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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远心烦意乱的开车回到四府,到了村口,才想起来下午应该继续去林氏那边,他手捂上脸,却发现手都在发抖,他刚刚不得不走,他知道叶霓会分手,一直都知道她也许总有一天会分手。他就像上到泰坦尼克号的杰克,穿着不属于自己的衣服,参加着不属于自己的宴会。
只希望这晚宴……永远都不要结束。
叶霓是他最亮眼的名片,别人一提到叶霓,现在都是羡慕的语气。可是他却像一个偷了别人东西的人。
旁边有人敲车窗,他打下玻璃。向晨坐在摩托车上,摘下头盔,笑着在车里扫视一圈,“哥,只有你自己,小霓没有跟你一起来?”
向远烦躁地说,“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去看看叶霓他们那楼,我听说已经盖的差不多了。对了——你去和小霓说了吗?到底物业这边涨不涨工资?”
向远想到和叶霓分手就是为这个,更为生气,就是因为网上爆了叶霓他们挣钱,村里人追着他质问,为什么叶霓厚此薄彼,要不是不堪压力,他今天也不会去,他怒声道,物业还在培训期,涨什么工资?”
“那公司发展的好呀!”向晨抱着头盔笑,“发财怎么不让人沾沾喜气。”话锋一转又追问,“那是不是现在不涨,等过段时间这本别墅开卖的时候,就可以涨工资了?”
向远说:“滚一边去,你不这么多话行不行!”
向晨被骂的一愣,“哥,你心情不好?”随即想到网上的消息,“不会是和叶霓吵架了吧?难道网上的消息是真的?”他脸色一变,“妈的她敢红杏出墙,我带人找她去。”
向远郁闷地说,“你别添乱,不是那事。”
“那是怎么回事?”向晨戴头盔的手迟疑下来,“真的?”他不大相信,“如果是你就直说,我带人去,别管对方是什么上市公司的,那些人最爱面子,敢抢咱们四府的人,天王老子也弄死他。”
向远想到叶霓那疏离高高在上的做派,只觉得向晨的话,更是坐实了,——他们不是一路人!
他烦躁郁闷地一拍方向盘,咬牙说,“她说和我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向晨反问,“怎么不是一路人。以前都挺好,她以前那么傻你也没嫌弃她,还救过她,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向远说,“她摔了头,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她说那不是一路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甩开你是不?”向晨急问。
向远觉得“甩开”那个词非常刺耳,好像大家都料到叶霓有一天会甩了他一样,他拍着车门说,“你胡说什么!”
向晨看他脸色不好,说道,“我就是那么一说,料她也不敢。敢分手,我们天天去她家堵她。”
向远忙说,“别胡闹。”要是以前的叶霓,他觉得也许没什么,现在的叶霓,敢做这样的事情,那可是绝了两人的路。
他说,“你别到村里给我去胡说,没你想的那些事。”他说完发动了车。
向晨看着他开车离开,却没有动。他和向远从小认识,向远的不妥绝对无法瞒过他,向远和叶霓出事了。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他拿出手机来。
“二蛋,你叫上几个人,咱们去金叶找叶霓去。”
向晨他们很少离开四府,总在这一片活动,离开自己熟悉的地盘,总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要不是现在归到了金叶物业,他们根本不会对外面这么熟。
一路熟门熟路开到金叶。
也不上楼,到了楼下就给叶霓打电话。
叶霓正在开会,听到电话,还大咧咧叫她下去,她气的险些摔了电话,她暂停了会议,让大家出去。
问向晨:“什么事?”
向晨看着眼前的摩天大楼,要不是这么多人跟着,站在这个门口,他都会觉得没有底气,他清了清嗓子说,“你和我向远哥吵架了?”
叶霓说,“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于公于私,这事情和你都没关系。”
这一段话说的冷静而疏离,向晨立刻感觉到了叶霓的强硬,他心生反感,说道:“难道你真的要和我哥分手?”
叶霓说,“我给你一次机会,这事到此为止,如果你还要管我的私事,从今天开始,你和你们村的人,都别到金叶来上班了!”
“什么?”向晨惊呼。
叶霓毫不犹豫挂了电话。
这世上,能说话的只有利益,给他们三千也许不领情,可等收回来的时候,看看谁会放得开。
下面的会议时,公司增加了安保方面的预算。
蔡庭听叶霓提议这个,什么话也没说。今天向远和叶霓喊叫,其实很多人都听到了。蔡庭有些担忧,四府的民风在他来了之后,已经做过了解,叶霓和向远的事情他也隐约知道一点。
真的是不合适。
就像是一个盘子配上筷子,让人怎么吃饭嘛。
分手了好,分手了喜大普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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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晨在楼下,捏着电话,半天都没有缓过来劲。
叶霓,竟然摔了他的电话!
