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罗姐,何姐也是无心的。”眼看已经有硝烟燃起,言煜急忙开始做和事老,试图息事宁人。
况且眼前这个名为何玉的护士说的的确是没有错。他于跃思的确是一个不让人安生的主儿,即使是死了也能够夺走别人的身体再到这个世界上走上一遭——虽然直到现在他还是对目前的状况一头雾水。
不过于跃思在生前就一直是一个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人,即使是在死后他也依旧坚信这一点。在他的意识中,灵魂其实就是人死后所发散出的一种脑电波,而当有人接受到这组脑电波的时候也就会产生所谓的“见鬼”。可是他夺了这个名为言煜的男孩的身体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是他的意念实在是太过强烈,以至于在这间病房附依了将近两个月之久,而又在这个有些怯弱的男孩住进这间病房意志因为某些问题而变得薄弱的时候夺了他的身体?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可是目前他能够接受的说法似乎也就只有这种了。
不过他接受并不代表别人也都能够接受,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件事最好还是瞒着除了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而三天后的回“家”,对于他这个对那个“家”丝毫也不了解的外人来说无疑就是最大的挑战。而他,必须要成功的解决这个难题!
第三章
X年X月X日
今天下了些小雨,就像是我的心情一样。也许我就是这么一个多余的人,不被任何人所期待。大哥从来也没有在意过我,母亲总是嫌弃我没有能力,害她在人前人后抬不起头来,在大哥面前更是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这样的我又能做到什么样的事情呢?
……
X年X月X日
天气很晴朗,今天我也很高兴,不只因为我第一次被大哥允许去参加正式场合的宴会,更因为大哥今天竟然能夸奖我了。只不过是无意间画出了宴会时的画,没有想到大哥竟然那么喜欢。这真的让我很兴奋,要知道他平常的时候可是连正眼看也不看我一眼的。虽然看上去大哥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句夸奖,可是母亲今天听了之后也很高兴,这是她自从父亲死了之后第一次这么高兴,如果以后我也一直能让母亲这么高兴就好了。从今天起我一定要好好的锻炼自己绘画的能力,只要画出更好的画,大哥就会更多的注意我,母亲也会很开心的。
……
X年X月X日
今天我第一次遇到了慕离,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从来都没有人会对我笑的这么亲切,也许我真的可以拥有朋友,可以向别人一样和朋友一起聊天、嬉笑,谈论生活中的一些琐事。有朋友,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
……
……
X年X月X日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总是在给我希望之后再剥夺他们?我的手……我的手已经不能再画了,这样的我还有什么用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虽然慕离一直在安慰我,可是我却依然觉得现实很绝望,那仅仅是一壶热水而已,仅仅是一壶滚烫的热水就夺去了我绘画的能力。虽然我手上的伤疤可以做移植手术除去,但是我却再也不能拿起画笔。可是我又怎么能够在慕离的眼前表现出不快?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可以让他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再说这只是那个女人自己胡思乱想才做出的傻事而已,慕离其实是无辜的,更何况这次他已经因为我而彻底和他的女朋友闹崩了,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也许母亲会不再对我有希望,也许大哥会再也看不到我,可是我还有慕离,还有他陪在我的身边不是吗?
……
……
X年X月X日
原来有期望也是一种罪孽。
为什么呢?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会欺骗我?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人能够真心的接受我、承认我的存在吗?
……
……
X年X月X日
只要活着就是有希望。可是母亲,为什么你也在这个时候彻彻底底的抛弃了我呢?即使你不爱我,即使你从来也不会关注我,即使你只会埋怨我的无能,可是你也是我唯一的母亲,我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我有血缘联系的亲人啊!现在连你都选择了抛弃我,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那么我呢?我又该怎么做?
……
……
我想死!!!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写了简短的三个字,可是这三个字甚至快要划破了纸页,可见字体的主人在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心情的激动。
在看完这本日记的时候言煜的神情是平淡的。
原来那个孩子一直过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怪不得他总是一副忧郁的模样,仿佛是对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这样想来一切也都容易想通了,看来言煜在住进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他自己的生命,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念,所以才会被自己给排挤出这副身体,让自己成为了新的言煜——不然那个病房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为什么自己会偏偏选择了他的身体呢?
