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正在追赶。季云琛拉着她穿街转巷，跑了好一会才将那几条恶犬甩脱。
晓冉又好气又好笑，问季云琛：“哎，你是怎么招惹上那几只狗狗的？”
季云琛气喘吁吁道：“什么狗狗，全是德国黑贝狼犬，我就是好奇进了一处没有人也没锁门的院子，就被盯上了。”
晓冉白了他一眼说：“差点被你连累死。”微微一笑，“看来狗狗可不觉得你帅。”
季云琛道：“那准是公的。”两个人相视而笑，都觉得好久没有这样放松畅快地跑过了。
随后两人一起在古镇闲逛，走到了一处白墙灰瓦飞檐的高大建筑前，上书：绮罗藏书馆，看门外石碑介绍，这里是中国最大的乡村图书馆之一，是民国时期在外经商的华侨集资兴办。
院子里开着一间小小的店铺，正中招牌上两个字：赌石，左右两侧各挂一个牌子分别是：三分眼光、七分运气。
店铺里陈列的全是几两到一、二公斤的小毛料，看来是诓骗游客购买的边角废料。
晓冉这几日正在赌石的兴头上，看见毛料就想去瞅瞅，于是走过去看。季云琛说了句：“俗气。”，就径自走进藏书室里参观去了。
晓冉嘀咕道：“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放眼去看毛料上的莹，不出所料没有一块有莹的，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不经意瞥见放毛料的桌子下有一只草编的框子里透出绿油油的莹光，于是问：“老板，桌子下面这一筐也是毛料吗？”
本来框子里是外面放不下的毛料，老板想等卖出去一些，再拿出来。见晓冉问，故作神秘地说：“小姐好眼光，框子里的都是上好毛料，等闲不拿出来，只卖有缘人，不过价格比外面这些高了点。”
晓冉说：“老板你蒙我呢吧，闲着没事你拿出来让我看看。”
老板将筐子拖出来，晓冉蹲着逐一将里面的小块毛料拿出来看，果然找到了那块带莹的毛料。这是一块两个拳头大，不规则的黑钨沙皮毛料，重量估计不足一公斤，外面石质粗糙。
老板见她看中了这块，在旁边说道：“这块可是我家祖传的老料，帕岗场区的黑乌砂玉，皮壳乌黑似煤炭，十几年前就已经开采完了，我这可能是最后一块。”
晓冉听他吹得没边，知他定然会漫天要价，于是连忙把这块毛料放下说：“既然这么贵重，我可是买不起，老板你自己好好收着吧。”
说罢又去看别的，老板讪讪地说：“两千块拿走吧，做个开张生意。”
晓冉也不理他，又随便挑了两块较大的黄砂皮毛料，每块都有两公斤多，问道：“老板这两块怎么卖？”
老板顿时又来了精神，正要一通瞎吹，晓冉抢着说：“超过一千的我可是买不起，今天出门就带了一千块。”
这时季云琛参观完藏书室正好出来，听见晓冉如此讲价，觉得好笑，凑近她耳边低声说：“这么小气，上次卖金粉墨翠的钱都花到哪去了。”
他的鼻息热乎乎的哈在晓冉耳中，晓冉只觉得奇痒，忍不住笑出声，用手去推他，季云琛身手敏捷地跳开了。
老板见他们两个打情骂俏的，看样子是不想买了，急着说道：“小姐这大的原本两千元一块，我做个亏本生意，一千元你买一块吧。”
晓冉说：“可是我两块都想要，钱又不够怎么办？”望着季云琛：“你带钱没有？借我一千。”
季云琛从钱包里掏出一千递给她，晓冉想了想又说：“老板，我还是觉得不划算，两千元除了买这两块大的，你再送我一个小的做添头吧，对了还要免费帮解石。”
老板听得哭笑不得，见晓冉做势要走，只得在后面叫道：“小姐别走，刚才那块黑钨砂皮的送你做添头，行了吧？”
晓冉转身道：“这还差不多，谢谢啦老板。”
晓冉付了钱，从挂着猴子的吉普林包包里拿出一只荧光笔，往小黑钨砂皮毛料上快速地画了几笔：“老板，照我画的线解石吧。”
老板打开手持的小型解石机，照着毛料上的画线，几刀下去就把毛料给解好了。这一看傻了眼，还没往切面上泼水，就可以清楚的看出，这居然是一块拳头大小，略呈正方形的玻璃种帝王绿翡翠！
趁老板还在发呆，晓冉迅速将翡翠装入包内，又一手一个，运力拿起另外两块黄皮毛料，用胳膊肘拐了拐季云琛，说了声“走”。季云琛反映过来，两人快步走出了藏书馆的大门。
过了片刻，老板追出来，边跑边喊：“小姐，等等，出绿了…帝王绿啊…你卖吗？…再让我看看…”
晓冉和季云琛早就跑远了，直跑到一处僻静的墙根才停下来。晓冉放下两块毛料甩了甩手，季云琛小声嘀咕了一句：“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呀，力气这么大，跑的又快。”
晓冉问：“你说什么呢？”
季云琛答：“哦，我说你应该把那两块石头给我拿，仔细闪了腰。”又问：“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跑？这些石头不是都付过钱了吗？”
晓冉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知道什么意思吗？走吧我请你吃东西去。”说罢一点不喘气地又往前走。
