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叹了口气,如今再说谁先惹了谁,好像已变成了一种疲累的苦力活,说得越多越觉得累。
不如闭上眼,安安静静地承受吧……
“喂!你老老实实告诉我。”JESEN提高了声音,视线看着前方,脸上没有表情,“你是真的,爱我哥的?”
夙想要出声的,想要明确回答的,可是却咬住了牙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发不出声音?继续在心里的,明明是如潮水一样泛滥的感情,堵塞了胸口闷得难受,可是,却说不出来。
他和司徒空如果有感情,也是不正常的感情,它产生的方式本省就从错误开始,以不正常的方式进展着,直到承认不得不接受。
爱,只有一个字,说出口很容易,可是藏在心底,却像是灵魂会被折磨几辈子。
他没有办法给出明确的回答。以前,他认为爱是他对JESEN的那种想拥有的感觉,但是对司徒空,他不想拥有那个人,待在那人身边也无法安心下来,除了不断让他回想到当初的性|事以外,好像没有幸福或高兴的感觉。
那么单纯只是不想拒绝那样子一个人吗?爱是什么呀……
JESEN显然对此很不满意,转向他,轻轻地咬唇:“问你呢,为什么不回答!”
“我……”
“到现在还不能明确吗?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你前阵子不是都已经和哥哥过夜了吗!”
JESEN的声音尖利刺耳,吵得夙有点头疼。
“我们什么都没做。”他软软地应了一句,把头别向墙壁。
突然,JESEN掰过他的脸来,汹涌如潮的吻扑向了他,瞬间填满潮湿的口腔。
一样的霸道,一样的具有侵略性,从不顾虑对方的感受,肆意地占领对方的空间。夙失去了反应的能力,难以思考。
吻没有持续多久,JESEN很快退了出去,抬起头,瞪着他:“讨厌吗?讨厌就说明你不喜欢!我哥吻你时,你讨厌吗?!”
夙睁大双眼怔怔看着JESEN带了怒意的脸,眼眶却是红红的,他伸手想推开,JESEN却把他反压在床上。
她的金发散在他的胸膛上,她的蓝眼睛忽然含了清水似的朦胧温和,对着他,淡淡微笑:“你太喜欢逃避了,你知道吗!感情不能这样,你想要得到的,一定要主动争取才行!我当初提出跟你分手,你就没想过要再争取一下吗?你马上就和我哥哥干出那种事,你也没想到过我的感受吗?我想,你这家伙对我的爱,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JESEN……”夙吸了一口气,却久久不敢吐出。
JESEN的脸庞近在咫尺,在他的头顶上,他从来没想过,他们还能以这么近的距离,讨论当初的事。
JESEN清朗剔透的眼睛忽然间让灰暗的色彩覆没了,竟透出落寞的神情:“你这个扫把星,跟你分手后,害我都没有再好好交到过一个男友……”
夙看着透明的泪花马上就要从JESEN的眼眶溢出,他的手像着了魔似的轻轻将之拭干,一次又一次重复着。
“JESEN,你……不要哭……”他的眼睛含着隐隐的温柔,声音不自觉地轻柔温润。
JESEN松了手中的力道,神情越来越失望:“我知道,我知道我们都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夙皱了下眉,手越过了JESEN的肩,忽然将她一勾,翻身压在了女孩子纤细柔软的身体上。
他吻了下去,很深很深……
冰蓝色的眼睛,确实,当司徒空第一次在那条黑暗的巷子里强吻他是,他所感受到的霸道,令他无法不去思念那个他深爱的女孩。
从什么时候开始,分不清究竟是司徒空像JESEN,还是JESEN像司徒空。
但有一件事却可以确定,他吻JESEN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活的,是一个还能有未来的男人,有他想要的生活。
他想要有一个爱的女人,想娶他爱的女人为妻,生一个孩子,男孩像父亲,女孩像母亲,夫妻两个一起把孩子抚养长大,供孩子读书,教孩子功课,教导他人生,和他戏说爱情,然后再看着孩子又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他就和老婆慢慢老去,在枕边给有了白头发的妻子再说说他们孩子的事,感受这种血脉延续,人类繁衍一代又一代的规律。
可以被这个世界接受,可以受到所有人的祝福,在别人面前做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谁对于爱情没有这样的幻想呢?
