祉莲一震,红了脸,她想躲,却无处可躲,只能僵硬着身体,又不敢放开安王。也正是这么亲密的距离,她才发现,虽然安王没有沐广驰高大,但他也很结实魁梧,一时间,忽然想起王妃说的话“你说肃淳长得英武,人都说他长得象王爷,我只巴望着,他长大要是有他爹这样的气魄和胸怀,就好了……”
是啊,沐广驰和王爷是两种类型的人,沐广驰粗犷豪爽,而王爷威武中还带着一些儒俊,难怪他的女人们都那么迷恋他,总是有些道理的。祉莲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虽然不愿意自己也跟她们一样的命运,可是她知道,这有些不可能,毕竟,她已经是王爷的夫人,有些事情始终是回避不了的。她心头顿感沉重和无奈。
“为什么叹气?”安王低柔问道:“想什么呢?”
祉莲没有回答。
王爷低头,看见她一脸落寞,便说:“除非我觉得不能答应你的,否则只要我答应了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你放了我吧。”祉莲突然说。
“不……”他低声而温柔地拒绝,反而抱紧了她:“祉莲,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比如我身为王爷;比如我必须娶很多的妻妾;比如,我爱你,想跟你同路,还要顾忌那么多……”他轻声道:“有很多事,你可能一时都无法明白,比方说,我如果偏心那个夫人,受到冷落的其他夫人就会回娘家诉苦,她娘家有微词,就会在朝堂上议事时有所反应。例如,我要调兵死保常州,如果二夫人娘家不同意,但因为是我提议的,他们心里不愿意,也会附和我的说法,相反的,我若是家里的事情没处理好,夫人的怨气转化为她娘家的怨气,就会给我施加额外的压力,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现在是多事之秋,家里不能后院起火,不但分散我的精力,殃及朝堂就更不好了。”
马缓缓地走着,王爷也慢慢地说着:“朝廷向来都有朋党之争,跟谁一条战线,站在谁的一边,都是策略。我有要利用的人,同时我也是被利用的人,所以,为了结成紧固的同盟,我们就会采取联姻的手段,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手段,以构建庞大和稳固的关系网,进行利益交换。”
“用简单一点的话,换一个方式跟你解释呢,也可以这么说,”安王思忖着,说:“每个女人都想我全心全意去爱她,可是我若是全心全意爱一个,势必就会伤害其他人,我是你们的丈夫,也是你们人生的依靠和希望,让其中的任何一个失望,对我来说,都是不应该的。”安王抚摸着祉莲的秀发,柔声道:“如果我爱的是你,那看着别人痛苦,你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爱吗?你会忍心在她们面前显摆么?如果我爱的是别人,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作为被丈夫冷落和遗弃的妻子,你又有多可怜啊,是吗,祉莲?”
她默默地低下头去。
“你很聪明,而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善良……”安王轻叹一声:“祉莲,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心里都是很爱你的,到目前为止,你绝对是我最爱的女人。我没有在府里表现出对你特别的感情,不是我没用勇气,也不是我自私,而是我要考虑和顾及的事情太多,我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问题而因小失大。也许同时爱很多女人,对每个女人都是不公平的,但是,相对只爱一个,而冷落其他人,这种平衡却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你说,是吗?”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安王微微一笑:“我相信,你是能懂我的……”
第14章 千般情绪终是放执守 (上)
“能懂你的,是王妃娘娘。”她轻声道。
安王摇摇头:“我们是太后赐婚的,我敬重她大度明理,但我对她的感情不是爱情,只是亲情,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她也对我惟命是从,可是,这恰恰是我最不喜欢她的地方,她没有自我……”
她又看他一眼,眼睛里水样的波光闪动如流星。
安王笑道:“你就很自我,这么小的年纪,要做什么都这么坚持,我的地位、权势、金钱,都撼动不了你呢。”他手上用力,将她蜷紧,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说:“挨太近了,热……”
“热乎点不好么?我们是夫妻呢!”安王呵呵地笑道:“让马儿跑起来吧,有风了就凉快了。前面有个沙塘圩,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我带你去凑凑热闹……”
提手扬鞭,马儿驼着两人飞奔起来。祉莲下意识地抱住了安王的腰,安王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集市上很热闹,人多拥挤,安王一走牵着马,一手拉着祉莲,也到处瞧着。到了一个首饰摊子面前,安王停下了脚步,眼睛在柜台上四处看起来:“祉莲,你喜欢什么,我买了给你。”
“不要。”祉莲朝前走着,说:“人太多了,侍卫也不在,不安全。”
“这里没人知道我是王爷,”安王在她耳边悄声说着,使劲拉住她,松开手中的缰绳,探手取了一只玉镯子,白底如羊脂,上面飞着一丝丝淡绿的翠色,显得非常鲜嫩,他问:“这多少钱?”
