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警地,西施双眸微闭,身子一软,便扑倒在雪地上。
“夷光!夷光!……”郑旦大叫着扑上前,想抱起西施,但却是徒劳无功,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力量有限。
“混蛋!”郑旦转身恨恨地瞪向范蠡,“她有什么错?她不过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而已,她有什么错!”她怒气腾腾地冲着范蠡大喊。
“爱没有错,不过……为了自己的爱去伤害别人,就不得而知了。”身后,史连冷不丁地开口,口气冷漠得可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
“伤害别人?夷光从小比谁都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混蛋,夷光会想到去害人吗?”郑旦双手捂面,呜呜地哭了起来,“夷光离开苎萝村,我到会稽山去找她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变了,也病得更厉害了……她从来没想过要害人,她心里有多痛苦……”
我看着范蠡,他从头至尾都绷着脸,没有再说什么,范蠡上前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西施,转身奔入大宅。
“快去请大夫。”跨入大门的刹那,我听到他匆匆吩咐一旁守门的士卫。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范蠡匆忙的背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没有范蠡,夷光会死,你呢?”郑旦垂着头走到我面前,忽然抬头看着我,道。
我微笑,我只能微笑。
没有再看我,郑旦也快步进了宅子去看夷光。
我静静地站在雪地里,看着他们匆忙的背影,没有范蠡,我会死吗?呵呵,怎么会,如果是这样,当初,我早死了不下十次了。
“白痴。”史连低低地扔出一句。
我回头看他,他也正看着我。
“最好留着你的命,我的帐还没算呢。”嗤了一声,史连便大步从我身边走过,也进了宅子。
丝毫不意外他会讲出那样的话来,我已经习已为常。
只是,许久许久以后,我才明白,那一句“白痴”,那样一句低斥,包含了多少的不舍,多少默默的守护……
低头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脚尖许久,我也抬脚进了那宅子。
刚进宅子,便有人领我进了大厅。
外面冰天雪地,这大厅里却是一片莺歌燕舞。
“你就是西施?”刚进大厅,便迎面碰上一个橙衣女子,柳眉凤眼,十分泼辣的模样。
西施?呵呵,是呢,我是西施呢,我微笑点头。
见我微笑,那女子竟是呆呆看了我许久。
“华姐姐,莫不是见人家貌美,看傻了吧?”大厅里传来一片戏谑之声。
那被称为华姐姐的橙衣女子回头瞪了一眼,引起笑声一片。
“我叫华眉,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你也随她们叫我华姐姐吧!”那自称华眉的女子抬了抬下巴,笑道。
年纪最大?我看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吧,我可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呢,但……唉……
礼多人不不怪,掉入这个时空,我的心智倒是成熟不少。我微笑,乖巧地低头见礼。
“来来来,外面冷,到里边坐去。”华眉见我乖巧,笑着拉了我的手便向里屋走。
我这才看清屋里的摆设,并不十分华丽,但屋里烧着一个铜鼎,鼎里燃着柴,十分的温暖,这对于我来这怕冷的人来说,简直可以称得上天堂了。
屋里的榻上坐着五、六名女子,均是天姿国色,容貌不俗。
“来见见我这妹妹,可不许欺侮她!”华眉拉着我站在她们在前,笑道。
“瞧瞧,华姐姐又来认妹妹了……”旁边一个女子以袖掩口,笑了起来。
“玲珑!”华眉坏坏地瞪了那女子一眼,“你又想偿偿大刑伺候的滋味了吧!”
大刑伺候?我心下一凛,莫不是刚离了虎口,又掉进狼窝了吧,还没有被送到夫差身边,她们便开始互相争宠了?
那玲珑见她如此,大叫一声便要逃跑。
华眉素手高举,咧嘴一笑,伸手便逮住了玲珑。
我微微侧头闭目,不想再看。
“啊,姐姐饶命,玲珑知错了……”耳边响起玲珑笑着求饶的声音,“众位姐姐快来救救玲珑呀!”
我有些惊讶地睁开双眼,却看到华眉正双手握着玲珑纤细的腰肢呵痒痒呢,我不由得展眉轻笑,看来我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卷二:三千宠爱 摊牌
夷光病了。
听说病得很厉害,但我并没有去见她,因为我几乎可以肯定郑旦是一定不会让我见她的。虽然没有见过她,但我已经可以想象现在的她该是如何的憔悴了。
“香宝。”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到她们,身后便传来了夷光的声音,果真虚弱得可以。
我回头,看向声音的来处。
郑旦正扶着西施站在距离我身后不远的走廊里。
我站在原地,看着郑旦扶着西施缓缓走近我。
“你赢了。”在我面前站定,西施看着我,微喘着开口,面色灰败得没有一丝生色。
我微微收敛了笑意,赢了?呵呵,我赢了什么?这大概我是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不好笑的笑话了。
“为什么不说话,不是都已经如你所愿了吗?为什么不开口?”郑旦气急,大吼道。
抬手捂了捂被她吼得有些耳鸣的耳朵,顿觉十分不耐,再不想卷入那无谓的纷争,我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郑旦见我竟当她隐形人一般,不由得得气恼。
我停了下来,心里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她们。
“夷光有话跟你讲。”见我定定地盯着她看,郑旦不自觉地移开视线,道。
我看向已经面无人色的夷光,那副样子还想说什么?不该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吗?
