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汝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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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汝以沫-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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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的人们无一例外穿着黑色的衣服,脸上肃穆的表情,大堂里悲伤的乐曲,还有一个比一个大的花圈,都表明了这里在举行一个庄重沉痛的仪式——葬礼。

梁以沫的母亲齐玉媛,因为一起恶性车祸当场毙命。先是两辆高速行驶的轿车相撞,然后刹车不及的其他几辆车也被无辜卷进,车祸现场惨不忍睹。除了梁以沫的母亲之外,梁家的那个司机也一同命丧黄泉。齐玉媛什么也没留下,除了一份刚刚取回的DNA亲子鉴定书——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到死都不舍得放开。

梁以沫无力地抬了抬头,看着大大的奠字上妈妈的那张照片,原本以为早就哭干的眼泪又一次决堤。

“以沫,别哭了。”邵佳杰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拿出手帕帮她擦泪,“这几天你哭得够多了,再哭身体都要垮了!”

梁以沫不吱声,还是一个劲地流泪。其实心里已经渐渐静了下来,说不上有多难过,但就是控制不了眼泪的肆虐。声音已经发不出来了,哭哑的嗓子连咽口水都觉得钻心的疼,现在又因为四周无数的菊花而一突突的紧缩着。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吸气,然而一吸气,这种症状却更加严重起来。

“梁以沫,我命令你不许再哭了!”邵佳杰语气中带着责怪,更多的还是深深的心疼,“你伤心什么,你还有我!”

梁以沫靠在他的怀里,在心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但她知道,这个世上真正爱她的人都一一离开了,而她在乎的,不是身边陪伴着恩爱的老婆,就是心里放不下过去的感情。到哪再找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呢?

“骗人。”她轻声的呢喃了一句,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响度。邵佳杰手臂的力度慢慢渗透进心里,即使是骗人,她也想暂时相信。

谢家四人的到来让梁以沫顿生厌恶,她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斜斜地看着这家人。谢夫人这次没有胃疼,穿着一件华丽的礼服翩翩而来。看着她脸上高傲的神情,梁以沫似乎能闻得出她深埋心底的那副得意。

“玉媛,我来晚了!”

谢御天扯着沙哑的嗓子说了一句,看着齐玉媛的照片,竟然抑制不住心里的悲凉,老泪纵横地哭了出来。

谢司茗连忙扶住了自己的父亲,蹙着眉头,心里无端窜出一股火焰。苑玲珑也安慰着公公,看着婆婆越来越差的脸色,似乎从这其中发现了点什么。

“快走吧,你还嫌我们谢家不丢人吗!”谢夫人龚悦低声呵斥了一声,四周来往悼念的人群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异样,纷纷拿着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玉媛!”谢御天不顾他们的阻拦,一个劲地向齐玉媛的照片走去,“玉媛,你快点醒过来吧,你不能死啊!”

“爸!”谢司茗叹口气,不满地拉他离开。

谢御天和他们僵持着,死都不愿现在就离开。他一屈腿,跪在了齐玉媛的灵位前。

“爸,你别这样,快点起来啊!”苑玲珑脸皮薄,四周怪异的目光让她心里憋着气,她弯身和谢司茗一起使力拉着倔强的公公起身。

“谢御天,你——你——”龚悦气得头昏眼花,一个踉跄就快跌倒,幸而谢司茗眼尖,及时扶住了她。“谢御天,你让我丢人也就算了,还要连累上我的儿子儿媳丢人吗!”

梁以沫看这一家人乱成一团,怒火蹭的一下窜得老高,她使劲推开身边的邵佳杰,跌跌撞撞地跑向了谢御天。

“你给我起来!”梁以沫发疯一般使劲捶打着谢御天,眼泪像是泼下的大雨,整张脸都浸渍在滚烫的泪水中,“谢御天,你滚,你快点滚!你根本不配来我们梁家,也不配跪在这里!”

邵佳杰愣在原地,等到苑玲珑推搡着梁以沫,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拉着梁以沫的双臂要带她离开。

“你们放开我!”梁以沫挥着双手,嗓音嘶哑无比,“你们放开我,你们干嘛拉着我!谢御天,你哭什么哭,这里还轮不上你哭,你以为我妈妈就你一个男人吗!你滚,快点滚,带着你们一家都滚开,我梁以沫再也不要见到你们!”

“以沫,你别喊了,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嘛!”邵佳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喝止着,梁以沫却依旧停不下来,不依不饶地踢打着谢御天。

龚悦气得浑身发抖,早知道会有这样的闹剧发生,她就是窝在家里独自生闷气,也比到这儿受人眼色、丢人现眼来得强!她推开谢司茗的扶搀,急速走到梁以沫的面前,扬起手掌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龚悦狠狠盯着梁以沫红肿的眼睛,低声抛出一句,“我早该知道,你那当婊/子的妈妈生不出什么像样的女儿!呸,我还嫌你们梁家的地把我的脚踩脏了呢!”

