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突然一暗,我怔怔的瞧去,只见云秀满脸但忧的站在珠帘旁,我不想让任何人见到我此时的狼狈,透扭转过头去,拾袖匆匆擦掉脸上的泪水,再回头去时,已一脸平静。
“姑姑,有何事?”我的声音仍带着哭音,我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恙。
云秀低了头,她怀中的帝姬已经熟睡,她趁步走了过来,将帝姬放在我身畔,道:“娘娘,帝姬睡熟了,奴婢进来将她放下,刚才顾夫人与奴婢说,见着娘娘回来,请娘娘去一趟。”
我有些诧异,顾夫人一向不待见我,自小树林的事发生以后,我对她便恨得咬牙切齿,可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对她的恨意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深。
轻点了一下头,我道:“嗯,姑姑,你去替我打盆水来,我梳洗一下便过去。”我很想单独去会会顾夫人,或许她也没想到,往日在她眼中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如今会成为高高在上的皇贵妃。
然而我去见她,却不是为了显摆我此时的身份的,君珞已经对顾府有了戒备,他要对顾府下手是迟早的事,但是如今北齐与南陈大战在即,他暂时不会动顾府,我要在他动顾府前,利用好这段时间,做一件让他终身后悔的事。
既然他对我如此绝情,我亦不会让他得到他想要的,君珞,这便是你负我所要什出的代价。
云秀扭忧的望了我一眼,然后默默的退下去了,我看着身侧熟睡的帝姬,她的容貌有三分与君珞相似,思及那人冷冽的眉眼,我就恨得呕血,当我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我的手已然抚上帝姬优美的脖子。
见帝姬难过的要放声大哭,我突然惊回神来,慌忙松开手,双腿急蹬,仿佛她是妖魔般,离她远远的。
此时帝姬大哭起来,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我想干什么,我竟然想杀死她来平复心底的恨意?可是她又是多么无辜,她一出生便失去了娘,在皇宫中,若不是她还有些许利用价值,君珞怕是连瞧都不会瞧她一眼,我怎么还对她有了那么残忍的想法。
顾若惜,难道这么快你就被仇恨噬了心智,你怎么能对一个幼小无辜的生命下手?
我的眼眸里布上一层自厌,耳畔回荡着帝姬撕心裂肺的痛哭声,我也不理不睬,只怔怔的瞧着自己一双白净细腻的纤手,心里一时惊惶无措起来。
此时云秀去而复返,她听到帝姬大哭,见我又不理不抹的,连忙放下手中的铜盆,倾身过来抱起帝姬,小声的诱哄着。
帝姬在她怀里很快便安静下来,她又哄了一阵,帝姬才缓缓的睡过去,她将帝姬重新放回我身侧,突然看见帝姬脖子上青红的勒痕,她的瞳孔一阵紧缩,抬头来望着怔愣的我。
“娘娘,您怎么能干这种傻事?就算您对皇上伤心失望,可是帝姬是无辜的,您忘了答应凌嫔的话了么?”云秀连忙走过来,严肃的看着我,低声斥道。
我没有抬头看她,她果然将刚才我与君珞的对话听在耳里,我幽幽一笑,道:“姑姑,我不想活了,活着太痛苦了。”
云秀的身子猛然一颤,她眼中的厉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她爬上床,将我揽进怀里,温柔的抚着我的发,道:“娘娘,奴婢很早以前便跟您说过,永远不要期盼帝王的爱,您为什么总也听不进去呢?再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皇上不心疼娘娘,还有奴婢与更多的人心疼娘娘,娘娘何必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伤心难过呢?”
听着云秀的温柔细语,我的泪又止不住的汹涌而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将君珞对我的爱看作我生命的全部,所以才会在得知他对我从来没有爱时这么难过。
“始姑,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为什么心还是会这么难过?他不爱我,在他心里,我从头到尾都是一颗用完就扔的棋子。他为什么不能再骗我久一点,哪怕对我虚情假意也好?”心底似被捅了一个血口,鲜血汩汩流出。
云秀怅然一叹,拿起锦帕为我拭泪,“娘娘,这样不好么?每日活在谎言中,您也会累的,皇上对您开城布公,从此以后,您也能死了这个心。”
是啊,死了心才不会再有期盼,可是放出去的感情真的是能收回便能收回的么,“始姑,我恨,为什么是我?不管重生几生几世,我的结局都是这样悲凉?
”
前世遇了凉薄的乐意,我含恨而死:今生又遇到同样凉薄的君珞,我是否还要重复一样的结局?
