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详细列出,到时情况不对可以反告对方不适合当监护人。可钟漫知道这种事每想一次就是一次伤害,上次在老家明希不过是略略忆述往事,脸色已经无比苍白,眼神里透着的都是痛苦,要是让他反覆回忆,细细叙述,根本和凌迟他一遍无异,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这步棋她能压多久就是多久。
这夜,钟漫实在是睡不着,她干脆爬起来为自己泡了杯浓浓的咖啡,打开电脑继续上网淘资料。
敲键盘的声音在深夜响起,本已摆脱往昔浅眠习惯的叶明希从不安中惊醒。每次钟漫深夜敲键盘一定没好事,使得这键盘声比所有闹钟更能惊扰他的梦。
想起钟漫没有止息的长嗟短叹,叶明希悄无声息地拉开房门,当鼻端嗅到飘散全屋的咖啡香时,他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钟漫很喜欢睡觉,就算不困,沾床十五分钟也能睡着,她亦以此自豪,所以咖啡这种阻眠的饮料她一向不喝。现在她不仅半夜不眠,还泡上了咖啡,这在她想让他转校时都没出现过。
他悄悄来到她背后,越过她的身影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法院资讯,还有她以“监护权”为关键字进行搜索的页面。
“大伯父提告了?”
钟漫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抚着狂跳的心转头,见是叶明希地站在她身后,不由得责道:“你吓到我了!”
叶明希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再问:“大伯父提告了?”
钟漫见再也无法隐瞒,便点点头,又道:“你别担心,我已经跟谢律师决定了,把这官司一直拖到你成年,没事的。”
“我能看一下相关的资料吗?”
钟漫把自己做的,厚厚的文件夹交给叶明希,里面除了法院的传票,还有她觉得有用打印下来的东西。
叶明希不发一言坐到沙发埋头苦读,钟漫有点担心地看了他几次,并没看出有什么异样,便安心地继续上网查资料。
晨光初现之时,叶明希终于看完所有资料,他把文件夹放下,自顾自到厨房做早餐,并没有跟钟漫说什么,因为她已经伏在电脑桌上睡着了。
早餐做好后他唤醒了钟漫,两人吃早餐时皆没说话,直到墙上的钟指向八点,距离法院规定的九点只有一小时,钟漫站起来收拾行装,叶明希则取了手机和钱包,站在大门前对钟漫道:“我也一起去。”
此时的叶明希完全蜕去了往日的青涩,脸上没有半分稚气,摇身一变成为一顶天立地的男子。
钟漫一时有点不习惯他如此严肃正经的模样,眨眨眼再三瞧清楚,叶明希也不再把自己的“男人”气息隐藏。是的,经过上次的事,他明白自己不能再装稚儿,虽然那样能得到钟漫的怜惜,但却不能替她遮风挡雨,不能获得她的信任与爱慕。
“走吧。”他开了门,率先走出去。钟漫本来还想问他怎么不上学,可瞧他这架势觉得问了也没用,干脆不问。
钟漫今天特意请了假,莫霖本来说抽两小时送她去,被她拒绝了。她知道今天公司有重要的会议,没必要让莫霖为了当她的司机而请假。
走到楼下,发现有人在等着她,不过是谢律师。
“钟小姐,我顺道来接你。”
钟漫有点受宠若惊,对谢律师而言她言算是小案子,没必要讨好她这小客户,果然上车没久她就接到莫霖的电话:
“谢律师到了吗?”
“我就知道是你跑去麻烦谢律师。”钟漫的唇边带着笑意。
“还是要有个人陪你去的。”
“明希就在陪我啊。”钟漫回头看了看明希,他正在问谢律师与案子相关的问题,但仍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对她微微一笑。
“他知道了?”钟漫没看到莫霖皱了眉头,他一直不想叶明希介入这事。连他的存在叶明希都会如此反感,百般阻挠,现下这个对他极大威胁的危机,叶明希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来。
“嗯,反正这事也跟他有关,瞒不了多久的。”钟漫完全不知道莫霖的担忧,仍然不觉得这算什么事。
三人到了法院,谢律师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进了里头,就一个不大的房间和几张桌子,左边是提告人,右边是被告人,中间是法官和律师。
这和钟漫想像中的相差挺远,可能是小时候港剧看多了,钟漫一直觉得法院就是木色的墙,还有黑黑的铁栏杆把被告人关着,律师都带着白色假发,穿黑色长袍……嗯,事实证明港剧误人不浅。
因为际实环境的巨大落差,钟漫的紧张感一下子缓和不少,加上谢律师看上去挺可靠的,法官出来时还跟他互相打招呼,钟漫当下觉得这官司还是挺有希望的。
第一天的审判没钟漫想的那么紧张,法官就问了她认不认罪,她不认罪后,一切都由谢律师代言,与对面叶崇德的律师舌剑唇枪一番,谢律师又呈上了一堆资料作证据,法官看资料那个厚啊,宣布阅读需时择日再审。
这对钟漫来说是好消息,拖延战术首战凑效!