“我很讨厌你。”夷光看了我半晌,终于开口。
我微微扬了扬眉,看来我们还有共通之处嘛,彼此彼此。
“范大哥……他不要我了……”说到此处,夷光低下头去,有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地,渗入土中。
我有些惊讶,这些天我从未见过范蠡,他难道不是陪着夷光的吗?再者,夷光身子如此虚弱,他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她?
“好悲哀……咳咳……范大哥从头至尾……咳咳……爱的都只有你而已呢……”夷光低下头一阵猛咳,断断续续地有些困难地道。
微微皱了皱眉,我仍是站在原地,看她究竟想说什么。
“所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恨过你……”夷光抬头,看着我,双眸盈泪,其间竟然满含恨意。
再度在心里大大地叹息了一声,我仍是只能沉默。
“如果不是范大哥对我心存愧疚怜惜……咳咳……在他恢复记忆的那一瞬间……他就该你坦白一切了……”夷光断断续续地开口,唇边有血溢出。一旁的郑旦流着泪小心地替她拭去。
不用他坦白,我又岂能不知。范蠡的心,我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可惜,我不是圣人,已经破碎的心,在怎么缝补都会有裂痕,更何况……那裂缝之间还存在着夷光?
“西施!”是华眉的声音。
夷光下意识地抬头轻应。
我微笑着转身看向华眉,她正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完全没有一点平日里所学的淑女模样。
“西施,你去哪儿了,该是学舞的时间了。”华眉走了过来,点了一下我的鼻头,笑道。
感觉到有点痒,我忍不住微微皱了皱鼻头,抬头冲她笑。
华眉又是愣愣地看了我许久,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我在心里吐了吐舌头,笑了起来,每回华眉要跟我讲话,我便冲着她笑,所以竟然直到今天她都没有发现我竟是不能开口讲话的呢。
眼角的余光扫到夷光僵住的神情,哦,她大概以为华眉所叫的“西施”是她吧,刚刚她竟是应了呢。
“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华眉皱了皱眉,看向她们。
大概是因为夷光一直在养病的关系,华眉从来没有见过她们。
“笑话,我们想在哪里就在哪里,与你何干?”郑旦正愁怒气无处发泄,不由得叫道。
华眉可不像我的懒性子,她是个火爆脾气,哪里受得了这个,“哪里来的不识抬举的东西?”柳眉倒竖,华眉气冲冲地便要上前。
天哪!她们该不是要打起来吧。
我忙有些啼笑皆非地抱住了华眉的手臂。
“你认识她们?”华眉回头看我,误会我是在为她们求情。
“可恶!谁认识那女人!”郑旦只顾着逞一时口舌之快,想也不想便道。
“哼,看你那副蛮横的样子就知道平时没少欺侮我们西施,看我怎么跟你算帐!”华眉挥开我的手,豪气干云。
有些头痛的抚了抚额,我看着眼前两个斗鸡般一触即发的女人。
“你们在干什么?”远远地,范蠡大步走了过来。
我不由得吁了一口气,我还真不想看她们打架的模样。
“范将军。”华眉见是范蠡,恭敬地低头见礼。
郑旦有些不屑地撇开头,冷哼一声。
夷光拉了拉她的手,郑旦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低头见礼。
“嗯。”匆匆看了我一眼,范蠡便转身看向夷光,“身子不舒服,怎么还出来吹风?”
