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亲爱的;我知道长城不在这里。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凯特帮我安排了接下来五天的行程,你帮我看看她有没有漏掉什么地方好吗?”魔术师呼出一口气,“好久没有那么长的假期了呢!你说我们要是坐飞机去看一眼长城应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对吗?”
“不是我们,是你。”石锐顿了顿,把玩着魔术师的手指说,“克利福德,很抱歉,我必须花点时间来处理我的私事。”
“就是那件你处理完就可以跟我一起回家的私事?”魔术师的情绪有些低落;显然对石锐的安排并不十分满意。
“那是一件我觉得有必要在去完成之前先告诉你的私事。”石锐露出坦然的微笑。
魔术师顿时被这句话点燃了好奇心。他一直在等待更进一步地走进石锐内心的机会,而这句话几乎等于是石锐默许了他的靠近。“你等等!”他从床上站起来,“我先去刷牙,我们先吃完早餐再去客厅里详细谈。”他觉得现在这种衣冠不整的状态并不适合谈“正经事”。
石锐望着心急火燎跑出卧室的背影摇了摇头。他站起身,穿戴整齐,心不在焉地洗漱了一番,然后和魔术师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早饭。直到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的那一刻,他仍然有些拿不定主意把这段过往告诉魔术师是否正确。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犹豫,魔术师挺直了腰背,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我准备好了。亲爱的,你可以说了。哪怕你真的是外星人的后裔,我也可以接受!我爱你,并且会一天比一天更加爱你!”
冰蓝色的眼睛里透出无比的真诚。石锐的心思动了动。他靠近魔术师,按住他放在大腿上的手,伸出舌头,从颈侧一直舔到魔术师的耳后。
“那杀人犯呢?如果我是一个杀人犯,你还打算继续和我在一起吗?”他在魔术师的耳边吐气。
魔术师的背脊僵了僵,然后身体突然放松下来。他将身体靠在石锐的肩膀上,回过头微笑着说:“我不相信你会毫无理由地夺取一个无辜者的性命。锐,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最正直的人。我会永远为你‘买单’的。”
石锐垂下视线。
“那是我的妹妹,孪生妹妹。”他在隔了许久之后说。
似乎是感觉到了石锐身上深沉的悲伤,魔术师亲吻了一下他的下巴。“说下去。我保证做一个最合格的聆听者。”
石锐笑了笑。
“我说过我一生下来就在接受最严厉的训练。我的妹妹也和我一样。在生命的前十多年中,我们必须掌握母亲传授的各种技巧并完成每一阶段的训练目标。因为我们中的一个将会在成年之后继承母亲的地位,成为一个特殊宗教团体的首领。我们的教派已经有一千两百多年的历史,虽然宗派复杂,也经常受到当权者的打压,却一直顽强存在至今。教派的首领,男子都被称明王,女子则被称为无生老母。每一代的首领都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唯一的问题是,明王与无生老母不能同时存在。也就是说,我和妹妹之间只能有一个人能继承首领的位置。”
“那剩下那个呢?”魔术师隐约觉得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最后会有一场决斗,只有赢的那个才能活下去。”石锐的声音淡漠得可怕。
魔术师不禁皱了皱眉。“所以说,你是在未成年的时候被你母亲着胁迫杀了人?我不认为这是你的过错。”他翻转手掌,牢牢握住石锐的手。
“不。我才是输了的那一个。”石锐叹了口气,对一脸惊诧的魔术师笑了笑,“虽然只比我小没几分钟,阿宣的个性却和我有很大的不同。我生来冷漠,除了母亲和妹妹对谁都亲近不起来。而母亲不但是我的师父,还是一教之主,我对她敬佩多过孺慕。只有阿宣,她根本不在意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还时时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我那时觉得,能从妹妹身上感觉到一份亲情,是我唯一还活着的证据。所以从小到大,我都让着她,护着她,哪怕畏惧于母亲的威严,还是极力帮她在训练中偷懒。在知道我们两个也许只能活下一个的时候,我没怎么想就打算把这个机会留给她。我要是活下来,将来没有人会走进我的心,我也不会靠近任何人。阿宣不同,她要是活下来,一定会活得比我精彩,而且她也一定会记得我一辈子。”
石锐语调平静,魔术师却听得胆战心惊。虽然明知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是石锐,他却几乎不能忍受石锐曾经有过放弃自己生命这种想法。唯有牢牢握住这个人的手,感受从手心中传递过来的热度,才能让他稍稍感到平静。
“所幸决斗的地方是一间大屋子,只有我们两个能进去,并没有人在旁边观战。决斗开始没多久,我就弄伤了自己。因为我知道,要是借着阿宣的手受伤,她一定会很不好受。在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她冲上来抱住我,大哭起来。我醒来的时候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母亲告诉我,之所以说要分出你死我活是为了让我们拼尽全力。现在既然阿宣胜了,她要在一个月后把掌教的位置传给阿宣。我躺在床上,有些茫然。然后阿宣进来了。”