正要离开时,叶明希对钟漫说了句“我去跟大伯父聊几句”就迳自往叶崇德走去,钟漫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又不好跟过去,只好远远看着两人聊。
“叶崇德,你要什么直说吧,我现在就签个名,你以后别再来纠缠。”
叶明希昨天思索了一夜,觉得自己的思考方向由开始就错了。他不想回叶崇德处,叶崇德也就未必真想他回去,他应该是发现自己身上还有点什么,想硬抢回去再慢慢逼迫。只要东西拿到手了,自己也就如同废物,叶崇德扔都来不及,绝不会抢。
因此,他只要把东西给了叶崇德,钟漫就不用再烦恼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叶崇德图的是什么,不过只要能跟钟漫在一起,什么他都不在乎。
“明希,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大伯父是真的希望你回来。”叶崇德诚恳地道。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叶明希哼了声,“你现在不说的话,我就是回去了,你怎么打怎么饿,我捐给慈善机构都不会签字给你。”
瞧见叶明希眼中的狠色,叶崇德有点犹豫,叶明希见状又哼了声转身欲走,叶崇德在他背后道:“你要知道那姓钟的还扣在公安局里,我要动那边那个多事的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记得叶铃和叶哲好像还在念书吧,他们那学校我认识的人不少……”提到叶崇德的儿女,果然他脸色就变了,叶明希这才冷冷地道:“少牵扯别人,我不动你不代表动不了你。”
叶明希其实是在恫吓叶崇德,他认识的有势力人士就两个,秦心兰的手伸不到那么长,张勇还压着钟明的事,不可能出手相助。
照顾叶明希本来就不是叶崇德的目的,他现在愿意直接配合自己最好,于是便顺着叶明希的话道:
“你坚持不回来也可以,但你也不能再待在X市,我会着人把你送到国外念私立学校,算是我看在你父母的脸上提携你。”
“把我送国外去?”叶明希一时搞不懂叶崇德的目的,但可以肯定他绝对没这么好心。“我不会走的,你要什么就老实说,别转弯抹角。”
“要不是你父母留下的破规矩,我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叶崇德见谈不拢,也干脆撕破脸了。“他们给你弄了个什么教育基金,规定入读的必需是国外的学校,得有入学通知书,监护人也得出席了多少次学校活动才能领钱,你以为我是吃饱撑着来领你回去?”
叶崇德没说的是,到了叶明希二十四岁这基金剩下的钱就会捐给慈善机构,这也是叶明希的父母不想他将来靠父荫之故,因此在这之前叶崇德要尽快把钱淘光。他打算把叶明希接回来后就扔到国外去,基金付的学费和照顾费由自己袋袋平安,那个出席学校活动的要求就带着妻儿去旅游观光顺道坐上十分钟,当然旅游花的费用都会向基金报销。
叶明希没想到死去的父母如此替他着想,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道:“我是不会出国的,你叫那律师联络我,我看看能不能让基金把钱都吐出来。”父母当年委托的律师被叶崇德收买了,这基金大概不归那律师管,所以他们也没办法。
叶明希太直接了当的话让叶崇德一愣,“好。”
“事情办好了,你赶快把官司撤了,也要把钟明放出来。”
“那当然。”整人也是要资金的,叶崇德没事不会想烧钱。
瞧见钟漫频频往这边看,叶明希知道她是在担心他,对她笑了笑,跟叶崇德丢下一句“那就这样”便回到钟漫身边。
“没事吧?”钟漫低声问他,“我们有谢律师在,他若敢乱来我们就告他。”
“别担心,我没事。”叶明希见钟漫还放不下心,手掌伸到她的头顶揉乱她的发,她立刻小声惊呼:“你们都这样!”
见钟漫佯装委屈的神情,魔爪又伸出去,钟漫退后两步捂紧自己的头顶,严防他再胡来。
既然成功让她忘了那些烦心事,叶明希便不再惹她,笑着对她道:
“咱们回家吧!”
六十七。 压垮
叶明希以为可以轻易解决的问题,因为基金管理公司坚持按本子办事而陷入胶着状态。
“你也摆不平那基金?”叶明希皱着眉问电话另一头的叶崇德。
“外资公司就是烦,大数额的基金有异动都要呈报总部,他们不敢动手脚。”眼见即将到手的钱被一拖再拖,叶崇德就很烦躁。
“你就不能伪造我的入学记录吗?”
