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阵阵刺痛,无法言表。
“他病以来,外界舆论对他,对你,都非常苛刻。”王佳佳说,“所以我不喜欢你,是你拖累了他。”
好严厉的指责。我苦笑。我何尝想拖累他的?
“尤其是网络,对他评价非常不堪。”王佳佳气愤道,“先是有流言说他受伤因为毒品,然后传成是招妓。就那么突然间,所有看他不顺眼的人都冒出来了,尽其所能抨击诋毁,进行最恶毒的人身攻击。”
我嘴里泛起苦涩。这些我并不是不知道,但时还气得险些砸电脑。但流言蜚语岂是能堵得住的?
王佳佳情绪激动,“我做了他多年影迷,边看那些文章边哭。那些语言怎么能这么恶毒。从他的头发嘴巴,批评到隐私,好像自己都长了眼睛,看到泰然过着怎么样的淫乱生活。唐彬的影迷更是群没道德的贱人,在网上铺天盖地侮辱诽谤。说泰然当初如何和张曼君有色情交易,排挤掉唐彬;说他看杨亦敏有背景,立刻巴结上她;说杨把他甩了后,为了东山再起,居然和一个老女人在一起。”
我终于流下泪来。
什么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就是。
因为他是公众人物,于是他必须得承受这种无端无情的伤害。
王佳佳双目通红,手握成拳,“他们甚至诅咒他终身残疾!简直不可饶恕!”
我把手轻搁她肩上,“用不着这样,久了你就会想清楚。”
“你任由他被伤害?”
我一字一顿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快乐,也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些伤害是冲着我来的。”
她看我半晌,轻声问:“值得吗?”
我说:“我只问自己后不后悔,没问过自己值不值得。”
“可是万一他后悔了。”
“那我便认了。”
那天晚上,月色皎洁,整个山谷都清晰地映在眼底,所以天上星星稀少。
我们关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透过大玻璃墙看天景。
“气象台说今天有流星雨。”泰然说。
“但是这一带是看不到的。”
“我知道。”他握住我的手,“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你第一次带我去天文台的情景。知道吗?我永远都会记得你指着脚下的万家灯火同我说:终究有一天,你会从其中一点豆大的灯火,变成最璀璨的星光之一。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笑,“那时候我多年轻,你则还是个大孩子。”
他也笑了,“那次对我很特别。你知道的,你给我找的第一个角色,但是许少文那个混蛋打破了了我的头。”
“那家伙已经退休,现在不知道在地球哪个角落孵蛋。别去想他。”
“但那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我笑。
他忽然问我:“你说唐彬此刻会不会也搂着女朋友,说:看,当初凡是我想要的角色都给泰然那滚蛋抢了去。可是现在他不知道在地球哪个角落里孵蛋?”
我拉下他的头,吻吻他有些凉的唇,“你们是不同的。”
“风水轮流转。”
“不。你是可充电池,而他是一次性的。”
他沉默半晌,说:“木莲,我想出去走走。”
“这么冷的天?”
“不是。”他说,“我想出国走走。”
我直起身来,这个问题也是我关心已久的。
“不一定是在学校读书,只要是能学习表演地方都可以。”
“做回一个初出道的新手,在一个又一个剧院里寻找演出机会。哪怕是一个极小的角色,只要能和大腕合作片刻,看他们表演即可。”
泰然眼睛发亮,“那不是很棒?”
我莞尔,“我就说,你适合做个浪子。”
他深深注视我,“你呢?”
“你希望我跟你去?”
“我不希望你跟着我,再吃一次苦。”
“要我等你?”
“都说好男人不该让女人等。”
“那真麻烦了。”我笑。
他抱住我,长叹:“我不甘心就这样沉沦,但我不该浪费你时间。”
“听这话,你似乎要和我说分手。”
他的手一抖,“胡说!”他加大力气抱紧我,让我几乎不能呼吸。
我大叫:“谋杀啊!”
他佯怒,“谁叫你乱说话!”
“那你说说怎么办?”我把手一摊,“你走我留,我们必然分开。这一两年间会发生什么事我们谁都不知道。”
他一遍遍摸我的鬓脚。我笑着补充一句:“怕等你回来,三千青丝已如雪。”
“你这个女人!你这张嘴!”他咬牙切齿。
我伤感地依偎进他怀里。这具胸膛温暖宽厚,令人安心,缩进去,似乎可以遗忘整个世界。可是我却不知道还能依靠多久,又及害怕会有女人也来依靠。
可是用情爱拴住他的翅膀不让他飞翔,并不是我所会做的事。
爱,总得牺牲。
“你去吧。”我说,“我在遇上更好的选择前,自然会等你。”
泰然一怔,忽然伸手在扶手上用力一捶,一脸懊恼地撑着额头。
我眼睛还是湿的,这时却噗嗤笑出来,“《风采》评选出来的年度十大经典动作之一,就是男演员动手捶身边某样物体,然后埋头做懊恼状。”
第32章
来年山花烂漫时,我们离开了雅山的别墅。
泰然头发留长了,又戴着帽子,走在路上,已经无人认识他。顶多,只有个别小姑娘看他高大挺拔,回头多看几眼。
我们终于可以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
有天半夜里他把我推醒,对我说:“不如我们结婚吧。”
我睡眼惺忪,“你想清楚了?”
