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火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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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火连天-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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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好了十年以后来娶他,现在就见面……

  “咳咳!”尹正故作镇定,按耐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终于还是敲响了房门。

  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半年了,八个月了……

  等了许久许久,他简直像已经煎熬了十年一般,忍不住低喃:“小银……”这一声很轻,绝对是传不到房里去的。

  颤颤悠悠的声音蓦然传出:“麻烦暂时不要来打扰我,我现在谁也不想见。”

  像是一道雷劈在头顶上,尹正呆然地站在门口良久,既而靠在门边,一根一根地猛抽烟,整个人都迷醉在尼古丁中。

  而后,浑浑噩噩的尹准将又晃回了夙的身边,夙还是坐在折凳上,手里的罐装咖啡还没喝完的样子,边上还多了张折凳。

  尹正低头瞧着,心里浮上莫名。夙淡淡道:“连你也吃闭门羹了啊?”

  尹正一愣:“靠!老子你也敢戏弄!”

  夙轻声笑笑,云淡风轻的:“坐吧,喝咖啡不?”

  “切,大爷我最讨厌咖啡!又甜又腻……”他跨腿往凳子上不客气地坐下同时,嘴边明里暗里地指桑骂槐,夙不是没听懂,就是听出了他的寓意,才扬起唇角轻轻地笑。

  然后,夙还是往椅子脚边拿了罐啤酒,抛给尹准将。啤酒罐以高高的抛物线落入尹准将手中,“啪嗒”一声脆响,某人咕噜咕噜地灌得煞有风格,酒液顺着唇角淌下脖子,又耍酷又不羁的,夙斜睨了一眼,笑这人真是爱装模作样。

  夙弓着身子坐得闲散,交错搁着的腿时而还晃一晃。迎着徐徐晚风,带了点淡淡的青涩,说:“他这个脾气,我也不是今天第一天才知道。”

  尹正手里有了啤酒还不够,点上烟,神情才真正陶醉了。“知道你还用这种方法!别告诉我你就是故意折腾我家小银,我揍你!”

  晚风柔和,映着夙脸上宁静的笑容:“唉,反正横里竖立我都不是人,索性就当一回出卖朋友的恶棍吧。”说着,就着罐头边缘,慢慢吞咽咖啡。

  尹正没有出声,吸了几口烟,沉静地想事情。

  这半年,要说谁和夙最亲近,那就只有尹正了。

  战场上互相扶持,也算是肝胆相照,同在一个部队,一个是参谋,一个是军队里的第一火力,两个都是善于冷静分析战况的人,两个也都同时左右着战局,烽火硝烟中驰骋,枪林弹雨中最容易见兄弟真情,加之大家又都是司徒空身边贴近的人,就光这一点,也够他们彼此理解,心心相映。

  尹正是夙身边唯一能找来商量事的人,知道司徒空出了事,回来后,夙也是头一个首先在尹正面前挑明了打算。尹正这人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能达成共识,便义无反顾,认可的事便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他为人性情如此,怕是一辈子即使撞的头破血流也不会变。

  夙也是撞得头破血流都不肯回头的人,可与尹正却并不相同。

  他随波逐流,漂到哪算哪,有可以靠岸的地方便靠一靠歇一歇,没有便一直大风大浪地被卷着漂下去,哪天要是江水覆没了他,尹正看他也不会有怨言的样子。

  虽说人骨子里的根性不会变,可脾气性子总也会被慢慢麽圆滑了。和有棱有角的尹正最大的差别就是,夙是块被打磨得圆润的软玉,握在手里冰冰凉凉,寒气渗骨,却也有其温润上心之处。

  这种微妙的变化,不是三年五载所成,而就在这半年。尤其是司徒空走了以后,他就更像是沉在清池河床下任水流细磨。

  尹正斜眼,看身边的小美人薄得像纸一样的身影,溶在余晖里如梦似幻的金色光罩裹着他,随时可能就化作一团柔光消失了。

  他低沉道:“小银最多就气几天,你多找几个医生好好照顾他的病。那只乌鸦,你怎么打算?”

  映着暮色的那种萧瑟与惆怅,夙脸上却是看不见这些情绪的淡然,灌了口咖啡,清润的嗓子就像冰玉的质感:“劝降。”

  尹正愣了愣,看夙正经八百,镇定自若的模样,那架势,那口吻,和某人有那么点点像……

  一片异样的沉默……

  “呵呵……哈哈哈……”尹正忽然就捧腹大笑起来,手里的啤酒差点洒了一地,人在椅子上晃得痴痴巅巅。

  夙眼睛瞪了瞪:“如果司徒空说这两个字,你是不是也这样笑?”

