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子余的动作一惊，又听了子余的话，眸中的情绪有些捉摸不定，许久，“你先回去吧，容朕仔细想想。”
子余说的这番话，是冒了极大的险，若是不慎，便是自己跳进火坑了。原以为会按着自己的想法进行，但目及皇帝的脸色，脸色已然惨白一片。
“婉清告退。”子余已经有些不记得她是怎样被仟窈扶着回了銮星宫，只记得回宫后她便躺在榻上，脑中麻木的疼痛，那种感觉是一生无法忘记的，那是一种被丢弃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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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下嫁不丹（4）
子余回宫后，便屏退了所有人，自己一人伏在榻上，那种无措又喘不过气的感觉腾地从心底升了上去。子余攥紧了床单，用力到骨节发白。
沉颜和仟窈知道子余心里不好受，彼时子余屏退了她们，她们也不做阻拦。但一直候在门外，直到晚膳前，两人实在挂心子余，便擅自推了门进去。
子余依旧是浑身僵硬地伏在榻上，身子一动不动，像是没有气息似得。仟窈吓得扶住一旁的桌几，眼圈有些发红，一时也是无措。
沉颜毕竟是死士，见此情形心中即便慌张，但心理素质极好，一个箭步来到塌旁，小心地扶住子余的肩膀，见子余的双眸睁着，却没有焦距，一向锐利明亮的双眼也失了颜色。
“公主，公主！”沉颜晃了晃子余，见她侧过脸看她，便放下了些许心，如此看来并非是危险。
沉颜定了定心思，想着子余如今很累了，便擅自点了子余的睡穴，见子余阖上眼沉沉睡去，好容易松了口气。
“你可好些了。“沉颜安顿好子余后，见仟窈像是好些了，便上前扶住了她。
“我无事，倒是公主，怎样了？”仟窈沉住心思，向沉颜摆了摆手。
“公主累了，怕是要睡上一会儿，我去准备宵夜，你留在这儿好好照看着公主。”仟窈毕竟是寻常女子，沉颜必须要把持好如今的各项事务。
“好，好，你快去快回。”仟窈颔首。帮着子余换下宫服，又给子余掖好了被角，见子余脸色不似方才那样惨白，这才呼出了口气。
沉颜晓得仟窈担心，手脚也快了起来，简单的准备了奶油松香卷酥，蟹黄豆腐，杏仁酪和牛乳羹，趁热装进保温的食盒后，便回了主殿。
“你可算回来了，公主睡得不好，我刚点上沉香，给公主安神用。”仟窈接了沉颜手中的食盒。
“我晓得，公主心里头不舒服，怎能睡得好，我准备了牛乳羹，过会儿公主醒了，用上一些也好。”
子余这一觉一直睡到亥时半刻，沉颜和仟窈两人有些困了，却依旧守在子余塌旁。
子余睁开眼时，便瞧见仟窈立在一旁，沉颜掀开食盒的盖子查看里边的吃食。两人几乎是同时发觉子余醒了。“公主，可算是醒了。”
“扶我起来。”仟窈扶着子余坐起来，拿了垫子垫在子余的腰后。子余这一觉算是一个缓冲了，醒来时，也没有出养心殿时那般无措了，反倒是一种释然。子余见桌上摆着食盒，自然而然便觉得饿了，“今日的夜宵准备的是什么？”
“公主想吃东西了便好。”仟窈见子余还是有些无力，便拿了勺子喂给子余吃。
沉颜特意准备了大分量的夜宵，子余也是被饿的狠了，那一大碗牛乳羹全吃完了，旁的佐食也吃得差不多。
“今日，让你们担心了。”子余吃饱后，懒懒的靠在垫子上，双手交叉着，“的确是我欠考虑了。如今我也算是想通了，无论嫁不嫁不丹，在这段日子里，我会好好的过。”
两人一听子余的话，皆是松了口气。子余能说这样的话，是当真做好心理准备了。“公主莫要这么说，身子总是自己的，要体恤自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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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下嫁不丹（5）
子余算是想通了，自后的日子，她也回到了往日那般，不过倒是不似往日那般不爱出门了，每日午膳后沉颜准备的甜点，子余也能吃了大半。
不过就在旁人议论纷纷，子余已然毫不在意之时，前朝爆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下嫁不丹的和亲公主并非子余，而是华玉莹！
这个消息一出，当真是令所有人震惊了。子余是万万想不到这个结果的，遣人去打听了之后，再仔细一想来龙去脉，可算是想明白了。
皇帝不打算让子余下嫁不丹，或者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想法。而华玉莹这些年做的一些个见不得人的事儿，还有在背后挑拨婉玉，这些事儿皇帝都是清楚的，之所有一直没有动华玉莹，为的就是她还有下嫁不丹的这个作用。
