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娘,你想要这个孩子吗?”段大娘按住了丈夫,看看外面,转头对女儿轻声说道。
绮罗一怔,她没想到母亲竟然此时会问这个。刚刚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母亲还想怎么着?想要跟能要是两码事啊。
“你爹刚刚的话倒也没错,若是顾家不要,给我们就是了。”段大娘倒是平静得很了。
“那怎么可能,这是顾家长房长孙……”绮罗摇头,若是生下来有问题,自已直接就被休弃回家了,就算是这样,这孩子也不会让她带走的,宗族之法有时大于律法的。
“笨蛋,顾仁那小子你真喜欢吗?”段大夫有点明白妻子的意思了,目光一闪,这是好机会,趁着顾家逼绮罗堕胎,正好和离,带着他们不要的孙子出来,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儿,那就是段家的孩子,好赖都是段家的事。以后,也不用看人脸色了。
“若是他会做,有些事,也该让他明白了。媳妇、子女才是跟他一辈子的。什么宗族,那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段大娘也是经过事的人,段鼎不怎么搭理俗务,除了对女儿的事经心,他也就对他的医术上心了。家里对外的事,全是段大娘在打理着。上到名门的管事,下到邻家大婶,她都能说上话,并且从中套到对自已有用的消息。此时。她脑子转得飞快,想的就是把女儿带回家去。
她其实此时已经对顾家厌烦透顶了,之前宗家的事,让女儿背了好大的名誉,转头,女婿一去大半年,家里事都是女儿在做。还差点让女儿背上一个大大的黑锅;而顾太太刚刚的话。她也是听得不舒服的,什么叫顾家的宗妇本就不用出门行医的。合着,就是想说,我们家的媳妇。就不该帮娘家。那么你要我们家的药方时,怎么就没说这是媳妇从娘家带来的呢?
所以她制止了女婿跟着,就是想和丈夫,女儿谈谈了。她现在倒还真不是想让绮罗和离,而是正好逼上顾仁一逼,你爹娘和宗族再好,也好不过妻子儿女,你若想要我女儿,就得好好想想站队的问题了。
“宏毅是不是怀疑这孩子。才不要的?”段大夫突然说道。他是男人,他自然不会站在女人的立场想这些,他就是觉得奇怪,明明开始时高兴得不行的,为何过了一夜。就全家逼迫女儿落胎,这本身就有问题了。
“跟娘回家!”段大娘疯了,直接拍桌了,之前觉得顾家小题大做了,现在她就直接七窍生烟了。
绮罗怔了一下,她也七窍玲珑心的,段大夫一说,她马上就想到公婆刚刚的态度,虽然不敢说顾仁是不是真没那么想,但是此时,她多少还是有点黯然的,刚知道时,他那么开心,可是为何态度转变得那么快,还那么坚决?她也不得不多想了。
“爹,开方子吧!”
“绮娘!”
“若是这样,这孩子就真留不得了。传出去,爹娘的名声怎么办?等尘埃落定了,纵是我不能生自已的孩子,收几个徒弟,以承衣钵,也不是不行。”绮罗笑了笑,轻轻的说道。
段大娘轻吼道,“我不怕什么名声,你就是性子太软,被人欺侮到跟前了,也没个脾气。就是你纵坏了他们。”
“行了,就算离开,我们也要堂堂正正的离开,是顾家负了绮罗,绮罗没有负顾家。”段鼎明白了女儿的意思,真的带着这个被顾家怀疑出身的孩子离开,将来纵是再嫁,都得被人泼脏水,此时清理,将来反而不受制于人。
段大娘终于明白了,坐在边上垂起泪来,虽然不能打骂段大夫,但是不满之情却也溢于言表了。
绮罗默默的吃了段大夫亲手煎的汤药,就赶紧让父母离开。总不能说父母在顾家时,自已小产,给父母带来不好的影响不是。段大夫当然不想离开,他还得守着女儿发作,好再开方。但是绮罗越不能让他们这样,让人送他们出去。并且保证,真的发作了,会派人去请他们的。
段大夫夫妇也知道女儿的万般无奈,只能出去,不过懒得再见顾家人,直接就走了。顾家大人听到了,赶出来送,结果就看到段家的车绝尘而去。让顾老爷,真是无语。想想果然,真的跟好友结亲家是错误的决定,容易伤感情。
段大夫的方子温和得很,到了夜里,绮罗才有点感受。因为疼得不厉害,她也不想吵闹,一直到第二天一早,起身时,果然就落了红,以后也就不用她来吩咐了,顾仁赶忙派人去请段大夫,自已抱着绮罗再躺下。
绮罗号了脉,知道到了时候,便叫顾仁出去,自已让人在垫上旧的褥子,单子,咬牙受着。
原本堕胎之药都是虎狼药,强制着子宫把胎儿给生生的剥离出来,段大夫是好大夫,自然不会给女儿用那种药,但是原理却是相同的。而经历的过程,自然也是相同的。若不是月份小,只怕绮罗就得受大罪了。但是疼痛还是有的,血也依然会流。
在段大夫他们火速赶来时,里头已经传了几次热水,一盆盆的血水也不停的端出。顾仁跟傻子一般,就坐在边上,顾老爷和顾太太也是面色灰暗。