仅此而已,一个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一样,简简单单的愿望。
他很小的时候,就想将来要过那样子的日子。他吃了很多苦,所以为了不让他将来的老婆和孩子吃苦,一直努力工作,努力攒钱。
轻而易举毁掉这一切的人,叫“司徒空”。人真的可以爱上一个毁掉自己一切的人吗?如果爱得那么辛苦,没有办法摆脱伤痛,为什么不选择轻松一点的爱情。
一瞬间,那些不能抹去的污秽过往闪过脑海,就像是被照妖镜照出了丑陋原型,当女孩子小巧纤细的手触碰到颈项下的道道疤痕时,夙只觉得自己是快被剥去漂亮的雪白兔子皮的黄鼠狼,猛然间抽了一口气,放开了JESEN。
他僵化了的尴尬神色,没有一丝血色,呼吸也仿佛停止了。而后,灰冷地一笑,就像是对自己的蔑视,“哼……我太脏了。”
迅速地起身,翻坐于床边的他把自己整个没入晦涩的黑暗中,仿佛再也不想抽身出来。
背后是JESEN紊乱的呼吸,以及不堪的长久沉默。心绪乱得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赶快离开,可……这里明明是自己的卧舱。
接着,一只细巧的手伸了过来,搭上他的肩膀,而后又慢慢地抚摸向衣领。
“你的伤,让我看一下。”
耳边响起女孩子轻柔如和风一样的声音,JESEN的声线本来就动听,这样放柔了更是触动心灵一颤一颤。
夙没有照做,反而把衣领拉得严严实实,完全挡住脖子。
JESEN笑了:“上次你不是都给我看过了么,有什么避讳的?好歹我现在是半个军护士,嗯……”顿了顿,声音又轻柔了不少,“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吗?”
“没什么好看的。”相对于JESEN的柔和,夙是干涩的一声拒绝。仿佛是人工精心地雕琢而成的漂亮脸蛋笼罩着刻意使然的冷淡,沉寂的气氛所刻画出的侧影尽管赏心悦目,却被他的阴暗神色闷得难受。
JESEN轻轻叹了一声:“唉……我以为你变了很多,哼,三岁定八十,原来你还是老样子。”
她闭上眼,和以往一样任性地在夙的肩头吻了一下,虽然是隔着衣服,可夙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许久之后,JESEN神色匆匆地走出夙的卧舱,好巧不巧被尹正撞见了。他就站在没有关上的舱门前,冷冷淡淡看着静坐在床边的夙,明眼人一瞧就什么都明白了。
“喂,你们搞什么……”轻描淡写的寻问中却透出一股犀利的指责。夙无所遁形似的缩紧全身,脸上落下一片暗影,很久很久都没有恢复血色。
再之后的那几个星期,他们跟着舰队一起行动,尹正有意无意把一切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从夙每次使用ARE出战后归来一头钻进卧舱,JESEN就必然会跟进去,到某一日两人一起在了望台并肩,在甬道回廊散步,在母舰停泊时的风沙里歇坐,在军官餐厅里两个人手牵手地出现,夙一个人领了两份饭,JESEN在座位上等他……
舰上的人不知道这两个俊男美女的身份,看他们走在一起,每个人都开玩笑说他们恋爱了吧,热恋吧,瞧那个有些冷漠,有些腼腆矜持的小伙子和那个热情活泼,大胆却又不乏温柔的小姑娘,他们勾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很羡慕他们。说他们很般配,两个人无论容貌或能力都很出色,说他们两人的身边无论换成别的什么人,可能都会觉得他们的光芒太容易盖过他们的伴侣,而现在这样是多么和谐。
夙和JESEN无论在哪里,都会引起话题,变成其他人向往的焦点。
尹正始终保持漠视态度,直到有一天在夙的耳边若无其事淡淡说了句:“你准备回去怎么跟司徒空交代?”
夙的脸色白了一层又一层,眼底含着从未有过的柔软神韵:“我会实话实说。”
“哼,我总算知道你的本事在哪里了,你行。”冷冷丢下一句对污秽物鄙夷似的话语,实在瞧不起那些个在感情上摇摆不定的懦夫,尹正此后就极少再和夙搭话了,即使是保持距离的,他的目光似乎都不屑于落在夙身上。
夙陷入苦闷的时候,JESEN握住了他的手,他也马上与之十指相扣,夜晚的时候爬上舰顶甲板,聊些他们以前从来不涉及的话题,比如战争,比如部队里某些人的趣闻,还有夙以前的高中同学,JESEN居然也有一直保持联系,只是那些同学都以为“上官七戒”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我会承担一切,包括你哥的指责,还有……”夙这样对JESEN说,带着他从未在司徒空面前能展露的轻松的微笑。
