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漫经他这么一提顿时醒觉,低头想了想道:“或许星期五晚上?”星期六是学校假期,叶明希不用考试。
“好。”莫霖站直了身,扬声跟全办公室的人说:“各位同事相信也看到总公司发下来的通告了,我们有四位同事获得升迁,那我们星期五的午饭、晚饭和饭后消遣应该有人买单了吧?”
莫霖这句话一出,办公室顿时一片叫好之声。张明仪和小赵互看了一眼,立刻道:“这没问题,大家的午饭我和小赵请了!”
听她说得爽快,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钟漫看着陆友良走过来,他却没有看她,只道:“我请晚饭吧。”
“那我只好请消遣了。”她故作无奈,惹得众人都笑了,陆友良也扯了一抹笑,但相比平时的笑容明显暗淡得多。
钟漫忐忑地想等众人散去跟陆友良单独说几句话,这希望却被莫霖一句砸碎:“那就这么定了,大家回去好好工作吧。”
总经理一声令下,所有人哪敢不从?钟漫看着众人作鸟兽散,心里郁闷极了。好不容易等到午饭时间,莫总竟然不识趣地拿着外卖小弟新鲜送到的午餐在小会议室门口等他们,这下钟漫想干什么都不成,气得牙痒痒。
下班后更不用想了,她每一秒都要往补习社冲,谁还有时间去看陆友良在哪?
结果自补习社出来看到笑得愉悦的莫霖时,钟漫的哀怨可想而知。
“怎么这个样子?”
“没事,走吧。”他再问她就要吐血了。
车子滑进车水马龙的马路,莫霖边操着方向盘边问:“被补习社的学生捉弄了?”
“怎么会,”她摇摇头,“他们挺乖的。”
“那是公司的事?但你今天升职了,应该很高兴才对。”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嗯,我也不懂说。”
“那就是公司的事了。”莫霖自倒后镜中瞄了她一眼。“若我不是知道那是喜事,单看你的表情,会以为你跟男朋友吵架了。”
钟漫苦笑,踌躇了会鼓起勇气开口:“莫总,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能连升三级?”
“升得太快你不高兴?我还以为人人都喜欢升职像坐直升机一样。”
“我想我现在坐的是火箭。”钟漫把头倚在车枕上,双眼望着车窗外流动的景物。“今天所有同事来祝贺我时都带着疑惑,不过也对,毕竟连我自己也疑惑我凭什么能当上经理,而最众望所归的友良却只是个副经理。”
“原来不是你太快,而是陆友良太慢?”
钟漫转过头来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抱怨什么,我只是搞不懂。”
“我知道。”莫霖宽慰地对她笑了笑。“要不你说说自己的优点吧?”
“我的优点?”钟漫愣了愣。
“没错,你的优点。”
钟漫思索着,她有什么优点?“我处理问题时比较有耐心,做事比较有计划,刻苦耐劳任劳任怨……”继续埋头想,却怎样也想不出来。“好像就这么多。”
“一个好的经理无论对客户、上司、下属都需要有耐心,否则哪一方面搞不好都会出问题;一个好的经理需要比下属看得更远,对所有事有更完整的规划;一个好的经理需要背负上司的压力和下属的期望,并且要不断修正以完美达到客户的要求。”莫霖说完这一长串,锐利的眼神直直望向钟漫。“这三个条件你都具备,为什么你当不了好的经理?”
钟漫当场被震撼了,她真的有这么好吗?那些她以为的小优点,原来竟能如此放大?
“真的吗?”钟漫难以置信地低喃。
“你怀疑?”莫霖的语气是惊讶,是难以置信,也隐含着质问。仿佛钟漫说出任何一句不该说的,就是质疑他的眼光,侮辱他的智慧。
“没有。”钟漫直了直身子,心情轻松了点,肩膀也沉重了点。
听完莫霖这番话,她觉得自己不单应该当经理,并且必须是个好经理……电光石火间,她领悟了莫霖的意思。他说的不是能不能当经理,而是能不能当个好经理。
是的,她成为经理已是个事实,她此刻不该怀疑自己为什么升职,而是该想如何做好她的工作!
她不该怀疑自己,而是必须坚信自己可以,并且努力完成!
“我明白了!”她笑逐颜开,脸上散发着自信的光辉。“谢谢莫总!”
“我比较喜欢实际点的道谢。”车子停在交通灯前,莫霖意有所指地瞟了她一眼。
受他那极有深意的眼光影响,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砰砰砰地快速跳动。“你是指……”
“钟漫,我……”他盯着她略略发红的脸庞,忽然灿烂一笑,惹得她好不容易安抚好的心跳再次失序。“饿了。”
“啊?”她怀疑自己幻听。
“我说,我饿了。”莫霖故作不知她那单纯的脑袋在想什么,淡淡地说。“钟经理,为表你的诚意,你应该不介意请我吃顿夜宵吧?”