龚悦转身即走,一刻也不多留。即使她说话的声音并不高,但他们几人还是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妈!”谢司茗抓住龚悦的手臂,眼睛却看着梁以沫通红的左脸。

龚悦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你别拉着我,我要回去了,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我这辈子什么时候这么丢过脸!”

梁以沫被她这巴掌打得眼前发花,原本就混沌不清的大脑变得更加迟缓凝滞。她冷冷地看一眼折返的谢司茗,眼底缓缓流出一种隐含的情绪,如果他能看得懂,他会明白她此刻的无助与失望。

“爸,我们走!”谢司茗匆匆扫过她的脸,他的心一样很乱,各种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一起,不断啮噬着他正常的思考。

谢御天兀自流着泪,对四周发生的这一切毫无感觉,他的心浸浴在一片悲痛中,已经没有空余的地方来顾及其他了。

“以沫,你别这样。”苑玲珑皱着眉头,冷眼看了看邵佳杰,手轻轻覆在了梁以沫的手上。

“放开我!”猫哭耗子假慈悲,梁以沫沙哑着喉咙,甩开她的手冷笑道:“走吧,赶紧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谢司茗抓着苑玲珑的手臂,“我们还是走吧。”

梁以沫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顾一切地掰开谢司茗的手,狠狠推了一把苑玲珑,将他们两人分了开来。她一边拼命地摇头,一边大声地哭喊着:“谢司茗!谢司茗!谢司茗!为什么你姓谢,为什么,为什么!谢司茗……”

邵佳杰连忙拉开梁以沫,在片刻之间,读懂了些什么。梁以沫筋疲力尽地靠在他的怀里,双手锁住他的腰,放声大哭起来。

谢司茗紧咬着牙关,却顾不得多想,拉起跪在地上的谢御天,与苑玲珑一起,伴随着众人的议论声慌忙的逃离。

梁以沫的哭声变为一种急促的喘息,她痛苦的弓起身体,在剧烈的咳嗽中,浑身发抖不止。她用手紧紧套着喉咙,明明空气就在身边,她却像是被密闭在了无氧的柜子里,被恶魔的手扼住了脖颈,那股窒息的滋味如同置身炼狱。

“以沫,以沫,你怎么了!”邵佳杰看着梁以沫痛苦的表情早就手足无措,除了不停拍着她的背之外,就是想不出别的办法。

谢司茗猛然停住了脚步。

苑玲珑瞥他一眼,嘲讽中带着不屑的神情,“快点走,她的事和你无关。”

谢司茗冷然地看着她,眉头蹙起的川字,随着梁以沫一声声的喘息而不断加深。脑子里的混乱渐渐平复,最后简单的就剩下她的声音。她说,曾经为了找一个人,花了九年的时间走遍整个英国。她还问他,是你吗,The Duke of Windsor?

“以沫!”

一个人影闪过,梁以沫就被抱在了另一个人的怀中,带着和邵佳杰迥然不同的温暖,让她浑身都感到了这份强大的力量。

“叫救护车啊,快点叫救护车啊!你的平喘药呢,药在哪儿!”

他怒吼的声音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下一刻,他就抱起她向外狂奔。

这一次,依旧是谢司茗。

相濡以沫

梁以沫因为哮喘加重不得不在医院住了几天,除了睡觉、吃饭,她整日都拿着母亲死时抱着的一份DNA亲子鉴定书发愣。这份皱巴巴的报告装在一个密封的透明袋中,纸页上还沾着母亲的鲜血,斑斑血迹已经由鲜红变成了暗黑,正因如此,更让人看得心里发怵。

“又在看那份报告了?”邵佳杰走进了病房,手里提着一篮子新鲜水果,“看来看去,你发现点什么了?”

“能有什么发现,我只知道这两个人拥有血缘关系,但又是匿名的。你说,我妈妈是给谁做得这份亲子鉴定?”

邵佳杰正在削着苹果,这几天她一有空就会询问他这个问题,因而此刻听起来,他都习惯地只想敷衍几句,“也许你妈妈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被抱错了,你想想啊,一个这么聪明的妈妈生了你这么个笨女儿,她怎么会不怀疑啊。”

梁以沫皱起眉头,邵佳杰不过就是随意一说,她却在心里细细揣摩起来。如果真是被抱错了,那她岂不是不姓梁,认了二十五年的父母也不能再当爸爸妈妈,那她的生身父母又在何方,她又到底该是谁?这样的说法简直太过荒诞,但一念及母亲对她的态度,她又觉得这并不是不可能的。要说是可能的话,那份亲子鉴定的结果不应该是没有血缘关系吗?她摇摇头,这一切的一切太过纷繁复杂,她的脑子实在用不过来。

“你还真的想啊?”邵佳杰将苹果递到她的手上,“快点吃吧,大小姐。你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吗,哪有那么粗心大意的医生呀!”

