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小孩子都鬼精灵,信息又丰富,知道单反也不奇怪,好一点的随便上几万,又得知这些是暑假他跟着姐姐去华山旅游时拍的,瞬间班上风气就变了一半,谁说林洛冬是乡下的穷人小孩儿?
——其实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儿,不见得势利眼到这地步,只是因为有人带头起哄,与林洛冬接触,被人一嘲笑,就害怕自己也被孤立,这是马明小团体屡试不爽的招数。
在照片事件后,大家对待林洛冬的态度有回暖趋势,唯有马明不甘心,还试图将他划到被孤立的那一国去,总是质疑照片的真假。
林洛冬懒得和这些人争辩,更不会费心解释,因为他渐渐开朗,这次又发生类似以前的冲突,总算是有人帮林洛冬说话了。
他那个当学习委员的女同桌,就率先站起来:
“马明,大家都是同学,你撕人家黄维鉴的书本来就不对,现在还对林洛冬这样,太过分了吧!”
小霸王马明眼睛一瞪:“卫雪,这是我们男生之间的事儿,关你屁事儿,早和你们说了,他就是个乡下的穷鬼,装什么有钱人的阔少……该不会你看上了这小子,所以这么上心吧?卫雪,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爱慕虚荣呢?”
小姑娘被马明一番指责她见钱眼开,嫌贫爱富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小学生都比较听班干部话,自从当了学习委员,小姑娘还没有被这样落过面子,眼泪花儿在眼眶中打转,眼看着都快哭了。
加上此时稀稀拉拉几个人的教室里,还真有人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她,卫雪想到堂哥表姐们说的“早恋”这个词儿,眼泪终于忍不住,唰就流了下来。
马明几个哈哈大笑,顺便将黄维鉴的文具盒丢到了垃圾桶,勾肩搭背走到林洛冬面前:
“卫雪这小妮子太弱,林洛冬,你下次找个好点的靠山,再装阔少吧,哈哈哈哈……”
“我不需要靠山。”林洛冬看着马明笑得前仰后倒,盯着他异常认真地说。
“什么?”马明没听出清楚,或许是听清了,不相信林洛冬能说出这样硬气的话,所以追问了一遍。
林洛冬叹气,又说了一遍:“我不需要靠山,而且……我要打你。”他的拳头算不有力,但是经过攀岩的训练,突然出拳,也不是马明这样的小胖子能躲开的。
“啊!”马明捂住鼻子像后倒,被小跟班儿们接住,才避免了往地上倒的结局。他没想到林洛冬敢打他,毕竟他们欺负了林洛冬这么久,也算是早就摸清了他的性格。
更重要的是,哪有人边打人,还有告诉你,我要打你了?
小胖子马明感觉手心一阵温热,摊开一看,满手都是红色,他流鼻血了!这个认知让小胖子忽略了最近对林洛冬的感官,这个穷鬼气度似乎不同了。
“打,给我打死他!”
小跟班儿们有些迟疑,马明又加了一句:“下午我请客!”
“重赏”之下,几个小跟班儿再无迟疑,都像林洛冬拥了过去。小男生打架没有轻重,都是胡乱厮打,林洛冬常年吃空间蔬菜,力气不小,可是架不住几个人围攻。
眼看着几个人越打越厉害,教室里的人准备悄悄去报告老师,被还在流鼻血的马明堵住了门口:“谁敢去打小报告,连他一块儿打!”说完还着重恶狠狠看了卫雪一眼。
看见林洛冬和几个人厮打成一团,又看了看引起了这场冲突,这时候却毫无表示的黄维鉴,卫雪尖叫:“黄维鉴,你还是不是男人!”
黄维鉴几次想去拿他那个破旧的帆布包,最后将手缩了回来,异常认真地盯着卫雪,诺诺说了一句:“其实最多算男孩吧……”
他好像是第一次在班里说话,卫雪来不及惊讶,就差点没被他所说的内容气死——作为好学生的代表,她很看不惯同学打架不假,可是这种别人帮了他,他就看着别人出头打架,自己躲在后面的人,卫雪觉得比打架的人还可恶。
黄维鉴自然感觉到了学习委员的鄙视眼光,他又盯了一眼帆布包,反正都被鄙视了,他已经从迟疑变成了心安理得了——不是我叫他帮忙的吧?
黄维鉴试图说服自己,但是盯着貌似是为了他出头才打起来的林洛冬,他有些僵硬地地下了头,掩盖了眼睛里的不自然。
就在几人打成一团,马明边擦鼻血边得意洋洋时,窗户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邱老师……这就是您说的,非常和谐的六年级三班吗?”
像泉水一样熟悉的声音,林洛冬愣了愣,被一个小孩儿打在脸上,嘴巴都流血了。
“别打了!”
