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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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劫-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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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再留在那片战场,我选择做驼鸟,任由卫琴送我回宫。

我一厢情愿想守住司香,却忘了,他并非一个普通的孩子,他生在宫中,他长在宫中,他是夫差的儿子,他是皇家的太子……

呵呵……我真是一傻冒。

卷四:尾声 千里之外

回到宫里的时候,喜乐已经离开了。

真好。

没有回醉月阁,我住进了揽月阁,华眉之前的寝宫。

夜,很黑。

我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眠。

史连和阿福满身鲜血的模样在我面前交替出现……我心痛如绞。

咬唇,我捂住心口,额前渗满了冷汗。

猛一抬头,看到床前站着一个黑影。

“谁?”沉声,我咬牙低喝。

“姐姐,是我。”轻轻移过宫灯,我看清了来者的面容,是越女。

那一声姐姐,令我如芒刺在背。

“越兵败了。”越女笑靥如花,道。

“嗯,的确出乎预料。”淡淡地,我应声。

“苍梧那个笨蛋带的兵马全军覆没啊……”越女微微咬牙,“若是早知那个笨蛋竟是冲着你而来,我宁可自己了结了他。”

“死者为大,姑娘积些口德。”微微皱眉,我有些怒道。

“范将军的兵马还在城外,并未撤离呢。”越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眼前不过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只是举手投足之间,与三年前的她相比,城府更为可怕。

三年时间,究竟改变了多少人?

“你究竟是谁?”淡淡地,我道。

越女笑了起来,“告诉你也无妨,我本是勾践的妹妹,越国的公主。”笑,她道,“只是从小随师傅学武,一直未回越国而已”。

我暗暗有些惊讶,早知道她来历不简单,只是没有想到她竟是皇族。

“若你死了,卫琴该会很伤心吧。”皱了皱眉,越女低头,竟是在思索。

我暗暗咬牙,想不到今日我的生死竟然握在她的手中。

“卫琴一定会恨我。”越女咬了咬唇,面色有些青白,随即又道,“若是你死别人手里,卫琴一定不会气我的。”

说完,竟是转身离去了。

怔怔看着她的背影,我手心微微有冷汗渗出,该是说她天真呢?还是可怕?

“娘。”司香站在我面前,满面委屈。

我只是细细地啜饮着杯中的茶水,没有看他。

“娘,我真的只是担心那个黑面将军会伤害你……”见我不理,司香急道。

我抬头,看向他,面前的他一身宽袖深服,那样一个无害的翩翩美少年,我无法想象他杀人时,在那金盔之下的脸庞是怎么样的表情。

“娘……”司香委屈得紧。

正在僵持中,忽然闻得宫外乱了起来。

“糟了,有暴民闯进宫来了!”……

一片嘈杂。

皱眉,我还未起身,已见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大汉闯了进来。

“谁是西施?!”看了一遭,那几个大汉吼道。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宫帏!”司香咬牙,怒道。

“哼,我们皆是吴国无名无姓的马前卒,拼死拼活为这吴国打战,你们却将西施那害死伍相国的祸水留在宫中!难平民愤!”那大汉吼道。

“大胆逆贼,竟然出言不逊!”司香大怒,拔剑便刺。

“臭小子,活腻了,看老子宰了你!”其中一个大汉大叫着便冲了上来。

我心下了然,这些人决非吴人,若是吴人,岂敢对太子出言不逊?越女昨晚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大惊,这是一场布好的局。

再抬头看时,司香竟是节节败退。

“司香,他们并不是吴人,杀了他们!”我忙大叫。

“我的盔甲……娘……我的盔甲……”司香边退边大叫道。

我微愣,这个节骨眼,还要盔甲?摆酷么?

“娘……我不会杀人……娘……司香不会杀人……父王……父王……盔甲……”司香竟是语带哽咽着大叫。

我心下一惊,隐隐觉得不对劲,那天城楼上躲杀阿福的司香,与现在的司香,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慌忙拔剑,我欲在司香,却被人冷冷用剑抵住后背,回头,是越女。

果真是她布好的局。

“杀了你,比起引诱夫差回来,可无趣多了。”冷笑,她道。

“西施,西施那祸水在哪里?!”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近。

越女微微一笑,凑近了我,“门外那些,是真正的暴民哦,我散了些消息出去……无非就是伍子胥因你而死……吴国会因你而被灭,你是越国的英雄呢……”

咬牙,我看着司香节节败退,却无力营救。

“西施在哪里?……”那些杀红了眼的暴民闯了进来。

“西施夫人……”越女大叫起来,“西施夫人,快跑……”

于是乎,我被逮了起来。

被一堆暴民推搡着出了揽月阁,我心下恻然,史连哪史连,该我承受的,怎么也逃不了呢。

“放火烧宫。”身后,传来越女冷冷的声音。

我猛地一怔,混身的血液骤然凝结,转身,“越女!你要杀的是我!放了司香!”我红了眼,大吼。

身旁那些暴民见我如此,也是微微一愣,竟然忘了押着我。

“越女,放了司香!”

