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并不长,可紧张还是在所难免。
谁也不会想到,再次见面,竟然会是天人永隔。
很快就来到长生殿。
长生殿内点着一树燃
油灯,顾名思义是长生灯,是经年不息的,殿的正中央摆着两个牌位,几名小师傅在诵经。
主持朝牌位行了礼,说了句:“阿弥陀佛。”
苏染的眼泪,却一下子被逼了出来。因为她看到其中一个牌位上写着苏沫的名字。
而苏沫旁边,还有另一个牌位,写着向桓。
容铭远将这两个牌位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苏染暂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她上前,身体止不住颤抖。
容铭远解释:“旁边的是向桓,苏沫怀的孩子,其实是向桓的。”
苏染蓦然瞪大眼,震惊的杵在原地。
容铭远涩然:“其实我早就应该跟你解释清楚的,是不是如果没有那么骄傲以为自己可以满不在乎的放下,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事情了。”
第一次,容铭远在苏染面前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颓废的像个毫无防备的孩子,一股脑儿的敞开了心肺,诉说着这几年来的相思与忏悔。
苏染在苏沫面前,泪流满面。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说:“容铭远,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因为你,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永远,不会原谅你。”
那怨毒的凄厉的言语像魔咒紧紧刺痛着容铭远的言语。她的表情,一如那一天跳海的时候,带着满满的憎恶与绝望。
只是现在,她不会再选择自杀,她说:“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主持陪着容铭远出去,看到容铭远气色不好,就劝诫道:“容施主,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苏施主的恨,是需要时间去消融的,你暂且有点耐心吧。”
“好的,谢谢主持。”容铭远跟主持道谢,就在一边听他讲些佛经。
这几年也多亏了主持的时常开解,他才能撑过来。
苏染在里面呆了一个多小时后,出来的时候眼睛红肿的像两只兔子,但她沉默着什么都没说,就下山去了。
容铭远留下了一笔功德钱,请小师傅日夜为苏沫和向桓诵经,希望他们早登极乐。
下山的道路比上山容易一些,但走得急了,还是气喘,不过她尚且能应付,只是忍不住用嘶哑的嗓音讥讽:“容铭远,你花那么多钱,你为了买良心的安宁吗?你以为你找人替他们诵经,苏沫就会感激你了,就不会来缠着你了吗?如果我是苏沫,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苏染就像变了一个人,容铭远变得在见到苏沫牌位的那一刻,她的恨被无限放大了,尖锐的像是浑身长满刺,根本不容人靠近。
容铭远半晌才道:“我知道,做任何事都无法弥补对苏沫的伤害,但是,我想弥补你。”
苏染讽笑:“你觉得可能吗?你想怎么补偿我?如果我要你去死呢,你是不是就从这里跳下去了?你是不是就会把你的心脏剖出来给我看看到底是红还是黑的了?”她越说越激动,激动时,嗓子都哑了,像是困兽的嘶鸣。
“可以,我早就说过,你想要我的命你就拿去。”上一次在酒店里,他也是这样无所畏惧的面对她的刀刃。
苏染身体摇摇欲坠,觉得他就像个无赖,明知自己下不了手,还偏偏要这样为难她。
怒极攻心,她竟是眼前一黑,一下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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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没想过,自己竟然还会有机会回到这里。
物是人非,可是房里的景物却保持着她离去的模样,就连梳妆镜上的一把梳子都还在那个触手可及的位置上。
那些尘封的记忆自心底慢慢升起,她似乎还看到有一个傻女人蹲在地上穿着男人的白衬衫甘之如饴的擦地板的模样,还有每天早上为男人搭配衣服,给他一个吻,送他出门时的场景。
就连身上的被子,也是三年前她亲手选的花样。
还有墙边的窗帘,chuang边的小凳,一景一物,未曾任何改变。
房门被轻轻推开,是容铭远端着托盘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醒了。”他刚刚洗过澡,换了一身清爽的家居服,头发
上还滴着晶莹的水珠,“醒了就把这碗粥喝了吧。”
粥里面他肯定放了很多干货,因为很香。
他将粥摆在chuang头,递给她,她看着,笑的比哭还难看:“真看不出来,容铭远,你还会煮粥呢。”
以前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未叫容铭远做过一次饭,洗过一次碗,洗过一件衣服,一直是当他不会做饭的,他也从未提过,原来,不是不会做,而是不情愿做。
那现在又是何必呢。
别开头,她翻身~下chuang:“谢谢,不过,我该走了,麻烦你把我妈的东西还给我。”其实那些东西里面除了那块母亲留下的金锁儿有点纪念价值外,其余是真的没什么可留念的了。
苏沫也不在了,那应该真的是她最后的念想了吧。
一想到这里,心,就钝痛,就痛的无法呼吸。
“把东西还给我!”她忍不住又加重了语气。
“你把这碗粥喝了,我就还给你。”
“我不喝,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她坚持。
他亦不妥协:“你这样,我是不会把东西还给你的,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喝了才有力气离开不是吗?难道你想继续晕倒在电梯里吗?”