不丹想娶嫡系公主，华玉莹的身份勉强算得上是，若是硬说血缘上的关系，华玉莹和皇帝是有的，更何况华玉莹本就是出自华氏的嫡系女子，如今皇帝给她按上一个公主的封号，倒也是无可厚非，如今看来，皇帝的城府也是深。
当下看来，子余前几日的消沉，倒有些“自作多情”了。子余这么一想，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连沉颜和仟窈也是高兴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秋子谦一的这个消息，便立马赶到銮星宫来了。脸上那份喜悦像是他摆脱了和亲公主的噩耗似的。一直赖在銮星宫到午膳的时候，才叫子余好说歹说的劝走了。
虽说子余是想通了，但一听这个消息，若说不高兴那当真是矫情了。
銮星宫的众人高兴得很，倒是羽和宫气氛有些不好了。
“公主，公主，救救玉莹吧，看在玉莹这么多年为公主出谋划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主在皇上面前求求情，玉莹不想嫁去不丹！”如今的华玉莹也没了往日那般“运筹帷幄”，跪在婉玉面前，攥住婉玉衣裙的下摆，不肯松开。眼中含着一包泪，颇有我见犹怜之情。
“皇叔已经拟好了旨意，本宫再劝也是无用，还会连累自己。你认为本宫会帮你吗？”婉玉晓得如今的情形，若是出面帮着华玉莹说话，定是得不了好处。当下便拂去了华玉莹的手，出了主殿。
华玉莹被婉玉的动作带倒在了地上，额角撞到桌角，擦出了一个血印，不断向外冒着雪，她如今却是管不了了，连婉玉这样对她，她也没有计较。如今华氏已经倒台，她靠不住，唯一的希望便是婉玉，她若是真嫁去不丹，那这一生便毁了。
下嫁前夕，华玉莹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女人堪称绝色。不晓得是否因为是穿上嫁衣的缘故，原本只是娇柔美丽的脸如今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华玉莹惨然的笑着，一只手抚上脸庞，触手是细腻光滑的肌肤，沿着鬓发往上抚去，是冰凉坚硬的朱钗，那支最艳丽出彩的鸾凤步摇静静的插在那浓密的乌发中，在烛光的照耀下，更为耀眼。垂至肩头的流苏伴随着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那响声像是刺激了华玉莹，她猛地抓住凤冠，将凤冠扯下，狠狠扔在了地上。朱钗纠缠着发丝，与头皮发生了巨大的拉扯，引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一行泪水沿着脸颊流下，泪水滴落在凤冠上，在那鸾凤步摇上留下了一层水渍。
不知过了多久，华玉莹忽的坐起，重新将那凤冠戴在头上，原本凌乱的发丝被她整理的很整齐。她仔细地盯住镜中的自己，小心地画上螺子黛，那细致的柳眉被描绘的更加好看。
整理过妆容之后，她便这么静静的坐着，直到第二日，她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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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下嫁不丹（6）
这次下嫁和亲公主的仗势很庞大。皇帝和萧皇后还有一些众臣亲自送了和亲公主到玄武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华氏玉字辈嫡女华玉莹。姝秀敏辩，夙成敏慧，恪娴内则，敬慎素著，品行纯淑。朕册封其为温恪和亲公主，下嫁不丹。”太监展开明黄色的诏书。
华玉莹今日打扮得很漂亮，一身正红色嫁衣，头上戴着湖蓝色凤冠，脸上画着艳丽精致的妆容，但那一脸无法用胭脂白粉掩饰的惨白破坏了这份美。
“臣女接旨。”华玉莹异常平静接过诏书。旋即便被丫鬟扶着坐上了轿辇。轿辇在禁卫军的护送下，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旁人看着此次和亲公主一事已经落下了帷幕，其实不然。自华玉莹嫁出去之后，子余的婚事也被提了出来。
“皇上，温恪公主下嫁不丹后，倒让臣等想起，如今婉清公主也是豆蔻年华，姑苏城中不少年轻有为的少年郎倾心于公主，驸马一事，不知皇上可有定夺？”
这话一问出来，皇帝也是出乎意料，他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草草回了臣子之后，便打算同萧皇后商议一下。