石锐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抿了抿唇:“她对我说了许多许多话,又是哭又是笑。我渐渐觉得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等阿宣继了位,我也可以出去走走,再不用被拘束在一个地方。哪知道阿宣却突然发了脾气,她说要让我得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我起先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一个多月后,她的权柄渐渐增大,我的伤也好了许多。她又对我说了一通话,我才知道……”石锐顿了顿,看着魔术师和自己紧握在一起的手说:“原来她是想让我做她的丈夫。”
“什么?!”魔术师惊呼。
“阿宣对我说,她已经让母亲相信我离开了。她会找人改变我的相貌、声音,只要过几年我就能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活下去。她不但要我成为她的丈夫,还要让我成为教中地位仅次于她的人。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然后就跟她起了争执。我当时脑子很乱,伤也没好全,只想着一定要离开那个地方。我从没见过阿宣那个样子,觉得我近二十年来都根本没有认识过这个妹妹。等我回过神来,就发现阿宣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声息。我竟然错手杀了她!”
石锐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睁开。“我们是双生子,彼此之间就像是有着一种特殊的联系。往常只要她一天不在我耳边说话,我就会觉得不习惯。可我竟然就这么杀死了我在世界上的另一半。我惊慌极了,浑浑噩噩地逃走,然后辗转逃到了大洋彼岸。我只想尽量远离那个地方,越远越好,远到我根本记不起这件事才好。等下了船,就连蛇头都不敢问我要剩下的钱。他说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任何人只要靠近我的左右,就会被我打得非死即伤。我来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在街头游荡了好几个月。直到有一天,在玻璃橱窗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才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阿宣已经死了,我必须代替她活下去。我的样子,只要稍加改变,就分辨不出男女。我决心用我一半的生命来赎清这份罪。后来我遇到了强尼,成为了他的临时助手。我赚到了一笔钱,在这个国家开始了学业。在五年中,我一遍遍回忆如果是阿宣会对这些事做出怎么样的反应,在白天和夜晚扮演不一样的两个人。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克利福德,我必须告诉你,在你之前我从未想过有一个人可以像你这样靠近我。”
魔术师看着石锐的脸,突然发现这个在他看来神秘无比也强大无比的情人也曾经有过彷徨无措的时候。他不由露出笑容:“这是我的荣幸。”他顿了顿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们现在在这里会不会被你以前那个宗教团体发现?”
“即使发现了又怎么样?”石锐勾起唇角,“我本来就打算回来彻底结束这件事。我当年出逃按照教规必须先回去受刑。至于阿宣的事,相信母亲会有所判断,最多两罪同罚。我一定要堂堂正正离开那个地方,和你一起回家。”
“喂!那最多只能算是误杀!我们现在就飞回去好不好?”魔术师看了一眼石锐的表演,发现自己大概没办法说服这个人,只得瘪了瘪嘴,“最起码,你得带我一起去。”
“不。克利福德,你好好玩几天。我要先在宾馆里把自己调整到巅峰状态,然后再出发。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保证。”石锐摸了摸下巴,“现在,给我看看凯特帮你安排的行程吧!对了,这里的螃蟹很有名,你可以去试试。”
将一切都说出来之后,心境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石锐笑了笑,觉得能活着回到这个人身边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第七十四章
尽管石锐一再提出让魔术师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假期;魔术师却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玩兴。本着不能花钱就要赚钱的原则,他接下了几次媒体的访问,直到夜里九点多才刚刚有功夫坐下来享受一顿石锐推荐的蟹宴。
考虑到国际友人吃螃蟹的技能普遍偏低;七星级酒店中所提供的菜色基本都是剥好的。赫赫有名的太湖蟹被做成了西餐样式的七道菜,光是色泽香味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
魔术师却没什么心情。在来餐厅之前,他上楼看了一眼石锐的情况。石锐似乎还没有从冥想的状态中醒来,他的口鼻中甚至还冒出了丝丝白气。魔术师不知道这种现象算好还是不好。他恪守着石锐的嘱咐,在情人没有醒来之前坚不打扰他的冥想。所以黄澄澄的美味在魔术师眼中顿时失去了原本的吸引力。要不是看在这一餐着实价格不菲的面子上,他绝对坚持不到饭后甜点。
“怀什先生,要咖啡吗?”
