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唤来站在路边静候的小厮,凑近耳语了两句。
片刻,小厮便从花丛深处请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一身粗布短衫,上面泥痕斑驳,早已看不出本色。只见她一手提着镰刀,一手拿着木桶,看到我们一群人光鲜地站在这里,连忙放下手中的器物,而后有些不知所措地揉着满是泥泞的手。
尚云台皱了皱眉头,转而对我和容锦道:“这位程大娘便是养花弄草的好手,院子里的花草多亏了她的一双巧手,大人要是不嫌弃,便将她带回府衙,让她倒弄倒弄府衙的院子。”
还未等我俩开口,便见那妇人抬起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孔,冲我一笑,眼角都是深深的沟壑,她露出了一排还算整齐的牙齿道:“大人可否记得小人?”
我闻言一愣,思索了一阵脑子里也没有半分印象。
“呵呵,大人事忙,自然记不得小人,”她双手不住地搓了衣摆,笑得有些憨厚,蜡黄干枯的面上生出了几分神采,“小的平日里在街上摆摊,卖些花草补贴家用,前些日子,大人在小的那里买了不少紫花醉鱼木的花苗……”
“哦,是的,”我听她这么一说,便立刻想了起来,不由瞄了一眼容锦,见他眉间眼梢都现露出几分喜色,看得我心间甜丝丝,不禁也勾起了嘴角,“那花苗好种,现在都已经大了不少。”
她听了高兴,咧嘴一笑,脸上的纹路越发纵横交错。
“程大娘,你明日起便去府衙吧,”尚云台见我和容锦都未出声反对,便吩咐她道,“以后府里若是有事,再来去唤你。”
我看她的模样也不会武功,看起来又老实憨厚,怎么都不像是个探子,再说,府衙的探子本已不少了,也不在意多这么一个,何必要当面驳了他的好意。
进了厅堂,里面的俨然是按照西秦风格装饰的,白色帷帐,金色梁柱,一人一案,狐裘熊皮做席,锦绣丝缎为靠,描彩贴金的案几上,摆着的器皿皆是水晶琉璃,黄金白玉,里面盛着龙肝凤髓、驼峰鹿筋。角落里摆着一人高的鎏金五彩香炉,里面焚着幽香郁郁的蜜结迦南。
真是滔天的富贵,这屋里的每一样都不是哪个普通的官宦世家能够享用得起的。
待我和容锦坐下,尚云台击了击掌,一群眉目俊秀的丫鬟小厮走了出来,手中端着葡萄美酒,奶酪馕饼,还有烤制成金黄色的大块牛羊肉。
“两位大人都是京城的贵人,什么样金贵的吃食没尝过,今日便尝尝秦州特有的美食,厨子做得也许不够精细,但绝对新鲜!”
尚云台说罢端起了酒杯,敬了敬我和容锦,便一饮而尽。
一杯饮下,寒暄了两句,尚云台便唤来了歌舞。
史家的舞伎也不一般,都是清一色健美挺拔的西秦少年,肤如蜜釉,青嫩俊美,修长的脖子底下,领口微敞,隐约露出结实的胸膛,雄浑有力地跳着西域剑舞。
忽然身边传来一声清咳,我一转脸,正对上容锦那一双半开的凤眼,他嘴角微勾,说是笑,却透着几分阴冷的味道。
“本官敬颜大人一杯,”容锦端起手中的杯子,对我示意,目光**辣地灼人,“颜大人来秦州多日,忙于公务,片刻不得空闲,颜大人,辛苦了!”
我听了头皮一麻,立刻堆上笑脸,将手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身边伺候的丫鬟上前为我倒酒,忽然手上一抖,哗啦一声,一整壶葡萄酒便泼到了身上,我今日
穿的衣服色浅,前襟上顷刻之间染上了酱紫色的一片。
我一惊,立刻起身,瞄了一眼身后的端木夕,他抬起脸朝我微微点头。
“混账奴才,笨手笨脚地冲撞了大人!”尚云台见状横眉怒目,声音生生拔高了几分,“拖下去,狠狠打死!”
那丫鬟吓得肝胆俱裂,身子抖如筛糠,立刻跪在地上哭喊求饶。
“一点小事,主君不必动怒,”我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污迹,又看了那无辜的丫鬟一眼,柔声劝道,“下人也是没当心,还是劳烦为我备上一套换下。”
尚云台听了脸上的神情松了几分,立刻差人下去准备,又对我赞叹道:“大人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假以时日,秦州百姓定会对大人的功绩津津乐道。”
我听到心里冒酸水,面上依旧笑着客套道:“承您吉言!”
“还不快去带大人更衣!”他面色一变,冲那丫鬟怒道,“大人宽宏大量,你还不谢过!”
那丫鬟诚惶诚恐地道谢,才带着我出门,临走时我朝容锦看了一眼,他正端着酒杯看着我,敛了敛眼中神色,抿着嘴角低声道:“颜大人早去早回!”
