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睥睨苍生的气势。然而,这样的感觉并没持续多久,他看着指节愈合的伤口,突然觉得这一切都让人厌倦。
耳边传来一阵敲门声,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请进。”
一个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男人走了进来,白胖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头顶的黑发并不浓密。他的样子生得年轻,明明比谢司茗大个一两岁,但看上去反而小了几岁。
“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男人盯着谢司茗的背影愣了片刻,随即语速极快地抱怨起来,“谢总裁呀,要不是事情弄到这步田地我一定不会来找你,可现在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只好亲自来找你,问问你的意见,不然——”
“闲话少说。”谢司茗丝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了他,冷冷地瞥他一眼之后,将地上的文件拾了起来,“直接切入正题吧。”
“谢总裁教训的是!”男人连忙点头哈腰,“他们公司将我们给告了,法院的传票一大早就到了,说我们是什么不正当竞争——你看看,这事怎么办才好?”
谢司茗不屑地笑了起来,将手中的文件扔回了办公桌上,“这么点小事,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谢总裁你是没看见那个传票的样子哪,”他用手不停地比划着,“这么宽这么长,包得好好的,一拆开来就看见那么多张纸——”
“你有完没完?”谢司茗挑着眉轻蔑地望向他,“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啊?谢总裁,你还没说我要怎么办才好呢!”
“找一个好律师,等着法院开庭,一个小小的官司何至于急成这样了?”他强压着心头涌起的不满,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悦,“或者,你也可以让他们撤销上诉——不过,这样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男人听出了谢司茗话中的敷衍,急忙说道:“谢总裁,我也是因为帮你才惹上官司的,你可不能不管我的公司呀!”
谢司茗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冽无比的语气让人心里一阵阵发怵,“贼喊捉贼,贼都没慌,你慌什么?——你那个公司早该是姓谢了吧,什么时候又重和你姓了?”
“是是,看我这记性!”男人连忙揉揉头发,懊恼地笑着,“谢总裁一定不会不管自己的公司的!”
“快点走吧。”男人答应了一声就向门外走去,谢司茗却又喊住了他,“你以后不要随意来找我,也不要主动联系我。”
“是的,我明白了。”
谢司茗来回踱步,最终还是走到了窗前,掏出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两口。烟雾缭绕中,心里紧绷的弦才慢慢松了下来,他想也没想就拿起手机按了一串数字。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谢司茗紧紧咬着下唇,怒气直冲向天灵盖,他一挥手,将手机狠狠扔向了身后。翻滚了几下之后,手机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上。他勾起嘴角,邪魅的笑容凝滞在冷酷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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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进来了?”
邵佳杰悄悄推门而入,原本想要吓她一吓,谁知道,蹑手蹑脚还没走几步,梁以沫就突然抬头发现了他的身影。
“唉,没劲!”邵佳杰拉下一张脸,笑容却依旧浮在唇边,“咦,你工作不认真哎,否则,怎么会发现我啊!”
梁以沫冲他翻了翻白眼,无奈地耸耸肩,“怪只怪你身上有股臭臭的味道,不然,我才发现不了你呢!”
邵佳杰立刻抬起手臂仔细地嗅了嗅自己,可是闻来闻去也没发现什么臭味,一边的梁以沫却咯咯笑了起来。
“以沫,你不老实!”走近了她的身边,他用手揪着她的一把头发,“要么你是狗鼻子,要么你就是骗人!”
“别闹了!”梁以沫推开他的手,理了理头发,又将发夹重新夹了一回,这才撅着嘴唇嗔怪着,“这样很疼哎!疼!”
邵佳杰暂且饶过她,将手中的一个浅蓝色礼盒放上了她的桌子,“喏,给你的。”
“是什么?”
梁以沫将盒子一把拿了过来,放在手上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将之拆开。一朵半开的蓝色玫瑰被封在水晶之中,花瓣上的每一处纹理都清晰可见,纯正明丽的颜色让人眼前一亮。
“一个对花粉过敏而不能收花的女人有多可怜!”邵佳杰看着她的脸,眼中尽是温柔的阳光,“这朵花送给你,喜欢吗?”
“好漂亮,真的好漂亮。”梁以沫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晶玫瑰,无比满足地笑着,“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好,要送我玫瑰?”
“今天是我们交往的第十天,”邵佳杰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头,“这么重要的纪念日你都忘了?”
“第十天也能算纪念日?”梁以沫扑哧一笑,“那是不是每隔十天,你都会送我一朵?”
“不,下一朵你可能要等一年了。再下一朵就是十年,再来就是二十年、三十年,看看你这辈子能收集多少个!”