萧皇后听了皇帝的顾虑之后，竟是笑了出来，“皇上当真像个不舍得女儿嫁人的父亲呢。倒是婉清，不知不觉她也是陪在臣妾身边近四年了，如今这么一说，倒是舍不得。”
皇帝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婉清也是芳年十六，若是再过几年，怕是耽误了。”
“皇上可得给婉清指个好人家，莫要委屈她了。”萧皇后拿起帕子掩着嘴笑了笑。
“那是自然。”
“说到底，还是要看婉清中意那个少年郎呢。”
“如此，便召了她来吧。”
子余正喝着杏仁露同沉颜说话，便听着仟窈说皇帝召她去养心殿。稍稍惊讶了些许，便穿了披风出去了。
“给父皇，母后请安。”子余见了萧皇后在，也不讶异，只福身向两人行了一礼。
“快起来，尝尝这新贡的明前龙井，要比往年的好。”子余看得出来，皇帝心情不错，声线要比往日的上挑了不少。
“温恪公主下嫁不丹后，朝中有人提出你的婚事，母后同你父皇商议了，有几个合适的驸马人选，不过还是要你称心才好。”萧皇后柔声向子余道。
子余一惊，她立马跪了下来，“婉清还想陪在父皇母后身侧呢，莫不是父皇母后嫌弃婉清？更何况，婉玉姐姐还未出阁呢，婉清身为妹妹，怎能在姐姐之前出嫁，实在有违规矩。”
“唉，不过是同你提这事儿，倒让你这孩子惶恐了，起来说话。”萧皇后倒有些无奈了。
“婉玉的婚事她爹爹自有定夺，朕这个皇叔自然不好插手。婉清，你是朕和你母后唯一的女儿，你的婚事自是要我们上心。”
子余听皇帝这么说，便晓得婚事是一定逃不掉了。“但凭父皇母后做主。”
“如此，朕较为中意云氏嫡子云怀瑾。”
子余忽的抬头，尽管这样的举动是无礼的，但子余仍旧有些直白的看向皇帝，皇帝向子余笑了笑，可子余怎么觉得那笑中带着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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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婚事
“既然婉清没意见。“皇帝顿了顿，刻意端起桌几上的三才碗，啜了一口茶水，”那便定在下月初八，皇后帮着操办。”
“臣妾领旨。”萧皇后笑着应下了。
“婉清同云怀瑾相识，如今他又是学侍，你们两人在宫中多走动走动，增加感情。”皇帝这么说完之后，便轰了子余走人，继续和萧皇后说话。
自后，子余便在许多她预想不到的情况下遇到了云怀瑾。“婉清。”云怀瑾见着不远处站着的子余，又想起皇帝对他说的话，便只好开口叫住了子余。
子余暗叹一声，侧过身不期然的看见云怀瑾向她走过来，“你怎的在这儿，不该是和子谦在一块儿的嘛。”
“皇上特意叮嘱过我了，这几日连国子监都不必去了，大皇子这不刚把我从梧桐书院赶出来。”云怀瑾无奈的笑了笑。“去凉亭坐一会儿吧。”
子余颔首，让一直跟着的仟窈先行回了宫。
当真正坐下说话，两人相见时却又是无言。最终还是云怀瑾开口。“沉颜伺候你，可还舒心？”两人这次见面，也算是一次促膝长谈了，兴许是彼此的身份不同，连谈话内容也与往日不同。
“沉颜于我无二心，又是死士出身，我自然信任她。”子余拢了拢衣袖。抬眼瞥了云怀瑾一眼，当真是想不到眼前的人会成为她的夫君。
说到这次的婚事，子余是以公主的身份出嫁，云怀瑾这个驸马倒有些入赘的意思了。自然了，这样的话题定是不会放到台面上说的。
“你去瞧过公主府了吗。”云怀瑾忽的把话题岔开了。
“未曾。”听云怀瑾这么说，子余也想起来了，两年前，皇帝便在姑苏给她修葺了公主府，不过她未曾踏足过，这几年都是下人打理着。
“嫁妆和嫁衣你可看过了，称心是否？”
“不曾。”子余狡黠的抿了抿唇，故作不知的回了云怀瑾。
“好吧。那陪嫁丫鬟，除去沉颜和仟窈，皇后娘娘安排了几个景仁宫中得力的人，你问过话了？”云怀瑾锲而不舍的问着子余。
“还未。”子余一说出这两字，云怀瑾的表情忽的变得有些“扭曲”。
“你怎的对婚事儿一点不上心？”云怀瑾抵着额角，颇有些无言。
“不是有你吗？”子余笑着反问了回去，这话倒让云怀瑾讶异了，他晓得的子余可非这样的性子，却把两人的关系一下拉近了。
子余同云怀瑾又说了些旁的，便各自回宫了。
日子好像又变得平静起来，有些变了，却让人说不上来哪儿变了。子余好像时时都神情恍惚，连仟窈唤她，要叫上几声才听见。
直到那日她身着一身凤冠霞帔，挽着妇人高髻，跪下接旨时，那心境当真是变了。
那是初秋，木槿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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