——简直无法想象。
“哥——”旁边一个小子看他如同被定身了,喊他一句。
向晨回过神,问他,“我多久没有见过叶霓了?”
“老久了吧。”那小子说,“反正搬来这边,咱们都没见过,我最后一次见她,还是丽高开盘那天。乖乖,现在那么漂亮,我都不敢和她说话,更怕她看见我和我说话。”
向晨觉得他没出息,恼道,“我问你的啥?没出息样,滚!”
“怎么了?”另一个人又问他。
向晨瞪视着门口,真想进去找叶霓,可是看到那“高门大户”,那茶色的不知什么玻璃,一眼望不到天尽头,他仰望着,只觉得太阳从那玻璃上反射出的光,令他不寒而栗。他又心里生出一种胆怯来,好像这玻璃的楼后,是他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的什么世界……
他一咬牙说,“先回四府。”这事情,看样子比他想象中还严重。
来的时候没想清楚,一路飙回四府。
向晨也不敢再去找向远,回了家。他妈正在家和一个媒婆聊天,看样子又想给他介绍对象,他一烦,扔下摩托头盔喊,“还介绍个狗屁,现在的女孩,都是有钱了就翻脸不认人。”
“什么翻脸不认人?”他妈看到儿子不高兴,立刻过来关心。
那媒婆也是他们村的,笑着说道:“是外面的谁惹你家金蛋不高兴了吧?”金蛋,银蛋,四府的宝贝蛋特别多。
向晨以前不怎么反感自己的这称呼,但想到今天见到的那现代化的高楼,以前也见过,但因为楼里面没有自己认识的人,觉得那东西离自己特别遥远。
可是现在,叶霓都进去了。
她站在了一个,他们曾经想都没有想过的位置,令人生出惧意来。
他说,“妈——是不是女人也是越有见识心越大?”
他妈妈笑,“早点结婚过日子才是实在,趁着女人年轻有精力,和孩子玩着玩着就长大了。”
“咱俩说的都不是一回事。”向晨略郁闷,他觉得他和自己妈妈也不是在同一个世界。
“那你说的谁家的事?”那媒婆笑着问,虽然说是媒婆,可也才不到四十岁,又爱说笑,向晨和她也熟,心里正想不通,就说道,“是向远的对象,好像和他吵架了。好像说向远和她没共同语言啥的。”
“吵架?”那媒婆立马翻了个白眼,“她能找到向村长的宝贝儿子,那真是祖宗烧了高香,向远是咱们村唯一的五个大学生。她还挑。也不看看谁配不上谁?”
向晨提出她的语病,也没心思纠正。
“对了,你听人说那网上的消息没有?”向晨妈忽然问她。
“看了。”那媒婆一拍大腿,“为这事我还专门学了一下上网。真是不与时俱进就不行。等金叶二期的钱到了。我一定给我家买一台。”
向晨妈说,“可不是,要从这方面说,向远还是有点福气。就是这女人,成天忙事业,以后结婚肯定不爱做饭,也肯定不爱多生娃。”
“那没男娃是不行的。”媒婆说,“向远家九代单传,一定得生出男孩。向远妈和我说过。”
“那生孩子的事情,咱们村里的女人愿意。外面的女娃现在都爱讲什么男女平等,不见得原意给她男人生那么多孩子。”
媒婆摇头,“别的还好说,这个肯定不愿意,我听说她和那几个有钱的男人,都是一块做生意,而且是在什么酒吧认识的。这女人和男人一样,要在外头混,还喝酒,希望这样的人遵守妇道,有什么传统美德,绝对没希望。”
她摆着手,语气坚定。好像在她的媒婆生涯中,见识过无数这样的女人。她的语气完全是专业技术过硬几十年的“贤妻良母质检员”。
向晨看着她,忽然发现这女人,充满自信的时候令人很有安全感。
他拉了把椅子,坐过去问,“以前叶霓不这样,她现在是磕了头,人变聪明了,但是和以前,就有点不一样。但以前向远能拿住她,以后应该也可以吧?”
“这话不好说,得看向远的手段。不过……男人能拿住个女人给他挣钱,也叫本事。可是那女人挣的钱,不是一个子也没给向远,顶个屁用。”那媒婆又转头对向晨妈说,“看人要看她家上头三代,别相信孬竹出好笋,那女人连妈都没有,我听向远他妈说的。”
“呀,这事我还不知道……”两个女人又开始互相交流信息。
“她现在在外头见的人多,说不定遇上那些男人又舍得给她花钱。自然看不上向远。”
“但没有向远他爸,哪里有她今天?”
