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海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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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海兰珠-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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颉德禄小心地俯身对他说道:“国汗,夜膳备齐了,您趁热用点儿吧?”

他并不抬头的问了句:“都备了什么?”

颉德禄边看着小方桌上摆的食物边回道:“有杏仁酥,菜肉卷,桂花糕,素菊花,炒糜子米,还有酥奶茶。”

颉德禄报完了菜名,他却半天没有说话,只是很专心地在看手中的奏折。颉德禄也不敢惊扰他,只能无奈的看着冒着热气的点心一点点的变凉,颉德禄无意地扫了我和苛库一眼,紧接着睁大了眼睛注视在我的脸上。

我想他是发现我了,至于他能不能认出现在这身打扮得我还是未知数,所以我也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敢做。

过了半天,终于皇太极批完了那本奏折,抬头看了眼颉德禄说:“给我把素菊花与酥奶茶端上来吧,我就在这儿用了。”

颉德禄刚才一直在看着我,皇太极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居然没有来得及收回眼神。皇太极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很开心!他终于发现我了,他表情复杂的注视着我,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惊讶与疑虑。他注视着我,我也注视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说道:“颉德禄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侍候了。”

这次换我惊讶了,难道他没有认出我?要不然怎么会就这样叫我下去?但是没有办法,我也只能跟着他们往书房外退去。

快退到门口的时候,他严肃的声音对着我响起:“你留下!”

我终于如愿以偿了。

颉德禄最后一个退出去,然后关上了书房的门。

我跪下给他行礼:“奴才乌谙给国汗请安!”乌谙是我带的太监腰牌上的名字。

他没说话,看着我半天,然后走到我身边绕了一圈之后开口道:“好个奴才,胆子够大的!善闯上书房是重罪,你可知道?”

“奴才知道,但是奴才并非善闯,奴才是给国汗送夜膳来的。国汗趁热吃些吧。”我不卑不亢的回道,好像很肯定他不会治我的罪一样。

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来,用一只臂膀圈住我的腰,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玩味地看着我说:“你是让我‘趁热’把你吃了?”

他的话让我打了个冷战,但是脸却感觉在燃烧,我有些尴尬的说:“国汗会错意了,奴才指的是桌上的食物。”

他笑了,欣赏着我的局促不安。然后他揽我入怀说:“可是我觉得你更美味,我现在更想吃掉你,怎么办?”

我想挣脱他的怀抱,他抱得却更用力了,还继续说:“不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嘛?怎么现在又想反悔了?”

我急着反驳道:“我并不是送来自己给国汗享用的,我是有求与国汗,所以才费尽心思的想见国汗一面。”

他放开我,有些严肃地看着我问:“你有什么事是需要这么冒险的混进这里?你知不知道这里不是后宫能涉足的地方?”

我现在十分惧怕他动怒,如果现在他生气,我所作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我露了个假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说:“刚才颉德禄说您都没吃晚膳呢,不如您先让奴才侍候着吃些东西,等您吃好了,再说也不迟,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半信半疑的审视着我,最后还是坐到了摆放小方桌的暖塌上。我摸了下装酥奶茶的杯子,还好是热的,然后递予他。他喝了一口看着我命令道:“坐吧。你也一起吃一些。”

我无奈坐了下来,挑了一块最小的桂花糕,小口的吃着。

他吃了些素菊花与菜肉卷,喝完了酥奶茶后便停了筷子。他看着我不满地说:“早晚有一天不用我处死你,你自己也会把自己饿死的。”

这话让我感觉很无辜,毕竟也不是我故意不吃得,实在是难以下咽啊!

他见我不说话,又问:“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起身跪了下去说:“海兰珠想见赛阳最后一面,请国汗成全!”

他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一样。他问我:“看来你是做好决定了?”

“早上是海兰珠愚昧,其实我已经想明白了,国汗已经为海兰珠作了最好的决定。”说好话谁不会啊!

他满意地看着我点了一下头,说:“起来吧,别总跪着了。”

我起身后问道:“那国汗是同意让海兰珠再见赛阳最后一面了?”

