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卓然将两人送到黎邵晨的公寓时,已经是夜里凌晨一点多钟了。黎邵晨再三挽留,他还是执意开车回去。几年的光阴过去,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来去若风的浪子。他已经有了家,而那个温暖的小家里,有他心爱的人在无怨无悔地等待着他。
送走了好友,黎邵晨转过身,看着钟情若有所失的面容,突然几步冲上前,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浴室走去。
钟情大骇,拼命捶打着他的肩膀:“你这是做什么!”
黎邵晨却笑:“一起热腾腾洗个澡,祛祛身上霉气!”
他把钟情放在地上,另一手已经去拧水龙头,如烟似雾的热水“哗”的一声落下,吓得钟情“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捂自己胸口。
她在客厅站着等候时已经脱掉外套,黎邵晨动作更快,眨眼工夫已经脱得一丝不挂,随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狠狠吻她的脸颊和耳朵。
钟情身上的裙子和丝袜湿漉漉地剥下来,如同剥掉山竹赭红色的厚重外壳,她整个人簌簌抖着靠在黎邵晨的怀里,一双手臂紧紧挂在他的脖颈上。
这三天两夜过得太漫长,两个都以为险些失去对方的人,此时紧紧拥抱住对方,如同失散已久的两个半圆,此刻终于完满地嵌合在一起,再也不会感觉孤单。
黎邵晨轻轻亲吻着她的头发、脸颊,最后终于在热水的喷洒中找到了她的唇,轻轻地亲吻,如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亲吻着初初绽放的玫瑰,既温柔又温暖,让人无限眷恋,甘愿耽溺其中。
钟情几乎想不起两个人是怎么一起回到床上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看到了床单上无尽的蓝,如同无限广袤的海洋,宽容张开整个怀抱接纳他。钟情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体上方的这个男人,就如同一片无限温柔宽广的海洋,他热情、乐观、不计较得失,对待她仿佛有着无穷尽的耐心和包容,无论她曾经有过怎样的狼狈,或正在有着怎样让人无奈的倔强,他都一直静静地陪伴着她,守候着她。但凡有他的温度,就能让她感受到稳稳的幸福。
还记得曾经上大学时,有一次和同宿舍的人一起聊起对于未来爱情的憧憬。那时她还没有谈过恋爱,对于星座却研究得入迷。于是有个同学就问她:“你说了这么多关于各星座男人的缺点,那照你这么说,哪个星座的男人,好像都不适合嫁。”
另一个同学说:“是啊,天蝎座的男人心眼儿小,射手座的男人太花心。像钟情这样坚持原则不易松懈的天秤女,大概最后还是选个大海座的最称心。”
当时所有同学听了这话都笑作一团,包括钟情自己。
那时尚且天真,却又对未来怀着自己都不明确的轻轻愁绪。十二星座的男人遍布世界各个角落,可那个能够无限度地包容她,甚至纵容她的“大海座”男人,又在什么地方等待与她在下一个拐角邂逅呢?
后来她认识了陆河。她是个爱认死理的姑娘,喜欢上一个人,就一心一意以为能跟这个人白头偕老的。
可哪知道,最初遇见的,不一定是良人,就像人往往不会一辈子都坚持自己的第一份工作。经过一个又一个路口,迈上一步又一步阶梯,往往人生已经独自走过许多年,才终于见到那个令自己倾心不已的对象。
一片刺痛与热烫中,钟情紧紧扣住面前这个男人的脖颈,主动送上自己的吻,并在黎邵晨惊讶的目光中,迎上他的眼,笑着说:“我好像爱上你了,黎邵晨。”
而向来注重以实际行动说话的某位总经理,听到了这句几乎从未敢奢望的情话,接下来的多半个夜晚都在积极回馈自己的激动与感激之情。
一片混沌与迷乱之间,钟情迷迷糊糊地轻逸出一声叹息,迎来黎邵晨有些不安的问询:“怎么了,不舒服吗?”