不过想来这次他的住院也不仅仅是意外,看着那些仆人们古怪的神情就可以猜出一二。但是这又怎么样呢?虽然如今的他顶了言煜的外壳,但是他又不是真正的言煜,并没有必要要继承他的生活。
但是也幸好从前的言煜是一个勤劳的好孩子,经过在屋子里的一番折腾,他很容易就用在抽屉里找到的钥匙打开了床头的小柜子,找出了几本厚厚的日记。
虽然并不害怕别人发现自己和从前的言煜的不同,但是他一向都不喜欢节外生枝:既然他已经有了一条新的生命,那么为什么不去尝试新的活法?而于跃思那一世,实在是有着太多的负累,让他懒得再去碰触。
幸好言煜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现在这个家里面的主人已经只剩下了言晏飞和他。其他的人也根本不会去在意这个没有存在感的男孩,而言晏飞整天又太过忙碌——今天明明是他弟弟出院的日子,可是他这个唯一的哥哥却来看都不看一眼。
即使他们之间的血缘只有一半的联系,可是兄弟之间也不该这样啊!言煜不由的冷笑:以前的于跃思虽然不念及亲情,可是好歹对周围的人也不错,而对自己年仅五岁的儿子看上去更是十分疼爱。而言晏飞却是一个十足冷酷的人,他为了自己的事业不仅从来也不关心周围的人,甚至更加懒得娶妻生子,如今明明已经三十三岁了却依旧还是孤独一人。
只不过表面温和的于跃思真的比从内心到外表都十足冷酷的言晏飞要来的和善吗?别人也许会说是,可是他本人却并不这么认为,要不然言晏飞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斗不过自己。
其实今天没有见到他也好,要不然没有一点准备的话他还真的没有把握能够瞒得过自己那个最出色的对手。
视线无意识的逡巡着,言煜很容易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
明亮的灯光,多彩的酒杯,来来往往人们互相举杯示意。
走近了,言煜细细的抚摸着那幅画。
这就是那个孩子日记里的那幅画吧?画的真的很好啊!画面里面的每个人都栩栩如生,看来这个孩子真的是很有天赋的一个人。
只可惜到最后他还是失去了他的天赋。
眯起了眼睛,言煜的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其实从这幅画来看这个孩子还有另外一方面的天赋,可是他却不知道怎样去挖掘,从而让它白白浪费,也就这么让自己的一生颓废了下去。
惊人的记忆力,这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得一想才能。
细微的鬓角,浅淡的神情,画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细小的神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能够在几天之后还能够一丝不差的描绘下来——这么惊人的记忆力如果能够被善加利用的话,一定会做出无法想象的成就。
等一下。视线突然间凝固,言煜直直的看着画中的一个位置。
银灰色的西装,细细的金边眼镜,梳的规规矩矩的头发以及似笑非笑的神情。灯光下,那个人仿佛才是一切的主宰,才是宴会的主人。
看来他们真的很有缘啊!没有想到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的时候。
顿了顿,言煜最终还是选择取下了那幅画。
这幅画是那个孩子的珍宝,现在他已经离开了,而这幅画也完成了它的使命,也是该休息一下的时候了。
而且他是真的不想再与那个名为于跃思的男人的过去有任何的联系了。
第四章
“小少爷,您今天还是不要出门的好。”管家连伯半垂着头,斟酌再三之后还是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为什么?”眯起了眼眸,言煜放下手中的牛奶杯,对上连伯的眼睛。
“因为今天大少爷有可能会回来,而小少爷您已经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大少爷了,难道不想……”
“连伯。”看着这个的确是真心的对待那个曾经的少年的老人,言煜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我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应该可以决定自己该做什么了。而且你已经说过了,大哥也只是有可能会回来而已不是吗?”
