“我去看看歌蓝他们怎么了,你早些吃饭……”冉颜话说了一半,便看见萧颂目光时不时地瞥着她胸口,垂头一看才发现衣襟散了一半。
萧颂凑上前伸手替她拉上。
冉颜继续道:“我看着圣上的神情,总有种狠心断腕的感觉,说不定就会召三司彻查此事。”
萧颂应了一声,伸手抱了抱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那我先去了。”
“嗯。”冉颜道。
两人并肩走出寝房,冉颜让邢娘去照看弱弱,她便往前院走去。
出了内门道,在抄手游廊上走了几十米便能清楚地听见了门房附近的声音。
“我不敢将你血溅当场,总能自裁,李德謇!倘若你不说清楚,我便以死以保清白!”歌蓝声音冷然。
唐朝女子多半不会将贞洁看的比命还重,但歌蓝的情形有所不同,她嫁的人,从身份上来说就低她很多,不管外表还是内在,都与她不是十分相配,倘若外面对歌蓝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他必然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那个谁就这么好,值得你用性命相待!”李德謇又悲又怒,“我已经退婚了,你不能不要我。”
冉颜脚步一顿,李德謇退婚的事情,她倒是没有听说过,除非是今日退的,否则她不可能听不到风声。
她没想到李德謇能做到这种地步,可见是对歌蓝动了真心了。倘若李德謇真能娶歌蓝为正妻,也未尝不是一件喜事,以歌蓝的能力,应该能在李府站住脚跟。
想到这里,冉颜便打算暂时不插手。她立在廊下,隔着茂密的草丛那边的人也看不见她。
“别逼我,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歌蓝语气放缓了些。
脚步声响起,冉颜便看见歌蓝身上还围着围裙,手里拎着菜刀往这边走了过了,李德謇不死心地跟在后面。
歌蓝看见冉颜怔了一下,微微欠身行礼,“夫人。”
“你先进去吧。”冉颜轻声道。
“嫂夫人。”李德謇好歹顾着些礼数,没有当着冉颜的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冉颜打量他一遍,比之前瘦了许多,想必为了退婚的事情吃了不少苦头。
“歌蓝从来没幻想过有一日能嫁入高门大族,如今你的出现与她的认知背道而驰,想必需要些时日才能想通。”冉颜道。
李德謇着急道:“她不是马上要嫁人?”
“经你这么一闹,她还嫁得成吗?歌蓝有颗七窍玲珑心,倘若你是真心,她会感觉到。”冉颜劝了两句,便道:“你回去吧,想必退婚的事情还未善后吧?”
正如冉颜料想,李德謇是私自退婚,这会儿杜氏和李氏恐怕都炸开锅了。
“多谢嫂夫人。”李德謇施了一礼,匆匆转身离开。
冉颜也正要回内院,门房有小厮跑过来道:“夫人,郎君官府里来人知会,让郎君未时三刻入甘露殿面圣。”
果然不出所料啊!冉颜嗯了一声,“知道了。”
萧颂一个人用膳的时候一向极快,冉颜回到偏厅内,他刚刚放下碗筷,见冉颜来了,便问道:“情形如何?”
“李德謇说是退婚了,想必他在外面宣扬自己恋慕歌蓝,所以惹怒了她。”冉颜从方才听见的只言片语中猜测。
萧颂漱口之后,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又将帕子丢回托盘里,笑道:“他倒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这么低级的手段都用上了。”
“番强有比这个高级吗?”冉颜淡淡道。
萧颂哈哈一笑,“陈年旧事。”
冉颜也弯起唇,“别顾着笑了,刚才官署来消息,让你未时三刻去甘露殿面圣。”
第404章 要穿帮
“好!”萧颂面上笑容越发深了。这件事,只要圣上明确表态,会少很多麻烦。而且现在三司共同查案,刑部的压力也少很多,他怎能不高兴,“我先去了。”
萧颂刚刚起身,晚绿便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郎君,官署又来人了,求见您和夫人。”
萧颂心中疑惑,笑容微敛,“说了什么事情没有?”
“未曾。”晚绿紧接着道:“但门房说,那人汗流浃背,神色焦急。”
闻言,萧颂和冉颜也不坐在这里等了,立刻走出偏厅,直奔门房。
一个绿色官服的刑部官员正在门内转了转来去,看见夫妻二人,连忙大步迎了上来,施礼了一礼,急促道:“萧侍郎,献梁夫人,方才传来消息,银青光禄大夫张玄素在曲江会友时遭到截杀,身中两刀,流血不止,周医令和三位医正已经赶去,圣上口谕,请二位即刻赶赴曲江,萧侍郎也暂不必去甘露殿。”
这种情况之下,萧颂也不多问,立刻命人牵了两匹马。
冉颜也令人去取来她的医药箱,二人在那名官员的领路下,直接骑马奔去曲江。
一路上冉颜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倘若凶手真是太子,那也太不可思议了,他难道疯了吗?居然青天白日地专门顶风作案!