“史连因你而死,苍梧因你而死,如今这吴太子,也是因你而死……我要你知道,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祸水。”虽然相隔很远,但越女的话却清清楚楚传到我耳中。

我哑然,心痛得快要麻痹。

揽月阁一瞬间燃起了雄雄大火,“娘……娘……娘……父王……司香不会杀人……娘……盔甲……”司香嘶心裂肺的喊声仿佛要刺破我的耳膜一般。

火助风势,吞噬了司香的声音,我挣扎着想要冲进火海,身旁有人狠狠将我勒住,“你这祸水,想跑!”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啊……我儿子在里面……我儿子在里面……司香……”我剧烈地挣扎起来,可是……我挣脱不开啊……我挣脱不开……

放开我……那个唤我娘的孩子……在里面……他在喊我……他在喊我……“娘”……他在喊我娘啊……

“祸水……你这祸水……你这祸水……”耳边,有人狠狠地推搡着我,骂着……

我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娃娃一般,被那些暴民拖离火场……

揽月阁上方……一片浓烟滚滚……

那个曲着腿坐在水池边的小小身影,他光着小脚丫在池里戏水,他将岸边的小石子掷进水中……

他让我教他打水漂……

小小的他,骂我没有出息,他说是主子就该拿出主子的样子来……

他喊我娘……小小的他,告诉我,他会保护我,再也没有人可以欺侮我……

他睡觉的时候会做恶梦,会咂嘴,会喊娘……

那个唤我娘的孩子……

我睁着空洞的双眼,被吊在城楼之上,那个曾经吊着史连的地方……

果然,该我承受的,谁也代替不了……

“祸水……祸水……”耳边一片凌乱……各种各样的眼睛在看着我,贪婪的……充满欲望的……痛恨的……不屑的……

突然之间,好累。

如果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一了百了?

一道红光突然灼痛了我的眼睛,我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

卫琴?

他满面阴郁,单臂执剑,宛如地狱修罗一般。

“卫将军?”一侍卫见是卫琴,忙迎了上去,“这祸水……”

话未完,一道鲜血喷出,那侍卫已身首异处。

人群刹时恐慌了起来。

卫琴杀红了眼,见人便砍。

一片修罗地狱……

“住手!”突然,感觉有一把匕首抵在了我的脖子之上。

卫琴噬血的双眸猛地瞪向那人,那人手臂微微一颤,在我脖子上划下细细一道血痕。

“你若敢伤了她,我会让你满门皆灭。”咬牙,卫琴的声音森冷得宛如从地狱传来。

那人吞了吞口水,稳住了颤抖的手,“我……你……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我就杀了她……”

卫琴单手执剑,站在原地,双目森冷得可怕,却没有再动分毫。

“哈……哈……哈哈……”那人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你怕了……你怕我杀了她……”

此话一出,那些刚刚被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皆蠢蠢欲动起来,纷纷逼近卫琴,看那阵势,仿佛要把卫琴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知道那个傻孩子畏惧那把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定然不会还手。

我侧了侧头,那人没有料到我会自己往刀口上撞,慌忙收刀,我脖子上却已经划下了第二道血痕。

卫琴瞪大了双眼,眼中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握着剑的手在隐隐颤抖。

“你……疯了……”那持刀人吓了一跳,怒道。

“卫琴你听着……”我微微扬唇,声音嘶哑得可怕,“他们杀你,你若不还手,我便即刻死在你面前,信不信?”

卫琴微微一怔,抬头看我。

那些原本打算对卫琴痛下杀手的人皆不敢再动弹。

僵持着,我被吊得四肢无力。

唉……终于知道了,我竟是被吊死的……

天渐渐暗了下来,挣扎了那么久,终于还是难逃一死啊,那样怕痛的我……呵呵

突然,远远地,看到远处一骑而来,烟尘滚滚。

“是大王,大王回来了!”那个持刀抵着我脖子的人大喊起来,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夫差?

他回来了?

卷四:尾声 西施与香宝

范蠡远远望着我,竟是勒令越军让开道来,放夫差进城。

马蹄翻飞,烟尘滚滚,那人影越来越近,终是停在城楼之下。

他仰头望着我,一身风霜,满面胡渣。

当初在夫椒山下那个漂亮得被山贼误认为女人的邪魅男子呢?那样嚣张的人……也会如此狼狈?

