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大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进门处放着两排长凳,分坐着八名劲装大汉,个个皆显英悍气,王处仁打量了几眼,默默点头,大大松了一口气:“福威镖局果然富得很,既尚未被灭门抄家,想来该不会让我失望。”
王处仁从华山连日连夜地赶往福威镖局,自是为了两样宝物,一是名声在外的“辟邪剑谱”,另一个则是林家的千万家资。
他拿“辟邪剑谱”倒不是为了挥刀速成高手,不说王处仁没那个魄力,他自信以他的武功也没那种需要,他只是好奇,“辟邪剑谱”到底有多快,为什么能快,如有可能,可不可以把它快的窍门借鉴进自己的剑术中。
至于钱财,那是他当下最急需的东西,王处仁记不清他上一次觉得自己穷是什么时候了,但是最近,他天天被迫为钱分神,无论做什么都会不自主的关注钱够不够使,哪里能搞到钱,时不时还要不忿其他人隐带鄙视的目光。
凭他的武功,“劫富济贫”本该很简单,但越发深厚的内力,给了王处仁愈发清晰的神智,他需要护持自身灵性的剔透。
以他如今的强大心念,他很难再向过往那般说服自己,旁人说的对错于他不重要,他自己对自己内心的对错坚持万分重要。
他不愿为少许金钱轻易磨泯自己的宝贵真性,他要珍惜一切可能的缘法,神奇的穿越他都遇上两次了,谁知将来还有没有更进一步修真求道的可能,他行事当然要谨慎些以免沾染上过多的神秘孽业。
故而王处仁这次福州之行的最主要目的,就是为以后的生活赚取足够的金钱。
摸过地头,王处仁没了空跑一趟的顾虑,他沿途少有耽搁,已颇感疲乏,当即就近找了个山林静坐练气,静待自己的赚钱良机。
这日午间,熏风暖日,林野间的花草醉香伴着习习春风四处弥漫,王处仁正仰躺在茵茵碧草上睡意朦胧,突然一阵马蹄声在镖局所在方位响起。
镖局押运财物,有马匹在内奔驰极为常见,不过蹄声这次太过闲散,王处仁怕是镖局出事后派出往外求救的,便眯开左眼顺着小山坡往下略略一瞥。
只见青石板大路上奔驰来五骑,当先的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马勒脚镫都是烂银打就,骑着白马的是一个少年,悬剑背弓,甚至肩上还停着一只猎鹰。
“难道他就是福威镖局少镖头,林平之。”王处仁看那少年富贵逼人,一寻思立即坐起睁开双眼细细看了过去。
但见那少年十(八)九岁年纪,身着华丽锦衣,眉清目秀,肤白面嫩,甚是貌美,若不事先得知性别,看得还真像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难怪乡人都说他长得比新娘子还漂亮,果真美若好女。”看清他的样貌,王处仁对林平之的身份确定个(八)九不离十。
复又躺下的王处仁本想继续草野春睡,大梦不觉,忽地忆起林平之会在他家出事前来个自不量力的英雄救美,借此勾搭上了令狐冲的小师妹,莫不就是今日,念到这,王处仁联想起自己设计的赚钱大计,睡意全无,一跃而起,追下了山坡。
福建多山林,福州自不例外,林平之出城后奔了一阵,便纵马入了山陵,放起猎鹰,开始弯弓打猎,不到一炷香时间,一行五人就猎到了一只黄兔,一只野鸡。
他们有了收获,兴致更高,不断在林中追逐鸟兽,随在其后的王处仁则大感无聊,好多次想自己径自回去,全赖金钱的动力才得以按耐住,哈欠打了一个又一个,等了近两个时辰,林平之才收弓停手。
此时已到傍晚时分,王处仁原以为林平之会直接回城尽快碰遇岳灵珊,哪知他兜转马头,转而向北疾驰跑马玩,王处仁瞧他玩得安乐,心中很是不耐烦,暗暗计算道:“下午浪费了三个时辰,已经加他三倍价钱了,现在瞎玩不知要多久,先算他一倍。”
又向北行了一阵,一个酒招子挑出在前路旁,王处仁远远听到林平之的一个随从叫郑镖头的道:“少镖头,咱们去喝一杯怎么样?新鲜兔肉、野鸡肉,正好炒了下酒。”
王处仁还未来得及暗骂,只听林平之笑道:“你跟我出来打猎是假,喝酒才是正经事,若不请你喝上个够,明儿便懒洋洋的不肯跟我出来了。”
