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我对轩辕真人的惊讶有些不解,点点头道:“他以前练过。”
“以前是何时?沧渊启动之前还是之后?”
“之前。”我忍不住问道:“这个有关系吗?”
“看来传言不假,玄火宫二公子在弱冠之龄便已练就世间仅剩的一门神功。”轩辕真人的神情微微一凝:“原来他根本就没忘过。”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百 续缘ˇ
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我愕然摇头:“不会……那不可能……”
轩辕真人极有耐心的解释道:“天地间唯一能与火神九翼抗衡的便是陨冰日月,若凭借此功化去九翼,忘情的苦楚自会迎刃而解。弄月历经时空逆转,却意外凭借先前练就的顶重心法护体,除此之外,他还保留了得成九翼者缺失的东西——深藏于心的真爱。也就是说,他并非能全然忆起前尘旧事,但当他再次练成陨冰日月时,一定是记得你的。离你越近,找回的越多。难道你丝毫没有察觉吗?”
“没有。”我本能抗拒着渗入心底的疼痛:“您说的只是可能而非绝对,事实上弄月当年……他并不是活着去经历……”
我翕动着嘴唇,再也难以出声。
刀光剑影里的血泪一点点侵染了回忆,我眼睁睁看着他白玉无瑕的面容褪去丝丝血色,看着他灿然如星的双瞳渐熄生命的光彩,还有被血染红的苍白唇瓣,一切的一切,都飞速流逝,如同想抓而抓不住的流沙,只剩句句叮咛犹在耳边。
落落,很多年以后,你依然会过得很幸福,对不对?
落落,忘了我……
心神一乱,我再也按捺不住的站起身:“他应该不愿再记起的,我……我先去问问他。”
没等轩辕真人说话,我已打开门冲了出去,谁知迎面恰好来人,双方收脚不及的撞了个满怀。
我头昏脑胀的抬眼,竟对上一双深红的眸子,呆怔片刻后,第一想法就是夺门而逃,无奈门被人挡住,进退两难。
冰煜站稳后,目光掠我的脸,瞬间扎根,良久,歉意隐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随后而至的七七被挡在门外,不明所以的上蹿下跳,伸长脖子张望,一眼瞅见我,忙叫道:“殿下找错人啦,他不是玄火宫的,另一个,和他年龄相仿,长得差不多好看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忙硬着头皮道:“裴公子应该还在药房,我替你们请他来,麻烦阁下……借过。”
冰煜纹丝不动:“如果我找的是你呢?”
我求助的看向轩辕真人,只听冰煜又开口道:“还想请教道长,这又是如何解释?”
轩辕真人何等的洞察秋毫,他轻抿一口茶,不紧不慢的接过话去:“魔念自生,我解释又有何用?”
冰煜兀自紧盯着我:“道长既与梨落旧识,见到这位公子时就不觉有异吗?”
“世上相像的人多了去,我还见过眉目与之更为接近的女子。”轩辕真人笑道:“我只问你,神灵大战过去了几年?”
“十年。”
“我徒儿星璇十七有余,难道你觉得这位公子与他相比更显年幼吗?”
冰煜接不上话来,眉头微皱,似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我直觉不宜久留,胡乱作了个揖:“如果没有其他事,在下先告辞了。”
“梨落。”
就在我侧身而过时,冰煜忽然叫出我的名字,与此同时,他握住我的腕部,下一刻,隐隐的红光泛起,热流透过肌肤表层缓缓淌过。
我不动声色,甚至没忘表现出适度的惊异,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是在试探着感应我的灵力,只可惜……
冰煜失望的松手,七七从门框边探进脑袋:“我说殿下,梨落当年可是灵界的主神,我会比你更迟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比你更清楚事实,我亲眼看见她的尸身躺在水晶棺中葬于碧瑶树下,虽说当时的模样还栩栩如生……”
“行了,别说了!”冰煜的音量略有拔高,他打断七七的话,往旁边让开几步,口吻淡疏有礼:“是我想岔了,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兄台见谅。”
“没关系。”我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微微笑着:“逝者已矣,也请公子放宽了心才是。”
冰煜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许久,忽而恍神一笑:“罢了罢了,他若是真练成陨冰日月,只怕要比现在还痛上千百倍……何苦来着!”
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医馆,好半天才想起火急火燎往外赶的原因,四处看了看,没有弄月的身影。
雨下得更大了,排队领药的人群散了些,茅草檐下滴落成串的雨珠,像极了晶莹细密的水晶帘。
我机械的向前迈着步子,漫无目的,静下心后才发觉得刚才的冲动实在可笑,不管轩辕真人是否言中,我都应该在办完正事后一刻也不耽误的离开,上一世的亏欠还情有可原,这一次,莫非我又忘了自己是谁吗?
