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本身就是一种无药可解的毒。隔着经年留影,隔着物是人非,他和她一样,明明就是饮鸩止渴。
曾经安以若花了很长时间在记忆中筑起防线,封存关于顾煜城的那一段,只是害怕思念成灾。可是这几天却控制不住的心乱,心里莫名的念头像荒草一样疯长,常常的发呆,常常的思绪游离。写稿子的时候,思维总是无缘无故的停滞,错别字也成堆成堆的出现。
开了一上午的电脑,面对空白的Word,脑子酝酿的好语句,可是手里总是鬼使神差的打出“顾煜城”。到了中午,看着仍然是空白一片的屏幕,安以若终于宣告放弃。再加上大姨妈的第一天报道,肚子里一阵一阵的排山倒海,身子也无力很,安以若索性像於一淼请了一下午的假。
撑着到家的时候,也没给自己弄吃的,换了衣服就躺床上。肚子虽饿,却及不上肚子痛。
这也算是安以若多年以来的老毛病了,每个月总有一次要疼的死去活来。
一下午都睡不安稳,几次被疼醒。起来吃了止痛药,不知是不是长时间以来产生了免疫,一丁点作用也没有。
迷迷糊糊中似乎被人摇醒,她眯了眯眼,才看清坐在床边的林牧之。窗外虽然已是暮色四起,但是墙上的钟明明也只显示着七点多点。按理,这时间段不应该是林牧之到家的点。
林牧之看她脸上青白,唇都没了血色。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也知道肯定又是她一个月一次的毛病,不禁皱眉:“还是很痛?吃过药吗?”
“吃过了,还好。”虽然他们关系非比寻常,但是安以若多少觉得这种事有点难以启齿。
他看她明明是唇都疼的发白了,还是那样子嘴硬。
“有没有吃过东西?”
“没胃口。 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收拾东西,这两天有个案子要谈。”
安以若掀开被子,准备起身,“那我帮你收拾吧。”
林牧之摁住她,“算了,你自己站都站不稳了,好好休息吧。”
看了看她这副病恹恹的摸样,心里多少有点放心不下,于是又打了电话给傅琦,“你们今晚先过去,再帮我订明天早上的机票。”
他脱了外套,步出卧室,过了一会回来,手里捧了安以若平常喝的红糖姜茶递给她,又把房间的冷气关了。
安以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林牧之少有的温柔体贴。温热的姜茶,喝着顿觉得全身舒畅。
林牧之没换衣服,侧身躺在安以若的旁边。手伸进她的衣服,覆在她的腹上,轻轻的揉着。他的掌心宽厚,透过肌肤传递着体温,安以若的小腹也不由得浮起一股暖意,让她也近乎有点贪恋得往他身边靠了靠。
她想起之前她们刚交往的时候,她来例假,同样是疼的要死,他第一次见她那副样子,
,还想打120来着。想起这个安以若不由发笑。
林牧之也难得见安以若低眉顺眼的样子,“怎么了?”
她收敛了笑,“没什么,你明天去,没事么?”
“放心吧,即使没了那个案子,我也养得起你。”
“拜托,林牧之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侮辱新世纪的女性,谁要你养啊?”疼痛的症状,稍稍缓解了,她又有了斗嘴的力气。
她忽然觉得,如果可以什么都不想,他们两个这样的生活也不错。偶尔的时光,泛着些许的温情脉脉。她身边的男人毕竟也是别人眼中百分之一百的完美异性,虽然她知道他不是。
“安以若,我开始有点同情你了,每个月这样折腾,真是难为你了。”
“不会啊,老人们说,以后有了孩子就不会这样了。”安以若自然而然的说了出口,原本也不觉得话了有什么其他含义,可是两人间的对白久久停滞,她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敢再去看林牧之的脸色,一言不发的靠在林牧之旁边。
关于孩子的事,除了上次在林家大宅的时候提过,似乎从来没有进入两人的谈话内容。之前她一直觉得,他们两个人连生活的感觉都没有培养出来,如果不够相爱,添一个孩子也是个累赘。可是上次和於一淼逛街的时候,碰到一个大学的同学。曾经是她们寝室的小可爱,却没想到已是身为人母,敛去了一身的孩子气,浑身透着母性的光辉。安以若原本坚定的信念多少有点被触动了。
可是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孩子毕竟不是兴之所至的玩具,反之,对于他和她来说更有可能是彼此的束缚和牵绊。
林牧之依旧帮她揉着小腹,语气冷静自持:“安以若,要不,我们要个孩子吧。”
安以若抬头看他,看不清他眉眼中的神色,也猜不透他话中的深意。可是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一时兴起的玩笑,就像当年他问她可否交往,能否结婚一样。
而安以若也是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没有混弄,没有逃避。煞有介事的回答:“林牧之,让我好好想想吧。”
如果真有个孩子,也许她也自然而然地绝了杂七杂八的念头,而顾煜城也将心无杂念的过他的生活。
这样也好,27岁,不是怀孕的最佳年龄吗?