班主任一把推开了堵在门边的小胖子,感觉自己脸上烧得厉害,亏他刚刚还在美女面前夸耀,学校的教学质量是如何过关,三班的风气是怎么怎么地好,现在这些调皮蛋马上就用现实打了他脸,让大龄的单身男班主任一阵冒火。
更何况,美女来探望的人,此刻正被班上平时最调皮的几个学生围住“殴打”,更让班主任感觉自己的耳后一阵火辣。
再怎么嚣张的小学生,还是害怕老师的,特别是班主任,几个人都停了下来,缩手缩脚不敢说话。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班主任大为光火,要不是还要保持形象,他口气还会更差。
学习委员卫雪口齿伶俐地将事情发生的原因一说,班主任这下为难了,虽然听上去是“见义勇为”,但是怎么也是林洛冬先动手的不是?这可要怎么处理……
林洛冬偷偷瞄向门口,林洛然安静地站在那里,看不出喜怒,洛冬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卫雪突然啊了一声:“你是林洛冬的姐姐!”小姑娘记忆不错,只看过小半张脸也认了出来。这下连马明等人也她的惊叫引得看向了外面,包括黄维鉴。
林洛冬的姐姐真像电影明星,奶奶的,怎么不是我姐姐呢?!
马明愤愤地想,一想到在这样的明星姐姐面前打了人家弟弟,这小子总算有点别扭了。
黄维鉴只是看了一眼,飞快地转过了头,所以没注意林洛然其实一直在不留痕迹地打量他。
将目光从这个刘海掩盖住脸庞的沉默少年身上收回,林洛然淡淡笑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洛冬不懂事,太麻烦老师了。”
林洛冬松了一口气,马明几个则是哭丧着脸,在班主任的示意下,几个学生一起去了办公室。
卫雪走在最后面,抽抽噎噎说道:“真的不管洛冬的事儿,都是马明他们挑事,先是欺负黄维鉴,又骂我……洛冬才和他们打起来的。”
林洛然点头,表示相信小姑娘所说的话了,卫雪这才追了上去——她可是证人,当然要一起办公室的。
其实林洛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了默默跟在众人身后的黄维鉴身上,作为事件的导火索,这个小少年低调地过分,不过,被欺负,还被撕碎作业本,面对着各种小孩子的“挑衅”,林洛然真的很好奇黄维鉴是怎么忍下来的。
貌似,他是这学期转来的,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呢?
林洛然眯了眯眼睛,熟悉她小习惯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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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四章 那个少年不简单
因为当着林洛然的面,班主任对这次打架事件处理要轻很多,并没有定性为“打架”,只说是学生之间的小摩擦。
班主任的意思是要请马明的家长来,林洛然不着痕迹拒绝了班主任的过分殷勤。既然是小摩擦,又何必到了通知家长的地步?所以最终一伙人被班主任和了稀泥——这半个月的教室卫生都将由他们负责了!
从今天发生的小事,林洛然大概可以想到洛冬以前经历的情况,让她既心疼洛冬以前的遭遇,也高兴洛冬如今的成长。
所以她只是静静等待林洛冬打扫完卫生,要接他一起回家。
看着林洛冬跟着他那像电影明星一样的姐姐上了宝马,马明不屑地吐了口口水:
“呸,暴发户!”
他刚说完,他那带着硕大宝石戒指,西服紧绷在身上的,放大版的马明一模一样的老子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要表现父子亲情,难得亲自开了车来接他。
好巧不巧,开得就是辆宝马。
等他老爹喊了声“小明”,卫雪噗嗤笑出来,马明脸上绷不住,都来不及和他的小跟班们说再见,一溜烟钻进了车后座,消失不见了。
因为打扫卫生,他们算是最后一批出校园的人,直到卫雪妈妈来接她,她才看见黄维鉴从校门慢腾腾地出来,手里拿着那本被撕掉的破书,还是低着头。
卫雪哼了一声,侧过脸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黄维鉴自然已经毫无表示,拿着破书闷声慢慢走向了人流当中。
夕阳给这个沉默的少年镀上了些金光,为他遮掩了些许寒酸。
街道的拐角处,林洛然坐在车里,盯着黄维鉴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洛冬见她发呆,轻声叫了一声“姐姐”,林洛然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你这同学,很有几分意思……洛冬,今天家庭作业不多吧?”
林洛冬摇头,弄不明白姐姐怎么对黄维鉴这么感兴趣。
再说了,这又和家庭作业什么关系了?
