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男人的目光落到了杨帆身上,“我可以坐在这吗?”
“请。”
“谢谢。”
男人很有礼貌,微笑的时候眸神里有一股淡淡的慵懒,却又给人以随性而不懒散的感觉。
他把军帽抖了抖放在吧台上,点了一杯麦芽酒,双手沾满了当地风沙黄土弥漫的气候里不可避免的厚厚灰尘。杨帆注意到他的手掌里满是老茧,掌纹很深很杂,这是习惯使用管式武器和刀具的痕迹,不像拿惯枪的人,老茧会比较集中在拇指根部和虎口。
杨帆当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气质温和的男人就是传闻中的“修罗鬼”,他以为他可能是测试小组的技术员,或者是通讯兵。掌纹和老茧也可能是长期使用维修工具过电子仪器而造成的。
“你是这个基地的人?”杨帆请男人喝了一杯黑方,男人要了很多冰块,举着方杯慢慢摇晃里面的冰块,似乎很喜欢这种清脆的声音。
“嗯,不像吗?”男人摸了摸后劲的头发,笑起来憨厚老实。
“呵呵,你这种人,不适合待在军队里。”脾气太温和的人不适合军队,杨帆当时几乎就这么断定了,根本没有细想过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男人浅浅地笑了一下,“我想,我应该会在军队里待一辈子。”仿佛是发自肺腑的感触,男人感性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让人觉得安逸舒心。
杨帆看这人极好相处,便随便聊聊。军队里忌讳谈及职务岗位,他便扯了点别的事。
“经常来这喝酒?”
“不,偶尔一次,今天是约了人,不过好像被放鸽子了。”
男人叹了口气,杨帆看他老实样,故意嘲弄:“大叔啊,你个头那么高大,我看没人敢随便放你鸽子吧?”
“啊,那几个朋友有时候喜欢开玩笑。”男人不好意思地摸摸后颈的头发,“也可能是我记错时间了。”
“呵呵。”杨帆喝了几口酒,又转换话题:“娶老婆了吗?”
男人摇头:“没有,还是单身。”
“咳,不是我说,大叔,你看上去应该有三十多岁了吧?”
“啊……和女性…交谈,一直让我有点头疼,总觉得,那类生物是我不能理解的。”男人搓着额角,露出几许尴尬的神色。杨帆想这个人似乎的确不太了解女人。
“所以,打算一辈子单身?在军队里要找个女人,不容易啊。”
“啊,的确。也许吧,我习惯一个人了。”男人喝着黑方,闭上眼淡淡地微笑,有一点无奈,又有一点惆怅。
他握着玻璃杯慢慢左右摇匀,过了一会,轻轻地说:“感情那种东西,总觉得没法自己控制,说实在的,让我觉得有点恐怖。”耸耸肩,他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
杨帆皱眉:“大叔啊,你是经历过,有感而发呢,还是看多了别人的,自己怕了?”
“呃……”男人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笑笑,低头无奈叹息的时候显得有点窘迫,“怎么说呢……我有个姐姐,在我看来就是深受其害,旁人怎么劝她都听不进,不过我想,只要她自己觉得心甘情愿,应该就足够了吧,毕竟别人没有办法体会她的感受。”
男人又喝了一口酒,杨帆顺口问:“你姐姐也是军队里的?”
“不,她过世很久了。”
“哦……抱歉。”
“没关系。”男人仰头,喝酒的动作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逸和一丝苦涩,总之就是个从头到尾都让人觉得温柔的男人,温柔的笑容,温柔的声音,有些慵懒的眼神,以及淡淡的羞涩笑容。
“我得走了,谢谢你请我喝酒。”
“没什么,我明天就要离开了,身边没什么朋友。”杨帆耸肩,对男人笑道,“就当你为我喝送行酒吧。”
“啊,这样。”男人拿起军帽抖一抖,揉着帽檐使它变得挺刮一些,然后戴在头上,盖住他那头明艳的火红色头发,表情有点无奈,“真可惜,本来以为,下次或许还有机会再一起喝一杯,应该我请你的。”
“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在哪里碰上?”
“啊,也是。——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男人伸手,杨帆愣了愣,很少会碰到这样遵循礼节的绅士举动。他与男人握手道别。
“留个名字吧,我叫杨帆。”
“啊,我姓君文,叫吏昂。”男人浅浅微笑后,背身离开。留在杨帆视线里的是一抹有点倦意的温润笑容。
杨帆目送那个人高大的背影从酒吧门口出去,投入一片沙尘中,淹没了那至少超过一米九的惊人体格。
他在座位上呆了很久:“君文……吏昂……原来是他!”