既然下定了决心,那么她也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林牧之她和顾煜城的故事吧。她思索着如何讲起。
“林牧之。。。”她才狠了狠心开口,却被林牧之的手机铃声剥夺了话语权。
他讲电话,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不容置疑,不复之前和她讲话时的细腻。
安以若忽然没了继续讲下去的热情,既然是过去,就让它过去,也许林牧之也没有那份闲心听她提及。
二天安以若起来的时候,旁边的床位已经凉却了。林牧之为了她必须赶早班的飞机,她原本想着早点起来帮忙收拾的,只是没想到睡到那样子沉,连他什么时候出去都不晓得。
她洗漱好的时候,看看时间原本想着路上买点吃的。经过厨房的时候,习惯性的留意了一下餐桌,果然不出所料的留了字条。她过去,拿了字条——微波炉里温了粥,出门前记得喝。三天后回来——他的字体一如之前的刚健有力,只是简短的几个字,却不复之前公式化的交代,安以若更愿意把这几字想成是他的关照。
那种淡淡的满足,淡淡的喜悦,是安以若丢久违的感觉。
窗外久未放晴的明,一如她的心情。心里原本的阴霾也一点一点的退散,原本的浮躁也开始沉淀。
那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安以若比寻常时候积极了一点,只是因为是林牧之的归期,她想着买些菜,做好饭等他。
他们,好像很少能在一起好好吃顿饭的。
路过一家音像店,门前的海报让安以若不由地驻足停留——海报上是已经贵为天王的周杰伦,浑身透着巨星的范儿。
所谓的世事如烟也就如此吧。
周杰伦现在的气场和气质已完全再是当年那个带着鸭舌帽的羞涩男生。当年,他也算是她年少生命中的一场风花雪月。她还记得那时是如何的迷恋他,迷恋他那些镶嵌了故事的歌曲。
而今,年岁匆匆,心境沧桑。她看他也不过只是明明星的符号而已,只是还一直保持着收藏他专辑的习惯,算是一种持续性的纪念。
安以若步入音像店,找到周杰伦专辑的货架。他的新专辑早已经是推销告罄。她想起之前顾煜城送她的那张专辑,后来因为沾了水不能放,一直觉得又可惜又心疼。既然来了这里,她想着重新买一张回去,即使不是原来的那张,但多少也能弥补一下缺憾。
她翻了一下往期的专辑,可是唯独缺那一张。
安以若走到柜台那边咨询老板。
老板说:“哦,最近他刚出了新专辑,销量好得不得了,连带以前的那些专辑也被很多歌迷淘走了。你要的那张刚才才被一个人买走了最后一张。人还没走了,就在那里。”
安以若循着老板的手指方向看去,那边的货架旁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正是这两天被她强行排出记忆的顾煜城吗?
没想到越是想方设法地躲着,越是莫名其妙地不期而遇。
见面亦无言,相见不如不见。
她举起步子正要往外走,刚好顾煜城回头。
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不是。
她只能愣在原地。只觉得手心里冒着汗。。。。
情深不寿(三)
安以若和顾煜城就这样站着。
她心中百般纠结着该如何开口,脑中把字字句句都顾虑了一遍才弱弱的问: ‘‘你也在这里啊? ’’
顾煜城只是淡淡的‘‘ 嗯’’一句。
老板看他们是相熟的,于是自顾自的和顾煜城说: ‘‘原来你们认识啊,这位小姐刚才还要找你手中的这张碟呢?’’
顾煜城听老板的话,心里越发的堵得慌……原来,就算是他送的东西,她都弃如敝履。
安以若不自在的笑着说: ‘‘哦,原来的那张泡了水,不能放了,所以想着重新买一张的。 ’’
她看着面前的顾煜城,表情中并没有多少热情的神色,那样冷淡。安以若忽然觉得,记忆中那个温暖的他只是她一场漫长的幻觉。
多情最怕尴尬 !