里头清理干净了,段大夫也不看任何人,跟段大娘赶紧进去了,绮罗面如白纸,披头散发,与昨日的她天壤之别。段大娘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拉着她的手不放。
段大夫拍开了段大娘的手,赶紧号脉,点点头。“昨儿给你的药,现在可以吃了。”
绮罗明白,之前不吃是怕与落胎的药冲突,反而把胎给保下来了。现在已经落了,正是时候。她拿药自已吃了一丸。
段大夫点头,开方。
段大娘继续拉着女儿哭,只说女儿命太苦。听得外面的顾家人。现在不是灰暗了。而是黑。
顾仁再怎么着,也得进来,看到绮罗的脸色,心情满是复杂。自已逼着她打掉了他们第一个孩子,他觉得自已满是罪孽。昨天岳父母走走,他回房看绮罗,绮罗却已经躺下了。他满腹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午饭、晚饭他想陪她,可是她也就对付着喝了一碗汤,又躺下了。一整天,她一句话也没说过。夜里,他想抱她。却被她推开了。这是他们婚后最冷漠的一夜。从头到尾,她都侧身面对着墙壁,一动也不动。
“怎么样,难受说话。别哭,会落病根的。”顾太太跟进来。她是婆婆,她总该说点有建设性的话。
绮罗本就没哭,只是对婆婆笑了笑,轻轻的安慰了一下母亲,她觉得让母亲这么伤心,自已果然是罪过。想想自已果真的不孝,上一世,让母亲操心了一辈子。而这一世,原想着好好的照顾母亲,结果,还是让她操心,难受,倒是很有些伤感来了。
“他爹,我要带绮娘回家。”段大娘听到顾太太那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了。之前怕女儿受苦,她对顾太太一向小心的,现在心里不舒服,纵是平常的话,她也能听出错来,而顾太太这话显是有些不客气的,自然气得更盛了。
段大夫想想,也是,若说之前怕在段家落胎,落了段家的面子,现在女儿已经落了胎,自已把她接回家照顾,落面子的是顾家,跟他们段家有什么关系。马上就点头,“嗯,照顾方便一些。”
绮罗本想反对,可是看到父母这样,她沉默了,这是父母的心意,她不能反对。再说,她其实也不想再待了,昨天想了一夜,她其实想问问顾仁的,因为怀疑自已不贞,连带着这个孩子也不想要了吗?
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怎么问,问了,他们是不是回不了头了?顾仁让她打胎,其实就是想借坡下驴,然后这些事就扫入尘埃之中,以后再不用提及,他们还是好夫妇,会好好过下去。只是,现在自已知道了,还能过吗?她能忍受一个怀疑她贞洁的丈夫吗?
“亲家!”果然,顾太太不乐意了,几乎尖叫起来。
顾老爷在外头,毕竟儿媳妇的房间,做公公的也不好进的。听到里头要吵起来了,也有些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进来。
“师弟,弟妹,有话好好说。昨儿不是说好了吗?要不,等绮娘做完小月子,再回娘家住几天?”
“不用了,马上就过年了,顾家家大业大,贵人事忙,我们的闺女,还是我们自已心疼照顾得好。”段大娘敢提让女儿回家,自然是做了准备的,直接抹了泪,冷冷的说道。
顾家一怔,果然不是好时间,这月里,正好挨着过年。到时别说顾不上绮罗,说不得,关于族中祭祀之事,顾太太都不能插手,到时,绮罗还真不得休息了。
“岳母,我让人套车。”顾仁忙说道。
“不用了,我们准备了。”段大娘已经恨极了,直接挡开,给绮罗包紧,叫过自已特意请来的粗壮婆子,把绮罗抱了出去,根本不让顾家人插手。
四大丫头都会做的,对视一眼,直接收拾了一些绮罗常用的,赶紧跟上了,头都不带回的。
顾太太气红了眼,顾老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顾仁又失魂落魄起来了。
ps:对了,有人说绮罗的性子不讨喜,你们觉得呢?
第三十六章 期望
绮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出嫁快一年了,又回到这个房间,上次回来,还是救完程平,自己被顾仁抱回房里,在这里,她和顾仁还激情过一会儿,那天早上,她还记得顾仁那笑脸,才过了多久,一切竟然就全变了。
只是因为自己怀孕的时间不对吗?顾仁的脉息是父亲是亲教的,而且也看得出来,他真的学得不错,至少比自己想像中来得好。所以他也知道,若这孩子是他的,就是他回来的那些天前后有的。可他回来他们亲密了两天,她就回了仁心堂,然后长达一个半月里,她们惟一的亲密就是在这个房间里。若是自己,也要怀疑的吧?出门这么久,一回来就有了,哪有这么准?
