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坤在她面前拉上拉链。“我已经不得好死好几回了,你以为,我还会怕。”
张宁坤下楼慢慢的吃着早餐,早上的太阳温暖而明媚,淡淡的铺在餐桌上,像是一层金色的沙子。他第一次见到张萝芙的时候她就在是玩沙子,那时他十六岁,张家需要一个打理花园的兼职园丁,他得到了这份工作,第一次上班的时候就看见她在游泳池边玩沙子。
游泳池因为要翻修,所以水都放干了,一大堆沙子堆在池子中央,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吊带裙子,标准的鹅蛋脸,扎着两只辩子,看上去可爱极了。因为皮肤白,所以露在外面的手臂像两截嫩藕一般,她用沙子在堆城堡,风有些大,头发总是容易遮眼睛,她就用手去拂,不知不觉便在脸上留下了许多沙子。
“小妹妹,你脸上有沙子,小心别落在眼睛里去了。”他好心提醒。
谁知却等来不屑的语气。“关你什么事,滚开。”
那时他只觉得是谁招惹这小姑娘了,心情这么坏。后来才知道,张家大小姐的脾气,可不是别人招惹才坏这么简单,可惜,骄纵的小姑娘长大之后也只剩下骄纵。
张宁坤忽然顿住动作,朝对面的男人说:“小武,给她送份早餐上去,另外,让医生白天再过来一趟。”
对面的男人嗯了一声,去厨房端了一份早餐朝楼上走,张宁坤收回视线把手里的报纸翻到另一页,财经版头版是一个专访,专访配的是被采访者的图片,榕城名企齐氏集团下一代的掌门人,齐贝川。
张宁坤手指轻轻在那头像上点了点,随即拨了一个电话给助理。“大武,我一个小时后到公司,你准备一下。”
他把碗碟收拾好送去厨房,才出来便听到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响,他垂垂眼去沙发上拿起公事包,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庭院,真是不错的天气。
咚咚下楼的声音,他回过头,小武脸上有两道印子,未干的血珠子透着一股新鲜。“她不吃,还把碗砸了。”小武摊摊手。
张宁坤没什么反应,只说:“把车钥匙给我,今天我自己开车。”
“没问题,那她呢。”
张宁坤扯了扯嘴角。“既然不吃,那就别勉强了。”
小武试探的问:“一天?”
“短了?”
“不是。”小武摇头,又问:“那医生呢?”
张宁坤已经迈步朝外走。“医院这么多病人,还是别浪费医疗资源了,只是疼疼而已,反正又死不了。”
小武啧啧的摇摇头。“真可怜。”
张宁坤面无表情的出门。
车子一路驶到公司楼下,公司的大楼是才建成的,高耸入云仿佛一只利剑,墙面全是深灰的钢化玻璃,反射着阳光,如同镀了一层黄金。龙科建设几个大字横在中央的位置,看上去气势十足。
张宁坤如同以往每一天早上一样虔诚的看了那几个字一会儿。
“张总,早上好。”前台小姐问候的声音以及职员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张宁坤点点头,进了高层专用的电梯。
电梯一路把他带到顶楼。“张总,早上好。”他的秘书小姐笑容甜美,进入办公室之后张宁坤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看着尾随进来的秘书笑道:“王小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老板难得的和颜悦色,王秘书猜想今天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张总,今天你的行程是这样安排的……”
一连串行程从秘书嘴里念出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张宁坤摆摆手,秘书推门出去,正碰上大武。“武先生,你来了,张总正在等你。”
大武点点头进去,张宁坤正看着榕城的地图,大武没打扰他,拉开办公桌旁的椅子坐下,解开领带,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张宁坤看他一眼。“三年了,还没系习惯。”
大武摇头。“我就不是穿西装打领带的人,憋死我了。”
张宁坤笑笑,关掉地图,问:“情况怎么样,那些老头子昨天聚餐说了些什么。”
“你大概也能猜到,周老想扶持他的儿子上位,榕北新城是他表现的好机会,周老怎么可能错过……这顿饭,估计吃得不便宜啊……”
“周存善那个阿斗?那些老头子支持他去操作榕北新城的计划?”
“肯定支持了,昨天那群人出来时有说有笑的……”
“王老呢,是什么态度。”张宁坤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皮问。
“周老王老死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天的饭局他没去。”大武说着看了一眼对面面容沉静的男人,顿了顿。“你打算怎么做。”
张宁坤十指交叉,抬起眼云淡风清的语气。“周存善想做,那就让他去做吧。”
“为什么?”