季云琛帮她抱着毛料，吃力地跟在后面，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呀？怎么老是赌到极品毛料，再这样下去就快上福布斯富豪耪了。”
晓冉停下来，调皮地眨眨眼睛，“对，我来自外星，千万要帮我保密呦。”季云琛大笑。
两人打了电话回段家，说不回去吃中饭了，就在路边小摊坐着吃烤饵块和炸土豆条。
绮罗的饵块吃法很特别，把用大米做成的薄饼放在炭火上烤至软糯，在上面均匀抹上芝麻花生酱和黄豆酱，再放上些酸甜爽口的泡萝卜丝和酸菜，叠成两折咬着吃。
炸土豆条在这边叫做炸洋芋，将土豆去皮切成条，泡在水中洗去淀粉，放入滚热的油锅中炸至金黄。捞出后放入辣椒酱、花生粉、芝麻、香油、花椒粉等调料，撒上香菜做点缀，拌匀即可食用，鲜香爽辣。
季云琛吃不惯辣，不停地吸着气，但见晓冉吃得香，自己不觉管不住嘴又吃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不祥之石
腾越人大多为戍边将士的后代，中原习俗得以传承至今，在春节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大年三十下午二点左右，段老爷子带领段家众子孙举行迎天神仪式，晓冉和季云琛好奇地在一旁观礼。人们认为这天是决定来年运气的最关键的一天，玉皇大帝会亲自到人间查察善恶，并定来年祸福。
于是每家每户会在家门燃上一对“大香”，在客厅前摆放供桌，桌上摆好五斋五果（五品糯米斋五种水果）茶水、净水、元宝、黄钱，家庭主人会在供桌前祈祷：“诸佛菩萨，虚空过往一切，神灵保佑保护我全家个个清吉平安，三灾不染，八难不侵，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五点左右是供祭品，家家门前燃上红红绿绿的大香，这是别处根本见不到的一道风景。人们会在供桌上摆放三牲、斋饭、水果、茶酒、香炉、红烛、纸火等，供桌的一边供奉长着大红冠子的公鸡和用红纸蒙着眼睛的鲜活鲤鱼，“红冠子”以祈求来年红红火火，活鲤鱼以祈求“年年有余”，供桌的另一边摆着葱、蒜、芹菜、筷子、明子（含松脂的松柴），裹上红纸，以祈求家人聪明、勤快，善于推算。
进行完这一系列仪式，就到了重头戏吃棕包，也就是年夜饭的时候了，段家的女人从几天前就开始忙活，此时早已备好一桌丰盛的佳肴。而“棕包炒肉”是必不可少的一道菜，一家人在年夜饭吃棕包，亦有长辈教育年轻人要敢于吃苦才能品尝甘甜的内涵。棕包是棕榈树上长出的未露头开放的花穗，冬季孕育，初春时节成熟，棕包苦中回甜，食之如品橄榄，回味无穷。
另一道必备的地方特色菜就叫“年菜”，则是高汤炖青菜、肉皮、芋头、红萝卜。所有的菜肴都是超量准备，一般都吃不完，以示年年有余。
席间的种种热闹自是不必赘述，腾越人向来善酒热情，晓冉和季云琛都被灌了不少酒。
吃完饭自然要放鞭炮，过年每个家庭至少备三封鞭炮，一封为大年三十晚饭祭祀前放，一封为新旧年交替时放，一封为清晨六点左右放，晚上八点左右，“乓乓乓砰砰砰嘭嘭磞”的鞭炮声从各家各户、各街小巷响起，此起彼伏。
有意思的是，不知何故，年三十下午，只要哪家门前放了鞭炮，近邻亲友就不再串门，即便有紧要的事或是找借东西，也只是在大门外扯着嗓门叫门，而后门外接洽。年饭后一家人守岁至次年，十二点一过，黑夜中，突地一声“枪”响，鞭炮声排山倒海汹涌而来，尔后重峦叠障，尔后一浪超过一浪……突地又是几梭子，噼噼啪啪又一阵枪林弹雨……早上6点，鞭炮声再次响起，县城到处是飞舞的鞭炮纸屑、喷香的火药味，整个腾越弥漫着欢乐祥和的气息。
晓冉、季云琛和段家几个年轻人、孩子正玩得开心的时候，段文达却悄悄将晓冉拉到一边，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林小姐，家父在第三进院子右手边第三间屋子里等你，有一块祖传的毛料想请你看看。”
晓冉心中觉得奇怪，正想再问清楚，段文达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说：“只能你一个人去。”说完转身走了。晓冉只得一个人来到第三进院子，数了数右手边第三间屋子赫然就是昨天晚上看见有血红色宝光溢出的房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晓冉敲了敲门，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进来吧，门没锁。”推开门，屋子里光线昏暗，屋顶挂着的一只低瓦数灯泡轻微的晃动着，照得四面墙影影重重。
屋里什么装修家具都没有，只有正中靠墙处，放置着一张硕大的案台，案台上有一块大石头，上面散发出浓郁的红色宝光。