她抬头望着窗外,院外的大树都光秃秃的,就如她的心情,一片荒凉。
“来,过来吃点东西。你爹说了,药补不如食补,你既已经回来了,我们就不给你喝那些药了,就在家里慢慢的调。”段大娘进来,后头跟着二妞,她手上端着托盘。
是鸡汤面,但她也是药理大师了,光闻着味就知道,鸡汤里配了好些药材。汤很浓,但是看不到一块鸡肉,只有切得细细的面条,上面点上点点绿葱。
“奶奶快点吃,这汤真是太好了,太太只怕昨儿就把鸡给煨在炉边了,那鸡真是一碰就散,您想这汤得多浓了。”二妞就是个吃货,忍不住的说道。
绮罗对她笑了一下,他们都是学医的,鸡汤对产妇来说,本就再好也没有了,又加了父亲亲自配的药材,不管味道如何。但对她的身体自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果然比药汤子来得好。虽然她现在吃得下去,就是神了。只能拿着匙,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汤,这汤是父母对她的拳拳关爱之心。
“多少吃点东西,身子可是你自己的。”段大娘看她就是不动筷子。急忙说道。
“这汤头真是好。就想多喝一点。”她对母亲笑着,勉强吃了一口面条。但胃口这东西,真的很无奈,可看到母亲。又只能再喝了一口汤。
“行了,能喝汤就成。”段大夫还是进来了,刚刚他出去看了一眼程家父子,一早就赶着出门,回来了,总不能不去看看。但心里挂着女儿,又赶忙回来了。看看四周,“窗上要不要再糊一层纱,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不能太热。你不懂。放心。我烧了炭,不会让绮娘冻着的。”段大娘指指火盆,其实地上也烧着地笼。绮罗躺着的褥子上也热烘烘的,真不会冷。她是做小月子,真的太热了。她又不能洗澡,反而会中热毒,反而不美。
段大夫还是不放心,坐在绮罗跟前给她又号了一次脉,确定无误之后,才放下心来。
“程老公爷怎么样?女儿曾提议可以改为火炙,不过老公爷不肯。”
“嗯,一劳永逸之法,由他吧。”段鼎说得含糊,显然他也问过了,不过老公爷显然已经说服了他,他又想起了什么,“程平我让人今天接他回去,他本就是以吃药为主了,我写信给了柴御医,以后让他接手程平,这样我也能专心治疗老公爷。”
“嗯,也好,现在我在家里住着,家里还住着外客是不太好。”绮罗点头,虽然看到父亲有些纠结的脸,还是对他笑了一下,想想,“那位谢言谢大侠呢?”
“哦,昨儿就被程家接走了,他们着急得很。”段大夫忙说道。
绮罗点头,谢言在程家的保护之下,应该没事。老公爷的病,得慢慢冶,住在仁心堂是给满朝文武看的,所以还真不能把他也赶走。
“行了,别聊了,让绮娘睡一会。现在你在家,想怎么歇着,就怎么歇着。”段大娘又气闷了,忙赶丈夫出去。绮罗也知道,好些事,不是她想就能解决的,也许这样不错,至少她又多点时间陪父母了。
想到父亲,她又觉得自己不孝了,父亲真的很疼爱自己,只是傻傻的自己从来就没真的体会过父亲的疼爱,即便是到了这一世,还说什么学医非她所愿的话,来刺伤父亲,想想都觉得该给自己几个大嘴巴。
可是她能还父亲什么?上一世,她做了军医,她做了一个无上的好军医,她的医术得到过朝庭的嘉奖,这在历朝的历史之上,都无一个女子能达到的高度,她做到了,她相信,对父亲来说,那时,他应该是欣慰的吧?可是这一世,她能吗?
“爹!”绮罗叫住了父亲,段鼎忙坐下。
“还有哪不舒服吗?”段鼎显是很担心了。
“除了做好大夫,您还希望我做什么?”绮罗看着父亲,她希望能达成父亲的希望。
段鼎一下子怔住了,他被女儿的话问傻了,不知道该怎么答。
“又说傻话,你好,就是我们最大期望,还谈什么别的。”段大娘拍了女儿一下。
段鼎忙点头,想想,又有点尴尬了,好一会儿,“也不一定非要做大夫,若是顾家不允,你就自己学着玩,将来教孩子们就完了。爹没事的。真的,不做大夫没事的。”
“什么顾家,我让不让她回顾家还是问题呢。这回的事,不给我个说法,我定不让绮娘回去。”段大娘怒了,马上吼着。
绮罗望天,自己很严肃的想知道父母对自己的期望,为什么一下就被拉到天边上去了,不用做好大夫,只要自己好。这就是父母的答案吗?
“您那么用心的栽培我,难道就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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