可是除了他,也想不到有别人了,李恪和李泰不会干这么蠢的嫁祸,而且他有袭击张玄素的充分理由。
张玄素和魏征一样,是有名的谏臣,并且他对身为太子的李承乾格外“关照”,多次劝谏李承乾:皇天无亲,唯德是辅,苟违天道。人神同弃……慎终如始,犹惧渐衰,始尚不慎,终将安保!
学文以饰其表……
骑射数游,酣歌戏玩,苟悦耳目,终秽心神……
张玄素的劝谏每每言辞犀利,可能正因如此,引起了李承乾的逆反心理,他非但不纳良言,反而变本加厉,越发荒唐,但张玄素劝谏的次数也越发频繁,难保他不会报复。
况且刘青松曾经说过,历史上有关于这一段的记载,事实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策马疾驰,到达张玄素被袭之处,发现四周已经被兵卫封锁,不许游人进入,为萧颂和冉颜引路的官员出示令牌,侍卫才放行。
冉颜打量四周,这里是一座二层的小阁,四周的门窗、栏杆被毁坏不少,木屑碎落满地。地上零零落落的有一些脚印,地上查了防护木标,不许人进入,有几个画师正在将现场的情况画下来。
“徒儿!”
冉颜突然听见吴修和的声音,还未来得及转眼寻他,便见一道人影便迅速地冲了过来。
等他站定之后,冉颜才看清楚,吴修和衣着残破、满是血迹,花白的头发乱如稻草,上面还沾了许多杂草树叶,脸上也擦破了皮。
不等冉颜询问,吴修和便以袖掩面,“你可算来救为师了,我救了人,他们还不放我走,为师都未曾用午膳。”
“您没受伤吧?”冉颜问道。
吴修和摆摆手,转向萧颂道:“徒儿她夫君,你快去同那几个人说说,我还没吃饭,虐待长者要遭天谴。”
“原来这位就是献梁夫人的尊师,失敬失敬。”张松鹤和几位御医一并走了过来,“老夫张松鹤。”
吴修和轻咳了一声,恢复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微微拱手道:“久仰久仰。”
“哪里,神医的医术高超,才令我等仰慕,今日得见实乃人生大幸。”张松鹤这本是平常的客套之言,但他说得尤为诚恳。
“周医令,张大夫情况如何?”萧颂问一旁正在瞻仰“神医风采”的周樗。
周樗道:“并无危险,有神医出手,眼下血已经止了,只是失血有些多,需调养一阵子。”
“我师门的医术自然没二话。”吴修和傲然道。
冉颜脑门上陡然渗出汗水,吴修和报师门报到华佗的可能性就想中奖一样,冉颜可不敢赌,立刻出言接住他的话,“师父,您午膳未用,既然张大夫已经无事,您先到附近去用膳吧。”
吴修和淡然地点点头,“如此……也好。”
“今日既然有缘见面,不如由老夫做东,去附近酒楼?这个季节鱼虾最肥美,正好佐酒。”张松鹤道。
听到“肥美”两个字,又听到是别人做东,吴修和心肝乱颤,全然没感觉的冉颜在背后用手指捅他,只勉力保持镇定,点头道:“如此,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完了。
冉颜脑海里一瞬间便蹦出这两个字。她本就是个极少撒谎的人,迫于无奈,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心里很是不安,今日怕是就要拆穿了吧!
萧颂已经去勘察张玄素被袭击的地方,张松鹤则去寻大理寺少卿询问是否可以离开。
冉颜迅速拉着吴修和走到无人的地方,问道:“师父,您还记不得记得自己是哪个师门?”
