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说完呢,你哪这么性急?”清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继续盯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他呢,要为人老实,待人真诚,脾气呢,该象个男人的时候,就大气豪爽;该象个女人的时候,就温和体贴……”
刺竹憋不住笑起来:“这不成了不男不女了……”
“你听不听?”清尘恼了,转过身去:“我不说了!”
“听,听!继续说。”刺竹赶紧正襟危坐:“我保证不打断你了。”
清尘没有转身,盯着桌上空空的药碗,脸上掠过一丝怅然,她低声道:“他有些黑,一字眉,国字脸,眼睛大,嘴唇厚……”
身后传来轻轻的笑声,清尘忿然一转头。
刺竹正笑得起劲,一见清尘横眉冷对,赶紧正色,却还是有些打不住,漏出呵呵两声笑:“你说的人怎么好像是我?”
“你有这么帅?!”清尘愠道:“马不知脸长!”
“我就是一字眉,国字脸,大眼睛,厚嘴唇……”刺竹见清尘真的生气了,也不敢笑了,讪讪道。
“大言不惭!”清尘白了他一眼:“我还没说完呢!”
刺竹讪笑道:“那你说,继续说……”
“不说了!”清尘眉毛倒竖,愤然道:“以后我要再跟你说这些,我沐字倒着写!”
刺竹一吓,杵在那里,不敢说话了。
清尘乜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恶声道:“出去!”
刺竹抬起脚步,悻悻道:“女孩子,温柔一点嘛,你这样子,怎么嫁得出去?”
“嗤!”一声金属的摩擦声在空气中响起,拔剑了呢!
刺竹心知大事不妙,飞脚便走。
“清尘——”呼喊声远远地从林子里头传来,清尘一惊而起,急速地走到门外,应道:“爹!”
刺竹也匆匆从河边走了过来,朝林子里张望。
远远地,一队人马出现了,清尘倏地一怔,为首的,竟然是安王。
看见清尘站在院子里,沐广驰一跃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一把抓住清尘的肩膀,急切地问:“伤哪里了?”
清尘疼得一咧嘴:“肩膀……啊……爹……”
沐广驰赶紧松手,想看伤又颇有顾忌,搓着手,好生无措。
“清尘,”肃淳也围了过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伤到筋骨,都上了药,包扎好了。”清尘别别脑袋,示意父亲到一边去。
肃淳奇怪地看着他们,又回头看看刺竹。刺竹当然知道他们父子会说什么,只装作无事,望着肃淳微微一笑
肃淳走过来,拉过刺竹,低声道:“清尘的伤真的不要紧?”
刺竹皱皱眉头:“伤得虽然不重,却也不轻。”
“怎么伤的?”肃淳跟着问。
刺竹便把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肃淳听完,看着刺竹,忽地问道:“你帮他上的药?”抓着刺竹的胳膊,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用起力来,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都知道了?”
刺竹一怔,看着肃淳,肃淳的脸色不太对劲,先是白,而后渐渐开始泛红。陡然间,刺竹明白了!
他别过头去,看了周围一眼,低声道:“回去再说。”
树林里,一行人马缓缓而过。
刺竹靠近安王,低声道:“王爷,清尘伤及肩膀和背部,恐难上阵了,不如,准了他们父子先前的请辞吧。”
安王看了刺竹一眼,笑着,却不说话。
“王爷……”刺竹喊道。
安王轻声道:“昨日,圣旨下了,一个月之内,必须夺取乾州。”他转头,看向刺竹:“天下归一,是给太后的寿礼。”
太后的生日,就是下个月二十八,离今天,只有四十天不到。
刺竹迟疑着,说:“其实,沐将军父子的离开,跟战事胜负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
安王再次侧脸,矍铄地望了刺竹一眼,微笑道:“你我,都未曾见识过沐家军真正的本事……”
此话太有深意,刺竹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安王已经决意不让清尘离去。
“这一仗,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沐家军离了清尘的聪明,清尘离了沐家军的骁勇,都不能为继。”安王说:“清尘伤了,不可做将,那便做帅。我期待着,破乾州,见识他的聪慧过人。”
话说到此,已经由不得刺竹半个多字了。他闷闷地坐在马上,不再言语。
“刺竹……”安王唤道。
刺竹抬起头来,却见安王那锐利的眼神,分明要穿透自己的内心。他默然地望着安王,安王笑了笑,悠声道:“你也不愿意用强攻的,有何良策?”