钟情紧紧抱住他,把自己滚烫的脸颊贴在他的脖颈上:“没有……就是觉得这个晚上好像有点儿太长了。”
黎邵晨低笑:“会吗?我还嫌太短呢……”
而天边,已经显出朝阳初升的光晕来。黑夜再漫长,也总会迎来晨曦。有时看起来依稀是无边的黑暗,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是离天亮最近的色彩。
Chapter 24 落幕之后
青空湛湛,
日光晴好,
钟情站在原地,
一时间几乎迈不开脚。
因为星澜方面坚持上诉,而李茶一家又在积极跑动,陆河的这个案子,从最初一起简单的经济诉讼案,渐渐转变成石、李两家在商界的角逐。或许正如当初黎邵晨的预言,陆河在处理星澜的一些问题上,个人情绪太过浓厚,反而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尽管李家着力为之斡旋,最终还是被人民法院以挪用资金、职务侵占两项罪责判处一年有期徒刑。而以陆河为法人代表的白路进出口贸易公司,也因为一系列关联被吊销营业执照,最终关张大吉。
案子的终审结果下来时,已经是来年的春天。平城每年到了这个季节,都是满城飞絮,杨絮柳絮混杂在一起,一团团地漫天飞舞,远远望去,如同一场迟来的春雪,薄且飘忽,让人无端觉得心绪纷乱。
钟情一觉醒来,只觉天光大亮,映得整个房间四处暖意融融,拉开纱帘一看,如同几天前的天气一样,晴空万里,满城飞絮,倘若不需要出门,坐在家里喝喝茶看看景,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这段时间,她常常宿在黎邵晨的公寓,对房间各处摆设了若指掌。在卫生间里洗了个澡走出来,换上衣架上挂着的那套橘色的春装,却迟迟不见黎邵晨的人影。房子不大,钟情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又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最终确认这家伙并不是像往常那样跑去买早点了。已经上午十点,无论哪家的早点铺子这个时间也该关门了。
钟情一时间有点蒙。这段时间以来,她越来越习惯黎邵晨的存在,也渐渐把他当成一个可以放心依靠的伴侣,不管他从前在外人面前是如何表现,但自从两个人从清河镇归来,黎邵晨从来没有让她失落或失望过……
这样想着,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那天在酒店会议厅,面对陆河的重重刁难,黎邵晨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模样。钟情在沙发上坐下来,露出一抹有点自嘲的笑,好吧,除了这件事,他从来没让自己失望过。
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再抬起头看看钟表,又半个小时过去了,钟情突然意识到,无论这家伙跑去干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也太过分了。
刚要起身去拿手机,眼角余光却被什么东西吸引住,钟情皱了皱眉,又坐回沙发,朝着茶几的方向望去。
茶几上摆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一盘新鲜的水果,有蛇果有芦柑还有两颗香酥梨,那上面依稀可以看到细小的水珠,很明显是不久前才清洗好盛出来的。就在果盘下方,压着两张折叠起来的纸张。
钟情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一晚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对酌红酒的时候,桌上并没有这样的纸张,再看看那盘新洗好的水果……钟情突然有点儿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别是突然要搞什么不辞而别吧?
将折叠起来的纸层层打开,钟情来来回回把上面的内容看了几遍,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大概算是某种程度的告白信?
亲爱的朵朵:
就在昨晚,我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丽芙卡的大老板对这次合作非常满意,负责人说如果我们有合作意向,希望能签订一个长约,并特别表示,希望这次中方的总负责人是你。恭喜你,亲爱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最特别的那个。
我曾答应过你,今天要陪你一起去监狱探监。但事到临头我又失约了。我想我应该先跟你说声对不起。不过先别生气,朵朵,看完这封信,再看看另一张纸上的东西,最后用你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你的选择和决定。
一直以来,都是我向你索求许多,这一次,就像你父亲曾经对我说的那样,我希望能由你来选择未来人生的路。不过你放心,无论你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丽芙卡的案子都将交由你负责,卓晨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爱你的黎
钟情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盯着手上那张写着平城—景德的机票看了许久,最终模模糊糊意识到一个事实,黎邵晨这算是……突然对她放手了?
印象里,这个人一直那么骄傲,那么自信,几乎强大到刀枪不入的境地,无论面对什么对象什么情况,都能笑脸相迎舌灿莲花,这样一个人,居然有一天会说出“我希望你的未来能由你自己选择”这种话!看起来仿佛是为了自己能够开心做出莫大牺牲,可钟情突然发现,自己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长久以来,她习惯了一开始黎邵晨不温不火的陪伴,习惯了后来两个人逐渐默契的合作,更习惯了他在每一个关键时刻对自己主动伸出的手。从伯乐到上司,再到朋友、恋人,每一步都如同一曲默契的华尔兹,是黎邵晨在带着她旋转起舞,或许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掌控主动权的那个。可却没有人想过,如果没有她无声的默许和追随,这一支舞就不可能完成得如此完美。
如今曲终人散,那个始终对她张开臂弯的人也如同其他人那样转身离去,他以为自己不会主动去追吗?