雨水洗去尘埃,却冲不散去满心的苍凉与彷徨。
得不到的,放不开的,几世爱恨纠缠,心早就没了皈依,更别提执着的勇气。我连自己都相信不了,还能相信什么?
不过几十年光阴而已,总胜过无边无际的煎熬。
听说凡人死后,会先到鬼门关,途经黄泉路,最后抵达忘川河边。
忘川河上奈何桥,投生转世前,每个人都要在桥头饮下孟婆汤。
红尘痴儿怨女,至此形同陌路,相见不识。
幻琦曾笑着说,她过奈何桥时,一定多要几碗孟婆汤,把所有人都忘掉。
如今才明白,这般淡定只不过是源于痛彻心扉后的释然,不是不想爱了,而是累了。
到那时候,我也会这么做的。
“你怎么跑到外面来淋雨?”
身边有人说话,还好心的为我撑起一把伞。
“我……好像有点热。”冷风袭来,我牙关轻颤,身体里却像着了火,嗓子干冒烟,于是推开伞:“让我凉快一下。”
“你在发烧!”那人惊呼一声,不容分说的拉着我往回走:“给我去吃药!”
“弄月,我没事。”我踉跄几步,挣开他的手,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你喝过孟婆汤没?苦不苦?”
“都开始说胡话了,还说没事?”弄月神情焦灼,仍是压着性子哄我:“苦的话你就不要喝,呆会的药里我多搁些蜂蜜,别担心。”
“我不吃药,我想现在就喝孟婆汤,”我扬起脸,天旋地转中犹自开心的笑:“再苦也要喝,不然我怎么忘……”
“落落……”
我茫然的循声看去,濛濛雨雾中,弄月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第一次唤我的名字。我早对他比划过李洛两字,他却从没用过,好不容易用上一回,干脆连姓都省了。不过,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称呼很容易让人误会么……
刚想抗议,他轻声问道:“落落,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在叫我吗?”
我看着弄月一步步走近,忽然很想拔腿就跑,身形才动,他已扔掉雨伞,扣住我的手,指尖缠绕着湿润的微温。
我慌乱的摇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弄月的唇角挑起:“你不是谁?你知道我要找的是谁?”
我顿时哑口无言,雨水浇得两人都有些睁不开眼,弄月柔美的笑容一点点氤氲开来,下一刻,一个温暖的怀抱隔开了满世界的风雨。
“在碧荷园的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不会有错。落落,不管你以什么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都能认出你。我用的不是眼睛,而是心。”
“弄月,你真的误会了。”我艰难的出声,嗓子一阵阵发紧:“虽然我一时半会也不知从何说起,但……”
“其实并不复杂,沧渊借助火神九翼逆转时空,前尘后世似是而非,陨冰日月却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不愿忘却的人。我不明白的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你又是为什么?明明是到手的幸福,明明期盼已久……”
弄月没再说下去,我任由他拥在怀中,一动不动。
心知不该如此,然而,漫天的凄风苦雨中却无法不去贪恋这样的依靠,哪怕稍作休憩,至少什么都不用再想。泪水静静蜿蜒,混着飘洒的雨丝渗透弄月的衣襟,直到他伸手探向我的脸。
我不着痕迹的躲开:“对不起,我的确不是上官梨落,不是傲龙堡主的女儿,你不惜一切守护的那个女孩……早就不在了。”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弄月十分平静:“我去过傲龙堡很多次,上官堡主至今没有子嗣,你怎会是他的女儿?如果你不愿谈及你的身世,我绝不多问,是不是梨落都没关系,我只认识独一无二的你,那个闲来婉风相伴,喝药怕苦,沾酒会醉,喜欢和星璇斗嘴的你。”
我微微一怔,弄月的声音有些嘶哑,紧贴于身的薄衫下,炙热的胸膛急剧起伏:“你不用急着和我撇清关系,我没有别的想法……”
“我也没有别的想法。”我抬起头,淡淡一笑:“只要你和星璇都能为自己活一次,拥有原本属于你们的幸福,平凡也好,显赫也罢,总归是各人想要的,我就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其他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那你呢?这么多年,你可有得到你想要的?”
“我什么都不缺,我的家人把我照顾得很好,等淮北的事情差不多办完就该接我回去了。”
弄月点点头,仍看着我:“回去以后呢?”
“回去以后……继续开心的生活。对了,我的家乡比傲龙堡还美,”我的脑袋越来越沉,话却越来越多:“你看过无边的云海吗?金色的,山峰都在云里面……”
正比划得起劲,冷不丁被弄月打断:“你一说谎就会脸红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
我哪有说谎?脸红是因为发烧好不好?