我含笑点头,带着端木夕跟着那丫鬟走出了厅堂。出了厅堂,穿过中间的院子,那丫鬟便带着我和端木夕,到了偏厅的一间屋子。
那丫鬟先将我领进了门,又让端木夕在门口等候。进了屋,她显得还有几分惊魂未定,强笑着对我道:“大人请现在此处等候,小的这就把衣裳拿来!”说罢便行了个礼从偏门退下。
我待她走后,悄悄打开大门,正巧端木夕转身要走,我赶忙拉住他的袖口问道:“史家的地图你可记熟?”
“……记熟了,”他身形一战,显然是被我吓到了,掉过脸不耐地横了我一眼道,“休要啰嗦,这事得赶紧!”说罢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生出几分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无奈,便转身合上了门。
我低头着默默地在门口转了两圈,心里思索着如何才能为他多争取些时间。{奇}过了好一会,{书}我才猛然发现,{网}这屋里弥漫着一种如兰似麝的香气,不同于厅堂之中让人神清气爽的蜜结迦南,而是叫
人手脚渐渐变得酥软起来,隐约之中一股热气在小腹之中蠢蠢欲动。
要命,遭了史家的道!
我心里惊叫,脚下却已是一阵浮软,想回身推门,却怎么都推不开,只得跌跌撞撞的往里屋走去,想去看看里面的偏门。我一手扶着墙,一手捂住口鼻,刚往里走了几步,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嘤咛,抬头一看,腹中的热气顿时升温,变得灼人。
屏风后面,一名衣冠不整的男子正伏在春凳上,他衣襟散乱,露出光洁如玉的肩头与后背,晃得眼生疼,发丝微微凌乱,半敛含水美目,更显得媚眼如丝,面色酡红如醉酒,娇嫩殷红的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为他添上了几分活色生香:“……救……救我……”
我腿脚已经软得使不出劲来,沿着墙滑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介个~~~二更~~~~
十佳女最新章节列表 第四十四章 微 妙
他见我对他不理不睬,便从春凳上翻身下来,爬不起身,就想一点点挪过来,身上的衣服却因刚才的挣扎褪去大半,莹白的胸口上,嫣红的守宫清晰可见,略下的那两处粉红更是在青丝从中若隐若现。
我赶忙低下了头,哑声道:“别过来……” 一说出了口,连我自己都觉,这声音带着些许欲拒还迎的味道,不由苦笑起来,我这女人当得还真够窝囊的!
空气中的幽香越发馥郁,似是不孔不入,轻而易举地钻入了胸腔,像烈火烹油,将腹中的火苗催成烈焰,蔓延到了全身。
他依旧不依不饶地凑了过来,冰凉的指尖从我的脸颊抚了上去,慢慢向下滑到了颈子,我忍不住汗毛倒立,紧紧咬住了牙关,费力地扬起手想要拂开他,却不想都是枉然,他狠狠地一手揪住我的衣领,想要扯开,一手探到我腰间的衣带,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帮帮我!”他怎么扯都扯不开,面带凄楚地看着我。
我身体忍不住想靠近,神智却带着几分清明,逼着我沿着墙往外爬。
“别走!”他扑在了我的背上,生生将我压了下去,头咚地一声撞到了墙上。
这一下撞得极疼,却让我清醒了不少,他双臂牢牢扳住我的肩胛,身子紧紧贴在我的后背,我甚至能清晰地感到那处炙热……
“颜大人还没换好衣服吗?”
门外传来端木夕的声音,我险些喜极而泣,想要出声来,出口的叫喊却细若蚊蝇,急得我只能无谓地挠地。
“颜大人说还要梳洗一番,有劳您在此等候。”
回答端木夕的正是那个丫鬟,我听了恨得牙痒痒,生怕端木夕听了她的话真在门口等,那我这贞操便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狠狠咬了咬嘴唇,奋力伸长了手臂,要去够身旁的椅子,挥了几次,啪嗒一声,椅子终于应声倒地。
“颜大人!颜玉!”外面的人听到声响,立刻警觉了起来,连忙高喊道,“你若是不出声,我就进去了!”
“您,您可不能……”丫鬟还未说完,便不再有下文了。
哐当一声巨响,门被踹了开来,我努力扬起头,竭力喊道:“迷香!”
他立刻捂住口鼻,将我身上的人扯了下去,伸出一只手扶起我,然后连拖带拽地出了门。
没了那香味,我的头不再昏沉沉的,身体中四处游走的热气也缓了下来,可手脚却依旧有些不听使唤。
他看了我的面色,皱着眉头道:“现在如何?是不是先会府衙?”
我虚弱地点了点头,全身无力地任他驾着,歇了好一会才沉声道:“从偏门走,最好避开史家的人。”
他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倒在门口的丫鬟,冲着她狠狠就是一脚。
我斜过脸看了他一眼,他依旧一副肃穆的神情,与刚才泄愤的小人之举,完全不相称,不禁笑了笑,过了少顷,又问道:“查探得如何?”