梁以沫不言语,只是看着玫瑰花浅浅地笑着。她看了看桌面上摆放的时钟,向邵佳杰怒了努嘴,“走吧,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
邵佳杰十分自然地牵着梁以沫的手,刚开始她还有些排斥,然而看看他温柔的侧脸,她还是决定妥协,将手轻轻放在了那个手掌之中。两个人并肩而走,一路说着可有可无的话。
“玲珑!”刚下了电梯,梁以沫就看见了苑玲珑,她急忙挣开邵佳杰的手,大步抢到了她的身边,“玲珑,怎么还没回去啊。这几天你——你还好吗?”
苑玲珑看见他们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本想着赶紧逃之夭夭,却没料到她眼尖,还是发现了自己的踪迹。梁以沫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如同沾染上脏东西一般挣扎着向后退了几步。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苑玲珑冷冷地吐着字,“我现在很好,好的不得了。”
“玲珑,你别这样。”梁以沫只觉得脑子转不过来,嘴唇还一阵阵发木,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那件事你别放在心上,其实没什么的,你这么聪明,又这么优秀,你——”
“别说了。”苑玲珑撇撇嘴,本不想反驳什么,但看着梁以沫浅浅的酒窝,她忽然觉得这幅样子虚伪到了极点,“让你看我笑话了,想笑就笑好了,我不在乎。”
“玲珑,你在说些什么啊!”
她苦笑着冷哼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地很。”
“玲珑!”
梁以沫拉着急于离开的苑玲珑,她却反感地狠狠甩开这股约束,瞪着一双大眼睛,脸色瞬时变得无比苍白。
“你放手!”苑玲珑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一边的邵佳杰,他却将头一偏,并不看向她。她压低了声音,在梁以沫的耳边恶狠狠地来了一句,“梁以沫,qǐsǔü我从没想过你这么有手段,以前我真是看错你了。”
梁以沫的手被她打落,一时间呆立在原地,心沉闷地向下坠着,那股热度一点点一点点冷却下去。
邵佳杰叹口气,慢慢走到梁以沫的身边,用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匆匆离去的苑玲珑,眼底泛起一阵莫名的情绪。
“以沫,我们走吧。”他故作轻松地说着,取出口袋里的两张电影票,在她的眼下甩了甩,“忘了告诉你,我们晚上还有安排。”
“嗯?”她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勉强浮起了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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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佳杰的车停在了梁宅之外,他绅士地帮梁以沫打开车门,又将手挡在车顶之上,防止粗心的她会一脑袋撞上去。
“今天晚上我很开心,谢谢你。”梁以沫捧着水晶玫瑰站在他的面前,笑容浮在脸上,还是显得有些不真实,“早点回去吧,开车的时候小心点。”
“以沫,我总觉得你不太高兴。”邵佳杰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复又说了起来,“是不是你对电影不太感兴趣?”
“不错啊,其实我还挺喜欢的。”
邵佳杰遗憾地摇了摇头,“早知道带你去听音乐会了,只可惜我这个人不懂音乐,所以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
梁以沫这才会心一笑,“别耍嘴皮子了,赶紧回去吧。”
“好吧,那我走了。”
梁以沫站在一边向邵佳杰挥挥手,他走了没两步,又想到什么似的。一转身,迅速折返回来,脸上的笑容【奇】带着拘束,嘴唇一【书】张一合,就是吐不【网】出一个字。
“还有什么事——”
邵佳杰的唇突然凑了上来,滚烫的唇瓣辗转吸允,双手也搂上了她的双肩。他重重地喘着气,吐出的湿气在她的脸上四溢展开,仅仅一瞬间,四周就满是他的气味。
梁以沫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邵佳杰,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只是无端的空洞了下去。
道路的另一端,法国梧桐的手掌在灯光下投射出一片片阴影。一辆黑色的跑车静静地停在这片斑驳的黑暗之中,车内那双深邃的眸子忽的漠然下去,另一股火焰却暗中滋生蔓延,化成一股燎原的气势。
车窗很快地开了下来,一截尚未燃尽的香烟从窗内丢了出来,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弯弯的弧线。落到地上蹦跳了几下,甩下点点火星,在微凉的夜风里,红色的亮点被吹得明亮。
引擎发动,黑色跑车从烟蒂上碾压而过,火星泯灭,车子亦快速驶离了这个地方。车里传来一阵男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绝望,低沉地说了一句。
“喂,你去找陈律师,我要对鸿宇科技提起反诉。”
占有欲作祟
鸿宇科技的危机一天天加重,旗下网站的流量急剧下降,多款游戏被迫停运,平均付费用户按季递减……最糟的是辉盛网络公司竟然提起了反诉,两家公司针锋相对,大打口水仗,整个A市都被波及其中,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早上的会议让梁以沫难以招架,鸿宇科技的投资方纷纷表示不满,迫于形势,鸿宇现任CEO不得不递交辞呈。当时,梁以沫坐在上首,看着他向众人鞠躬离开,她表面上装得尤为镇定,其实手心早就黏黏的都是汗。CEO的被迫下台只是一场预警,稍显无辜地做了鸿宇近期收益下跌的替罪羊。梁以沫轻轻呼出一口气,自知这种局面再得不到改善,下一个该走的就是她了。
“以沫,你还好吗?”