云秀闻言,慌忙捂住我的嘴,小声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娘娘心里在恨什么奴婢明白,可是后宫从来就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地方,娘娘对皇上痴心太重,这对娘娘来说并非好事。”
痴心?原来所有人都看出我对君珞的情谊,君珞便也是笃定这一点,才百般利用我后又丢并吧,呵呵,原来在他眼中,我不仅是颗棋子,更是个傻瓜,傻得彻头彻尾。
我轻轻推开云秀,不想让自己再软弱下去,他要让我当一颗安份的棋子,我不会如他所愿,接过云秀手上的锦帕,我将脸上最一滴昭示着软弱的眼泪擦去,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轻易掉一滴泪。
云秀仍是担忧的望着我,见我强作平静的神色,她幽幽一叹,扶着我坐在梳妆台旁的软凳上。
铜境中倒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她的眼眶浮肿微红,双眸中隐隐闪烁着一股强烈的恨意。我轻轻的阖上眼皮,将眼中那抹浓烈的恨意逼退,他对我如此凉薄在先,就不要怪我绝情在后。
梳洗完毕,我吩咐云秀留在红袖院,自己独自一个人前往顾夫人居住的向晚轩,顾府的路我曾经走过千遍万遍,从来没有此刻的轻松惬意。
以前我所到之处,全是下人鄙夷与不屑的眼神,他们会在我背后偷偷的骂我,说我娘是狐狸精,守了寡还不安份。
可是如今,当我重新走在这条路上时,那些下人全都跪下向我请安,神色带着惊慌与恐惧,生怕我重翻旧账。
我冷冷的勾起唇,原来权势真的如此好用,它会让从前所有看不起你的人都对你臣服,难怪君珞要想成为天下的霸主,因为从此后,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能与他平起平坐的人。
华贵的紫裙曳地而过,我莲步轻移,刚到向晚轩,便有人急急的将我引了进去,想起这天镶之别的待遇,我又是自嘲一笑,倘若今日的我还是那个毫不起眼的顾若惜,他们是否会对我这样尊敬?
走进向晚轩这个曾经对于我来说除了受罚便没有踏进过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或许什么滋味都有。
顾夫人头包缠了一方白布迎了出来,见我神情冷淡的望着她,她连忙跪下向我请安道:“老身见过贵妃娘娘,娘娘吉祥。”
我轻撇了撇嘴角,也不叫起,移步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下,顾夫人身边的宓儿已经随顾凌舞进了宫,此时侍候她的是洪嬷嬷。
洪嬷嬷见我不理睬顾夫人,眸中含怒,却敢怒不敢言,我还记得曾经在她手上可吃了不少的巴掌,现在见到她不忿的样子,轻轻笑道:“洪嬷嬷,别来无恙啊,怎么手痒又想给本宫巴掌了么?”
洪嬷嬷听了我的话,顿时一惊,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能啊?我可是还记得洪嬷嬷掌掴人手下从来不留情的?”斜睨她一眼,我故作平淡的道,接着理下头看着手上戴着的镂金镶红宝石护甲,脸上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洪嬷嬷咬了咬牙,看向一旁仍半蹲着的顾夫人,她俯下身道:“奴婢得罪娘娘之处,娘娘要怎么处置奴婢,奴婢都毫无怨言,但请娘娘看在夫人年老丧女的份上,不要为难夫人。”
我幽冷一笑,目光梯向一旁身子已然在颤抖的顾夫人身上,我就是要借此机会将以前受的凌辱一并还给她,不恨归不恨,这仇可不能不报。
“是么?难道让夫人给本宫请安就是为难夫人么?那么嬷嬷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做?”我轻笑道,我并非是一个眦牙必报的人,但是思及思思的枉死,我心中一口恶气就难以消除。
洪嬷嬷被我的问话惊出满头大汗,她慌忙磕头道:“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反问道。
“奴婢……奴婢……”饶是洪嬷嬷伶牙俐齿,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以前可没少唆使顾夫人对我责罚,现在我风光归来,她一颗心本就惴惴不安,知道我必定会找她算这笔账,末了咬咬牙,道:“以前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该唆使夫人为难娘娘,娘娘要记恨,就将所有的恨记到奴婢身上。”
“原来在洪嬷嬷眼中,本宫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又爱记仇的人,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本宫不做点什么,倒对不起洪嬷嬷的一片心了,来人,将洪嬷嬷给本宫拉下去杖责五十。”我突然扬高了声音,将屋内一干人等全都震慑住了。
他们骇得大气也不敢出,洪嬷嬷一听我要杖责她五十杖,当下便吓得晕厥过去,我冷冷一笑,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罢了,没得还当起真来,真是没用!
025 算计,让他悔恨
屋内众奴仆面面相觑,见我没发话,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前将洪嬷嬷拖出去杖责,还是该听候我的发落。
瞧着众人惊惧的脸色,我缓缓一笑,今日总算能扬眉吐气了,我走到顾夫人面前,颇有得色的望着她,道:“大娘,您说本宫该如何报答您多年来的养育之恩?”