没来得及辩解,弄月的手已抚上我的脸:“傻丫头,我倒是情愿你自私点,让我也有机会去奈何桥上饮一碗汤,便是做那无牵无挂的孤魂野鬼,也胜过看见你哭。”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零一 救世ˇ
柔软的指尖若即若离的拭过眼角,弄月眉间渐锁,滑过脸庞的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所有感觉只剩疼痛,如同钝器在心底来回拉锯,割破的伤口清晰可见,却迟迟流不出血来。
我狼狈的别开脸:“我没哭,是雨太大。”
弄月不说话,我也不敢再看他,借故去捡被风吹翻的伞,谁知刚弯下腰,全身血液就“轰”的一下全冲进脑袋里,隐隐的头疼骤然加剧,视线顿时模糊一片。
我扶着膝盖,努力的调匀呼吸,勉强笑道:“不过,我现在有点难受……”
“二公子!”
远远的,听见红凤的声音,带着几分焦灼。我连回头看的力气都没有,膝盖往下一沉,眼见就要跌进水洼里,一双有力的臂膀伸出。
弄月抱起我,沉声道:“红凤,其他事暂且搁一下,赶紧去请轩辕真人……”
热……所有的感觉只剩下热,身体里的水分一点点被蒸发殆尽,尽管不时会有甘甜的清露出现在唇边,还是抵抗不住枯萎的灼痛。
浑浑噩噩中,眼睑像是融化成了一块,怎么也睁不开,别无选择的睡得天昏地暗。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抽丝剥茧的回来,有人在断断续续的交谈。
冰煜和七七。
“……你先让我进去看看他。”
“不行,谁也不能进去。”
“理由。”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好吧,那我就不进去。作为交换,你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我不乐意交换呢?”
冰煜沉默了一会:“我要硬闯的话,你能拦得住?”
七七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立刻没了声响。
冰煜趁胜追击:“你为什么来人界?”
“这个问题……主上不让回答。”
“哦?神灵两界如今并无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说……”
冰煜故意顿了顿,七七忙分辩道:“殿下多虑了,七七不便相告的,自然是各人的私事。”
“那我再多问一句,屋里躺着的到底是谁?”
“你是说李公子?”七七莫名其妙道:“他不是什么特殊人物啊,你干嘛偏生对他来兴趣,(奇*书*网…整*理*提*供)与他同行的另外两人倒是在人界算得上有名有号的。”
“既然如此,我只好从旁打听了。”冰煜的语气冷淡下来:“那就先告辞一步。”
“哎……你这就走了?”
“你还有事?”
“我……”七七吞吞吐吐道:“我可以透露一点你想知道的,但是,有个条件。”
“没问题,你尽管说。”
“你亲我一下。”
我哼笑出声,身子略微动了动,前额骤然一凉,原先搭在上面的帕子被人拿开,重新换了一块。
“梨落,你不要吓我,醒了就说句话。”
螭梵的声音横空出世,我一惊之下睁开眼,与另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对个正着。
“你哪天真的会把我吓死!”我牵牵嘴角,不小心扯动干裂处,本能的吸气:“好疼!”
“知道疼就好。”螭梵叹口气,端来一杯水,动作轻柔得与他的抱怨极不相称:“我就怕你又没完没了的睡下去。”
“怎么会?我不过是有点着凉,烧退了不就醒了么?”
“关键是你已经高烧了两天两夜……”螭梵皱眉瞪我,见我一脸无辜,语气不觉缓了下来:“其实我只是担心你烧坏了脑子,越来越笨。”
我斜睨螭梵:“你这是探望病人该有的态度么?”
他头也不抬的笑笑,专心喂我喝水,零碎的短发下,苍白的肤色对比着黑眼圈,显得分外憔悴。
一时间歉疚与感动混杂,却又无法表达,我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婉儿最近乖吗?你不要太操劳了,先照顾好自己……”
“说得也是,”螭梵接过话去:“梨落,你既然都懂,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不会因为那个人把自己整得乱七八糟?”
我被水呛了一下,螭梵拿开杯子,淡淡的说:“七七赶回去说你病得厉害,我都不用问原因,果然一来就看见了冰煜。”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推开螭梵的手,懒得再掩饰:“他没看见你吧?”
“你要是希望他看见,我现在就去开门。”
螭梵贫起嘴来一贯比说正话顺溜,贫完还会摆出“不怕气不死你就怕掐不死我”的小样瞅着人。我本来已经习惯,不打算理他,可抬眼又被他的讨打相刺激到,想也没想的弯起手肘,“咚”的撞上他胸口。
螭梵大概没料到我病成这样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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