开会的时候,邵佳杰一直盯着梁以沫看,整个会议中,她都面无表情地正襟危坐,看上去一切如常。但就是这股子太过镇定的情形,才反而让他觉得不同一般。
“还好。”梁以沫敷衍地一笑,点了点头说到:“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他蹙起眉头,也挤出点笑容,一手揽上了她的肩膀,“没事的,以沫,会好起来的。”
“真的?”她似乎不太相信,这样糟糕的局面明明很难改变。
“当然了。”邵佳杰说得斩钉截铁,胸有成竹地望着她的眼睛,“你忘了,你还有我!”
梁以沫又慢慢点了点头,偏过眼睛看着地面。他说得很是轻松,但她的心却悬在半空,怎么也着不了陆。她总觉得公司发展到这一步,不说百分之百,有百分之八十的过错要归咎于她,要是有个目光长远又有谋有略的董事长,也许公司的状况会好得多。
“以沫,你等等!”
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两个人都回过头去看了看。原来是梁以沫父亲生前的好友,鸿宇科技的副董事长沈发荣在叫她。
“沈叔叔,”梁以沫轻轻推开邵佳杰的束缚,快步走向了沈发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发荣一溜小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唉,你看看我,人老了真是不中用,跑两步都喘成这副样子。”
梁以沫陪着笑脸,嘴甜地说到:“沈叔叔说笑了,您年轻得很呢,谁看见了您不说您才四十出头呀,您要是说自己五十多了,大家还都不相信呢!”
“呵呵,你这个小丫头就会骗我!”沈发荣喜笑颜开,这话听得心里舒坦极了,“丫头,我和你说件事,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你怎么处理了。”
“沈叔叔说吧,我要是有不懂的也好立刻问您。”
“你也看到了,鸿宇科技最近发展态势很是不好,董事会里的人对你也颇有微词,你要是把这件事做好了,股东们对你的信心也会大幅提高。”沈发荣见梁以沫点了点头,正仔细地听着,语气里不免带上傲慢,显出自己的老资格,“我们鸿宇一直和谢氏联合运营,我们精于游戏的研发,他们则有丰富的运营经验,两家合作为的就是争取利益最大化嘛!可是这个谢氏财大气粗,说是要提前和我们结束合作关系。我们公司的状况本来就不好,最近又搞了个新的游戏想要打好翻身仗,这资金尚且周转不过来,他们还来了一个落井下石,你想想这样一来对鸿宇的影响有多大!”
梁以沫听得如坠云里雾里,这个谢氏明明是做房产的,为什么还和鸿宇扯上了关系,料到这个问题很是幼稚,她咽了咽口水,将这股疑问一并带了下去。在迟疑了片刻之后,她才吞吞吐吐问了一句,“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吗?”
“唉,难!”沈发荣摇摇头,仿佛为这件事殚精竭虑了很久一般,“我早就让人找他们谢氏的总裁谈过,他只说要你去亲自找他,否则一切免谈。”他一摊手,很为难地反问了一句,“你说这该怎么办?”
梁以沫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愣在了原地。邵佳杰在一边看着她,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她也一概没有听到。直到沈发荣拍了拍她的肩头,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丫头,你抽个时间去见见他,说服他不要退出。他一旦撤资,我们可就麻烦了。”
“哦,好的,我尽量吧。”
梁以沫扯了扯嘴角,笑容凝滞在嘴边,虽然自己看不见,她却知道,这副样子一定比哭好看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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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梁小姐来了。”
谢司茗将视线从财经杂志上移了过去,向着门口望了一望,嘴角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故作随意地说了句,“让她进来。”
苑玲珑本来坐在沙发的一边喝茶,一听这话,脸上立刻堆满了揶揄的笑意,起身来到他的身边,挑着眉毛尖声说到:“哟,都请到家里来了,要不要我们回避回避?我赶紧上楼喊爸爸妈妈去——”
“你发什么疯。”谢司茗一把拉住了苑玲珑,声音低沉地说着,“她是来找我谈公事的。”
“我管你公事私事呢。”她轻蔑地一扬手,见梁以沫已经走了过来,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