“我们可以开家店,你不是喜欢服装吗?然后可以到国外生孩子,就可以多生几个,短短的手和腿,齐声叫爸爸妈妈。然后我和天下夫妻一样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吵架。”
我笑,摸摸他的脸。他的眼睛里充满憧憬和迷茫。
“睡吧。”我说,“睡醒了就没事了。”
睡醒了就会知道许多美好的幻想只是不现实的梦。
妈妈也问我:“你是怎么打算的?”
“你知道的,我做人从没有过打算。”
“你们干吗不结婚?”
“现在时候不对。”我说,“他打算在事业上重新拼打,结婚无疑是拖他后腿。”
妈妈点头:“那倒是。要你跟着他满世界游荡,无处为家,无法安定下来生育。那结婚有什么用?”她果断道:“那你不如换人吧!”
我骇笑,“这又不是公司招聘员工,不合适当即可以换下一个。”
“你们这样,和分手有什么区别?男人一出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我笑笑,“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没有责任,没有压力。”
“别说你会等他回来!你年纪不小了,你等不起。”
“从来没有谁等谁的说法。不会移情别恋,都只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我说。
“我渴望抱孙子,渴望有孩子喊我外婆。我做人母已经腻了,希望能升一个辈分已经很久。”妈妈叹息。
“三表姐住的离我们家不过二十分钟路,她家囡囡刚半岁,保姆带得不尽心。你若喜欢幼儿,不如去帮她一手。”
“总是带不亲。”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我还没那么博爱。”
我叹气,“妈,别担心我,顺其自然就好。”
妈妈无限怜惜道:“你是个苯孩子,从不懂得去争取,只知道傻傻地对人好。”
“傻人有傻福。”
秀姐已经开始为泰然收拾行李。
泰安的女友那天也过来了。这些年过去,她变漂亮不少。也许是因为生活好了,胖了一些,整个人圆润起来,看着非常舒服。
泰安看她很紧,寸步不离。
她过来和我攀谈:“木小姐不跟着去?”
我说:“我也有自己的安排。”
“情人最怕分别了。”她皱皱鼻子。
我问:“你们功课怎么样?”
“家庭限制,没办法读研究生,现在已经在电视台上班。遇到突发新闻,饭吃一半就得冲出去采访。”
“新闻工作很累。”
“我得到消息,杨眉也有辞职嫁人的意思了。”
我有些遗憾,“那以后的杨梅树由谁主持?”
她笑笑,“没有杨眉,自然就没有杨梅树了。上级打算推出新主持人继续主持清谈节目。你知道的,社会从来不缺候补人。”
我还知道我们都希望泰然有天可以做客杨梅树下,可是这个梦想还来不及实现,就要彻底幻灭了。
泰然送我下楼。
整个城市一片春意盎然,我们俩难得动情地在微风里拥抱良久。
他说:“我会常常写信,一天一封。”
“要命,那你哪还有多余时间做其他事?”
“你要是遇上个更好的,不会真的就把我甩了吧?”
“那当然有可能。”
“其他人都可以,但绝对不可以是庄朴园。”
我不平,“嗳,人家帮你不少,你怎么总这么仇视他?”
“我也奇怪,你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个老头子。”
“他才四十。你四十的时候也绝对不会高兴有人管你叫老头子的。不可否认他是个极具才干和魅力的男人,你不能因为他的年纪和富有就将他全盘否定。有钱不是错,他没道理抛弃了财产才有资格得到敬重和幸福。”
“听听!”泰然嚷道,“我不过说了他一句不是。”
我举白旗,“好好!我发誓,不会给他做小妾!”