钟情怀着一腔恼怒,打开另一张纸。与之前那张字体洋洋洒洒的手写信不同,这张纸上只有一行字,落款却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趁现在还有时间,照顾好她。我会回来。
陆河
钟情先是一窒,随即轻轻吐出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让黎邵晨那样向来自在悠游的人也坐不住,最终决定通过一封信来表白心意、对她放手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陆河的这张字条。
与黎邵晨的洋洋洒洒、隐见风骨的字体不同,陆河的这张字条上,虽然只有一句话,却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横竖撇捺都运笔有力,刚劲到了极致。都说字如其人,或许这正是两个人性格的不同之处。黎邵晨外圆内方,看起来没有原则,其实那些规矩和底线,都被他深深埋在心底。而陆河经历过这一番风浪,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勃勃,正如那天在丽芙卡招标会上的表现那般,原来他是那样怀揣着雄心壮志的一个人。
钟情轻轻抚过陆河字条上的每一个字,自从回到平城与陆河重逢,经过了最初的排斥和质疑,以及后来歇斯底里的厌恶和鄙视,这几乎是第一次,她能够静下心来,心平气和地回忆从前与他的种种。
或许就像黎邵晨所说的那样,陆河和李茶,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楚,但这也不全是她的错。人的改变,总是一点点展现的。即便到了现在,她也愿意相信,从前那个会在雨天帮助小女孩回家的陆河,那个会在自己爬山时在后面撑自己一把的陆河,那个曾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陪伴自己、关爱自己、真心实意想要给她一个美好未来的陆河,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在他心里,曾经发生过的这些,都比不过他一心想要完成的那番事业罢了。
而李茶,她或许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有过不一样的面貌,真实的她,或许并不是那样天真热情,但钟情确实曾经感受过她对自己的关怀和喜爱。那个面对着坏掉的打印机不知所措的女孩,那个因为自己被迫离职一路哭着相送的女孩,和记忆里那个身姿挺拔、样貌俊美的男孩一起,曾经真实而鲜活地存在过,并将永远尘封在那些宝贵的记忆里。
更何况,如果把自己整个抽离出来看,他们两个也没有犯下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错。
这样想着,钟情把陆河的那张纸重新叠好,压在果盘下面,又将黎邵晨的那张手写信连同机票一并收好,放进了背包里。
没有了黎邵晨的陪伴,她选择了最普通的交通工具,从家门口搭乘一辆公交,踏上了前往监狱的路。
她走得早,路上倒了两趟车,临到了监狱门口,距离下午的探监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空闲。
这一天的天气似乎特别好,阳光明亮而温暖,平城的上空弯拱着难得一见的蓝天,几乎看不见几朵云彩。监狱位于郊区,周围没有过多的树木,杨柳絮一类的东西几乎不见,清新的空气里飘浮着某种暖融融的味道。
钟情把手搭在额头做个凉棚,抬起头向着远方的天空张望,突然就记起了许久之前的许多事,小时候在家乡,年少时在校园,以及长大后来到平城,那么多的记忆,因为景色相似的同一片蓝天,突然而至,温柔之中又有点拥挤。
钟情微微笑着放下手,再抬起头的时候,就见一辆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自己面前。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她穿着一件宽大的酒红色毛衫,白色瘦腿裤,利落的短发依旧是柔美的亚麻色,脸上描绘着淡淡妆容,樱粉色的唇在看到钟情时,自然弯成一个浅浅笑弧。她朝向的方向有些逆光,所以不得不微微眯起眼,朝着钟情笑着说:“钟情姐,你也来啦?”
钟情已经一个人站了半个多小时的光景。半个多小时,已经足够她想清楚许多事。所以她并没有像从前与她约定的那样,撇开视线视而不见。她也露出极浅的笑,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铁门徐徐打开,从里面传来一道清晰而坚定的声音:“探视人员,来这边登记。”
李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听到这把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转身朝着大门方向奔去。跑出两步,她反应过来,有点儿羞涩地笑着说:“一起吧,钟情姐。”
青空湛湛,日光晴好,钟情站在原地,一时间几乎迈不开脚。
番外 东山再起
门外响起一声清脆的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陆河和另外一个犯人依次排队走出去。走廊的水泥地打扫得一尘不染,从一边窗户倾泻而下的阳光又暖又干净,陆河微微仰起头,他知道这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
没进监狱前,对这个地方有着许多想象和假设,真正进来了才发现,这里也没有许多人以为的那么可怕。
这里很有秩序,一天里的绝大多数时间,都非常安静。关押在这里的犯人大多都是两三年就会放出去的,没有杀人犯,没有恐怖分子,更没有人不开眼地会成天闹事挑衅,因为大家都清楚,老老实实把有数的日子一天天过完,就能出去了。
有时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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