【153】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司徒空低沉着嗓音寻问,目光有些凌厉。
杨帆高声回答:“前年的三月左右。”
三月……那时候七戒还没有进入军队。司徒空暗自笑了下,回到办公座椅上,高昂其头,威严地看着杨帆。
“西念明说,你想投奔我,为我效忠?”司徒空顿了顿,留意了下杨帆脸上紧张的表情,又说,“那么张亮呢,你们‘张扬组合’不会分裂吧?”
“那小子当然跟我混。”
“很好。”
司徒空十指相交抵在额前略作思考,房间里短暂的沉静使得气氛格外紧张,杨帆因此一动不动地笔挺站立着,视线也不敢去多看司徒空,直视前方静心等待。
实际上,他和司徒空没有多少次的交流,以前司徒空在学校里当然也不是这样的,他会适当地隐藏起狮子的爪牙,扮演成亲切和蔼的海狮。但是现在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治家,一位位高权重的城主,有野心有抱负,让人感觉到在他身边,哪怕走错一步,也可能会掉脑袋。
然而,这样的司徒空反而更让杨帆欣赏,他带着敬慕的眼光去看沉静在座位中深深思索的年轻人,心里是喜悦和满足。
很多年了,他又追到了他身边。
过了一会,司徒空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锋芒锐利:“‘帝王枪’乌鸦目前在我手上,潘小组这两天可能就会展开营救行动,你和张亮去阻止他们。”
杨帆微微皱了下眉头,带着一丝不悦:“他还没死?”
司徒空笑了一下:“别杀他,我留着他,还有用处。”
杨帆在较高的视平线略微低头看书桌后的司徒空,看他有些得意而充满野心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收藏在冰蓝色的眼睛里,他深吸一口气:“遵命!”
司徒空忽然将目光投向他,晃着手里的笔杆,微笑说:“如果你背叛我,我会让你痛不欲生,想死都死不了。”
杨帆脖子一紧,朗声清脆地说:“您放心,我誓死为您效命,绝无二心!”
第三十七章 突击夜
疯子和疯子的较量,暴力美学崇拜主义。
【15☆4】
从闪那里得到封老大的别墅内部结构图,往常分析的工作都是他们的队长鸦做的,不过既然此次的任务队长成了目标物,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图纸从林威手中丢到梅杜卡手中,最后再落到碎手里。碎敷衍了事地瞥了几眼,顺手就丢进了垃圾桶。
梅杜卡愕然:“你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到时候见机行事。”碎冷冰冰地说。
林威默叹,基本上,鸦不在的话,他们小组的行动很有可能变成乱无章法的暴力血腥屠杀……
如是想着,他的舌尖触碰到刀子冰冷的刃上,舔了舔,将之收入刀套中。
行动时间定在晚上11时,月朗星稀,夏日的夜晚,龙凰城的气候有些闷热,不过比起莲芝城凉快许多,大道上车辆繁忙,行人却不多。碎他们开着中型的房车混杂在车流中,梅杜卡负责开车,她和林威两人在车厢中调试信号接收器,布置监控仪表等,再进行武器检查和整备。
封老大的别墅在偏僻的郊区,根据闪的情报搜集,在一公里外的公路上可能已经设置了监视路障,所以碎他们的房车没有直接开进去,他们把车子丢弃在半途,用杂草掩蔽起来,然后步行进入封老大的别墅。
别墅是新造的,区别于那些年代久远的古宅,现代化的建筑理念和工程技术意味着别墅中可以隐藏更符合现代高科技的防盗设施。比方说,在对付通常的围墙高压护栏,如果可以采用金属丝导电使其短路被破坏,那么当林威正要这样做的时候,他的手指猛然间被碎扣到背后,差点骨头断裂。
“围墙上有微型红外探测仪!”
碎只需要这样简略地一说,梅杜卡和林威就领悟了。即使他们破坏高压护栏,红外探测仪也会捕捉到他们,从而拉响警报。
“干脆就把人引出来,在外面收拾干净,然后再冲进空房子救人,这样挺有成就感。”梅杜卡把来福枪扛在肩膀上,嘴边还叼着烟,格外放松闲散。
林威慵懒地打了个哈气,手指夹住三棱刺刀绕着掌心转了圈,寒光闪过他幽暗深沉的眼睛:“万一有支援小组呢?”
“这个……”梅杜卡表情一窘,大大咧咧道,“交给小乌鸦收拾吧,他闲了大半年,需要做点热身运动!”
“呵呵,不如我们采用有趣一点的办法?”碎嘴里叼着一颗达姆弹,把它装进手中改造的小型手|枪,眼神比男士们还冷酷肃杀。
“譬如说?”梅杜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碎从一块大石头上跳下来,踩在杂草丛生的泥土上,往林威和梅杜卡的背后走了两步。
她正对着别墅大门那边最亮的门卫岗:“那些人好像10分钟就会换一次班,我们就从大门混进去吧,那样会很刺激。”
迎合碎的提议,林威和梅杜卡的眼中也同时闪过亢奋的神色,瞅着大门那边。
林威冷道:“嗯,通常想不到敌人会从大门堂而皇之进去。”
梅杜卡嬉笑:“那位黑帮老大应该事先知道我们会来吧,既然精心布置了那么大的排场欢迎我们,我们似乎不应该让他失望?”