  “噗……就是因为司徒空最厉害的地方是你最欠缺的地方,我才想笑——”尹正笑得岔气,忍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句子,“劝降这种事,对付骨头硬的只有软磨硬泡,通情达理。你先用小银引他上钩,又让他知道你利用了小银,他只是给了你一拳没打得你满地找牙已经不错了。上官七戒,你的为人处世真的和别人不太一样。”

  夙习惯了尹大爷的豪迈,笃定地撇了撇嘴:“切,他又打不过我。”

  “他打不过你,但可以气死你!”尹正还没笑够,捂着肚子脸皮还在抽搐,过了会,甚至离开座位,痛痛快快笑得整个人都歪歪斜斜,直不起来。

  “好,很好,我看你怎么劝降他。就你那张嘴巴,哑巴都不买你的账,你还想劝服别人,哎呀……”尹准将面对夕阳,酣畅地大灌啤酒,仿佛有那么一股热血澎湃的劲头,“你要是有这个本事,司徒空就不会走喽。”

  尹正那张恶毒的嘴巴,能把埃及木乃伊都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他。

  夙瞪了眼那欠揍的猖狂人影,把空罐头捏扁了,瞄准那根细杆子丢过去。罐头蹭着尹正的头顶发梢飞过,尹正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你别指望我,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懂么?”看夙眼神变了变,他吞了吞啤酒,再补充,“你也别指望小银,他那个牛脾气,没两三天好不了。”

  夙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屑地瞅着尹正:“谁指望你们了,劝降不一定就非要用嘴巴,我先饿他几天,消磨掉他的意志,等他精神防线崩溃了,自然会投降!到时候,我等着尹准将你拜我为祖师爷,切!”

  大概是脸被打肿的缘故,又或者是尹正实在嚣张得气人,小美人发飙起来也声势浩大,扭头往飞船扬长而去,撇下一串在空气里荡漾的笑声。

  【193】

  对于劝降鸦,夙虽有孤注一掷的势头,不过在大局未定前,暂且也得先搁一搁。

  尹正没有久留,乘着他自己的飞艇,夜幕降下前就走了。

  此前在摆脱潘小组的飞艇时,皇羽门的飞船火力不如人家的,受了重创,维修员正在加紧修补。

  夙一直等到晚上7点,按预订计划,吩咐机师准备起航。

  其间,去探望了皇乙轩两次,他的病不是什么大病,都是奔波劳累外加心思郁结折腾出来的,又不肯让医生照顾仆人伺候,即使是夙面前,也别过脸去不声不响。夙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气,尴尬地待了一会,也没什么话好说。

  尹正说对了两件事,皇乙轩牛脾气,怄气至少两三天才能消了;而他确实不善言语,既不会开导别人,也没墨水哄人家开心。

  他还去关押乌鸦的囚室看了看,大概是捆绑的时候给他吃了点苦头,人昏过去了。绑他的人很有心,似乎是顾虑到他身为雇佣兵的能耐,用八公分的宽皮带缚住手脚,再用链条把他锁死在不锈钢材质的椅子上,脖子胸膛腰围都绕了好几圈,任他插翅也难飞。

  夙叹了口气,转身走人。

  随后,飞船航行在静谧的夜空下,夙在驾驶舱打了会小盹,被警报声吵醒,通讯信号聒噪得耳朵嗡嗡作响。他无奈地接通后,沉声:“总指挥部,怎么了?”

  大姐头紧急来报,首都部属出了岔子,杨帆被总统的人抓了。

  “继续待命,等我指示!”夙当机立断,挂了通讯器,吩咐机师佯装成赴会的皇羽门飞船,驶向首都东城。

  接着,他闪到后舱,着手准备。忽而想起什么,定定地望着通向皇乙轩房间的甬道,一片寂寥中,虽然甬道里是暖光,却静悄低压得令人透不过气。过了会,他重新回到驾驶舱,让机师接通刚才的通讯信号。

  他对霍碧若他们下达指示说:“杨帆不会招供,计划照旧!”

  “那杨帆还管不管?”

  夙沉默了一会,捏紧对讲机:“总之,按原计划行动。”

  【194】

  房间里悄然无声,皇乙轩颤颤巍巍撑起身子时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的长发自肩膀滑下,铺在挺直的背脊上,顺过一串银珠似的光泽,一直垂到床边,被自己的手按住,放下双腿时,不小心扯动了一下头皮……

  头发太长了,总有些影响行动,他讪讪而想,无奈地看着早已过了腰际的银发,呆呆然地在床边坐了半宿。

  而后,眼睛一凛,颤着长睫抬起来,盯向门扉。

  涡轮声没有了,飞船应该是停泊着,对于这些依旧熟悉得犹如一日三餐的菜色,估判能力没有分毫减弱,他一边暗自讽刺着身体里那个总忘不掉军人气节的灵魂,一边借用这些昔日积累的经验,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尽量地悄悄到门边。