【143】
院子里的一池莲花开得醉人心田,鸦最近不再与皇乙轩同坐一桌陪着,看着了,而是改为独自坐在台阶上,呆呆地看莲花度过大半天。
其实,不是他不愿坐屋里,也不是他陪腻了皇乙轩,而是当发现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对方那道清丽雅致的轮廓上几乎能发呆一下午,而每当对方略微移动目光,他就慌张地低下头时,他意识到,不能再待屋里了。
所以,他到屋外透透气,而皇乙轩依旧在他背后静静地看书。
春的脚步匆匆,好像是才迎来不久,眨眼就要过了。龙凰城的气候很快转暖,并伴随着绵绵细雨时下时停,鸦的兴趣爱好从挑竹签换到玩陀螺,后来换成了堆骰子,等骰子能堆成山一样高了,接着又换到折纸工。起先是折了一千只纸鹤结果没保存好,被仆人一股脑儿扫进了池子里,伤心欲绝后不久马上又喜滋滋地折了一千颗爱心,找了个玻璃瓶装起来,某一天心情一好,塞进了皇乙轩怀里:“送给你的。”
皇乙轩面无表情看了他足足一分钟不说话,他才意识到什么,急忙把瓶子放到桌子中央:“咳咳,我是觉得你房间里空荡荡的,放这儿正好,别再让佣人丢了,我辛辛苦苦折了几天呢。”
皇乙轩低头翻书,就好像没那么回事似的,半响之后用很轻很细的声音说:“你真有心思。”
为了不让皇乙轩发现自己脸红得快烧起来了,鸦一溜烟坐到了门口台阶上,这一坐到黄昏落日皇乙轩唤他吃晚饭,他都不敢正脸瞧皇主人。
这一天,鸦又想了新玩意,问人要了个大大的木盆,里面养了十几条红色小鱼,身边放上一堆纸漏勺,玩起了捞鱼游戏。
他一向自娱自乐都能乐不思蜀,全神贯注的时候还时不时发出紧张或丧气的怪叫声。想他应付各类武器得心应手的双手却活活弄破了十几个漏勺而没一次成功把鱼捞进水桶里,却是毫不气馁地继续埋头努力。
忽然皇乙轩坐在了他身旁,仿佛吹来一阵阴冷的邪风,吓得他手一抖,好不容易在薄纸上停留的鱼儿又破纸掉进水里。
懊恼的声音不加掩饰地发泄出来:“你害我又失败了……”
他摸摸脸颊,转头却见皇乙轩微微颔首,一双轻眸凝视水中鱼儿,那仿佛一尘不染的清冷轮廓立刻就让他神游了。
“捞鱼要心静,听说心情浮躁的话,鱼儿也能感觉到。”皇乙轩低沉却清润的声音悠悠地散在空气中,犹如聆听细雨的声音。
说着便拿起了一个漏勺,一手搁着袖摆,把漏勺伸进木盆的水中,游鱼跃在薄纸上,漏勺缓缓提起,慢慢地挪至水桶上,轻轻一翻,鱼儿落下,薄纸淌了些水,依然完好无损。
“厉害!”鸦的赞叹脱口而出,皇乙轩却反而灰暗地一叹:“我不是心静,而是心死了吧……”
他清清冷冷的目光沿着台阶边的石子小路投向远处,却不是看莲池,也不是看假山,浅浅的瞳色根本就不曾映照上任何事物。
鸦看他坐得端正拘谨,一丝不苟,视线沿着他侧面的轮廓从上往下,停在缠了纱布的手指上,那露出的半截指头透明得像蜡人似的。
他好几次想把那双手捧起来暖一暖,却终究是在脑中一掠而过。
“我看你无聊得快发疯了吧,要不然,跟我到北面的藏书楼去?”皇乙轩缓缓起身,依旧是摇摇欲坠,皱了眉头很辛苦才站直了,却又高高地昂头,一副决不让别人看轻自己的模样,“那边的书需要理一理了,我正好缺个帮手,又不想随便叫个人陪我去。”
听到最后一句,鸦很开心地蹦起来,拍拍裤子,精神抖擞:“好啊!需要帮忙尽管说,我赴汤蹈火……呃,不是……”
皇乙轩回眸瞥了他一眼,无喜怒哀乐,看不出神色,只是如一潭清水,冷了点,寂寥了点而已:“你别笨手笨脚,把书弄乱了。”
鸦还没回应,他便已经迈着小步往前走了。
两人一同穿梭在古朴雅致的长廊下,乌鸦吵吵闹闹嘻嘻哈哈不停地天马行空,而皇主人永远是静静地听,面上覆着化不去的薄霜。
藏书楼在大宅的最北面,需要穿过竹林后才能看见它的雄姿,灰白色秦汉时期风格的建筑物年久失修,砖墙瓦砾都斑驳不整,却有着别样的古老风味,看着它的外观,就觉得里面一定藏了不少典籍。
皇乙轩领着乌鸦走向藏书楼的时候,话到多起来了,慢条斯理,很有耐心地给鸦讲了些皇羽门藏书的事。
譬如说,皇羽门曾经和司徒家族两相往来,偶有结亲,关系一度曾和睦融洽,后来正是因为藏书楼初建时,皇羽门搜刮天下名典,司徒家族作为历代的权贵之尊,极其反对将史书秘典由皇羽门保管,这以后两家便交恶了。
又譬如说,常生碧住在皇羽门时,曾来过藏书楼不止一次,皇乙轩在一些书籍中看见过他的笔记,鸦问怎么知道是常生碧写的,皇乙轩说,他写的句子边上都有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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