张宁坤扯了扯嘴角,笑说:“周老是元老,老人家的情绪,自然得照顾一下,你让公司所有部门的人全力配合周存善,别使任何拌子,务必尽心尽力。”他顿了顿又说:“你帮我约一下齐氏的齐贝川,看他有没有时间和我吃顿饭。”
大武愈发疑惑。“齐氏也在争榕北新城的项目,你是想……借刀杀人?”
张宁坤并没有透露太多。“我没想什么,只是想和他吃一顿饭而已。”
既然他不说,大武也不再追问。“好。”大武起身走了两步又被叫住,他回过头看着张宁坤。“还有什么事。”
张宁坤看着杯子里的咖啡。“有没有龙书若的消息。”
大武眼神微微黯了下来。“大海捞针,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张宁坤淡淡的说:“我只是想尽快的找到她。”
3第三章
张宁坤在饭店门前和几个供应商又说了一会才上了车,喝得有点多,脑袋一直发晕,大武把车速放慢,又开了窗。吹着冷风张宁坤觉得舒服了很多,城市里的男男女女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霓虹如织,娇声软语。
张宁坤觉得有些累,连女人也提不起他的兴致。目标没达成的时候,怎么努力都不觉得辛苦,而一旦成功之后,回想起那些经历的,付出的,反而觉得累了起来。
张宁坤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大武从后视镜里看见他,打开了CD。
舒缓柔和的音乐环绕着这个小小的空间。
张宁坤渐渐觉得眼皮有些沉,手里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张宁坤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接听。“喂。”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些暗沉,大武适时的把音量调小。
张宁坤除了喂之外,也只说了一句话。“我马上过来。”
“坤哥。”
“大武,去弯仔码头。”
弯仔码头是榕城一个被弃用的码头,建于四十年代,当时是榕城的地标之一,只是后来设施渐渐陈旧,也满足不了榕城江运的货物吞吐量,榕城市政府在五年前建好新的码头之后,弯仔码头便彻底被弃用了。
码头现在由建设公司接手改建成城市公园,周围的住户都搬走了,偌大的码头冷冷清清的,只偶尔有黑船在这儿进行走私活动。
大武把车子驶去码头的一条小巷,远远的看见四五个人围着一个男人,男人手脚都已经被绑上了,围着他的人不时踹他一脚,每这时他便嚎叫一声,然后又是求饶的声音。
车子无声停在黑暗中,张宁坤并没有下车,只滑下车窗示意他们继续。
拳脚声,喝斥声,逼问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宁坤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推门下车。
几个男人停下来,恭敬的看着他。“坤哥。”
江面灯火阑珊,夜风润而凉,张宁坤蹲下来,轻轻踢了那男人一下,大概是踢到了男人受伤的地方,他嗷嗷的叫着疼。
张宁坤抓着男人的头发逼他抬起眼,男人微微怔了一下,吞吞吐吐的叫:“张……张总……”
“帐本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
“是吗?”张宁坤不以为意的语气,抽了一口烟,猩红的火点在暗夜里像是动物发了狂的眼睛,张宁坤垂下眼,踩住男人的手,把烟头摁了下去。
皮肉烧焦的臭味,以及男人惨叫的声音。
“说不说。”
“张总……你,你饶了我,我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张宁坤冷眼一声,站起来就是一脚往他腰间踹去,男人的惨叫声比任何时候都要凄厉,张宁坤掰过他的脸,狠声说。“肋骨才断了一根,你可以数数还有几根可以断,说不说……”
夜风轻柔,江面有轮船驶过,呜呜的鸣笛声。
张宁坤挽起袖子。“大武,把他的嘴堵上……”
“我说,我说……”
张宁坤转身回了车里,等了一会大武才回来。“明天可以拿到。”张宁坤点头。“回去吧。”车子调转了方向,张宁坤滑上车窗,说:“把帐本寄给王老。”
大武有些拿不准。“这是周存善挪用公款的证据,直接交到董事会……”