泰然还是不平,“真是的,你偏偏不肯同我结婚。得到了我的身体后就将我弃若蔽履。”
我大笑,紧抱住他。
“你会有更好的将来。”
“我的将来一定会同你分享。”
“一个人在外面要多多保重,不要吸毒,慎重交友。还有,一定要时时刻刻想念我。”
他叹一声,把脸埋进我发里,喃喃:“那是一定的。”
张曼君给泰然写了好多封介绍信,几乎网罗她国外所有友人。美国离这里太远,报纸上几乎没有她的消息,可是她在信里简单几句,交代好事已近,已经适应当地生活。
我想起当年的她,正当盛年,英姿飒爽,又风情无限,红裙和钻石,多么令人为她倾倒。现在也蛰伏在异乡,过着朝起暮歇的生活,为人生儿育女。
他们一个一个地退出这个大舞台。
泰然走的那天,我迟迟不出门。衣服换了好几套,仍旧决定不了穿什么合适。等到妈妈来敲门,我还穿着睡衣,头发也没梳地坐在床上。
妈妈叹气,“不过是去机场,便装就可以了。”
我把梳子丢到一边,没精打采地说:“我还是不去了。”
“泰然会难过的。”
“我没那精力和他在机场上演十八相送。鼻涕眼泪糊一脸,给旁人看笑话。或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泪眼朦胧默默看他走远消失,嘴里喃喃祝福。不!我不想看他一步一步离开!”
“不见他一眼,你回头又要后悔。”
“不要!不要!”我不耐烦,大叫。
“你这孩子。”她摇摇头,出去打电话叫计程车。
不久,车来了。妈妈又进来看我。
我仍然坐在床上发呆。
她问:“真的不去了?”
我哆嗦了一下,把脸埋进臂弯里。
妈妈静静看我片刻,悄悄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然后楼下的车开走了。
我慢慢倒在床上。
天空有飞机飞过的声音,振动我的耳膜。也不知道泰然会坐在哪一架飞机上,奔赴远方陌生的国度。
从此咫尺天涯,相思相望不相亲。
记忆中他还是那个穿着中山装的少年,我回首就见他,正对我温柔微笑,腼腆可爱。又想起他在我身旁,用深情眼神默默注视,我如何闪躲都逃不开。
雅山的香雪海中,我们携手漫步,花瓣似雪般落了我们一头一身,依靠着的身躯坚实温暖。现在的我是如此缅怀。
是否就这样错过真爱?
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我去接起。泰然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什么不来?”
我呆呆答:“我不敢。”
他沉默良久,才坚定地说:“等我回来。”
只觉得眼睛一阵湿热,两行滚烫的水珠滚落下来,啪嗒滴在手背上。
终于是忍不住了,泪如泉涌。
我把电话放下,哭泣起来。
人留不住。
'建议看的时候听听孙燕姿的《我的爱》'
第33章
妈妈还是把三表姐的女儿接过来带。三表姐夫妇感激得无与伦比,直赞妈妈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他们两个年轻白领,父母不在身边,要带个数月的婴儿也不容易。
孩子长得像是电视上的奶粉宝宝,咿咿呀呀说着只有自己才懂的语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新环境。
我小心翼翼抱着她,也是一脸好奇打量她。
表姐看我这样,说:“小莲也该早点生孩子。年纪大了生育可辛苦了。”
我笑,“我总不可能无性繁殖。”
“嫁人还不容易?”表姐扭头对表姐夫说,“你们公司里那些单身汉,总有几个合适的。”
妈妈也来了兴致,说:“家世人品好就可以,相貌并不重要。”
“喂!”我出声表示抗议,但无人听我的。
表姐一脸兴奋:“你们公司不是新来一个设计总监?”
表姐夫苦笑:“第一,他是我上司。没有下属给上司介绍对象的道理。其次,人家留学归来,又是老板的小舅子,家世、相貌、人品、才华,无不是一流的。你倒是说说,这样的人,还用得着别人给他介绍女朋友?”
正在这时,怀里的孩子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吓一跳。
“准是尿尿了。”妈妈把孩子接了过去,几个大人围着忙起来。之前的话题也就放在了一边。
泰然很快就来了消息。
他给我寄来了一个大包裹,里面装着一大束干花。有天竺牡丹、有勿忘我,有石竹,还有一种我不认识的花。除了这些花花草草,还有他从吉普塞人手上买来的稀奇古怪又不失精巧的水晶香水瓶和项链,以及他的照片和简短书信。
他现在住在张曼君的教授家,租的公寓收拾好了,就会搬过去。照片里的他笑容爽朗,老教授夫妇一脸慈爱。那家人有一对幼儿,非常喜欢他,一大两小加只狗,嬉戏在一起。
他很快就会有自己的新生活。
表姐来接孩子,看到我房间里的花,啧啧出声:“谁在追求你?”
“怎么了?”我问。
“看看,这天竺牡丹的花语是分别,这个少见,好像是指项花,花语该是深深思念,勿忘我就不说了,这石竹正表示加重分量!。”
表姐在一家花卉公司工作,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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