  皇羽门的飞船内部构造和装潢与普通的房屋室内差不多,如果不仔细去注意一些船舱的金属材质隔板,几乎是发现不了这是在一艘飞船上。

  皇乙轩握着门把手,稍稍喘定气,开了门往甬道上探一探,神色闲定地往外走了几步,来到甬道上。

  说是甬道,却不同于军舰,用眼睛看就是一条别致的走廊,素雅气派,很符合皇羽门传统的风格。

  他往一端望了望,神情有点紧绷,眼色利得跟针似的,扫了扫各处的监视器,转身往另一端走。

  他这是要去关押乌鸦的囚室,在船尾底舱的某个货舱里,具体的位置还需要找找。

  甬道里没有人,沿着楼梯爬下,这一路都走得很顺利。底下的走廊明显比上面狭窄很多,船舱也一间间紧挨着,皇乙轩逐个打开舱门确认,直到找到乌鸦呆的囚室。

  那当然不是一间真正的囚室,而只是稀稀落落地堆放着一些杂物的储藏室,空间很宽裕,中央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绑了一个人。

  那人当然不会是别人,就是乌鸦。

  皇乙轩第一眼看见乌鸦的情形,清眉不由拧在了一起,一瞬间无数复杂的心虚一并涌上他冰凉的脸颊,引得薄薄的玉肤也泛起了一丝淡红。

  七戒啊七戒,什么时候你也变成那类欺善凌弱的势利之徒了……

  从容地反锁上门,他悠悠地步到昏迷的少年面前,垂目自若地看着,苦涩哀叹。

  虽然也只是受了点皮肉之苦,以鸦的健朗来说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伤,可是皇乙轩看了心寒,一是为了乌鸦受的罪,为他痴心一片的傻心疼;再者,也主要是为七戒做出这种事心悸,为他如今也开始利用人心弱点而寒心。

  物是人非,总有人迫于各种的无奈而变化,他到不是怪七戒,只是如今尴尬的局面,让他不知如何自处。

  他蹲下身,半扶着鸦的肩膀摇了摇:“鸦!……鸦!……”

  低垂头颅的鸦喉间发出几声游丝的低吟,懵懵懂懂地醒了,眯开的眼缝漏出了光,皇乙轩才真正定下心神,叹了口气。

  和服的好处就是宽大,容易藏东西,皇乙轩毕竟是干过特种职业的,要藏好一把战刀易如反掌。他拿了刀割开捆缚乌鸦的皮带,而后又摸出镊子,准备撬开铁链上的锁。

  这些事对于他这个机械天才不难,只是需要花点功夫。

  当他缩在椅子背后专心撬锁的时候,鸦松动着手脚筋骨的同时,含了一口血腥,嘶哑地低吟:“乙轩,你身体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我没事。”皇乙轩应付着,利索地开锁,却是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又一口血腥满溢在嘴里,鸦哽塞了一下:“乙轩……我有话想对你说。”

  “卡啦卡啦”,锁链抖动的声音清脆荡漾,夹杂着锁匙的翻搅,意味着皇乙轩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鸦等不到反应,便自顾自地说:“我,那个……其实知道这是陷阱,在潜入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如果不是陷阱,不会这么顺利……”

  嘴里的腥味浓稠得反胃,他勉力咽了咽,想保持话语清晰。

  “我听说城主联盟会议可能会出事,知道你要去参加那个会议,就头脑发热地来了。决定的时候就知道这不是明智的行动,没有计划,没有策略,乱七八糟的……”

  “可我还是想来……”

  低声长叹了一口气,尽管神志被血味刺激得浑浑噩噩,鸦的嘴边却还是能带着轻松的微笑。

  他继续说:“我想来看看你,只不过是把阻止你去参加会议当作借口,其实……就是想来看看你……”

  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失了调,听起来实在沙哑得难受,他苦笑了下,咽口气,润了润火燎般的咽喉。

  “我和七戒,就是夙先生……我们本来就是敌人,他是帮司徒空的,我是帮相柳的,我们交锋过很多次了……所以,他要俘获我,是情理中的事,我……”

  缓了口气,他的心情顿然豁达明朗,微笑着说:“我不要你难过,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既然是敌对方,互相厮杀很正常,我干雇佣兵这行的,本来就没什么保障。乙轩,我说话实实在在,不会说那些很好听的话。但是,因为你而被抓了,我一点不觉得啥,所以你也不要内疚。”

  “我也不是要为夙先生说什么,我曾经差点杀了司徒空,也差一点死在他手里。现在,又落在他手里也是我的命,他不杀我,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要杀了他,我们都是为人家卖命的,只是看今天谁运气好谁倒霉吧。”

  “反正,这些都不重要,乙轩,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

  恍惚之中,他喋喋不休说了一大通,语无伦次,毫无逻辑,只是恨不得一下子把积累在心里的话全盘吐出,只是单纯地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憋了许多话,要对一个人说,只对一个人说。

  他没有察觉到链条一根根地松落了,皇乙轩在他跟前,扶着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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