她看看外面的天色, ‘‘那个,我先走了。再见。 ’’
不等她转身,顾煜城叫住她‘‘你现在有时间么?能不能和我去一个地方。 ’
安以若知道她该拒绝的,她只怕和顾煜城的独处让心里的那座天平摇摆不定,最终毁了她好不容下的决心。
可是等所有的意识都回温的时候,她人已经在顾煜城的车里。
奥迪R8,一如顾煜城的个性,含蓄内敛,低调的奢华。她还记得,曾经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她说,到时候等他们有钱了,不学暴发户买奔驰买宝马,就买奥迪。那话当时也是只是一时的戏言,当然,那时候,她也不知道顾煜城的家世。只是此刻再回想起那话,只觉得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苦涩。
路上,她原本想着要不要给林牧之一个电话,谁想到反而是他先打过来,说是飞机晚点了,到家可能会很晚。
安以若看着旁边做着顾煜城,也不好多问,只嘱咐他自己小心。
她没想到顾煜城竟然会带她回到B大,那个他们故事发生的场景。
景物一如往昔,只是这里没有了关于她传说。那么多年以来,她一直不敢独自回来凭吊。
她猜不到顾煜城带她回来这里的意图,他不说,她也不好开口。只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入夜的校园,沉淀了白天的喧闹。晕黄的路灯一字排开,投下轻轻浅浅的影。偶有情侣经过,成双成对,勾肩搭背的。安以若不由感慨,年轻真好,可以爱的毫无顾忌。
夜风拂过,熏的安以若陶陶然。仿佛真的是回到那那段心心念念的年少岁月,原本心里存的那股不安也荡然无存。
‘‘真像那个晚上。 ’’
安以若还沉浸在这难得的静谧中,一下子明白顾煜城话中‘‘那个晚上’’的所指,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啊,的确很像他们初始那个晚上。又是一个夏天,又是一个故事多发的季节。
过去,横洹在现实中和回忆对峙,可又能怎么样?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可以旧梦重温。找得到故事的场景,找得到故事的主角,却遗失了故事的味道。
她曾学着以一种逃离的姿态遗忘过去,可是发现太难,让她终究还是开始了另一短生活。而现在她发现,对于过去,顾煜城甚至可能比她更放不下,解不开。
她知道她带给他的伤口,并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能结痂的。她不希望他们的过去成为谋生他下一段幸福的凶手。她已经给不了他想要的幸福,可是她也许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开始另一段幸福,那样,她心里才会好受一点吧。
路过人文楼的时候,顾煜城问:“要进去看看吗?”
曾经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安以若总是拉他到这里听他的专业课,所以对这个地方,他还是存着别样的情感。
安以若看了看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摇摇头:“ 算了吧,室里都有人在自习的。”
‘‘我还记得,你自己的课上,你反而老是睡觉,常常被你的教授点名。’’
借着灯光,安以若分明看见顾煜城的嘴边那点笑意,可是眼却是无尽的寂寞。这样的他,让她心中潜伏已久的愧疚再一次袭上心头。但生活中并不是愧疚就能解决问题,并不是忏悔就能得到宽恕。
‘‘ 煜城,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头发,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坦然。
她没说话,目光定在远处的夜幕中良久, ‘‘我只想知道,当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所以你才会那样突然地和我说分手?’’
这个答案,她欠他四年多,终究还是要说明的。
‘‘当年我家里出了事,是我开口向你妈要的钱。所以我自然也不应该和你在一起了。 ’’安以若还是选择篡改了故事的另一段。顾煜城从前就已经对他的家庭失望,而他不能让那股失望扩大。
‘‘就因为这样,你就贱卖了我们的感情?’’顾煜城的语气凛,眼中燃起的希望也一点一点冷却。
‘‘我别无选择。我知道那是一条绝路,但是那也是我唯一可以选择的一条路。对于我们的感情,我只能抱歉。我知道这道歉来的太迟,也不奢望得到你的谅解。但这也许就是我们的宿命,即使不是那一天,也会是以后的某一天,我们最终必将分开的。你应该有一个更适合你的女子。 ’’
说出了那番话,安以若像是完成了一种严肃的仪式那边释怀。转身面对着顾煜城,他半边脸隐在黑暗中,昏黄的路灯滑过他温良的五官,看不清楚表情。只是下越发的清瘦,越发的寂寥。
‘‘ 煜城,一淼直在等你。 ’’以若的声音很浅,但是确信他听得见。
对于一淼 ,安以若心中也始终心怀愧疚。一淼虽然把自己的感情伪装的很好,可是她对顾煜城的感情,安以若也是明了的。若不是深爱, 一淼当年就不会让她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