刺竹顿了顿,轻声道:“想法是有,还未思虑成熟……”
“明日可否?”安王见刺竹点头,便说:“那就明日午时,帐中议事吧。”一勒马,停住了,等着清尘。
刺竹一边朝前走着,一边想着如何破这战局,猛地肩头被人一拍,侧头一看,是沐广驰的笑脸:“谢了。”
刺竹笑笑:“应该的。”
“应该的?”沐广驰愣了一下,继而又笑道:“嗯,是应该的……”回头看看,便冲刺竹挤挤眼:“你应该陪的,怎么叫别人抢了先?”
刺竹一头雾水,回头看看,正好看见肃淳贴近着清尘,一脸笑意。他怔怔地望着肃淳神采飞扬的脸,蓦地失神。
沐广驰呵呵一笑,打马先走了。
刺竹转头过来,夹了一下马肚子,心事瞬间堆上眉间。
第83章 舍命相救为爱表心迹 (上)
安王一直等着清尘和肃淳走近,刚开口喊着:“清尘……”
“嗖”的一声,倏地一枝冷箭射来,与此同时,前头传来沐广驰的疾呼:“有敌情!”
刺竹策马回转,这当口,“刷、刷”又是连着几箭射过来,刺竹拔刀挡开,喊道:“保护王爷!”
说话间,周边已经杀出人马,初略一数,不下二十人,他们只有八人,一眨眼间,已经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对方全是黑衣蒙面,身形敏捷,手持刀剑,渐渐逼来。不多时,双方杀成一团。
刀来剑往,刺竹在砍杀中,感觉这些人身手不凡,不但武艺高强,还训练有素,很不一般。抬眼望去,沐广驰和侍卫保护着安王,虽然安王是刺杀的重点,但侍卫也不少,五人对付着十余个还不算吃力,就在刺竹溅血一身的时候,沐广驰那里也结果了两个。
刺竹还惦记着清尘有伤,一回头,只见五个人围功着肃淳和清尘。眼看着清尘渐渐体力不支,肃淳就快顾不过来,刺竹有些急了,大刀起劲,刀锋斩落,狠狠地劈了两个,急急朝肃淳奔去。
刀剑齐下,肃淳上挡下挑,左顶右接,应接不暇,惶然间,眼见长剑刺向清尘,想也没想,奋力将清尘朝旁边一顶,手臂上顿时吃了一剑,复一扬手,刺竹已经杀了过来,那些黑衣人一见肃淳有了支援,转而专功清尘。
清尘被肃淳推到在地,伤口剧痛,还未及起身,头顶已是杀机重重。她双脚一旋,虚晃一招,右手将剑奋力一掷,正好插入一人心窝,然此一举。手已无寸铁,眼睁睁地看着双剑,朝自己刺来——
忽地眼前一黑,肃淳已经扑了过来。死死地将她罩在身下,只听“噗噗”两声,肃淳的脸抽搐着,看了清尘一眼——
剑直入肃淳的大腿,刺竹的刀也如期而至,那黑色头颅飞了出去,再一斜刃,追向刺中肃淳后背之人,剑还未及从肃淳身上拔出,胳膊自肘一下已被一刀斩断。肃淳此时一咬牙。翻身下来,复又杀去……
“当”一声,肃淳背上的剑掉在清尘的手边,抓住,又是一掷。只听见“啊”一声惨叫,树林里突然安静了。
黑衣人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沐广驰和清尘带着剩下的侍卫在四下翻看有无线索,沐广驰扒拉着,扯下了一个人的腰牌,而清尘拉下一块蒙面布,轻轻地怔了一下。
安王站立片刻。环顾四周,说:“赶紧上马,离开这里!”
肃淳斜斜地站着,提了提腿,仿佛很难受一般,撑住了树。
“肃淳!”刺竹叫着。扶住了肃淳,手落在他背上,却感觉潮乎乎一片,定睛一看,外衣已全被血染红。心底一沉,连声音也变了调:“你没事吧?”