张宁坤淡淡的语气。“交到董事会多没意思,走了一个周存善,说不定会有更厉害的人进来,与其这样,还不如留着那只草包,再说王老管着财务,公款被卷可是让他里子面子都失尽了,这次有了证据在手,还牵扯到周存善,你说会不会很精彩,榕北新城的计划周存善肯定是插不上手了,这只草包心眼又小,肯定会处处给王老使拌子,坐山观虎斗,这才是最精彩的。”
张宁坤说完大武又想起一事。“那笔钱还有一部分在瑞士的银行里……”
“有多少。”
“大概两千万的样子。”
“弄到我私人帐户里,做干净一点,别让那人乱说话。”
“他如果想在牢里有好日子,肯定是不会乱说话的。”
车子驶入江边的别墅区,大部分人家已经关灯休息,路灯黯淡如同几点芒星,整个别墅区只有轻浅的虫鸣声,车子无声的在别墅外面停下来,大武推门进去,偌大的客厅灯全开着,茶几上摆着几只饭盒以及啤酒罐,墙上的电视屏幕里刀光剑影,而沙发上的男人正聚精会神的挥动着手柄,砍杀的声音在高质量的音效设备中极其逼真,蓦的,男人从沙发上蹦下来,把游戏手柄一扔,欢呼一声。“赢了,耶。”
大武气急,过去往那人脑袋就是一巴掌。
小武吃疼,回过神来。“哥,你轻点。”
大武简直恨铁不成钢。“让你留在这儿是干正事的,你倒好,玩上了,人呢,人跑了怎么办。”
小武郁闷。“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干正事呐,哥,你就知道瞧不起人。”
张宁坤仿佛没看见一般往楼上走,走了一半还听见砰砰敲打的声音,忍不住回头说:“好了,大武,小武虽然爱玩,但分寸还是有的。”
“对啊,哥,我都监控着呢,那妞儿一整天关着门,不准我进去,她也不出来,我乐得清闲,你放心,人没跑,睡了一天,动都没怎么动过。”
张宁坤听见这话脚步停了一停,左右之间略略犹豫还是走向了右边。“张萝芙,开门。”
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张宁坤拍了拍门。“快点,开门。”
仍然安静。
“别逼我踹门。”
等了一会儿还是安静依然,张宁坤走到楼梯边找小武要了钥匙,开门摁下开关房间便亮了起来,女人安静的躺在床上,床单裹着她的身体,头发散开来遮住了大半的脸,房间完完整整,没有一样东西被砸毁。
这倒有些出乎张宁坤的意料。
张宁坤看了几秒,转身往回走,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看了张萝芙一眼,到床边伸手在她额上摸了摸。
烫得有些吓人。
楼下大武小武还在吵架,张宁坤站在楼梯边听得耳朵疼,忍不住喝道:“别吵了,都闭嘴。大武,你去弄些冰块来,小武,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大武很快拿了毛巾和冰块上来,犹豫了一秒见张宁坤没有动手的意思,便用毛巾包了冰块放在张萝芙头上,她被这么突然一刺激忍不住嘤咛了几句,大概实在是难受,眼角不知怎么就涌出来了泪水。
没多久毛巾就湿透了,大武去换了冰块,却只见沙发上男人沉着脸,手撑在下巴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坤哥,不如你先去睡。我看着,应该没事的。”
张宁坤换了一个姿势,看了看手上的时间。“有情况叫我。”
张宁坤洗完澡把头发擦干,如往常一般打开盥洗室墙上的柜子,柜子分为三层,上层摆放着毛巾牙刷等备用物品,而最下面一层就摆放着一些药瓶,张宁坤拿了几个瓶子出来,拧开,镜子里的是一张麻木的脸,很多时候他都很茫然,不知道未来几十年人生应该做什么,坐牢时想着报仇,可是现在张萝芙落在他手里了,张远槐也完蛋了,张家人的命运就捏在他手里,仇已是报完了,可是下一步又该做什么?守着龙科过一辈子?
张宁坤抹了抹镜子上的水雾,他的脸在镜子上被切割成几块模糊不清的图像,他垂下眼,又拧紧手里的药瓶,放了回去。
他关了灯,静静的躺在床上。时间渐渐流逝,他终于在又一次失望中睁开眼,凌晨三点,他在床上躺了三个小时,脑中没有一丝睡意。
张宁坤把床边的闹钟扫到了地上。
睡不着,睡不着,他恼怒的坐起来摁亮了屋内的灯,八年了,不吃药就睡不着,他看过心理医生,也试着把自己累得一身汗,可不管怎么样,不吃药,他就睡不着。
张宁坤焦躁的在屋内踱来踱去,晴朗的夜不知怎么起了闪电,紧随而至的便是轰隆隆的雷声,张宁坤猛的顿住,一脸阴沉的拉开房门。
萝芙的房间开着一盏壁灯,女人安静的躺在床上,药液从塑料管流进她的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