“啊?”她目瞪口呆,三魂七魄仍然手牵手在火星踏青。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莫霖俐落地发动车子,在以往该左转的分岔路直走,让自己和钟漫一同走往未曾踏足的道路。
三十七。 称呼
经理级的职员皆拥有私人办公室,因为钟漫与陆友良的升迁,一直被当作储物间的两个房间变为两间设备齐全的经理室,钟漫困在小房间里,想寻机会去找陆友良益发困难。
这几天她跟友良简直变成点头之交,就算碰上也只会扯几句不想干的话,最可恨的是每次旁边都有其他人,害她想问都不能问。
这小气鬼,不会真怨她吧?
真想传个短讯过去,又怕那些不会看人眼色的字让他误解。
今天星期五,午餐一堆人吃,晚饭一堆人吃,消遣一堆人玩……钟漫恼了,真想一通电话打过去呱啦呱啦把话都说清楚。
于是她真的拿起电话拨了友良的分机号。
“喂,友良?你……”
“我在忙,有事迟点再说吧。”
卡嗒。
钟漫只好默默放下被挂线的电话,努力把心神放回工作里。
“经理,六点了,要跟我们一起去餐厅吗?”张明仪敲门进来问。刚升职的第一天张明仪叫了声“钟经理”吓得钟漫魂飞魄散,着她改口,结果她依着“诚哥”的例叫了声“漫姐”,见钟漫不满又改成“钟姐”。这些称呼钟漫通通都觉得奇怪,但又不能让他们直呼其名,最后还是决定让他们把姓氏去了,亲切点单称职衔“经理”。
“我这就来。”钟漫拿了外套和包包,关了办公室的灯就和大伙一起走。走往餐厅时她这组走在前面,陆友良与他那组人落在后面,而林诚组则夹在他们中间。
陆友良今晚安排的是中式酒楼的小包间,营业部总共二十多人便分作两桌。林诚组大自成一桌,而莫霖、钟漫、陆友良等同桌而坐。
钟漫看到坐在她正对面的陆友良,心中不禁哀叹这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小弟今次能够当上副经理,实在全靠大家的支持,这一杯先饮为敬!”陆友良端着青花瓷小酒杯往嘴巴一送,赢得满堂掌声。旁边的组员为他的杯倒满酒后,他走到莫霖旁边说:“承蒙莫总看得起,陆友良一定不负所望。”
“我很期待。”莫霖与他碰杯,也干了。
陆友良找完莫霖又去找林诚,最后拿着酒杯来到钟漫面前,她立刻拿杯站起,耳边听得他道:“以前是我关照你,现下我倒是请钟经理多多关照了!”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钟漫配合地干笑几声,心中又难免七上八下起来。
待得陆友良敬完小赵和张明仪后,这顿饭终于开始了。可气氛刚开始热起来,莫霖身上的黑莓手机便叮叮咚咚响起,所有人的眼光不由自主分去了点。只见他原本带着的笑意渐渐褪去,脸色严肃地收起手机,他抬头见众人都静下来望着他,挥挥手道:“没事,收到个电邮罢了。”众人刚缓口气,莫霖却站了起来,向着钟漫道:“钟经理,麻烦你出来一下。”
“是。”钟漫立刻领命出列,尾随而去。
“是班顿出了什么事?”小赵悄悄问旁边的张明仪。
“趁火还没烧下来,你还不多吃几口饭?”说着,张明仪往碗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
“也是,看莫总那脸色,只怕又要加班七日七夜了。”小赵抖了抖,马上抄起筷子往桌上佳肴进攻。
那边厢钟漫跟着莫霖出去,本以为他只是到包厢外跟她说事,怎料他直接下楼往停车场走,把他的车驶了出来。
钟漫有点糊涂地站在停车场里,莫霖偏偏头让她上车,甫坐上副驾驶座她便问:“这怎么回事?”
“你还想继续吃?”
“是班顿那边出了什么事吗?”急得连饭都不能吃?
莫霖不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你今天不用兼职?”
“我跟老板请了假。”
“又拿你的星期日去换?”
“这也没办法啊。”一星期已有五天见面,同事聚餐再安排在周末的话,大家会腻得想吐。
“你现在打电话去销假吧。”
“啊?”她又懵了。“销假?”
“不然你以为我们出来干什么?”他瞪了她一眼。
“不是班顿……那他们……”她指了指后面,见莫霖忽然露出一抹微笑,难以置信地问:“你,你故意让他们误会?”
“不然我们怎么出来?”他仍在笑。
听到他的回答,钟漫心中一暖,想不到莫霖不仅允许他兼职,还帮她在两份工作之中抓住休息时间。
这么想想,他真是挺细心的。
“莫总,我真是服了你了。”
“钟经理,不客气。”
莫霖的称呼听得钟漫毛骨悚然,她连连摇手,“你别这样叫我。”
“钟经理,有什么问题么?”