肃淳摇摇头:“没事……只是刺中了肩胛骨,不是要害……”
刺竹想扶他上马,一低头,却看见他裤子外侧也是一片殷红,还未相问,肃淳便说:“大腿刺伤了,并无大碍……”
刺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奋力将他一托,送上马去。
营地,中军帐内。
“行刺人的身份搞明白了没有?”安王问道。
沐广驰将搜出的腰牌亮出来,回答:“秦军。”
“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被他们伏击了。”安王沉吟片刻:“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从那里经过?收到消息我们即刻动身去接清尘,消息即便走漏,秦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设伏。”
“碰巧而已,他们不知道我们从那里过,是为其他事而去的。”清尘缓声道:“这蒙面人中有一人,我见过,是秦骏的近侍,或许,他也是这次行动的头领。”
“他们二十多个人,应该是奉秦骏的命令,去探交州军情的……”清尘思忖着说:“在回来的路上,那个近侍认出了沐广驰,然后听见沐广驰喊保护王爷,一看我们人少,又有机会刺杀安王,这才放下本职,起了杀心,本想来个顺手牵羊,不想血本无归。”
交州?刺竹心念一动,忽地明白了。交州过去,便是蜀州。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秦骏想的,不是依凭乾州,而是要去蜀地。大军过了骑田山脉,将栈道一烧,王师便再难前进半步,到那时,便可自成一国。
“他们去时,一定带了大批金银财宝,不然,无需那么多人马。”清尘徐徐道:“这些钱,是给蜀州太守的。如今他们净身而回,想必蜀州已经答应了秦骏的要求。”
“那也未必,蜀州太守张广泽,是个精明之人,秦骏既然想到蜀地可自立,他便也能想到。我估摸着,张广泽一定是收下了钱财,表面上也答应了秦骏,但是他却抱着两边倒的心态,若是秦军先过栈道,他便降淮王,若是我们先过栈道,他自然会表明忠心。”肃淳提议:“父王,我们既然杀了那联合的小队,便要抓紧时间,赶紧派兵过栈道,先占了蜀州,切断了淮王的退路再说。”
安王点点头,吩咐道:“速令王朝阳将军,带三万大军,火速进驻蜀州。另调常州守军一万、增城守军一万,即可发往蜀州,尉迟迥统领。”
“到蜀州后,知会张广泽,就说安王预料淮王可能退据蜀州,加驻重兵。对张广泽不可透露丝毫,也不得拿其治罪,一切等灭了秦军再定。”安王默然片刻,又说:“飞鸽传书,令淮北通州、渭州、户榴各派一万大军,两日之内,到此集结。”
吩咐完毕,安王长长地感叹一声道:“秦阶的儿子们虽多数不才,但这个秦骏,却是个良才。没想到,天下就快平定,到了最后关头,横生枝节。”
刺竹默默地看了对面的清尘一眼,清尘垂着眼帘,面无表情。
此时,肃淳正侧脸看着刺竹。他的眼光和神情,一览无遗地落在了肃淳的眼里,肃淳皱着眉头,心事重重地低下头去。
肃淳跟着刺竹进了房间。默默地坐着,一直等刺竹换完了衣服,都没有说话。
刺竹转过身来,望向肃淳:“你有话跟我说?”
肃淳看着刺竹,沉默片刻,又轻轻地低下头去。
刺竹坐下来,面对肃淳,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喜欢清尘是不是?”
“是。”肃淳抬起眼帘,看着刺竹。
刺竹迟疑了一下,轻声道:“世子不得娈童。”
肃淳忽地一笑。不屑道:“现时你都知道了,还这样说?!”
刺竹定定地望着他,无奈而沉重地苦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见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不过。确定,是在练习龙舟时,你湿身的那次……”肃淳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刺竹已经释然。是的,这方面,肃淳强过自己许多,他对女性的直觉。是刺竹最为迟钝的一面。
此刻,静静地望着肃淳,刺竹感到心底有些寒意,他低沉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肃淳如实道:“我还知道,清尘是祉莲的孩子,我不希望你找到祉莲。所以,我曾经阻止和暗示过你,不要让父王知道祉莲的消息……”
是的,肃淳是曾经这样做过,不管是因为同情祉莲。不管是为了保护清尘,这点都可以理解,但是知道这样的真相,刺竹还是有些失落,他闷声道:“你为什么要对我隐瞒?”
肃淳顿了顿,涩涩道:“你太讲原则了,对父王,不会有任何隐瞒……如果我早告诉你,你会告诉父王,到时候,为难的不但是清尘,还有我……”
“我一直维护你,从小到大,我都偏袒着你、顾全着你,可是你呢,却把我当成外人,明知我在千辛万苦的寻找真相,你却可以无视,只为自己打算……”刺竹加重了语气,一忽儿打断了肃淳的话:“即便我把真相告诉了王爷,也不会把你带进去的,你对我竟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你不把我带进去,那清尘怎么办?你难道可以避免把她带进去?”肃淳反诘道。
刺竹瓮声道:“真相就是真相,把她带进去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我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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