确实,浑身虚软无力,走一步都觉得费劲。
“你喝吧,我去给你拿东西。”他将碗递到她手中,就真的走了。
他连苏沫都让她见了,没必要再骗她了不是吗?眨了眨眼,强忍的眼泪还是滚落,落在这晚是食材丰盛的清粥里。
她开始慢慢喝粥。不过说真的,粥的味道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好,虽然放了很多干货,但有些咸了,由此可见容铭远也并不是经常熬粥的人。
这对他来说,真的是太难了吧。
不过就算是这样,等他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她还是全部给喝了下去,将碗安静的放在一边。
他看到那空碗,眼睛闪出光彩,苏染却冷漠走向他,看着他手中的包裹,眼底微微泛出一丝红光,但强迫自己将眼泪逼退,伸出手把那包裹拿了过来。
这就是当初她从家里带来的那一个,她也没有检查里面的东西,默然往外走。
容铭远说送她,她却说:“我会再联系你的,现在请你别跟着我。”
独自一人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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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站着阳台上,看着她瘦弱的背影逐渐融入暮色。
封先生真的很好,虽然怒气冲冲的走了,可还是叫老钟送了钥匙过来,继续将这座小洋房留给她做暂时的容身之所。
坐在chuang上,打开布包,那块金锁放在最上面,依旧是簇新的颜色,她拿起来,却是冰冷的,早已没有任何的体温。
天大地大,这个世界最后却真的只剩了她一个人。
所有人都离她而去。
她躺在床上,想起了封先生,封言熙和封一一,现在就连他们都走了。
她,还能去哪里。
不过最烦人的还是那纸离婚协议书,她深思熟虑后,她给向晚打了个电话:“喂,向晚,你能把你老公事务所的地址给我吗?我明天有点事情,想咨询。”
☆、给容铭远打工
老钟不但给苏染留了房子钥匙,还留了一把车钥匙,说她在这里没有车不方便,想开的话就开吧。
苏染这么多年早已不太熟悉开车,可这个地方确实打车也不方便,如果心中有了强大的信念,似乎做什么事情都能变得坚强起来。
上一次在高速公路上对着容铭远的车子还束手无策,但这一次,对着这辆小巧的宝马mini,她没有任何的犹豫,一气呵成的上车,发车,启动车子鹕。
等她缓过神来,看着两边不停后退的景致,又看看那飞速转动的马达,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开车上路了。
紧张,还是从禁地滋生和蔓延了咕。
手指紧张的握着方向盘,她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和周围,终于平稳的开到了大马路上。
马路上车多,其实比开山路更累人。
本着小心翼翼的原则,她看了看向晚给的地址,始终占据着一条车道,无论后面的人怎么按喇叭,就是不挪,能让的则让,倒也是平安的来到了事务所前。
向晚已经在事务所门口等她,看到她从车上下来,一身冷汗,不由吓了一跳:“苏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苏染摇头,“好久没开车了,手生,我们进去吧。”
“好。”向晚带她往里走,经过办公区,再前往资深律师专用的办公室。
苏染打量着这间装修豪华气派的办公室,心下了然:“办公室装修的这么豪华,看来你老公本事很好。”
向晚捂嘴笑:“哪能啊,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跟人合伙的。”说着,已经把人领到了办公室前,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向晚就把苏染引了进去。
只是没想到办公室内还有人,坐在办公桌后的男子俊美朗目,天庭饱满,应该就是向晚的丈夫了。
而他跟前,还坐着一个人,似乎正在与他商量案子,而且那背影,看着似乎还有些眼熟。
苏染想到旁边等一下,结果向晚的丈夫却站起来说:“云深,我客人来了,咱们就先讨论到这里吧,稍后再商量。”
“行。”乔云深潇洒的合上文件微笑着站起来,转身,却看到身后同样呆若木鸡的苏染,嘴角那轻盈的笑意顿时僵硬在脸颊边,并且皱起了眉头,“染染,你怎么在这里?”
