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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仍旧看不见
时逢盛夏，炎炎热风如幽灵般地在天地间游荡，香风四溢，荷花盛开，灿烂如朝霞，翠碧的莲叶如盖相接，微风轻拂，花叶蹁跹。
苏清梦坐在小亭的横栏上，一只手搭在横栏外，刚好可以触摸到亭亭如盖的荷叶。
鼻端是荷花独有的清香味，苏清梦微微勾起了唇角，“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暖玉？这荷花开得可好？”
苏清梦笑着，虽被一条白练蒙住了她的双眼，唇边的笑意却是温柔的。
暖玉正拿着扇子，在替苏清梦一下一下的扇着，借此驱逐炎热，闻言，也含笑看向了那碧波如倾的湖水，答道：“甚好。待小姐纱布拆下，便能看见了呢。”
苏清梦也是抿唇一笑，指尖在叶盖上滑着，“恩。”
“清梦。”
楚星流走进了小亭，面带着笑意，一身冰蓝的洛星河跟在他的身后，手里还端着装有纱布和药物的托盘。
“三叔。”苏清梦回过头，脸上是浅淡的笑容，很是温和。
“今日感觉怎样？”楚星流笑着，面色慈善。
“挺好的。”苏清梦淡淡的笑着，温婉如花。
“来，我们换药了。”楚星流笑着，从洛星河端着盘里拿出了一把小剪刀来。
“好。”苏清梦颔首一答，收回了放在横栏外的手，合手放于膝上，端正坐好。
楚星流执着剪刀，走到了苏清梦的身边，刀口一合，纱布相交处便散开来，楚星流右手牵着纱布的一边，小心翼翼的绕着苏清梦的双眼部位一圈圈的拆开来。
纱布拆下，纱布下，苏清梦紧闭着双眼，如蝶翼般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眼皮一跳一跳的，似乎想要睁开眼来。
“清梦，可以睁开了。”楚星流温柔的说着，那声音里饱含着期待。
洛星河目光沉静的看着苏清梦，一面期待能看见那双明亮眸子睁开的那一瞬所带来的无限光华，一面又希望苏清梦能一直这样沉静的闭着眼，看不见他的隐忍，看不见他的压抑，他也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可以发自内心的对她好。
紧张的目光凝结在苏清梦的身上，苏清梦也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着，她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
缓缓的睁开眼，如同沉睡的蝴蝶开始苏醒一般。
“能看见吗？”楚星流神情有些紧张，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清梦。
苏清梦勾唇，微微一笑，“还是看不见。”
“唉……”暖玉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已经换了四次药了，苏清梦还是看不见。
“没关系。”相比于他们的唉声叹气，苏清梦倒是要平静得多，“我已经习惯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但暖玉听来却是觉得尤为的苍凉，那样明媚的苏清梦，几时这般心如止水过了？
“别担心。”楚星流一笑，宽慰道，“才不过一月而已，急不得。慢慢来。”
“是啊。”暖玉这时也微微一笑，“慢慢来，会好的。”
“恩。”苏清梦点了头，唇边笑意浅浅，温柔若水。
“星河，把新的药递给我。”楚星流直起身子，看向在一边平静看着的洛星河。
洛星河闻言，端着托盘走到了楚星流的面前，楚星流将一块小纱布蘸了些许药膏，涂抹在了苏清梦的眼皮上，细细的抹了一层，然后再将浸了药剂的纱布再次覆在了苏清梦眼睛上，开始一圈圈的绕了起来。
眼睛处感觉到凉凉的，在第一层纱布覆上双眼时，苏清梦恍惚间，好似看见了一片白光，和几个模糊的轮廓，惊愕间，楚星流已经将眼睛上的纱布绑好了。
苏清梦想要开口告诉他们，但是想了想，又忍住了，那一抹白光不过转瞬即逝，也许，这也会是她唯一一次见到了，有希望便会有失望，苏清梦感觉得到她每一次换药后，仍旧看不见东西，让自己身边的人，很是失望。尤其是楚星流，毕竟这药剂是他一手配好的，每每不成功，他便要会百草堂待上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还是不要告诉得好吧，等真正看的见了，再说也不迟。
“暖玉，同我去趟百草堂。”楚星流替苏清梦包好眼睛，侧首，面带笑意的向暖玉说道。
“恩？”暖玉微微睁大了眼，先是一愣，片刻便会意，颔首，答道：“是。”
两人离开，小亭里便只剩下苏清梦和洛星河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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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洛星河的温柔
洛星河走到了苏清梦身边坐下，侧首，望着眼前那一碧千倾的莲塘，眉目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苏清梦静静的坐着，忽然想起了那日，应该是个霞光万丈的傍晚，她也是坐在这里，黯然神伤。