“一百五十两银子。”小贩回答。
祉莲看了一眼,说:“我有镯子,不要呢。”
“这位客官,您可真识货,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飞绿翠,你看这透亮的,没有一丝杂质,唯一的就是不是老玉,但是您是行家,这要是老玉不是嫩玉,可就不是这个价能买到的了。”小贩只怕王爷不买,赶紧开始推销:“放人家拿了我还不一定劝着买,可是这姑娘皮肤白,带上一定好看。我保证,这玉镯子绝对价有所值,您买了给姑娘做个定情信物,最合适了。”
“定情信物?”安王笑嘻嘻地看了祉莲一眼。
“我不要!”祉莲忙不迭地叫起来。
“怎么不要,我还没给你买过东西呢。”安王将银票付了,抓过祉莲的手不由分说地就给她套上了,然后握着手腕欣赏一番,赞道:“多漂亮……”
祉莲面上微微一红,嗫嚅道:“我不要你的定情信物。”
“这不是定情信物,只是我的礼物,”安王静静地望着她,轻声道:“定情信物是你腰上的血玉,那是我叫王妃给你的,是太后娘娘给我成亲的礼物。”
祉莲一怔,安王微笑道:“你已经收下了……没有它,我之前在会籍,哪能找到你?识货的都知道,这是贡品,皇室专用,谁拿到了都不能瞒报。”他握着祉莲的手一拉:“走,我们前边再去看看。”
祉莲愣愣地跟在后面,有些恍惚。自己真是傻,怎么莫名其妙就相信了王妃的话,收下了王爷的东西呢?难道,这就是预兆,是上天的暗示,她只能属于他?!
“想什么呢?”王爷侧过头来,问道。
祉莲闷闷地低着头想心事,没有在意听见王爷的问话。
安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柔声道:“祉莲,定情信物不是随便的东西,我不会用一百五十两的镯子来降低你的身价,你在我心目中的价值和地位,只能用血玉来配。”
祉莲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闪开!闪开!”忽然,一骑飞马跑了过来,马上一个兵丁气势汹汹地喊道:“紧急奏报!”
安王一手拉着祉莲,一手拉着马,正横在路的中间,这马飞奔过来,路人反应快的都避开了,但祉莲一直沉浸在心事里,而安王的心又全附在她身上,两人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在意,等到听见大喊,再去看时,马已经到了跟前!祉莲呆呆地看着马冲过来,就在一迟疑间,安王松开了手中的缰绳,抱着她往路边一滚,须臾之间,奔马擦身而过。
“祉莲,你没事吧?”安王扶起她来,急切地查看着她的周身,看着他因为担心而微微有些发白的脸,慌乱地摸摸她的裙摆,捏捏她的胳膊,祉莲良久无言。
“你怎么了?哪里摔坏了?还是吓坏了?”安王回头看看,着急道:“不该甩下侍卫那么远……”一把托起祉莲:“你别怕,集市上应该有郎中,我先带你去看看,等他们来了,再去县衙……”
“我没什么……”她倏地挣脱下来,赧然道:“还是走吧。”
上了马,一段时间的默默无声,安王说:“要不,停下来等马车?”
祉莲摇摇头:“我不喜欢那么多侍卫跟着……”话一出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话意,好像是更愿意跟王爷独处一般,祉莲脸色一炸,骤然红了。
安王静静地望着她,悠然一笑。
“莲花该要开了吧?”他柔声问。
她想了想,说:“早开的会有了,要等到茂盛,还要几天。”
“我陪你去赏莲,”安王沉声道:“我替你驾船,就我们俩个,去荷香垸。”
她倏地抬起头来,望向他,有些诧异。
“这是我的心愿,好好陪陪你,好好爱你,我要让你相信,我比沐广驰更好,”安王柔声道:“祉莲,记得我说过的话,不管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丢下你的。”
她默然间,一行清泪滑落。
江家,二娘笑吟吟地迎出来门:“王爷,祉莲,你们才来啊?一路上慢慢游的,这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家里告诉我,说王爷亲自送祉莲回来了,两人骑着一匹马,又登对又恩爱,可是羡煞人了……我早早泡好了茶,这都凉了,你们才晃进屋子……”
“坐啊,”二娘张罗着,热情地问:“王爷在家吃饭么?”
