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看一下车祸发生时的录像带吗?”
“这……”
“崔局长,就让她看一下录像带吧。”关邵白出声,“你也知道苏律师的脾气。”
崔局长点了点头,“好吧。”
在看录像带的时候,苏央央的手紧紧拽着自己的皮包,关邵白在旁拍拍她的肩膀,“放松点。”
“嗯。”她虽然应着,可是身体还是僵硬的。只看见于强突然从车里出来,拿着手机在大喊什么,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可能连一秒钟都没有,他整个人在瞬间被撞飞,弹在一旁的栏杆上。
而那部车竟然没有被拦下。
“后退。”录像开始倒带,“停。”
苏央央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那部跑车是秦暮然的AUDI R8,最重要的是A46打头的车牌号,没有人会去拦截。
而坐在跑车里面笑得灿烂的人,不是秦暮然。
走出警局时天已墨黑,抬头看去一颗星辰都没有。
“我送你回家。”
“这是他杀。”苏央央站在路灯下,看着关邵白的眸子说:“不是意外,这是蓄意谋杀。”
他扶了下眼镜,在这片阴冷到骨子里的暮色中,他的声音仿似穿越了一片空间,那里应该在下着鹅毛大雪,他说:“于强已死,后天的官司就撤诉了。”
苏央央打了一个寒颤,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太陌生,她到底认识他吗?这八年间她有了解过这个人的内心吗?哪怕是一点点。
没有吧?她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叫关邵白的男人,一丝一毫都没有。可是她却爱他,一路爱了八年,就算他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就算他身边有了另一个人,她都觉得爱他这件事是不会停下来。
但是现在,为她铺了律师这条道路的人,一直以来向着他奔跑拼命想要赶上他,以为会让自己一生都为荣的人,在她面前亲手撕去了律师的道德标签。
“这就是当初你告诉我的吗?学习法律是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她的声音透出疲倦和无力,还有浓浓的鼻音,被寒风吹得消散。
“就算不择手段,就算违背原则,就算毁了道德,就算杀人灭口。”他的唇角勾起笑,冰冷程度和眼镜的棱角一样,叫人不寒而栗,“苏央央,这是我现在教你的。”
“我不要。”她的眼泪流下来,话语尽是破碎,“我不要,不要……爱一个人如果是这样去保护,我宁愿不要。”
面临某种爱情的时候,我们情不自禁,我们身不由己,我们桎梏彼此,我们埋下罪孽。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担这样的爱情,站在河岸边的人看着被卷进汹涌漩涡里面的冒险者,是永远都不会明了那个人是如何冒着死的心情,去爱另外一个人。
羡慕不得,嫉妒不了,流再多的眼泪都没有用,因为他在局中爱,而你却在局外看。
苏央央抱住他,止不住的眼泪烫在他的手指上,“关邵白,你回来,回来好不好?不要去爱她,不能去爱她啊。”
这样的爱太毁灭性,陷进去了就再也没有自己了。苏央央怎么能看着关邵白这样去爱尉杉,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这种爱情毁灭。她是哭得那样难过,肝肠寸断般地抱着他哭泣。她不能让他走,若现在放了他,他失去的不止是原则和道德,还有他爱一个人的心。
他的声音混着她的眼泪,字字清晰:“除了尉杉,没有别人了。”
没有别人可以让他回去,没有别人可以让他重新爱。
是毁灭性的,是匿于血管的,是连死都不回头的爱。
番外之央央
邵白启:
见信佳。
这四年来可好?
笑,虽然知道你很好,但是还是禁不住的想问你好不好。
来荷兰已经四年了啊,这里充满了郁金香,风车,奶酪,木鞋,还有宽容。
你知道么,这个国家人民身上的某种特质与你很相似,宽容。邵白,你一定在笑了,对不对?我会说你宽容呢。
啊,到底是几年前呢?
那时我正入高一吧,听闻过一条马路对面的政法大学迎来了从美国回来的讲师,很年轻的讲师,他们说才只有24岁。
可那时我却只有16岁,算一算,我赶了你八年,笑。
那一天,实在拗不过同学于是便偷偷翻墙进政法院校,她们可都是你的忠实粉丝呢。一群什么都不懂的高中女生恨不得打着旗帜来寻找你,你知道我做事走路一向都是慢吞吞的,于是便落了队。
但是当路过某一阶梯教室时,传来震天的笑声,我一转头就看见你。
你意气风发的站在讲台前,戴着金丝边眼镜,可是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其实你真正的样子应该是不戴眼镜的。
你说:“我叫关邵白,当然如果你们客气可以称我一声关讲师,如果不客气便直呼我的名字,都好商量。比如你叫我关讲师,我就叫你某同学,以此类推。”
你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名字,关邵白,原来是这样写的,白色粉笔勾勒出的笔锋苍劲有力,还有细微的粉末飘落在你淡蓝色的衬衫肩头,那天阳光是多么好,照得它们都闪闪发亮。
你的手指点在“白”字上,挑起好看的眉峰,勾了唇角说:“唯独不能叫小白。”
底下坐满了和站满了学生,只能容纳200人的教室,硬是被挤进了600人。每一个人都在笑,都是笑的那么开心,你的每一句话都能博得掌声和笑声。
“关讲师,为什么不能叫你小白?”