段老爷子站在墙角暗处若有所思，一改往日的平和慈祥，那表情竟有几分狰狞，晓冉说：“段爷爷我来了，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块石头吗？”
房中太过空旷，似乎有回音，段老爷子的声音像从天外而来，“嗯，不好意思啊林小姐，这个时候把你叫过来。只是我们段家有个祖传的规矩，只有每年农历十二月三十这天晚上，祭拜过祖先后，才可以看这块祖传的毛料，一年只可以看一次。”
晓冉说：“段爷爷我不明白。”
段老爷子道：“这是一块不祥之石，也是当年我爷爷从缅甸驮回来的，比绮罗玉的时间还要早。历代段家人只要有谁想要解开这块毛料，家中就会发生血光之灾，所以明知毛料里很可能有极品翡翠，却至今没有人敢强行将它切开。”
顿了顿又说：“可是又实在舍不得卖掉，于是就把毛料锁了起来，并规定只有家主才可以每年来祭拜一次，如此这么些年才得以保住家中太平。”
晓冉说：“段爷爷，你知道于赌石我是个新手，不过运气比旁人好些，这毛料包裹着厚厚的皮壳，就是神仙也难断寸玉，我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段老爷子笑了起来，有点老奸巨猾，“你还真是个聪明的女娃，不过我不是让你帮忙看石头里有些什么，我是想把这块毛料卖给你，怎么样？很便宜500万。”
晓冉搞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一时没有吭声。
段老爷子又说：“这块毛料不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够拥有的，是以会发生不详之事，而你不同，你是和玉有缘的福泽深厚之人。我敢断定毛料里有极品翡翠，就看你敢不敢要了。”
晓冉想了想说：“我先看看再决定行吗？”
段老爷子道：“哪有不让买家看货的，你慢慢看吧，我在外面等你。”说完走出去，将门带了起来。
晓冉走到案边，借着昏黄的灯光先看毛料的外皮，外皮极为粗糙，上面覆满了一片片鱼鳞状的石纹，只看得人心里发麻，隐隐透着一股邪气。
晓冉不敢再细看下去，又用翠眼异能透视，目之所及皮壳下一片刺目的血红，好像粘稠的鲜血，似乎还带着温度在缓缓流动。晓冉一阵头晕、恶心，忙收回了目光。
定了定心神，走出房门，虚弱地对段老爷子说：“段爷爷这块毛料我要了，明天给你汇款，改日连同水沫玉画一起运走。”
段老爷子哈哈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我知道你一定会买，放心吧一定妥善安排给你运到家中。”眼珠一转又说：“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解石之后能告诉我结果。”
晓冉答应了一声“好”，再也抑制不住这种难受的感觉，快步回房休息，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买下这块令人极不舒服的不详之石，难道仅仅是因为好奇心？
第二十三章 烟花之夜
放了一会鞭炮，季云琛发现晓冉悄无声息地不见了，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过来，有些担心，给她打了个电话，晓冉的声音似是很疲惫，说自己累了所以先回房休息。
回房后晓冉怎么也睡不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的预兆，打坐调息也不能消除心中的烦闷，于是又穿好衣服走出卧房，对面季云琛的房间没有开灯，可能已经睡了。
想起昨夜，又翻身上了屋顶，季云琛已经在上面了，看见晓冉淡淡地说了句：＂来啦。＂好像早知道她会来似的。
晓冉刚刚在他身边坐下，只听见远处上空传来“嘭－嘭－嘭－”几声闷响，霎时间漫天烟花大作，整个天际绚烂缤纷，亮如朝霞，星星、月亮也变得黯然失色。
家家户户扶老携幼纷纷走出门来，看县政府组织的烟火迎新表演，人群欢欣鼓舞。随着一个个明亮的烟花弹不断被打入黑丝绒幕布般的的天际，在无尽的黑幕中盛开了一朵朵流光溢彩的，仿佛是由世间最珍贵的宝石和钻石所镶嵌而成的巨大花朵。
又好像是下了一阵姹紫嫣红、绚烂夺目的瓢泼大雨，燃尽生命只为这瞬间的辉煌。整个天幕变成了火树银花、流光溢彩的世界。
人们又渐渐安静下来，似被这壮观而美丽的景象所震撼。只是长久地仰着头，屏息静气地凝望着这美轮美奂，光彩夺目，不似人间般的景象。仿佛世间的所有失意流离，阴谋丑恶，困顿苦楚都已不复存在，只剩了这如梦似幻，转瞬即逝漫天的烟火和希翼。
这时季云琛仰头看着烟火说了一句：“林晓冉，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晓冉似是有些不信，可清清楚楚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