林洛冬脑中闪现大大的问号,终因今天的打架事件被林洛然抓包,而不敢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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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入了秋,已经是夜长昼短的时间,蓉市街头的霓虹不知何时悄悄亮起来,刘海遮盖住眼睛的小少年,似乎没有闻到路旁饭馆里飘出的菜香,像一只灵活的小猫,钻进了繁华都市的一条巷道。
越走越偏,最后是一个老旧的小区。
这是毗邻蓉城大批发市场荷花池的住宅区,人口流动频繁,是个容易出乱子的复杂之地,黄维鉴却孤身一人,越过了嘈杂的人流,径自上了七楼。
说是楼,其实就只有一间铁皮小屋,整个表皮已经斑驳掉漆了,看样子也有不少年头。这些楼上楼,严格来说属于违章建筑,是小区住户自己加盖的,用来出租给外来人员。
黄维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烧火做饭,而是乘着还有一点天光,从一堆破烂中翻出了半瓶胶水,在小破桌上认真地沾着被马明撕掉的课本。铁皮屋子四周堆放有不少整理干净的废纸和塑料瓶,靠着铁皮屋堆得老高。
好不容易将课本粘上,黄维鉴似乎松了一口气,沉默而稚气的脸上,首次露出一种叫“高兴”的情绪。
然后他开始做作业,不管是文具还是书包,都破烂到与这里的环境成一体,就连作业本也能明显看出,是用很多废本子合订起来的。
天光渐渐暗了下来,黄维鉴趴在破桌子上,因为光线的缘故,似乎写的有些吃力,但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开灯,不过看到这样条件的人,大多也能猜测到,敞开的小铁皮屋内,一眼就能往个清楚,木板拼接而成的单人床,一些衣物,一个放生活用具的瘸腿儿柜子,一口铁锅,碗筷,塑料盆,还有……没有了,这就是铁皮屋内的全部东西。
即使再看几眼,铁皮屋子里一个生了锈没上灯泡的灯头,勉强可以算与“电器”相关,显然黄维鉴所在的这个铁皮屋,是一贫如洗的。
所幸就如林洛东所说的那样,今天的家庭作业并不太多,黄维鉴在太阳彻底落山前,总算是做完了。等他将书本收拾起来,又架起了铁锅,看样子要准备自己做饭时,这个铁皮屋子依旧没有类似家长的人物出现。
黄维鉴的晚饭很简单,闷了一小锅米饭,吃的是泡菜和辣酱。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来说,也不知是怎样的生活磨练,让他熟练地用三块火砖搭起的简易灶头,靠烧着烂木头柴火用铁锅闷出了恰到好处的米饭,食物的珍贵,让这样的一餐显得特别香甜。
黄维鉴正要刚扒了两口饭,筷子刚触摸到泡菜,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微胖的妇女出现在了楼梯口,看到黄维鉴正在吃饭,似乎挣扎了一下,还是走了上来。
“刘阿姨……”黄维鉴放下了碗筷,赶紧站了起来,口中的称呼显示,这也并不是他的家人。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赶紧吃饭,一会儿就看不见了。”胖阿姨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她似乎知道黄维鉴的情况,示意小少年赶紧乘着光亮吃饭。
黄维鉴却并没有依言坐下,“刘阿姨,房租的事儿……”
刘阿姨胖脸一红,“你这孩子,阿姨不是来催你的,我们看着你长大,谁不知道你的性子……只是你辛辛妹妹要交补习费,我实在是……”说是没有催促,但一席面话中都是我家有困难要用钱的意思,叫黄维鉴如何能坐的住?
“阿姨,我懂的,您等等!”黄维鉴推开铁皮屋的门,从床下翻出一叠毛票,有百元大钞,也有几毛钱的零钱,粗粗看去也有几百元,递到了刘阿姨手中。
“这些钱,都是你捡废品存的?”刘阿姨虽然是来催租,但此刻拿着这少年的血汗钱,感觉很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一叠毛票变得滚烫起来,让她不能将来时准备好的话语说出来。
黄维鉴露出腼腆的笑容:“是我捡废品存的……刘阿姨,您先拿着吧,还欠的部分,我会尽快还清的。”
刘阿姨也不好再说什么,连连叹气:“你这孩子,太苦,太倔了……其实你爷爷他……”
黄维鉴低下头:“爷爷说他很快会回来,他不会骗我的。”
想到这个小少年,与自己的女儿同岁,刘阿姨心肠软了一些,也不提黄维鉴爷爷的事情了,甚至连提醒他尽快筹房租的事情也忘记了,鼓励了他几句,自己下楼了。
看着刘阿姨消失在楼道口,黄维鉴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失踪几个月也就算了……交房租都没钱了,为什么还要在失踪前替我转学到这个小学。若不是学费死活不能退,也不至于困难到这地步。”
他口气中,不乏对“失踪爷爷”的埋怨,小少年自言自语了几句,最终将这些怨气都化作了食欲,恶狠狠将一小锅饭都吃完了,连一粒米都没有留下。
在天台的水龙头处清洗了碗筷,又收拾好没吃完的辣酱,黄维鉴坐在破板凳上发了一会儿呆。
米袋只剩下小小一团,就算光吃饭,也坚持不了几天。
为了不浪费学费,书是要读的……他也是要活的。黄维鉴忍不住低声说道:“哪里才能弄来一大笔钱呢?”
他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并不得法,摇头苦笑,最终还是拿起了捡垃圾用的蛇皮袋子,和一个火钳,锁好了一贫如洗的铁皮屋,蹭蹭蹭下了楼。
楼下刘阿姨家的窗户里传来一声惋惜:“那孩子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