而他，就是那个时候回来的，虽然看不见他倦怠的眉目，和风尘仆仆的模样，可是他只是站在了小亭的石阶上，她便知道是他，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还来不及换衣的他。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倦意和慵懒，在轻拂的晚风中，悠悠的送到她的耳朵里，在传到她的心里。
“很失望吧。”
同样轻，同样柔的声音再次在耳朵边响起，苏清梦收回了思绪，答道：“说不失望是假的。如果我不曾有过光明，那倒无妨，可我毕竟……曾经是看得见的。”
说到最后，苏清梦的神色里又再次浮现处了落寞来。
“你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这样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洛星河坐在苏清梦的身边，目光依旧望着那片莲塘，可是那眸子里却是翻涌的暗潮。
苏清梦微微垂了眼，贝齿轻咬着下唇，“星河你不也有不能跟我说的事情吗？我不曾咄咄逼人，你也就别再问了。”
话音落下，便是久久的沉默。
“你就那么想要护着他吗？你怕被人知道什么？”犹豫许久，洛星河还是说出了口。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计较秋染襟和苏清梦的那份信任。犹记得刚刚把苏清梦救下来的时候，她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秋染襟如何了。她那样紧张和担心的神情，急切的语气，让一直守在她床榻边上的他，怔忡半晌。
苏清梦微张着唇，有些愕然的面朝着洛星河，看不见他的表情，让她的心有些紧张了起来。
“我没有。”苏清梦微微垂下了头，一颗心紧张的在胸腔里砰砰的跳着，脑子里满是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中，她颤巍巍的站在屋顶上，往石缸里扔下那些药粉的画面。
洛星河移目垂眼，看着苏清梦的脸，被纱布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可还是能看出她努力想要掩饰的神色来。
“罢了。”良久，洛星河叹了一口气，“往后，我也再不问你。”
“谢谢你。”苏清梦微微一笑。
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两个人都怀心事，似乎从两个人的关系开始缓和了之后，反倒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从前，都是苏清梦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说，他默默的听着。可当苏清梦安静下来，不再主动开口说话后，他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星河。”又过了许久，苏清梦忽然启唇说道。
“恩？”洛星河一应，眸光柔和。
“现在的我和从前的我，你认为哪个更好呢？”苏清梦怯怯的问着，看不见她纱布包覆下的眼，可是能够想象得到，她那双美丽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
“你想要问什么？”洛星河微微的笑着，眸子满溢温柔，如同那高耸的冰山上那汪沉静的湖水一般。
“我从前总是烦着你，总是闹腾，你定是不喜吧？如今……”苏清梦轻声的说着，忽然一笑，“我现在也算是温柔如水了。这样的我，你肯定更喜欢一些吧？”
她微微的垂着头，脸颊上有着淡淡的红晕，贝齿轻咬着下唇，一副娇羞不胜的模样。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可是她眼睛看不见了的这一个多月以来，她和洛星河之间确实近了不少，洛星河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就像舅舅还没有过世之前那样，那种好，是有心的。
风吹过，扬起她身后垂顺的青丝，如同水袖般在风中舞动着，柔美而清丽。
洛星河怔怔的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半晌，一抹温柔的笑在唇边绽开来，他的声音，他的话，和他的微笑一样，温柔得如同二月的春风一般。
“清梦，你便是你，欢脱也好，沉静也罢，都是你。”
苏清梦讷讷的听着，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是听着他温柔的语气她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心中的那个结似乎也就这样解开了。
“我明白了。”苏清梦一笑，那笑容就若从前一般，明媚可人。
“要回去了吗？”洛星河轻声询问着，“该是用膳的时候了。”
“好。”苏清梦一笑，站起身来。