说着,林平之一勒马,飘身跃下马背,走进了酒肆,王处仁杵在远处看着他的背影直愣:“都快到晚膳时间了,家里的珍馐美食不吃,城里的大酒楼不吃,偏偏要吃什么路边小店,这里能有什么好酒,路边灰尘漫天飞能吃饭?这孩子真心不靠谱,生在富贵家,却天生穷人命,还浪费我时间,再加一倍。”
等了一阵,王处仁听他们坐在里面叫酒催肉,等会儿便可大吃大喝,自己却傻兮兮地站在路边吃灰,更不知要等多久,他大半日滴水未进,也觉得有些渴了,摸了摸钱袋,里面还有不到二十个铜板,勉强可以吃喝一餐惨不忍睹的酒菜,他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走进店来,王处仁通眼一扫,只见林平之一行人分了两桌,五人正在或斟或饮,酒炉旁有个青衣少女背着身料理酒水,一个白发老头提着黄兔、野鸡往内堂去。
王处仁径自走到离门最近的那张桌子旁,瞥眼一看,发现桌凳上居然密布细尘,即使进来前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没想到环境会如此恶劣,这里已经不该用路边小店形容了,而应该是路边小摊,王处仁皱着眉衣袖轻轻一扫,摆好穿云剑,坐了下来。
“咕嘟”一声,王处仁闻声晃了一眼,瞧得那个唤林平之进来喝酒的郑镖头,仰脖子一口喝干了一杯酒,还恶心地伸长舌头舔了舔嘴唇,口涎横流:“酒店换了主儿,酒味到没变。”
一连碰到倒胃口的事,王处仁现在哪还有滋味进食,再想想自己的钱多半只能买浊酒,饮之无味,干脆弄点茶水润润干燥的喉咙算了,于是唤道:“店家,来壶茶。”
除了与王处仁直面坐的林平之,其余人的目光霎时多投了过来,其中林平之的四个随从转首好奇地瞅了他一眼便各自回头,伴着几声低语浅笑,五人继续喝酒。
王处仁没兴趣听他们说什么笑话自己,他见转过身的青衣少女一时没回应自己的招呼,只是低着头有些异样地瞄了瞄他,快拐进内堂的白发老头闻言则异常的顿了顿步。
这等怪异场景,不觉让王处仁一讶,联想起了刚才店内的两句对答:“店主老头问‘喝酒么?’,那郑镖头反问他‘不喝酒,难道还喝茶?’”
莫非福州茶过多,太不稀奇,所以乡间的酒肆只供酒不供茶水,自己不明风俗出了洋相?虽然王处仁还是觉得奇怪,但他不去另做他想,赶紧弥补自己的失误,改口道:“店家,来碗酒。”
那青衣少女低头走到王处仁桌前,低声问道:“你是茶酒各要么?茶要甚么茶?酒要甚么酒?”
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动听,王处仁即使已经察觉她长得不太好看,依然忍不住抬头瞧了她一眼,但见这少女脸上有不少痘瘢,黑乎乎的甚至粗糙,丑的出乎意料,王处仁急忙低目下视,眼不见为净。
美妙声线带来的浮想一断,王处仁清澄的心思蓦地一动:“既然有茶水卖,这一老一少刚刚为何会有奇怪反应呢?看他们身形步伐,还有点粗陋功夫,难道他们就是华山派的探子?但她若是令狐冲的小师妹,怎么会这么丑?”
想不透的王处仁也不在意,听完青衣少女所问却是一怂,他身上就十多文钱,哪能要酒又要茶,他可付不起帐,连忙道:“来壶乌龙茶就好。”
对于王处仁的反复,青衣少女丝毫不以为意,低着头走开了去,就在这时,两匹奔马倏忽间停在了店外,王处仁听到门外有一人用四川口音道:“这里有酒店,喝两碗去!”
王处仁扭头看去,只见两个身穿青袍的年轻汉子,将坐骑系在店前的大榕树下,两人头上都缠着白布,两条腿却光着露在外面,脚下赤足穿着麻鞋,步履矫健,可装束文不文、武不武的,实是怪异。
这两人走进店来,最先看到坐在门口处的王处仁,他们的目光从王处仁的身上一扫而过,瞥到桌面上长长的穿云剑时,两人还齐齐发出了一声哂笑,然后又向坐在里面的林平之五人晃了一眼,就近选了张靠门的桌席大刺刺的坐下。
“拿酒来,拿酒来,格老子福建的山真多,硬是把马也累坏了。”领头的那个年轻汉子大声叫道。
青衣少女低头托着一只木盘,先把茶壶、茶杯等茶器放到了王处仁桌上,接着低头走到两个四川汉子的桌前,低头问道:“要甚么酒?”
那年轻汉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托向青衣少女的下颏,笑道:“可惜,可惜!”
青衣少女吃了一惊,急忙退后,避开了袭脸的咸猪手,王处仁看得这一幕,心中不禁对那四川汉子大为佩服:“真他娘有够重口味!”