他低□子,将我背到了背上,我身软如泥,只能由他背起。
“查探了一遍主屋,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他的声音从前面飘了过来,“史家倒是十二分的小心。”
我摇了摇头,无奈地道:“其实,来之前我就知道,刺探这事不保险,不是来,就一定能弄到什么消息的。”
他沉默不语,背着我沿着院墙草木中幽深的小径走,过了半饷才道:“你安心,若是‘黑刀军’突袭,驻军营会立刻赶来,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我听罢笑了笑,突然的松懈让人身子越发疲软,就像是当初练武时刚扎完两个时辰的马步。
忽然,端木夕的身子一顿,伸手将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带着我一个转身,刷地一剑挥了过去。
葱葱郁郁的树木掩去大半的月色,朦胧之间,依稀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前头,端木夕的剑反射出一道明晃晃的亮光,印在那人脸上。
“别,我是花匠程大娘!”
程大娘摆了摆手,急声道,昏暗的树影下,她花白的头发越发清晰。
“你跟了我们有一会了,到底想做什么?”端木夕寒声问道。
奇)“小人,小人就是看到颜大人好似不适,”她小声道,声音里隐约透着不安,“大人中的香,小人有办法解。”
书)我听了一愣,不想这区区的花匠还是个能人。
网)“小人虽是粗人,却识得不少奇花异草,”她见我不答,赶忙道,“闻着大人身上的气味,应该是竹霜草的种子晒干后制成的香,这种香有催|情的效果,若是饮酒后焚香,效果更是加倍。”
听着好似有些道理,刚才端木夕进来就毫无异样,而我开始吸入也不多,却立刻倒地了。
“大人回到府中,只要泡一个时辰的凉水就会好。”
她说完,端木夕也放下了剑,她便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待她走后,端木夕一如以往那般安静,默默地顺着这条羊肠小道一直将我背出了偏门。
“这是哪里?”出了树丛,眼前豁然开朗,天上那轮圆月显得如此明亮,照得人一阵眩晕,刹那间忘却了身在何方。
“沿着围墙往东走就能到大门,轿子就停在那!”端木的声音沉稳有力,听着叫人心里踏实。
我垂下眼,心里将刚才的事盘算了一遍,才有些迟疑地道:“一会儿要麻烦你进去通知一声容大人,就说我已经先回去了,让他也早些回去。”
他脚下顿了顿,半饷才道了一声好。
月光将人影拉得老长,我靠在他的背上,料峭的春风迎面而来,给我滚热的面孔带来几分舒爽,我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却冷不防吹到了端木的耳后,他立刻后背僵直,顷刻耳朵便赤红一片。
我有些尴尬,却又不敢出声,眼下说什么都是错,只能收敛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吐息纳气。
他将我搀扶上了轿子,处在逆光之处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小声对我道:“你在门口等一下,我通报过了,立刻回来护送你回府衙。”
说罢,他转身走向大门,轿妇将门帘放了下来,轿子里顿时漆黑一片,唯有夜风微微撩起窗帘,月光随着它的抖动照得里面忽明忽暗。
我软软地倚在壁上,嘴边带着讥讽的笑容,眯眼看着镶在窗框中的圆月,看它诡异地藏身于帘后忽隐忽现,看它妄图洒下纯洁如雪的清辉掩盖污秽。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门帘刷地一声被撩了开来,容锦带着淡淡地酒气钻了进来,径直坐到了我身边,刚坐下便侧过身紧紧搂着了我,过了片刻才对外面的人道:“送盏灯进来!”那声音比冬日的寒风更冷冽几分。
轿妇立刻送了一盏小小的灯笼进来,目不斜视地挂上了头顶,轿子里立刻明亮了许多,照出了容锦冒着寒气的脸庞,他凤眼中饱含怒意,从齿间挤出一个“走”字。
我俩挤在一顶轿子中,互相依偎在一起,现在完全放下心来,我便恣意地摊软在他的怀中,却觉得他胸口起伏不定,身子微微发颤。
“我现在已经没事,”我闭上眼轻声道,脑子里渐渐有些混沌,“尚云台想塞个男人给我,又怕我不领情,于是就下了点药。”
他亲了亲我的脸颊,沉声道:“尚云台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想借这个方法挑拨我们。”
“我也是这么想,只不过,这法子未免太强硬了。”我想起之前那一幕,有些哭笑不得,中了药的男子比女子更凶猛。
“尚云台估计已经知道我们要对付史家了。从前在秦州做知府的不是寒门之后,就是小富之家出生,史家想拉拢不过就是用钱和美人,这两样要是不行,便来硬的,武力不成,就干脆杀了,一了百了。如今却遇上我们这两块啃不动的硬骨头,自然要琢磨出些新门道。”
容锦早已看得通透,若不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还能貌合神离地对付一段日子,现在却要早早地翻脸了。
我自知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