洛星河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一步步温柔的引导着她往小亭的外面走去。
他的手还是那么冰凉，可苏清梦却隐隐的觉得有一种温暖传递到了自己的心里，就像十二年前，她第一次握住他的手一样，那么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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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我不见你，你就不来见我吗？
夏日炎炎，热风浩荡的卷过大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朱色门。吹过青石板的路径，吹过开满莲花的小湖，吹过那檐角下悬挂着的风铃，奏出一段悦耳的音乐来。
门户深处，有小院一座，隔墙便见院内翠竹凌云，凤尾吟吟，朱楼如画，木铃入耳，这画楼既有金缕玉饰的富贵，又有竹木相搭的清雅。
小院里种着一树石榴，此时正值花期，石榴花艳艳盛开，如火如霞。石榴树一旁，是一片凌云翠竹，翠竹密密遮挡起日晖，清凉的竹荫之下横着一张竹榻，榻上卧着一人，紫衣凌乱，发冠斜落在一旁，墨色长发散了一榻，衬着一张雪白的，五官轮廓无处不是精致的脸更加的魅惑。
榻旁摆着小几，几上青瓜红果玉碟点心茶酒杯盏，一切都是如此静谧悠然，如置雅境。
“侯爷，苏小姐找您。”宋管家走上前来，在竹榻的跟前恭敬说道。
“恩。”秋染襟闷声一应，“让她进来吧。”
他说着，悠然的睁开眼，抬首望着头顶的翠竹，万千竹叶倒映在那双黝黑如墨的眼里，他的面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似在观赏美景又似沉吟思绪。
从京城回来近一月了，竟是从来没有见过她，尽管日夜牵挂，却始终没有勇气去见她，他怕见她哀伤的神色和泪流满面的凄然，便只能强压下心头的那份牵挂，知道她好，也就可以了。
良久，宋管家领着苏清梦和暖玉走了进来，苏清梦的手搭在暖玉的手上，一步一步，缓缓的，优雅的往竹榻走来。
秋染襟看着，微微一愣，她的脸大半部分都被纱布遮挡了，看不清楚她的眉眼，却仍然让他感觉到了她心情的沉静，她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再不是一月之前，那个厉声质问，失声痛哭的苏清梦。
秋染襟缓缓的坐起了身子，墨丝流泻，染于紫衣，墨紫相间，浓郁的高贵，而他的目光却是紧紧的锁在步步走来的她的身上。
苏清梦此时也走到了竹榻边上，从暖玉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苏清梦唇角噙笑的面对着秋染襟。
“暖玉。”秋染襟先开了口，“你去找糖罐玩儿吧。”
“谁……”暖玉忽的脸色一红，想要开口反驳，可对方毕竟是侯爷，哪能是自己这等小丫鬟冒犯得了的？
“去吧。暖玉。要离开的时候，我会叫你的。”苏清梦浅浅的笑着，冲暖玉点了点头。
暖玉撅着嘴，蹙眉，有些担心的看着苏清梦，半晌，才点头一应，“是。”说罢，便转身走出了小院。
风轻轻的吹着，耳边，是风过竹叶，飒飒的声音，一切都安静得很。
“你要坐下吗？”许久，秋染襟开口说道，桃花眼里倒映着碧绿的竹叶，仍旧是潋滟的颜色。
“好啊。”苏清梦轻轻的点了头。
秋染襟的手微微的向前一伸，牵住了苏清梦的手，引导着她，走向竹榻边。
苏清梦摸索着在竹榻的边上坐下，而秋染襟仍旧保持着那个半身坐起的姿势。
“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我了。”秋染襟轻声的说着，那声音如丝，缠人无形，那声音如勾，摄魂无失，听来，有着说不完道不尽的惆怅。
“那你呢？我不见你，你就不来见我吗？”苏清梦说着，忽的一笑，那一笑，荡尽了人间烟火，涤尽了万丈红尘，如仙缥远，如仙净远。
秋染襟有些发愣的看着她的笑，只觉得心间那汪枯竭的湖水，忽然鲜活了起来，然后整颗心便犹如繁花盛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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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装糊涂
“对不起。”忽然，苏清梦微抿了唇，口说道，“我那日，情绪实在激动，所以……才会在冲动之下，给你一巴掌。”
秋染襟摇头一笑，“我知道的。也能够理解，若是我，我一定接受不了。你呢？这一个多月，还好吗？”
“你倒还记着。”苏清梦浅浅一笑，“我还以为侯爷您小肚鸡肠，小女子不过一巴掌，就把你我生死患难过的友谊给打散了呢！”
“不是……”秋染襟想要否定她口中的友谊，可话到嘴边，又忽的咽了回去，换成雍雅的笑，“罢了，就依你。”
既然你想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我不曾对你做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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