我看见有不死心的学生举起手问,你的眼睛看过来,我吓了一跳急忙侧了侧身,我听见你笑着说:“这位同学问得好,老婆叫的称呼怎么能让别人给叫去呢。”
老婆?关讲师,谁信你啊,倒是当时真的令所有的女生都碎了一地的心呢。
后来关于你的传闻愈发的铺天盖地,你从10岁起去了美国,24岁回国,耶鲁大学法律高材生,以全A的成绩硕士毕业,却是拒绝了博士就读。
这样一个学识背景令所有人对你产生崇拜,你被我们学校邀请来做发言,17岁的我坐在台下,25岁的你站在台上。
你随便手指一挑,所有的人都看向我,我有点紧张,又有点雀跃,我站起来的同时你问我:“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苏央央。”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那一刻我的名字就在唇边,只等着你问出。
“苏央央同学,你的志向是什么?”
“做苏央央。”
大家都在笑,你也在笑,可是你的笑却又和别人不同,仿佛是在肯定我的答案。
“那么苏央央,你知道律师其实是为了什么?”
“学习法律是为了什么?”
你看,我胆子真不小,在众人面前反问你。
“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那一刻,你的这句话将我推向了另一条路。
后来在我以高分考入北大的律师专业时,家里为我开了PARTY,来了很多人,当然包括你,关律师。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关家的那个关邵白,哥哥对我说,这个城市里只有一个关家。
你请我跳了一支舞,你对我说:“苏央央,公主的样子不适合你。”
水晶鞋,粉色纱裙,波浪卷发,五颜六色的鸡尾酒,统统都变成了彩色的气泡,在空中一个个破灭。
“啪”“啪”“啪”……这样的声音。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的?”
“苏央央的样子。”
18岁的我,被26岁的你带着旋转,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这个人生当中的第一次舞,名为苏央央。
我在北大读书的日子,你来北京开会时总是会来看看我,你会拍着我的头说:“苏央央很适合做律师。”
“那你呢?”我这样问,然后在以后的日子里面后悔。
“我还没有遇到那个我想要保护的人。”
你如此温柔的说道,你的眉宇间却没有半分留恋。
“那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陪伴在你的身边,被你保护的那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也想知道她是谁。”
直到我去往荷兰,你的身边也没有那个人的出现。
我穿着黑色短T,牛仔裤,白色球鞋,扎起来的马尾轻轻一甩便挠得颈间发痒。
你在我的脑袋上扣上一顶棒球帽,笑着说:“很苏央央。”
飞机在跑道上起飞,展开的白色羽翼是载着多少人的梦想与祈盼,飞入云霄那一刻又留下一串被守望着的鱼尾线。
“虽然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但是。”我看入你的眼里,你依旧笑意吟吟,我说:“但是如果我回来时你还没有遇到那个人,那么请让我成为她。”
那一天,是我20岁的生日,我拒绝了耶鲁大学的邀请,去往荷兰的莱顿大学,也是为了追赶上28岁的你。
我想从另一个起点开始做自己,不是关邵白的起点耶鲁大学,而是苏央央的起点莱顿大学。
“希望可以与你在法庭上见。”
这句话,换做别人来听定是吓得魂飞魄散,可是于我而言,却是种约定。
我是莱顿大学法律专业唯一一个中国学生,我用了四年完成硕博连读也是尽早想要实现这个约定。
16岁在法政大学的某个阶梯教室外面偷听了90分钟的课程,17岁在学校的大礼堂听你说“保护想要保护的人”,18岁在家中的PARTY上你带着我旋转说“苏央央的样子”,19岁在北京你拍着我的头说“苏央央很适合做律师”,20岁在机场你给我扣上一顶棒球帽笑着说“很苏央央”。
21岁我在说着荷兰语的教授面前落下眼泪,22岁我为一个黑人妇女打赢了孩子抚养权的官司,23岁我捧着大束的郁金香游遍了整个荷兰,24岁我说现在要回来了。
邵白,这四年间你可曾遇见那个你想要保护的人?