吴修和愣了一下,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徒儿,你年纪轻轻的忘性这么大,为师不是同你说过很多次吗?我师门是从上古神农一脉相传,到为师已然一百三十八代了。”
“可您当初不是说师祖是华佗吗?”冉颜皱眉道。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摒弃自己师门!”吴修和斥道:“华佗虽然有名,但比起咱们师门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天下所有医术都是起源于咱们师门。”
冉颜扶额,心中哀叹:人果然不能撒谎啊!当谎言要被拆穿的时候,真是一种煎熬。
这时,张松鹤返回来,道:“吴神医,大理寺请您过去录口供,说完在咱们就可以走了。”
“行。”吴修和应了一声,便随着大理寺的官员离开。
冉颜同张松鹤施了一礼,“妾不放心师父,跟过去看看。”
“献梁夫人请便。”张松鹤偶遇吴修和,显十分很高兴,一贯严肃的表情也分外柔和。
冉颜走到树阴下,这里临时放了席、几,给书吏临时用。
吴修和坐在席上,对面则是大理寺少卿孙振。
“吴神医,不知您因何在这附近?”孙振问道。
第405章 失踪
吴修和道:“老夫听闻曲江产小白鱼,特地过来钓鱼。”
孙振点点头,也不再追问此事,转而道:“烦请吴神医详细说一下此地发生的情况。”
因着想到说完之后就可以吃饭,吴修和十分配合,“老夫原本在距离此地往北大约一里处钓鱼,没想到钓了一个上午只钓到一条二两重的小草鱼,觉得那处风水不好,便决意来这边的酒楼用完午膳后便换个地方。谁知,经过此处时,忽然听见惨叫声,老夫就立刻躲进那处草丛里观望。”
吴修和指着小阁附近一丛茂密的树林。
“嗯。”孙振只是应了一声,并未立刻遣人去查看。
吴修和继续道:“老夫看见有一群,大约十三四个武功高强的蒙面人……”
孙振打断他道:“神医如何知道对方武功高强。”
“你这孩子咋傻呢。”吴修和打量他几眼,“有两个人从地上嗖嗖地便翻上了二楼,武功不高强能这么轻易地翻上去吗。”
孙振被噎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您继续。”
“我看见的时候,屋里的四个小厮已经死了两个,还有两个护着他们的主子,老夫深受感动,便决定助他们一回。”吴修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瓶,啪的一声放在几上,“老夫便准备用我师门的独门迷药对付他们,谁知道我刚动,便被那帮警觉的人发现了,那帮人太不厚道,连问都不问一句,直接两箭射了过来,幸亏我伸手敏捷,躲过一劫!”
“那个时候,张大夫可有受伤?”孙振问道。
吴修和皱眉道:“老夫自身难保,哪有功夫去看旁人。那群人射过来两箭,紧接着又有一人提刀过来。”
吴修和捋着胡须颇为得意地道:“不过老夫十分镇定。在此之前老夫已经用师门秘技卜算过将有一劫,此劫虽险象环生,终究没有性命之忧。果不其然,老夫顺此地往南逃离的时候,遇上一群士子,听说老夫遭难,便立刻去报了官,一群人仗着人多势众,料想他们也不敢怎么样,就冲了过来,那歹人果然闻风而逃!不过那时在阁内饮酒的二人,均已身负重伤,有性命之忧,老夫便随了天意,随便抓了个合眼缘的救治了。”
孙振知道吴修和说的多半就是事实了,因为去报官的的确是两名国子监的生徒,而官府赶到的时候,现场所有人都还没有离开,也都亲眼目睹了吴修和救人,并且看他难以兼顾,便派人去寻了另外一名医生过来。不过遗憾的是,等医生赶到,那名伤者已经咽气了。
但吴修和话里有一点不是很重要的让孙振很奇怪,难道华佗也会占卜?
“请神医查看记录是否相符,倘若相符,请签字画押。”孙振将书吏的记录推到吴修和面前。
吴修和接过来看了看,点头道:“一字不差。”便就提笔签上大名,然后按下指印。
“有劳神医了。”孙振拱手施礼道。
“老夫可以走了?”吴修和问道。
“神医请便。”孙振道。
吴修和欢欢喜喜地爬起来,对站在一旁的冉颜道:“徒弟啊,我去与几位御医探讨医道,你忙着吧。”
冉颜从袖袋里摸出荷包塞在他手里,“您拿这个去让酒楼里的小厮给您去买身换洗衣物。”
“好。”吴修和也不客气,把钱袋揣在袖中便乐呵呵地去寻张松鹤等人了。
冉颜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吴修和在某些方面的记性确实不大好,在加上性子随意,便是嘱咐他也没有用。
孙振起身道:“恭喜献梁夫人喜得子女。”
冉颜微微笑道:“多谢孙少卿。”
孙振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刑部和御史台两方面的线索汇合。这次的主审是大理寺,堂审由何寺正负责,而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御史中丞陪审。
若是平时三司会审,作为陪审的三位官员,基本不需要协助查案,最重要是须得监督全过程,确保结果无误。但这一回涉及储君,并且是圣上亲召,三司不得不更加小心处事。
两人相让着在席上坐下,孙振询问道:“听说献梁夫人与东宫一位新调任的刘舍人相熟?”
冉颜心中一顿,道:“正是,在苏州时,刘舍人对我冉氏颇为照顾,与家父交情不错。”
孙振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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