“那这算啥,外头的女人,不顾家不过日子的人大有人在。”那媒婆撇嘴。
向晨妈补充,“……何况现在还有钱了。女人变坏就有钱,有钱一样能变坏,你说的对!”
向晨一怒之下站了起来,“她以前没钱也就算了,现在有钱了,再想去挑高枝,门也没有。她也不想想,没有向远和咱们四府,哪里有她今天。”
“你家金蛋这句话可说的真对!”那媒婆说,“吃水不忘打井人,没有咱们四府,那女人能有今天?”
“对了。”向晨妈一拉他,“那向远和她闹翻会不会是要钱的事情?”
“也许是,向远说不能涨工资。”
“看吧!”向晨妈恨声道,“我都猜到了。——你说她身边现在那么多有钱人,她咋还这么抠?连个车也不舍得给向远换。”
说到这车,向晨对叶霓也很有意见,明明已经挣钱了,连个好车也不舍得给向远换,他们问了向远几次……向远支支吾吾。
不知道车是男人的面子吗?
向晨说,“先别管这么多。公司有楼盘要预售,看这次挣多少钱再说。”他嘴上没有说心里话,叶霓今天威胁的那句话,留在了心里。
帮向远出气固然重要,可是现在一个月三千块钱,要是没有了,也不是小事情……向晨觉得憋屈,这话不能说,让别人知道叶霓敢这样威胁他。他都觉得没面子。
全然没想过,他这样的所谓面子,在叶霓那里什么也不是。
☆、第144章
天刚蒙蒙亮,四府的早晨,空气格外清新。
向远打开院门,轻手轻脚,好像生怕惊扰到什么人。
“远——”他妈从厨房冲出了,“你怎么不吃饭就要走?”
向远立刻露出沮丧的表情,不耐烦喊了句,“我要早点走,今天有事。”
“能有啥事?”他妈冲过来,伸手把他往回拽,“你怕遇见村子里的人,才走这么早。你以为我不知道。”
向远不说话。
他妈伸脖子打量他的表情,关心道,“又有谁说啥了?”
向远支支吾吾,那些堵心的事情,堵心的话,真是不想说,但是不说他妈一定不让他走。何况告诉他妈,也许他妈会有办法,他犹豫说,“就是烦人,村里人总问我点奇怪的话,前天向发他妈问我,‘你那对象那么有钱,给你买过啥?’我说没有,她就又说,‘没给你买过名牌呀,不是说她现在可有钱了?’”
“向发他妈问的?”向远妈紧紧盯着儿子的表情,生怕错过半丝委屈,“——那你咋不回嘴?”
向远说,“我回嘴了,我说‘我不缺东西。再说她一个女孩,我为啥要她的东西。’她们就又笑着说,‘她那么有钱,你为啥不让她买?还是她不舍得吧。”他学着村里人说笑阴阳怪气的声音。
向远妈自然了解村里的这些事,大家平时都没事情干,现在叶霓发了财,网上也有消息说她都是为了男朋友,自然会有人以为她给向远买了多少好东西。
她安慰道,“你别听她们说,都是嫉妒你,以为叶霓有钱偷偷给你买了多少好东西,又以为咱家藏着掖着。也有人打听金叶后面给咱们家的耕地款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就是那么回事。”
向远一听他妈也没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办法,不由有些失望,还以为村里的女人有自己的办法。
他妈妈看他怏怏不乐,又安慰道,“你别放在心上,就是你爸说的,让金叶把大家的工资都提一提,不要厚此薄彼,咱们在村里到底是有头脸的人,要给他们做主。你当了主,他们自然服气,也就敬着你了。”
向远想到因为去要钱,还和叶霓吵了架,又烦躁地说道,“那办法也不行。叶霓不愿意。都是我爸,出的那烂主意,一点也不好。”
向远妈昨天已经听过儿子说叶霓不同意,又说道,“你爸也是压力大,那么些人都以为咱们家有了个发大财的儿媳妇,上亿的资产呀。你真是说出去都吓死人。”
向远不说话,他和叶霓现在,已经被叶霓单方面分手了。
向妈妈又说,“你不是还给她买了块表吗?那她就没有表示,和你礼尚往来一下,你有件东西,也能堵住村里人的嘴。”
向远想到叶霓昨天绝情的话,还惦记什么东西。如果没有了这个女朋友,那么余生里,他都会过在回忆这场盛宴中懊悔。
他说,“你别管我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
向远走的飞快,远处有鸡叫声。他妈妈站在门口,身后有声音,她望着儿子离开的方向说,“你看看,把儿子都逼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