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了四年的身影,就这样措手不及的出现在她面前。顾煜城,那真的是顾煜城。
以若只觉得瞬间大脑空白,忘记摆什么表情,忘记站成什么样的姿势,也忘记该以何种身份面对。
她看着顾煜城坐她对面,看他和林牧之寒暄,却始终没给自己一个对眼。
原来世界真的很小,相遇不过转身。原来故人相见,却不得不陌生相对。
故人,顾煜城还会拿自己当故人吗?如果可以,他会选择一辈子都没和她遇见吧。当年他这句话言犹在耳,仿佛是自己噩梦般的诅咒。
以若怔怔地坐下,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种突然地奇遇。
林牧之和顾煜城交谈,安以若却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拔。
她无数次的设想排练过多年后自己和顾煜城再一次相遇的情节。也许在人来车往的十字路口,也许在人声鼎沸的商场,又或者在觥筹交错的饭局。到那时候,他有他的贤妻,他有他的良人,他们相视一望,擦肩而过,一笑间泯尽恩仇,不谈过往,遗忘是非。
可是时间始终没有厚待她,多年前是这样,多年后亦然。她尚未收拾好自己的感情,他就这样以不期而遇的方式再度闯入她的生活。所有设想好的故事的场景和主角都换了。他是她丈夫的挚友,她是他挚友的妻子。现实竟然这样讽刺。
他这样对自己视而不见,对自己视若无睹。这样若无其事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方式吗?也好,如果他可以心里舒坦,就这样吧。
林牧之见以若一言不发,脸色不好,俯身过来问:“怎么,不舒服吗?”
以若回过神,看这对面的顾煜城只是看着他们。多年前,他一皱眉,她就能猜出他的心情,而现在他的表情却深不可测。
“没什么!”以若淡淡开口
“忘了帮你们介绍!”林牧之抬手指顾煜城。“以若,顾煜城,我的发小。”
林牧之转头看向以若,“煜城,这是。。。”
“大嫂!”没等林牧之说完,顾煜城抢先一步。
心钝钝的疼,以若想尽可能的笑的自然,可是分明觉得嘴角抽搐。“你好!”
顾煜城,眼神愈发迷离“你好!”
相互问侯,却没有一点温度。
“煜城,你这样见外干嘛?”林牧之怎么会察觉他们之间的眼神流转,风云变幻。
顾煜城只是笑,那种笑容有多阴森,有多冰冷,只有安以若知道。
她只能假装不在意,假装不明了,自欺欺人得求一点心安理得。
“牧之,你当初不是抱定单身吗,看来大嫂果真是有魅力呢!”顾煜城说的轻描淡写,而眼神却是对着安以若,凛冽得像把刀。
以若乍听这一句,拿汤匙的手一个颤抖,滚烫的浓汤就这样洒在另一个手上。
手火辣辣的疼,却及不上心里一分。
林牧之看到,立马用湿巾给她擦,温柔的责备,“怎么这样子不小心呢!”
安以若任凭林牧之用湿巾敷着伤处,再也没有勇气看顾煜城一眼,错过了他那显而易见的心痛。彼此都成了对方的看客而已。
“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以若逃也似的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林牧之不解得看着以若出去的身影。
以若用冷水冲了冲手。看看镜中的自己。
多年前,是否想过和顾煜城这样见面方式,她狼狈的躲在一角,连正视他的勇气都没有。以为自己修炼的无坚不摧,可是他只要一句便置自己万劫不复。她还在奢求什么,一报还一报,她欠他的不是吗?自己这样子自私的对他,他的云淡风轻比起自己当年的铁石心肠已经万分仁慈了。
安以若收拾好情绪,知道脸上再也看不出半点破绽,整理妥当,走出洗手间。
在包厢外的走廊,以若看到离自己十步开外,顾煜城背对着她说电话。
她停住,静静得看着他的背影,一如多年前的清瘦挺拔。
原来有一天她只能在他的视线之外,注视他的背影。就像很多次梦里,她漂浮在云雾里,看着曾经的自己和他留给她的背影。那样伤害过他,自己哪还能厚颜无耻,心安理得的站在他面前。
以若正想转身走开,恰好顾煜城打好电话转身。正面交锋,目光交错。不过只是十步的距离,却似乎是难以逾越的沧海。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僵持了几秒。最终顾煜城走向安以若。
以若不知道是不是走廊灯光迷离才导致了错觉,似乎看到顾煜城眼中藏着些许的温柔缱绻。她定住了脚步。
顾煜城在以若面前停住,只是看她,并不说话。
气氛太过诡异,而顾煜城那种眼神之于安以若而已仿佛是一种凌迟。她欲抽身离开。却被顾煜城困在他和墙之间。
“安以若,我就这样让你怕的落荒而逃?”