“肯定在家吃。”安王笑道:“岳母娘接女婿,饭肯定是要吃的。”
二娘看了安王一眼,又问:“在家里歇么?”
安王还没答话,祉莲抢先就说:“王爷还要赶到常州去。”
二娘有些失望,但还是风风火火地奔厨房去了。安王说是要去给江母请安,也去了江母的房间,他眼角余光瞥着祉莲,只见她心事重重地跟在后面,几番迟疑,却好像顾忌什么似的,没有敢进门,在门口晃了一下,就去了自己的房间。
“小姐,”丫环轻轻地靠过来:“太太叫你过去。”
祉莲磨蹭着,起了身,一路心里七上八下地到了母亲房里,正好看见安王和母亲交谈甚欢,看上去母亲精神好了许多,都能坐起来了,可是一想到母亲即将跟自己谈论的话题,她不禁又开始脸色发紧。
江母已经看见她了,便对安王说:“王爷你去祉莲房里休息,我跟她说几句话。”
安王前脚刚走,江母的笑容就消失了,声音也有了些不悦:“你怎么这样任性?才走几天,就又回来,难道不怕王府里的人说闲话?”
祉莲低头不语。
“我的身体好多了,多亏了王爷送过来的滋补药材……”她瞥了女儿一眼,低声问道:“你们还没有圆房?”
祉莲嗫嚅道:“王爷告诉你的?”
“唉,你为何总是要往坏处想他?”江母幽幽道:“他没说过你一句是非。这是王妃来信说的,人家都没怎么怪你,只是要我劝你,可是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祉莲的头的头勾得更低了。
“祉莲啊,有件事,娘要告诉你,虽然你知道了一定会恨娘,但是娘也不在乎了,娘就是想,让你对广驰死心,安生跟着王爷过日子。”江母顿了顿,说:“早些天,沐广驰派人来家里探视你,我和你爹商量着,把他稳住,然后叫县衙来人抓了,报给王爷。后来听说,王爷给放了,说不是刺探军情,私人探视不足成罪。”
祉莲猛地抬起头来,愕然道:“你们报的官?!”
“他们是反贼,不是吗?”江母说:“就算那人回去了,告诉广驰是我们报官抓了他,那我们家、还有你,跟广驰就没有情份可言了。再说,他一回去,广驰自然也会知道你已经嫁给了王爷。这样,你们两个都死心了,各自过活。”
祉莲怔怔地望着母亲,虽然天气有些炎热,但是她却感到一丝丝的凉气从脚底透上来,渐渐地寒冷了她的心。三代人的世交啊,这么深的交情竟然也敌不过现实。
“这样,你就没有退路了,”江母说:“我和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应该趁着王爷还爱你,赶紧生个孩子,排斥他是不行的,不然将来,独守空房的日子,看你怎么熬……”
“这次回来,我已经留了王爷,你必须跟王爷同房。”江母异常严肃地说:“如若不行,那就是你逼得我死不瞑目!”
祉莲静静地看着母亲,眼睛里,浅浅地浮起泪光。
“祉莲,”江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戚声道:“你已经让娘操碎了心,你就当是可怜可怜你娘,成全了娘这最后的心愿吧,啊?”
祉莲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捂着脸,跑了出去。
第十四章 百样思虑决然拒生子(下)
荷香垸,一条小篷船,荡进荷叶深处。碧绿的荷叶如同撑开的伞,覆盖了整个水面,一支支的白莲已经挺出了亭亭玉立的花蕾,却还是含羞地不肯放肆地开放,有些微微地绽着淡粉白的小尖,有些还躲在青色的包壳中,不肯以真颜示人。在一片绿色中,偶尔会有一些早开的荷,那么傲然地绽着新蕊,俯视荷田。
安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而祉莲,此刻满怀着心事,全然不见满目秀色。
终于,他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抬起头来,眼睛水光点点,好像在问,你笑什么?
“你真的好像一朵白莲,那神色,那韵味,都跟这垸里的白莲如出一辙。”安王柔声道:“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站在船头微笑,那时候,好像整个垸里的荷花都在跟你一起笑。你现在这么沉郁,我再来看这些荷花,就好像每一朵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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