碎咧开唇角微笑,没有女人的妩媚,只有如同暗夜鬼魅似的阴冷狠毒:“那就干票大的,他应该会很喜欢惊喜吧,我好久没有尽情地享受了。”
梅杜卡悻然接口:“我更喜欢富有英雄主义的突破啊,我们现在不是去英雄救‘美’么?”
碎低声嘀咕:“很可惜,不是我扫你的兴。从整个局面来说,我们应该是反派。”
梅杜卡愣了愣,表达遗憾地叹息:“哦,是么,不过反派也有反派的魅力,通常人气比较高的都是反派,能够得到大多数女性的同情和疼爱~”
听着某大色狼侃侃而谈,林威沉了沉嗓子,刀子收在掌心中,眼神锋利:“不能太放肆,闪大人会不高兴,乌鸦那边回头肯定会教训我们。”
“啊呀呀,好久没见小乌鸦了,是肥了还是瘦了呀?”梅杜卡仰天兴叹,“如果他的气质能再接近一点反派,我觉得我的干劲会更足一点。”
可惜的是,他们潘小组的队长,即便杀人无数,下手狠绝毒辣毫不留情,却也还是跟“反派”这个词沾不上边。他通常起到的作用是约束潘小组其他成员的嗜血癖好。
熙熙攘攘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像他们只是准备去到某个庙会游玩,三个人前后错落地走出树丛。
【155】
站着十几名黑西装保镖,宛如被黑压压的一群乌鸦侵占的坟场似的客厅里,张亮若无其事地叼着他喜爱的烟斗,像对待心爱的女人那样温柔地抚摸怀里的M16A4。这把步枪由他的拍档杨帆改良以后,精准度和子|弹初射速度都大大提升,张亮迫不及待地举起机枪,透过夜视瞄准镜扫了一扫,四周的保镖皆噤若寒蝉。
他笑了笑,放下机枪调侃地道:“封老大,让他们放松点嘛,紧绷得像石膏雕像似的,一会容易扭伤拉伤。”
他坐在客厅正中央最豪华的沙发上,而封老大就在跟他隔着一张茶几的对面,灭了烟,无奈地抖抖肩膀:“那得麻烦你保管好手上的家伙,万一走火伤到自己人——”
“呵呵,”张亮把脚搁在茶几上,自负地大声嚷道,“封老大,我玩过的枪比你抽过的烟还多,你点烟的时候有没有烧到过自己的经验?”
封老大低调地笑笑,没有再与之嚼舌。整个客厅里,除了哨兵似的保镖们,就是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和军|火毫无瓜葛的淮帮老大,而他对面的张亮不成体统的坐姿显得猖狂嚣张,尽管如此,他却不予以诸多挑剔指责。
这时候,杨帆从某个房间里踹开房门出来,肩上扛了把没有混合各种型号零件的自组式狙击枪,腰间一排亮闪闪的刀具银光刺目。
“怎么回事,外面还没动静?”他大步到张亮身后,浑身慑人的杀气让保镖们自觉给他让道。
张亮打了个哈气,看看手表:“好像是慢了点,下面都布置好了?”
“废话!我都来回检查三遍了!”杨帆今晚的脾气有点恶劣,虽然他平常脾气就很差,惹毛了绝对会把人大卸八块直至206根骨头全部拆散,但是今晚,他尤其没耐心,“妈的!磨磨蹭蹭干什么,救个人还有什么花头好搞的,又不是写牵牛花日记!”
张亮扑哧一声笑出来,想起某年暑假,杨帆交的植物考察作业居然是牵牛花养殖观察日记,笑掉全班大牙。上帝是公平的,给了某人一些天赋,某些方面就必然会有点缺陷,杨帆在某些方面的小白实在很容易变成娱乐大众的笑柄,当然,其本人不这么认为就是了。
“你在地下室不也搞了很多花头准备伺候他们?”张亮忍住笑意,说。
“那是伺候你的!妈的,我出去看看!”杨帆跺脚,像头霸王龙似的转向大门,快要走出客厅前,又大叫,“你们谁也别去地下室,不然丢了小命,我不负责!”
封老大笑道:“你们确定,今天晚上是他们动手的时机?”
杨帆恶狠狠地咂嘴,“不是我确定,是司徒空说的。那家伙要是会算错时机,我头可以割下来送给那帮家伙!”
叫嚣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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