他赶回来了?从黄池赶回来?吴国有他安排的金甲死士,他为何还要回来?

为我……么?

城门大开,夫差缓缓走进城来。

“你们在干什么?”有些低沉地,夫差开口。

“这……”人群微微一阵骚动。

“大王,这个女人是越国的祸水,请大王处决。”那个拿刀抵着我的家伙狠狠踢了我一脚,满面愤恨地大声道。

那一脚正踢在我的腿骨处,我不由闷哼一声。

卫琴咬了咬牙,欲上前,却被夫差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她是谁?”扬了扬唇,夫差笑道。

我一怔,那挟持我的家伙也是微微一怔。

我是谁?

“她是越人西施啊!”那家伙叫道。

“错了。”笑得一脸温和无害,夫差抿了抿唇,“她不是西施。”

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

“她叫香宝,是前朝为吴国赴死的英雄要离之女。”张口,夫差眯了眯眼,看向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竟然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突然记起……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叫我一声,西施……

那拿刀的家伙也傻眼了,怔怔地看着我,“要离先生的女儿?”

“嗯,放她下来吧,否则九泉之下,孤王无颜面见先烈呢?”夫差扬唇,眼里闪过一丝晦暗。

那人怔怔地解下缚着我双手的绳子。

夫差上前接住我,将我拥入怀中。

右手拥我入怀,左手轻扬,那正发呆的持刀男子倾刻间被从腰间砍成两段。

“大王……”那男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西施也好,香宝也罢,敢动孤王的女人,你就必须有死的觉悟。”狭长的双眸犹带着笑意,却是透着刺骨的寒。

狠狠一脚踩上那人的脸,那人挣扎了许久才断了气。

我知他是为我报刚刚那踢我一脚之仇,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名为腰斩的恐怖死法。

“如果史连没有承认,王会把我交出去吗?”那一日面对暴民,我如此问。

他没有回答。

这一刻我突然有了答案。

“他们都是吴人……”开口,我的声音难以入耳。

夫差抿了抿唇,看着我,没有出声。

他不在乎。

待我回过神来之时,这里已如地狱一般,到处横躺着残缺不全的尸体……

我下意识地看向卫琴,他的脸上溅满了血迹,右手的长剑透着妖异的血光……

这里……竟是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除了夫差脚下踩着的那个倒霉鬼,其他都是卫琴的杰作……

那些……都是吴人……都是夫差的子民……他怎么能……

口鼻中充斥着的,都是血的腥味……我终于一头栽倒在夫差怀中……

失去了意识。

模模糊糊之间,感觉有人轻柔地为我上药,缓缓睁开眼,竟是夫差?

感觉身上未着寸缕,我不禁红了脸微微挣扎了一下,一动一痛,我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他忙压着我,道,“再动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口气中满是威胁的味道。

我忙乖乖躺好,不敢再动弹。

“你……这样回来,黄池会盟不要紧么?”咬了咬唇,我试探着开口。

就算夫差机关算尽,到最后竟是因我而前功尽弃吗?

“败了。”小心翼翼吹了吹我肩上的伤口,他淡淡道。

听他说得如此云淡风清,我微微皱眉。

“越军已经撤出吴国了。”仍是淡淡地,夫差开口。

“哦。”我低应。

历史记载此次勾践退兵是因认为吴军主力未损,不愿进行无把握的决战,遂与吴订和约撤军。但四十二年,越国再次发动进攻,笠泽之战后,周元王元年(前475年),越再度攻吴,城破,夫差自杀,吴亡。

虽然此次越已撤军,但聪明如夫差,怎么会嗅不到那暴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味?

“司香……”低低地开口,我嗓子有些涩。

“嗯,我知道。”声音仍是淡淡的。

“大火烧宫之时……他……”声音有些哽咽,我侧过头去。

“你不明白为何司香前后判若两人?”伸手抚过我的脸,他道。

我点头,有泪滑落。

“司香和他娘一样怯懦,见血就怕,我赐他黄金甲一副,告诉他,穿上那盔甲,他便是勇者。”淡淡地,夫差道。

“娘……娘……娘……父王……司香不会杀人……娘……盔甲……”司香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我耳畔骤然响起。

我微怔,终于明白了司香的话。

我张口,狠狠咬住夫差的手。

他微微皱眉,却没有甩开。

……直到,有血从我口中缓缓流出,顺着夫差的手腕,滑下。

我松口,恨恨地看着他。司香是他的儿子……司香那样崇敬着他的父王……

他怎么可以……

“帝王家的孩子……一向如此。”扬唇,他笑得一脸自在,“不过,我比司香那傻孩子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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