梁以沫巴眨巴眨眼睛,不依不饶地问着,“怎么没有,粗心大意的人多了。”

“谁都可能被抱错,但你就是没戏。像你这样的家庭,根本不可能和别人共用产房和病房,说不定连医生都是你爸爸专门请来的,你一生下来身边就簇拥着那么多人,哪里有机会被抱错呢?”

这些话说得倒也不错,梁以沫边思考着,机械性地咬起了口苹果。看着邵佳杰一脸温暖的笑容,她也忍不住傻傻地笑了起来。

“心里还难受吗?”

“好多了。”梁以沫垂着眼睛,低声地说了一句,“正如报纸上说的,我们母女之间的感情并不好,我当年就是为了躲开她才去英国的。”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这该算是你们梁家的秘密吧?”邵佳杰的声音里带着轻柔的取笑,毫无恶意,反而充满宠溺,“这是不是证明,你现在很相信我?”

“你不喜欢?”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邵佳杰抿起嘴唇,挑着眉头看了看她,“如果我说我太喜欢了,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正经?”

“你说呢?”

邵佳杰拿开她手中的苹果,将她轻轻揽进了怀中。这是他第一次纯粹以私人原因抱她,心跳动得很快,连身体都在微微发颤,就如同是初尝爱意的男孩,他生涩地环抱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以沫,做我的女朋友吧,你许我一个机会,我还你一个相濡以沫。”

话音缓缓流进耳中,如梦如幻,他永远这样温柔,带着一身洋溢的热度,试图将她徐徐点燃。

梁以沫温顺地依靠在他的怀里,眼睛却扫到了另一边。从病房门上安着的玻璃向外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急速躲闪而去,试图掩藏踪迹。然而那道灼灼的视线却穿过绵密的空气,直射进她的心田。

她垂下眼睛静静想着若有似无的心事,犹豫之中张了张口。

“好。”

******

梁以沫出院的时候端午节就快要到了,邵佳杰送她回家时,急急忙忙跑去后备箱翻找着什么。没过多久,只见他一手拎着串在一起的四角粽子,一手提着满是鸡蛋的篮子。

“怎么拿这么多东西?”梁以沫好奇地打量着他,伸手接了过来,“都是给我的?”

“嗯。”邵佳杰颇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着:“呃——这些都是我妈妈做的,要我带给你。”

“啊?你妈妈做的——”梁以沫立时红了脸,轻轻吐出一口气,“你怎么告诉你妈妈了?”

邵佳杰揽着梁以沫的肩膀,将一部分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她自己猜到的,知子莫若母么!除非有佳人相伴,不然她的宝贝儿子是不可能回来的,这一点她老人家很清楚!”

梁以沫嘟着嘴推开邵佳杰,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除了油腔滑调还会干嘛?知子莫若母,你爸爸呢,他不懂你?”

邵佳杰的笑容明显凝滞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轻声地叹了口气,“如果他在一定会懂我的,只是在我七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

梁以沫自愧失言,看着邵佳杰硬朗的侧脸,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对不起啊,佳杰,我——我刚刚不知道。”

“没事的,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记得我还有过一个妹妹,小小的一个总是会哭,爸爸走了以后,她也被送人了。当时,一连失去两个亲人,觉得痛苦的连生活都难以继续,但时间一长,什么都淡了。”

“妹妹?你们家还挺复杂的。”梁以沫放下手中的东西,用力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啧啧,原来乐天派的邵帅哥也会觉得痛苦哦!”

“我怎么就不会痛苦了,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痛苦死给你看!”邵佳杰狠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以沫,你家明明就在上面,咱们俩却傻乎乎站在楼下说了一堆话,难道你就不能请我进屋说吗?”

梁以沫连忙提起地上的东西,一边眯着眼睛呆呆地笑着,一边和他打起了游击,“佳杰,我的房子乱死了,不好意思给你看。等我收拾好了,再请你来,我还亲自给你下厨做好吃的,你看这样成不?”

“你不会是怕我变成大灰狼把你给吃了吧。”邵佳杰双手抱在胸前,自信满满地保证着,“你放心,我绝对会把持住自己,尽量不胡来!”

梁以沫又好气又好笑,索性就不理他,拎着东西转身离开;“开车小心哦,我走了!”

邵佳杰点点头,在她的身后挥了挥手。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空荡荡的大楼里,那股笑意立刻消散在变冷的脸上。过去的点点片段在脑海中回放,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生活,还有他和妹妹一同拥有的混沌童年。

“没心没肺的傻女人。”

他低声地骂了一句,嘴角浅浅上扬。即使什么都失去了,至少还有这个傻女人吧。

******

一个多星期都没回来,家里自然需要好好打扫一番,梁以沫刚刚打了电话请阿姨来做家政服务,此刻就思索着该利用这段时间出去干点什么。想来想去,也只能拎着无纺布的袋子去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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