是啊,她怎么在这里,苏染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想避开乔云深而另辟蹊径,结果却是自己送上了门。
哪里不好找,偏偏找了乔云深的合作伙伴。
苦涩她嘴角蔓延,她又一次尝到了自投罗网的味道。
向晚的丈夫站在背后道:“云深,你们认识?”
“环宇,我还想问你呢,你们认识?”向晚的丈夫叫何寰宇,正式乔云深事务所的另一最大股份合伙人,他见乔云深这么问,赶紧摇头,“不认识,她是晚晚的朋友,说是想事情想咨询,所以……”
“是啊,”向晚也在此时开口,“呵呵,我也没想到那么巧,来,苏染,你快点坐下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嗯。”苏染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何寰宇问乔云深:“那云深,你打算怎么办?”
乔云深看苏染低垂着头,并没有多看自己一眼的意思,苦笑了一下:“既然苏小姐是来找你的,你好好招待她吧,我先出去了。”
“嗯。”何寰宇目送乔云深离开,又对苏染道,“苏小姐,有什么事情想咨询呢。”
“是这样的,何律师……”苏染坐在沙发上慢慢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外面的乔云深则一路来到茶水间,向晚正泡了两杯茶,准备端出去,转身,看到乔云深站在背后,微惊,不过还是稳住了,笑问:“乔律师,你也要来一杯吗?”
乔云深板着脸,一脸的不高兴:“向晚,你是不是该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晚蹙眉,似乎不明所以:“乔律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呢,不想喝茶的话那我先出去了!”
她经过乔云深身边时,手腕被他一把摁住,一手的茶水就这么洒了,幸好都打翻在地,并没有烫到她,可她也有些不悦:“乔律师,你这是干什么!”
“向晚!”乔云深动了怒,
tang眼中的阴鸷被无限放大,他向来给人温润如水的感觉,向晚这才意识到,也许他都是他的表面,此刻的他,才是最真实的,“向晚,不要给我耍小聪明,你的那点伎俩骗不过我,你把苏染叫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啊。”向晚到底也生气了,甩开他的手反诘道,“什么我把她弄来的,你搞清楚,是她找的我,想请我帮忙,我不告诉你那是为了你好,或者说我不告诉她你也在这里是为了你好,你认为如果我说了她还会出现呢?”向晚的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怒容,“放手!”
乔云深皱眉,向晚已经一把甩开他的手,哼了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随便你了。”
她重新去泡茶,他站在她背后,盯着她的背影,依旧出声警告:“向晚,别让我发现你做对苏染不利的事情,不然,我是不可能继续帮你的。”
向晚眯着眼,灿笑着回头:“咱两谁帮谁呢,乔律师,别说的好像一直是我再占你便宜哦,如果不想合作的话,那就算了啊,我也并不是那么一定要跟你合作的。”茶水重新冲好,她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因为从那件事情上来看,你也不是那么能耐,还不是叫人给跑了?又或者——”向晚的脑海里其实已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是你自己有私心,想借着他的手把人给留下,所以……让他成功逃脱了是吗?”
看着乔云深僵硬着身体死死瞪着自己的样子,向晚轻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妇人之仁,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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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将茶水送进来的时候,苏染跟何寰宇已经差不多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下,何寰宇也惊讶:“你说离婚证书都是假的,那你带来了吗?给我瞧瞧。”
苏染却摇头,那本离婚协议书经过这么多年的辗转,确实已经不在她的手上了,她记得,留在了容铭远海边的别墅里。
可她要怎么问他拿呢,就算问了,他也不见得肯给吧。
何寰宇蹙眉:“这就难办了,你没有离婚证,要怎么证明那是假的呢,如果那确实是假的,容铭远现在说你们没离婚,你也没办法。”
苏染愁眉不展:“是啊,所以何律师,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就算之前我们真的没离婚,现在我们都分居这么多年了,像法院申请的话法院也是会批准的吧。”
“这个很难说,法院批准离婚是要以感情破裂为前提的,如果他不愿意,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