曾经的那个少年到底是太过稚嫩,他并不知道眼睛就是一个人的心灵之窗,于是他选择相信家外的一双看不透的眼眸,而总是对家里这对浑浊但却通透的眼眸冷嘲热讽。
也许曾经的言煜唯一辜负的就是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可是现在的言煜虽然通透但是却有一颗被冰封了的心脏。
所以他只能用伪装的年少不更事继续来伤害这个老人,好达到自己的目的。
“大少爷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言煜会有这样的反应,连伯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那就算了,不过小少爷,您最好还是记得回来吃晚饭比较好。”
从那本日记中言煜得知,曾经的“他”有过一段因为受伤而颓废的生活,可是现在的他并不是以前的那个“他”,今天的他出门是有着明确的目的的。
而且虽然并不想太早见到言晏飞,可是该来的总是会来,而于跃思一直都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而从言煜的角度上来讲,虽然他会从言辞上对他的大哥做出剧烈的反应,可是早就已经习惯在言晏飞的羽翼下生存的他对于他那个没有血缘的大哥还是相当的推崇的,根本不会做出故意回避他的举动。
于是他点头,同时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好的,我知道了,那么我就先出去了。”
“好的,小少爷,您慢走。路上小心。”看着自己的小主人离开,满腹心事的连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
……
……
即使是最成功的人士,在他们死后也会化作飞灰,被深深的埋入土地,成为陵墓中的又一座墓碑。
看着墓碑上那张熟悉的脸,言煜浅浅的笑: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体验这种新奇的感觉,看着曾经的自己被镶嵌在墓碑上,成为别人口中的一段谈资、一个故事。
于跃思的一生无疑是风风火火的,即使是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报纸上还会到处都是他的新闻——关于于氏的、关于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于氏总裁的后事的、甚至是关于他离世之后的家庭中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今天他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对过去的一个告别的同时也是一个确认。
确认作为于跃思的他的确已被埋入土中,确认那个曾经站在顶端的男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
人就是这样,生前风光,死后凄凉。虽然于跃思的坟前还是放着许许多多的花束,可是这并不能减少那种挥之不去的凄凉感。
深深地看着那张黑白色的照片,触摸着照片上那个男人上翘成一个嘲讽弧度的嘴唇,言煜浅浅的笑了,那笑容竟然和墓碑上的如出一辙。
于跃思的这一生的确是成功的,他的城府、他的手段让他赢来了许多人企及一生也无法得到的东西,可是与此同时他也失去了许多的东西。
于跃思从来也不会羡慕平凡人父慈子孝的生活,因为他知道那是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自己的父亲只会认真的思考如何才能使自己成为更加适合的继承人。于跃思也不会羡慕那些兄弟情深的戏码,因为他的兄弟永远只会拿着刀子随时在他的背后站好。于跃思更不敢随意的相信别人,因为商场如战场,一不留神他就可能会全盘皆输、一文不名。
曾经的他不是没有自己的梦想与抱负,可是当面对现实,候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学会了带着冷笑丢下那不切实际的可笑梦想,去用双手博取自己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他是于家最正统的继承人,他是于氏高高在上的主人,他也是掌握着许多人身家性命的高高在上的君王——这样的生活虽然不是于跃思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可是他却并不讨厌,甚至也很适应。
但是当一切迎来巨大的转变,当他那个看似强大的心脏已经不能够承受更大的负担,于跃思只能够半坐在床上,看着那些潜伏着的野心家纷纷浮上水面,看着许多人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上演人走茶凉的戏码。
无奈吗?愤恨吗?不平吗?不,于跃思从来不会这样,他是野原里的一头孤狼,只会隐藏着自己绿莹莹的目光,悄悄地躲在那一群自以为聪明的猎物身后,等待着最后一击——即使他的生命已经迎来了结束的钟声也一样。
也许那些人一经发现自己埋下的伏笔了吧?言煜浅笑,眼眸中却是一片清冷:别人都说人死如灯灭,可是于跃思并不这么想——即使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也要狠狠地咬伤他的敌人,让他们永远也不能忘记它所带来的痛楚。
如果不能够让许多人在你死后怀念你,那么不如让更多人在你死后依然惧怕你——曾经的于跃思紧紧地抱着这个理念,即使是在病中也在马不停蹄的运转自己的大脑。
可是如今,他不再是那个不得不挑起重担的于跃思,而是言家那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更加没有任何实权的小少爷言煜。
用言煜的身份继续斗下去?继续把言晏飞当做今生最大的对手,继承言家然后再吞并于氏?如果按照于跃思的行为方式继续下去的话他的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