夷光弯了弯苍白的唇,“整天闷着,心里堵得慌。”
“如此也不该任性,快些回房歇着,不要弄坏了身子。”范蠡皱眉。
夷光没有开口,只是忽然蹲下身,似是十分痛苦的模样。
“夷光?夷光!”郑旦担扰地上前,却扶不起她。
范蠡回身望了我一眼,便弯腰打横抱起夷光,“去请大夫来。”如是吩咐了呆呆愣地一旁的郑旦,他便抱着夷光快步向房内走去。
我待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忽然有些透不过气来。
“西施,该去练舞了。”华眉拉了我的手,道。
我微笑着转身,随华眉去练舞。
大概是因为特意腾出这个宅子来训练的缘故,宅子的中央铸了一个很大的舞台,此时,已有几名女子换了七彩的舞服站在台上,那一日所见的那叫玲珑的女子也在其中,还有其他几个不太熟悉的女子,容貌皆是一等一的出色。
“华姐姐,就等你们了,怎么还不来啊!”玲珑抱怨着。
其他女子也都笑了起来,抱怨。
“马上来,马上来。”华眉打着哈哈,忙拖了我的手去换衣服。
好在这宅子里四处都架着大鼎,无论昼夜鼎内都燃着木柴,因此褪下身上的衣袍,倒也不觉得冷。
刚刚褪下衣物,便觉得有一道目光正死死地盯着我看,我微微一惊,忙抱着双肩回头,却看到华眉正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我不由得失笑。
“天哪,你真漂亮。”华眉毫不吝啬地盯着我的身体直夸。
我笑着坦然转身去拿舞衣,不介意她盯着我的身子瞧。
忽然瑟缩了一下,我总感觉背后还有人在盯着我看,猛一转身,不期然对上一双冷冷的狭长的双目,肆无忌惮的目光中满是促狭的意味。
夫差!
我大惊,慌忙拿衣服遮住身子,再抬头时,那双眼睛却已经不见了。
我不由得吁了口气,是错觉吗?应该只是错觉而已吧!吴王夫差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卷二:三千宠爱 情痴
换了一身舞衣,华眉便一脸迫不及待地拉着我走了出去。
“看!”华眉将我往前一推,展示一般地得意笑道,“咱们这妹妹如何?”
“呀!国色天香!”玲珑头一个喊出声来,但见她一脸的促狭,我便知她后头肯定还有话,“只不过,美则美矣,华姐姐怎会如此惊艳?都说男子会有断袖之癖,莫非姐姐你也……”话未说完,玲珑自己先笑出声来。
大家立刻笑成一团,华眉柳眉倒坚,上前便是一顿笑骂。
“姑娘们,不闹了,快准备练舞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微微一怔,莫离?
缓缓转身看去,果真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儿?
“莫离姐是越王派来教导我们的,大家还不见礼?”华眉见大家面面相觑,道。
于是众人便纷纷见了礼。
“无需多礼,都是自家姐妹,莫离有幸陪伴诸位大义女子,万分容幸,复国的希望都在大家的肩上担着呢。”莫离一脸和缓的微笑。
我微微皱眉,多么圆滑的说辞,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我几乎都能从她身上隐隐看出文种的影子呢。
如此一说,大家似乎都受到了感染,纷纷感觉自己身负重任,果真不是等闲之辈。
“如此快开始练舞吧。”有人迫不及待地提议,众人纷纷跃跃欲试。
莫离颔首,拍了拍手,一旁早已等待多时的乐者便开始击拍吹打手中的乐器,那些都是我只从史书见过的不知名的乐器。
乐声响起,莫离率先示范一曲,舞姿果真不俗,众人这才对眼前这年纪与她们相仿的女子刮目相看。
莫离果真变得精明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为了妹妹傻到相信嬷嬷的话而出卖自己的小女孩了。她心里自是明白,虽然她是越王派来的指导者,但她与大家年纪相若,大家也未必会信服于她,如此先是恩威并施,再来一个下马威,一曲终了,人人皆为眼前这女子的舞姿折服,试问,还有谁敢在她背后嚼舌根?
在我遐想出神的时候,莫离已经开始调整姑娘们的舞姿了,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像模像样。
其实由莫离来当“教官”也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以前她一手调教出的“留君醉”也是那一带酒坊的个中翘楚。
“西施,你不练吗?”华眉发现我站在原地,只是盯着莫离看,却是一动不动。
我回过神来,莫离也正看着我,没有再看她,我垂下眼帘,走到华眉身后,也开始随她们轻轻舞动。
记得第一次去越王府邸表演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我曾被那个漂亮的妈妈逼着上过全套的舞蹈班,说是什么为了提升气质……
所以舞蹈对我来说并非什么难事,如此像她们这般轻轻舞动,更是不费什么力气,懒惰如我,也可以勉强忍受。
下了课,咳!估且说是下了课吧,总之今天的舞蹈课程似乎是结束了,我转身便回房去换衣服。
“香宝!”莫离突然喊住了我。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本来想避开她的,还是避无可避啊。在我潜意识里,我似乎不想被别人识破我不能讲话的事实,为什么呢?是因为……范蠡?西施似乎已经病入膏肓,或许范蠡是因愧疚而守护她身边,只是如果范蠡知道我因为那一次堕崖竟成了哑巴……我微微闭了闭眼,实在不敢想象他会如何啊……谁说齐人是福,不是人人都有福消受的,如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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