她是不是能够让你去摘下眼镜?
她是不是可以锁在你的眉宇间?
她有没有好好地叫你一声小白?
邵白,苏央央要回来了。
我们,法庭见。
苏央央于冬日飘雪的阿姆斯特丹
2009年1月1日
同手亦同脚
2009年2月15日 清泉公墓 AM6:30
初春的公墓在清晨依然很是清冷,这一片墓地望过去空空荡荡,只有远处飘着几缕青烟,缠绕在人心头。
有个女子站在这片薄雾中,拨乱自己的一头小卷发,轻声道:“我现在是不是很丑?你们一定不喜欢了。”
她似乎感觉到冷,裹紧了身上咖啡色的外套,随意地在地上盘腿而坐,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微微笑,“那边是不是四季如春?一定不会像这里那么冷吧。我也过来好不好?你们也知道我最怕冷了呢,以前上学时就总说‘杉杉啊穿小裙子,壹壹裹大棉袄’,那时起我就羡慕姐姐,她好像从来不怕冷呢。”
她支着下巴仿佛在回忆,倒带一格又一格,如果能将回忆永远停格在最美丽的时光,那该多好。可是,又该有多奢侈。
“后来姐姐对我说,因为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所以再寒冷的冬天都是温暖的呢。我也知道有些时候我不乖,特别调皮还老闯祸,你们也不骂我不罚我,人家都说打是疼骂是爱,我还委屈的觉得你们不疼我不爱我,为此还老是躲着哭呢。姐姐每次都能找到哭鼻子的我,一边弹我额头一边说‘壹壹笑起来最好看了,哭起来就像个大脸猫’,害得我到现在都不敢哭呢,就怕变成大脸猫。可是姐姐说得对,家人是最重要的存在,是这个世上最不可替代的存在。所以我们要为了这个存在而变强,不断地变强,直到有一天可以去守护最重要的存在。就算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也无所谓呢。真的,我什么都不怕。”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墓碑,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那是她最珍贵的存在。
“你们知道吗?那些坏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我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你们呢?开不开心?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没有人再会把我们分开了,把我们分开的坏人都死了呢。以后,我们就可以去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有家人的地方,好不好?”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说:“不过噢,姐姐要结婚了呢,她一定没有告诉你们吧,对方很爱她呢,咱们杉杉在他心里就是女王的存在,很有地位吧?最主要的是,那个人会保护好姐姐,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姐姐,所以你们要放心哦,我们杉杉嫁了一个好人家呢。”
“我?”她滑稽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笑着摇头,“我可没有对象噢,你们呐就别操心了,杉杉既然嫁人了我自然得好好的陪在你们身边孝敬你们,可不许再催我噢,让我多陪你们几年吧。”
她站起身在墓碑上亲吻了一下,笑弯了一双眸,“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给姐姐做早餐。天气预报说今天晴朗,你们要记得晒太阳噢。”
她往前走去,背影坚韧,消失于薄雾当中。
2009年2月15日 丽泰餐厅 PM1:00
星期日的餐厅本应人满为患,可是此时的丽泰餐厅却被一个人包了下来,门口挂着“停业一日”的牌子,冷清至极。
“昨天下午两点左右,店里人多吗?”
“很少。”
“很少是有多少人?”
“两个人。”
女人的背影看上去极妖娆,耳垂上晃着一对粉色的光芒,叫看去的人再也移不开眼。她似是很满意的拿出一张支票递给面前站着的人,“这是一百万,你收下。”
她站起身随意的摆了摆紫罗兰色的流苏披肩,一刹那的风情万种却带着一丝的寒意,她勾起唇角,语调轻缓:“那你以后就不要出现了。”
“尉小姐。”
“嗯?”
“已经有人给过支票了。”
尉杉眸子一转,“那人归那人,我管我,钱你都拿着。”
这时有脚步声走近还伴着低低地声音:“苏小姐,苏小姐,我们今天确实不营业,您还是……”
“不营业?”苏央央看向对面红唇妖娆的女人,眼睛不眨地问:“经理,这是不营业吗?”
尉杉轻轻一笑,“苏律师,不好意思,今天我包场了,不过你想吃饭的话我很乐意请你。”
“不用了。”苏央央生硬地拒绝,环顾四周又问:“昨天当班的店员在不在?”
“是我。”
苏央央看向尉杉身旁的店员,眼神顷刻间变为复杂,她走过去盯着那名店员,仿佛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昨天店里生意好吗?”
“还行。”
“有多少人来着?”
“十来人左右。”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她拿出一张照片来。
店员凑上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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