又是一阵鸡皮疙瘩,“我受不了这么正式的称呼,总觉得叫的人有什么阴谋似的。”
“钟经理,我虽然在外国长大,也知道一句中国谚语。”
“什么?”
莫霖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句话把钟漫所有说话都哽在喉间,见莫霖正等着她表态,她只好讪讪地叫了声:“莫、莫霖。”
“我对这称呼不是太满意,不过勉强接受。”莫霖绝对是得寸进尺的主。“到了,快进去吧。”
钟漫忙不迭地下车以避开莫霖的穷追猛打。
三小时后她自补习社出来,眼光习惯性地往某一方向飘,莫霖早已在那里等着。上了车两人也没怎么说话,车最后停在一家酒吧前,莫霖领着钟漫走进去。
“事情搞定了?”大伙一见两人进来,纷纷站起来问。莫霖扬扬手着大家坐下,点头道:“嗯,幸好没出什么岔子。”
是根本不会出岔子吧。钟漫腹诽道,不过明知莫霖是为她着想,她不会削他的脸面,张明仪和小赵过来问时,也顺着莫霖的话答:“都解决了,放心。”
见两人皆说没事,众人这才落坐。二十几个同事围着几张小几组成一个大圈,小几上杂七杂八地堆着一些鱿鱼丝、花生米、肉干等,旁边放着几瓶芝华士和十多瓶绿茶,最重要的当然是每人面前一个骰盅。
“我们在玩大话骰,你们要不要一起?”
莫霖看了坐在旁边的钟漫一眼,她爽快道:“好啊。”
只是钟漫没看到坐在一旁的林诚与陆友良脸色皆高深莫测,不然只怕不敢轻易答应。
两杯淡棕色的芝华士混绿茶放在他俩面前,宣告游戏开始。
三十八。 斗骰
酒吧里音乐声不算大,但因为参与的人太多,众人要竖着耳朵才听得清楚喊数字的人喊什么。
“二十五个一。”
莫霖叫完数字,有些人把骰盅打开一条缝盘算着,有些人则老神在在地等,还有些当然把目光投向接棒的钟漫。
“二十五个二。”这游戏钟漫其实会玩但不精,一向采取死别人不死自己的政策,极为孬种地跟着莫霖的数字叫。
“开!”林诚组的某人一手抓起自己的骰盅,众人纷纷跟进,把所有的二都放到骰盅上。
“二、四、六、八……只有二十三个耶。”张明仪数完,有些抱歉地报数。
“我就这么倒霉吗。”钟漫搔搔头,拿起玻璃杯认命喝了一口。
“喂喂,喝太少了喔,我们的规矩是一次喝五份之一。”另一个人出言提醒,钟漫愿赌服输,重新喝够了份量才放下,如雷的掌声立刻鼓励似的响起,她也有礼地对众人报以微笑。
输了的人先叫数,钟漫想了想叫了个最保险的:“三十个六。”
这么低的数字当然没人开,钟漫正为顺利把球丢出去松一口气,怎料没一分钟,那球又回到她这儿。莫霖喊的数字不少,她依样葫芦稍稍加一:“六十个四。”
很不幸地,这回她又输了。
在十轮里再输了三四回时,钟漫觉得自己今天若不是被诅咒了,就是这游戏和她犯冲,要不怎么人人的酒杯都挺满的,就她一个要倒酒呢。
正当她舍身成仁英勇就义地喝着酒,旁边的莫霖却嗅到阴谋的味道。这游戏是个概率游戏,大家都心知肚明喊到什么数目开比较划算,可钟漫明明都依着他的喊,每一次都只涨数字不涨数目,别人偏偏硬是开她,更别提有些低得离谱的数目传到钟漫时都会被开。
是谁要整她?莫霖回想了下,发现林诚组和陆友良组都有。这两组人应该没有预谋,只是看到对方这样做便同仇敌忾连成一气。
原因并不难想,林诚组的绝对认为钟漫能升职是因班顿事件表现得好,他们栽了而她升了,换作是谁都不服气,光看林诚现在纵容的态度就知道。
而陆友良组……应该是妒忌钟漫升得比陆友良高,只是灌酒这举动不知是不是陆友良授意。如果是,这个男人也太没品了。
莫霖的眼神闪了闪,正好这时到陆友良喊,莫霖没去听他喊什么,只在他喊完后地冷静地说了声:“开。”
众人诡异地觉得这个单字里包含着很大的威力,就像在平静的深海里前进着的高杀伤力鱼雷一样。当下气氛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光都往陆友良看去,倒忘了他们也应该揭盅。
陆友良自然感受到这颗鱼雷往自己冲来,但他只是笑了笑,把一和六都放到骰盅上,并且环顾全没动作的众人。这下如醍醐灌顶,众人纷纷跟进,完成后发现叫开的莫霖却没开,眼光便纷纷转向莫霖。
“莫总怎么不开,难道里头有什么怕让我们知道?”陆友良语调轻松,可场中稍稍精乖的都感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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