另一名四川汉子跟着笑道:“余兄弟,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张脸蛋嘛,却是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张大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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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擦脸
正当两个四川汉子哈哈大笑时候,林平之伸手重重往桌上一拍,怒道:“甚么东西,两个不带眼的狗崽子,却到我们福州府来撒野!”
双方突如其来的口角冲突让心有疑惑的王处仁顿时明朗,世上哪会有这般巧的事,他现在已经能确定,那两个四川汉子就是青城派弟子,那对老少则是华山弟子,而即将要发生的,便是他期待的那场英雄救美。
果然,当姓余的青城弟子骂了林平之一句“兔儿爷”后,林平之提起桌上的一把锡酒壶,兜头摔将了过去。
眼看双方开始正式动手,自己的计划已然能施行,今日收入也有了着落,王处仁放下有些不合口味的乌龙茶,向站在酒炉旁的青衣少女唤道:“店家,打一壶竹叶青来。”
这时,姓余的青城弟子已与郑镖头交手了一回合,那郑镖头身高体壮,有股子威猛气势,但功夫烂的很,他一拳猛击出去,轻易就被姓余的一把制住了,姓余的随手向外一拖,他站立不定,身子急往王处仁所在的位子上倒。
对于要扰到旁人,姓余的青城弟子毫不顾忌,左肘用力往下一顿,狠顶郑镖头的后颈,郑镖头重重撞向王处仁的桌板。
方位如此准,姓余的自然是有意的,他原本对王处仁没啥敌意,他初进店时看书生样的王处仁拿了把四尺重剑装相,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待他与林平之起争斗后,发现王处仁不但不跑,还兀自喝茶叫酒,似乎把他们当耍猴戏的看时,才恼怒了起来。
“我说你们还是去别处打的好,摔了我买的茶可是要大大赔偿的。”王处仁一手随意扶住桌面上的茶壶,一手举杯抿了口茶水,任由郑镖头撞在自己的桌上。
见被自己打出的人平稳地倚靠在王处仁的桌面上,姓余的大惊,不说人摔倒的力道可以带倒桌子,他自己打出的偌大力道居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不知道其中的具体缘由,但他清楚面前这人透着古怪。
姓余的觉得不对劲,其他人可不在意,至少郑镖头就只当是酒店的桌子皮实,站直身后大吼了声,续又一拳猛击冲去。
林平之看自己手下不是对手,跟着纵身扑上,他先是左掌出击,紧接着不等招术使老,右掌已从左掌底下穿过。
“小花旦到还有两下子。”姓余的见林平之招式不俗,收了心中遐思,挥掌格开,右手去抓林平之肩头。
姓贾的青城弟子瞧对方两人夹攻姓余的,站不住了,挥掌接住郑镖头的拳头,林平之的另一个手下叫史镖头的随之动手,一时间店堂内乱战一片,双方破骂声不绝。
“店家,怎么还不上酒?怕我不给钱还是乍得?有钱不赚,你这哪像是做生意的?快上酒来!”王处仁向假装害怕依旧缩在酒炉旁的青衣少女催促道。
华山派老少两人的功夫比正在打斗的几人高,他们在王处仁第一次要茶时就已察觉到他的不凡,非是他们眼力好,而是到福州后他们谨慎惯了,那时他们在背身中,竟然没有听到王处仁进店的脚步声,直到他开口,才知有人,于是两人惊觉。
听了王处仁的话,青衣少女摸不透他的意思,只道要避免节外生枝,不能让他见疑,她便装作胆小的样儿,托着木盘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靠边移步到王处仁桌旁。
随着她慢慢接近,王处仁在她脸上瞅了又瞅,就是看不出她是如何易容的,那些恶心的痘瘢明明长得活生生的。
在她放好酒壶收手之际,王处仁注意到她的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泛着透明的光泽,他的心莫名悸动,想知道她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王处仁忽地伸手抓住她的左手,把她拉到自己身侧,似是义愤填膺道:“姑娘,这几位高手大侠可都是因为你才起纷争的,万事当以和为贵,你不准备去劝劝么?”
说话的同时,王处仁左手拎起酒壶徐徐往杯里倒酒,至话讲完,杯里的酒水已经溢出些许,王处仁毫不在意,左手放下酒壶,举杯一饮而尽。
蓦然被人抓住手掌,青衣少女悚然一惊,下意识要发力抽出手臂,但马上记起自己现下的身份是个卖酒女,身体不由一沉,挣扎时的力道跟着减弱了几分,她抬头满脸急切的对王处仁道:“又不是我叫他们打的,你放手!”
王处仁乐得她继续伪装,紧握她软滑的手掌不让她挣脱,拇指虚按她掌间虎口处的“合谷穴”,以防她起意反抗,双眼再次盯向青衣少女的脸庞,撇开粗糙的黑脸,她的五官轮廓是秀丽的瓜子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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