他叫她安以若,而非曾经他说的专属于他的“安安”。
顾煜城仔细打量着以若,“安以若,你很有能耐吗,是不是很幸运找到牧之这样好的终身饭票 ?”
该是怎么样深的一种恨意,让记忆中温文尔雅的顾煜城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以若已经无从知晓。她只想逃开他那令她痛不欲生的目光。
她挣扎着推开他,慌乱中,碰到自己烫伤的手。忍不住惊呼一声。顾煜城骤然退后。
以若借着契机逃开。
一顿饭,以若在诡异的气氛中吃的小心翼翼。直到坐进林牧之的车,她还不能从晚上这场不期而遇中平复过来。她没想过,原来顾煜城和林牧之是旧识,原来林父口中的顾小二竟然就是顾煜城。她只是后来知道顾煜城家是城中富豪,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圈子本来就小。
窗外一片漆黑,一如她的阴霾的心情。她试着调节情绪。
林牧之的车上没碟她只好调到电台听歌。
陈奕迅略带沙哑的声音透过电波,静静得在车内流淌: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 只是寒喧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连歌词都这么应景,以若不由笑得苦涩。
听到歌声,林牧之转头,“你也听他的歌?”
以若奇怪,“还有谁听他的歌吗?”
林牧之忽然想起什么,笑笑,“煜城啊,不知道现在还听不听这些,当年,应该是高中吧,那时候陈奕迅出道不久,煜城很迷他,偷偷攒钱逃课去看他的演出会,后来被他父母一顿好打!”
以若越发好奇,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未看他听过流行歌曲,竟然还会有这样子的事,这真不不像她认识的顾煜城。
“他。。。还会这样?我是说看顾先生这样成熟稳重,不像做这样的事啊?”
“煜城他看起来做什么事都有分寸,但是比谁都犟。我和他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算起来快十年没有真正在一起了。原本大学我们说好一起出国的,后来因为他哥哥出事,他没走成就留在国内。再后来我回来了,他却出去了,最近也因为他父亲的身体回来接手公司。”
顾煜城的性格,以若岂能不清楚,只是他的故事,自己只是一个过客。
“他,都一个人吗?”以若假装若无其事的问。
“听说几年前为一个女人和家里闹的很僵,差点脱离关系。只是之后,不知道怎么分了,也许伤的深了就出去了!”
以若忽然明白,虚伪这种东西,装着装着,就像模像样,最后变成本色出演。就像此刻的自己,明明说的是自己的故事,却非要装的跟听别人的传说一样 。
安以若不说话,只是安静听歌。
路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林牧之停车。
以若不解,直到后来看到他拿着一袋子烫伤药才明白过来。自己都差点忘了手上还有伤。
晚上安以若再一次做梦,梦见顾煜城柔和的侧脸,梦见他温柔得唤她“安安” 。梦见他把自己护在身下,被车撞得鲜血淋淋;梦见他决绝得对自己说,安以若我宁愿没有遇见你。。。。
猛的惊醒,发觉自己一片汗涔涔。。。
狭路相逢(二)
第十章
南方的雨季总是这样冗长,刚晴了几天,又开始一阵一阵的下,断断续续,欲说还休。
安以若只觉得分外烦躁,连日来恍恍惚惚。如果不是手上还留着当日的伤,她几乎以为遇见顾煜城就是一场梦,醒后成空。可是美梦都是幻想的升级,而噩梦却是现实的预兆。
如果当年多给她五分钟,也许所有的故事都会重写。即便她和他不能再相濡以沫,最起码可以心安理得的相忘江湖,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在他恨意的目光中痛不欲生。
她在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遇见他,相知相爱,承诺不离不弃。她以为爱情就是两个人的天荒地老,无关家世金钱。可是当他母亲在她最窘迫的时候把支票扔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出卖了他们的爱情。最终却让一个谎言逼他远离。
顾煜城!
三个字萦绕舌尖,以若却分明读出一种苦涩。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如花美眷终究抵不过似水流年。
安以若去於一淼的办公室交稿。於一淼正忙完手中的活,便叫住以若。
“这几天怎么见你脸色这样子差,难不成晚上纵欲过度?”