侍者标准的美式英语只换来了魔术师一下不耐烦的挥手。他用双手支着下巴,脑子全然处于放空状态。
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香味钻入鼻端。
“锐?”魔术师惊喜地抬起头,眼前的人让他愣了一秒;然后他骤然瞪大眼睛。
“我是石锐的母亲。你可以叫我石璃。”女人的脸几乎和石锐一模一样,就连她身上的香味也和石锐十分接近,这让魔术师有一瞬怀疑她是石锐的双生妹妹诈尸。不过在听完这句话后,他发现面前的女人眉眼间带着几分沧桑,实际年龄应该比石锐大得多。
“克利福德。”魔术师伸出手,将紧张的感觉压在心底,“你的英语说得很好。”
“锐儿有跟你说起过我吗?”石璃微笑着问。她的笑容里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亲切感,要不是魔术师也有一个奥斯卡影后级别的母亲,几乎就要被她所迷惑。
“他提到过。”虽然明知也许在这个问题上矢口否认会更加安全一些,魔术师却本能地想要为石锐分担一点什么。
“嗯。既然锐儿说过,你就应该知道,我的信徒遍布在全世界的华人中,会说几门其他国家的语言并不稀奇。”在发现魔术师不为所动之后,石璃脸上的表情立即恢复了冷淡。
魔术师当然不会傻到告诉对方石锐根本没有说过那么详细的内容。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方的脸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来澄清一个误会。”石璃叹了口气,“锐儿大概到现在都不知道吧?宣儿还活着。”
“什么?!”
石璃笑了笑,缓缓说道:“锐儿和宣儿的天赋不相伯仲。也许是男儿身的关系,他的身手要更好一些,而宣儿的离魂术,用你们那里的说法,就是催眠术,要更高明一点。在正面交手的时候,离魂术发挥不了多大作用,所以他们两个进那间大屋的时候我本以为锐儿会赢。后来宣儿赢了,我觉得天意如此,就把掌教的位置传给了她。不过宣儿始终对她的双生哥哥很是忌惮,怕来之不易的掌教之位又被锐儿夺回,后来更是用离魂术逼走了他。”
“什么意思?”魔术师皱起眉。
“以锐儿的实力本来不会中招。但是他重伤未愈,加上宣儿又先用了极为激烈的言辞刺激了他,这才会一时不查中了宣儿的离魂术。锐儿既然出逃就再也没有了继承掌教的资格。我虽然把这件事看在眼里,但也没有打算出手改变什么。毕竟,论心机,的确是宣儿胜了。”
“她这根本就是在使用卑鄙无耻的手段!”魔术师怒道。他顿时领悟了石宣当年的伎俩。原来她早就一心想要获胜,甚至不惜先利用石锐对她的感情让石锐主动输掉决斗。之后,在发现石璃并不想让他们决出生死后,她竟然还设计将自己唯一的竞争者逼得远走他乡!
“我教自唐朝则天皇帝时兴起,最多时教徒超过数百万,敢与一国之君相抗衡,即便是现在,也拥有数不清的信徒和数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你敢说你在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会不动心?宣儿既然选择了掌教这条路,其实你应该感激她才对。”石璃笑了笑,“要是没有她,你永远也遇不到锐儿不是吗?”
“哼!既然杀人案是伪造的,那我现在就去告诉锐,我们明天就回国。”魔术师气鼓鼓地说。
“不,你还是不明白。锐儿既然已经回来了,就是打算正式脱教。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回去和宣儿决一死战。”
“什么意思?”
“脱教者必须胜过掌教。宣儿是现任的无生老母,他们两人之间必有一战。难道锐儿这两天没有在准备决战吗?”
魔术师想起石锐说过,他要将自身调整到最佳状态,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这是什么规矩?太不人道了!”
“规矩就是规矩。就算你说不合理,锐儿还是会照做。对我们来说,你始终都是一个外人。”
魔术师握紧了一下拳头又松开。他的脸上浮起冷笑:“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不想他们兄妹相残。锐儿要是赢了,以他的个性绝不可能留下做掌教;宣儿要是赢了,也必定会受到重创。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我怕她会因此折寿。”
“那我试着劝说锐回去?”魔术师犹豫着问。他也一点都不想看到石锐有任何损伤。
“不。他不会听你的。但是,我却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