“他们要求提供出境证明,还会定期派人到学校跟进情况。”能想的办法叶崇德都想过,偏偏人家审核措施滴水不漏,他根本没空子可钻。“这事既然不能解决,官司我不会撤回,我劝你还是早点回来,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说了我一定要留在X市。”
“你别以为那女人真能保住你,我多的是方法让你回来,你聪明的就别逼我动手。”
“你敢动她,我就算潜逃也不会出国,到时你半毛钱也拿不到。”
叶崇德哼哼两声算回答就挂了线,叶明希挂了手机走回客厅,家里的电话这时响起来,扫了眼躺在沙发上装死的钟漫,叶明希走过去拿起电话:“喂。”
“明希啊,你钟漫姐姐呢?”
叶明希对“姐姐”这个词语感到厌恶,但因为对方是钟漫的母亲,他仍然好声好气地答:“她在,你等一下。漫漫,你的电话。”
伸长手臂拿了电话,钟漫还没凑近耳边就听到母亲喜气洋洋的兴奋声音:“闺女啊,小莫是不是跟你求婚了?”
钟漫一听立刻坐起来,担心地扫了叶明希一眼,见他没什么异样才“嗯”了声,又微恼道:“他怎么能跑去跟你说。”
“哎啊你也别怪他,我之前问了他好几次怎么还不结婚,他都是说在准备,我刚才打电话问他,他却给我绕弯,说了半天都没说什么,我就知道有问题了,哈,果然他是跟你求婚了!”
所以刚才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钟漫突然觉得自己的妈很有当奸商的潜质。
套出真相后,钟母开始发功:“女儿啊,过了这个村没有那个店,小莫难得肯跟你求婚,你就别拖拖拉拉了,隔壁的小花都生娃啦,你还在那边磨蹭……”
钟漫无可避免地头痛了,跟母亲敷衍了一阵,通话结束前母亲又提起钟明的事,说他在公安局里愈来愈萎靡不振,还是要尽快寻到法儿把他放出来才行,钟漫顿时更觉压力沉重。
把话机扔到地上,钟漫埋头在抱枕堆中不想出来。
叶明希走过去,手掌揉揉她的发,她探头出来对他笑笑,但笑容很牵强。
“漫漫……”
“放心,我没事的,以前多少事都熬过来了,现在这些难不倒我的。”
话是这样说,钟漫语气却无半分肯定,叶明希很不放心,手摸着她的发,坐到她面前看着她。
“漫漫,对不起,都是我……”
“说什么傻话呢?”钟漫正要再宽慰几句,桌上的手机响了。
咚啦啦,咚啦啦……
钟漫叹了口气,“能不能来个好消息让我听听……”
接了电话,钟漫的脸色愈来愈差,甚至全身不断颤抖,吓得叶明希也慌了。
“怎么了?”他把手放到钟漫肩上,希望能镇定她的情绪,她却死死地抓着手机,瞪大双眼听着,似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满脸惊惶。
“那是谁?他在说什么?”
叶明希不断问,但钟漫没能分神搭理叶明希,她全副心神都在手机上,随着通话时间愈来愈长,钟漫的脸色愈是发白,冷汗直冒,有如中邪一样。就在叶明希怕她出事想把她的手机抢过来时,钟漫终于把手机拉下来,很冷静地挂了线,然后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发着抖。
“漫漫,你怎么了?”叶明希轻声问,钟漫却用抱枕掩面不答。
叶明希的手刚摸上抱枕,钟漫闷闷的哽咽着的声音传来:“明希,我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
钟漫双肩轻颤着,抱枕把啜泣声掩藏得零零落落,似是有极大痛苦但不能宣泄,连哭泣都无补于事。
叶明希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把将钟漫拥入怀里,抽走抱枕,让她伏在自己的胸膛上哭。
“没事的,没事的……”他左手抚摸着她的发,右手轻拍她的背,不断在她耳边低喃。
“明希,你伯父说,他在老家的朋友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人关了这么久,我想不想把人放出来好歹也说句话……”钟漫抽抽噎噎地说着,说到这再也忍不住悲伤,。电子书。泪水再次倾泻而出,一点一滴刺痛着叶明希的心。“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叶明希一听就知道叶崇德准备来个鱼死网破,决定用尽一切手段强逼钟漫交人。此刻法律已然无效,双方拼的是人脉,拼的是金钱,拼的是你有多少东西能在威胁下忍痛割舍。钟漫对自己拥有的很珍惜很珍惜,会拼尽自己的努力去保护,但她拥有的其实不多,而且对她来说都很重要,要她割舍任何一边,她都生不如死。
“为什么都要来逼我,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啊!”钟漫声嘶力竭地喊着,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整个人激动得皮肤都红了,呼吸都被悲伤分割成几截,她只能用抽噎与呜咽把裂缝填满。
钟漫终于被沉重的压力压垮,一如叶崇德所预计。拥着泣不成声的钟漫,叶明希了解有些事不能再优柔寡断了。他温言道:“我有同学的父亲是公安厅高层,我去拜托他看看,他应该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