顾夫人本已病重,此时脸色更是惨白,但她仍维待着端庄高贵的仪态,哪怕双腿已经发颤,她见我挑衅的看着她,她只是虚弱一笑,“老身不敢承娘娘一声报答,养育你的从来便不是老身。”
我冷冷一笑,“大娘说得对,在您眼中本宫尚且连蝼蚁也不如,您又怎么会照料本宫呢,不过时来运转,您生的两位好女儿没有给顾家带来荣耀,而在您眼中卑贱的不如家生子的人却给顾家带来了荣耀,这是不是该叫做有心裁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顾夫人紧咬着下唇,这一生她或许都没有受过这等屈辱,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又死死的压抑住,仍旧维待着她端庄的仪态,“风儿与舞儿自是没有娘娘这等福气,老身只愿她们在宫中平安便已足矣。”
“可惜老天都不让你如愿,你可知道五姐是怎么死的么?”我在她耳畔轻轻的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残忍,本来我并不打算让顾家知道顾凌舞的真正死因,但是君珞对我凉薄,我不想为他隐瞒什么。
而且他迟早会对顾家下手,虽然我进宫没有依仗顾府的势力,可是现在我与他们已是同一根绳索上的蚱蜢,他们死我必亡。
所以顾家反,他们得死,顾家不反,他们也得死。既然反不反都要死,不如拼死一搏,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顾夫人的身体颤抖得如风中落叶,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恨得双眸都要流出血来,她逼视着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是你害死了舞儿?”
我轻轻一笑,看着身边一群大眼瞪小眼的奴仆,冷声道:“你们都下去,本宫要单独跟大娘叙叙旧。”
众人如释重负,也不管顾夫人,将昏倒在地的洪嬷嬷扶起来急急的鱼贯涌出,末了还有人体贴的将门合上,屋内顿时只剩我与顾夫人。
顾夫人见众人都出去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眼中充血的瞪着我,恨声道:“顾若惜,我早该杀了你,在你襁褓中时我就该将你掐死。”
我见她挣拧的模样,心里着实痛快,以前顾夫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端庄婉约模样,即使做着最残忍的事,她亦是维持着那高贵的神态,可是此刻,她却再也绷不住了。
“哦?可惜你没有,你留下了我的命就该知道会有今日,大娘,我还得感激你当日的手下留情呢。”我不气不恼,因为我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过期盼,所以就算知道她对恨之入骨,我亦不会有一点心绪波动。
顾夫人气得直喘粗气,她捂住急别起伏的胸口,狼狈的看着我,沙哑着嗓音道“顾若惜,你还我女儿。”
我冲她明媚一笑,学着她的模样在上首坐下,拿起桌上的玉如意把玩,狠了狠心,接着道:“你知道顾凌舞死得有多凄惨么,她死时身上的血都已流干,一脸的灰败,可惜了一个美人儿,生前是那么的爱漂亮,结果死的时候却是那么凄惨。”
顾夫人的脸一下子便呈了土灰色,她脸上高贵的神态已被狰狞的恨意扭曲,她目露凶光的逼视着我,厉声指控道:“是你,是你,你害死了你姐姐,顾若惜,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她是你姐姐。”
“姐姐么?她从来便没有当我是妹妹,我又何必当她是姐姐。”我嗤笑一声,现在才来跟我论亲情,是不是为时已晚?见顾夫人苍白着脸,我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她现在越恨,当她知道仇人是谁的时候才会越失控。
“你!”顾夫人病体本已孱弱,此时心绪躁动,她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旖旎的血花,她的唇角漫延着一抹血色,看起来触目惊1心。
“好了,我也不逗你了。”极不忍心的撇过头去,我终究是做不了坏人,莲步轻移,缓步走到她身边蹲下,从衣袖里取出白绢递给她,“不管你相不相信,害死顾凌舞的不是我,否则她不会临终托狐,将帝姬托给我照料。”
也许是先前刺激她过度,她并不相信我的话,伸手挥开我递过去的白绢,恶狠很的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在宫里除了你会害舞儿,还有谁会害她,你敢说你不恨我们?”
“恨啊,谁说我不恨?可是恨你们便要让自己素手染血么?大娘,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们了吧,在宫中千方百计要害我的可是你的女儿,若不是我命大,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怕是一缕幽魂。”我斜睨着她,轻讽道。
她垂下头去,思索了一下,复又抬起头来,道:“你要怎么证明你自己是清白的?”
“我用得着证明么?三姐不是给您捎了礼物了么,想必她已经将宫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你吧,对顾家有杀意的从来便是那一位,没有他的授意,谁又敢动五姐,您别忘了,相爷还是当朝的权臣。”我的目光逼逼望向西边,那里正是皇城所在。
顾夫人怔了怔,似乎在回忆什么,突然便似明白过来,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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