安以若已经没有心情再和於一淼开玩笑,“煜城回来了!”
於一淼知道他们所有的故事,她没必要对她遮遮掩掩,只是她只一个云淡风轻的“哦”字,到是让安以若奇怪。
“你知道的?”
於一淼轻啜了口茶“知道,他回来时候还是我接的机!”
“那你怎么没和我说?”她只知这么些年来顾煜城和於一淼都保持这联系,但料想不到他回来第一个找的会是他。如果早知道,最起码心里好有所准备,不用把自己的狼狈这样□裸的在他面前表演。
“还记得那次那个和你提过的人物专访么,后来就忘了和你说,第一个我们要采访的就是顾煜城!他现在可是头号海归精英。”於一淼给以若下了一剂猛药。
以若首先想到的就是拒绝,“一淼姐,我还是。。。”
“安以若,瞧你那点出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却愈发懦弱了。敢情你这几天的魂不守舍都是因为顾煜城。”
以若无言。也许顾煜城就是自己的劫。
“以若,你还要用那段过去惩罚自己多久。那又不是你的错。当年没来得及和顾煜城说,你就现在和他说清楚。”
“一淼姐,让你担心!我和煜城之间,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的清楚地了!”
还记得,当年和他的最后一句对白:“顾煜城,我就是看上你的钱。。。。我不爱你!”感情尚且经不起时间的空白,更何况他们之间,参杂着欺骗,隐瞒,谎言,一个迟到的解释如何能化解得了这么多。即使解释开了,又能怎么样?按顾煜城的性格,难道让他再闹一次和家里断绝关系吗?她自己背负伤痛就好了,何必再扯上别人呢!
“那你准备怎么面对林牧之?他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你预备也不和他说吗?”
於一淼的话惊醒了安以若。她和顾煜城之间还隔着一个林牧之。
只以为她和林牧之之间不干扰彼此生活,不过问经年往事。可是顾煜城,无论对她还是他都是一个特例。几日来在林牧之打量的目光中惴惴不安,惶惶度日也终究不是个办法。可是把话说开了,以林牧之和自己的关系,即便不牵扯到感情,也总会给他可顾煜城这么多年的感情蒙上污点吧。
“以若,你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好点,你把每个人都考虑周全了,却惟独漏了自己!你这样,我看着真心疼!”
以若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林牧之的电话刚好打进来。
“下来吧,我在你们楼下,我们去吃饭!”
只是一句便挂了电话。
自从手烫伤后,家里就没开火。林牧之有应酬有饭局,她基本上要么回母亲那边,要么外边解决。
以若下楼,看到林牧之那辆黑色的大奔停在大楼不远处。这一带并不繁华,鲜少有好车,他这一停倒是引来不好注目的眼光,幸好他没下车,否则可不引起骚乱。
以若看了看四周没什么熟人,才开门进车。
林牧之睨她一眼,“安以若,怎么跟做贼似地?”
她也不和他辨,只是说,“你下次来,别把车停这,招人眼?”
林牧之从观后镜中看她安静得靠在窗边看外边的车水马龙,神情恍惚。安以若本来就是话不多的人,这几日更是分外安静。不和他斗嘴不也不和他争辩,只是一个人想事,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安以若明明记得自己点的都是川菜,可是上来的时候却成了一个个清淡的杭帮菜,不由看看林牧之。
“安以若,你是故意糟蹋你的手呢,也不怕伤口溃烂!”林牧之细心地帮她布菜。
以若想想也是。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糟蹋不得。林牧之似乎这几天对自己格外上心,刷牙洗脸都帮她关照好,倒是让她有几分不自在。
幸好这家店,菜做的够精致,吃着舒坦,让她也暂时忘记连日来的不快。
出来的时候,林牧之去开车,她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等他。不远处站着几个人吵闹,旁边站在一堆人围观。远远听着,还不是小三当道,正妻胡闹的故事。
以若笑他们傻,自己的丑事非要闹到大街上,白白让人看了笑话。
上车的时候,以若依旧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事情?”林牧之问
以若避而不答,只是问“林牧之,像你这样的成功人士,外面是不是也有几房太太?”
林牧之回过头看她“安以若,你会在乎吗”
“切,你爱找谁找谁?我才懒得管 !”
“安以若,你可真是贤妻呢!”
“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吗。这点胸襟还是要的!”
她这答案并非林牧之所想要的,懒得和她在这个话题绕,也不再搭理的她。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