他并不答是与不是,只说:“你先回去吧,该让你见的时候,你自然能见到。”

我本来以为胜券在握,可是听他答得这么莫能两可,突然又没信心了,但是我也不能再多言了。于是便退了出来,带着素玛回宫了。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我在自己的卧室里来回踱步,我很焦急,越来越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见到她。皇太极真是个让人摸不清脾气的家伙,不管做什么事都高深莫测地,前一分钟还觉得好商量的事情,下一分钟却变得毫无转圜的余地,真是‘君心难测’啊!我真怕自己所作的一切就此前功尽弃,如果见不到赛阳,我还有什么办法能安全地把信交给她呢?

我烦躁地思考着,素玛突然跑进来神秘的对我说:“主子,您想见的人来了。”

下一秒钟我就看见一身太监打扮的赛阳站在我卧室的门口,她迈进门槛,“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几天不见我感觉她突然变成熟了好多,布满愁云的脸庞很不好看,似乎完全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奴婢给主子请安。”看到了她的眼泪,我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

我拉她起来,她却并不起来,反而说:“赛阳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侍奉主子了,就让赛阳多给主子跪会儿吧。”

我听了她的话,眼泪更是决堤而出。

素玛小声地说道:“主子,奴婢出去守着,禄公公说国汗只给了主子一刻钟的时间话别。主子有什么就尽快说吧。”说完素玛就出去了。

我握住赛阳冰冷的双手,将她拉了起来,她哭得越来越可怜,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快要被吹暴的皮球,气闷难发。我拥抱住她说:“今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不管多苦多累,都要靠你自己撑了,以后再不可说话办事不思前不顾后的,懂吗?”

她靠在我的肩膀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主子现在身体可大好了?上次见主子痛得死去活来的,赛阳真想替主子受过,但是却什么也帮不了主子。”

我好感动,我连累她发配边疆,她不但不恨我,却还一心想替我受过,我说:“我身体并无大碍了,只是害你受了牵连,只希望你不要恨我。”

赛阳离开我的怀抱,惊讶的看着我说:“赛阳怎么可能会恨主子呢!是赛阳侍候不周,庶妃劝主子喝酒的时候,奴婢应该阻止的,但是奴婢没有,都是奴婢不好,害主子失去了孩子。国汗那天的脸色很可怕,赛阳还以为自己活不了了。”说着她哭得更凶了。

我很努力的摇着头,不想让她再回忆起那可怕的一切。我拉她到床边,打开放在床上的包裹,对她说:“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你路上或者到了瓦尔喀遇到困难时用的,里面盖了科尔沁的徽章,应该可以帮助你渡过一些小难关。另外这一封你千万要收藏好,半年之后再拿出来,这是侧妃钮祜禄氏借用议政大臣索浑的名义写的柬婚书信,它可以帮你配个好人家,然后脱离奴籍。”我将两封信同时交到她的手里,叮嘱地说:“以后的命运全靠你自己掌握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信,哭得哽咽了,她又不顾我的拉扯跪了下去对我说:“主子——主子——赛阳哪儿配主子——此等眷顾啊!主子的恩情,赛阳就是——为主子死一百次也不够回报的啊!”

“傻丫头,我不是要你死,我是要你活啊!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知道吗?不论将来发生多么困难的事情,你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这样才是对我的报答,知道吗?”我边说边为她擦拭眼泪。

我掉入这个世间,最彷徨最无助的时刻都是她陪我度过的,现在连她我也保不住了,在这个世界我真是无力的可怕。

我又拿了准备好的棉衣给她换,这才发现原来她身上有大大小小不同的伤口,有些结疤了,有些却依然渗着血丝,我惊讶的问她:“这是谁干的?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伤。”

“没事的主子,一点也不疼。别问了。”她闪躲地回答着,迅速地穿衣掩盖住那些伤口。穿好棉衣后,她又套回太监服。

“告诉我,究竟是谁?”我真不敢相信,有人居然会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下此毒手。

她震慑于我的严肃,缓缓开口道:“那天早上大妃问是不是有人在酒里下了东西,赛阳并未看见什么,便回答没有,大妃却不肯信,于是上了鞭刑。不过没关系的,大妃也是心疼主子,情急而已。而且赛阳根本就不疼。”

我颓废的坐到床沿上,好一句“情急而已!”可惜这次未能让她们如愿以偿了,我选择了保护颜扎氏;毕竟她是四觉罗的母亲,我总不能让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在这后宫失去了母亲啊!就是可惜赛阳了,我抱着她的头哭了起来。真不知将来这后宫还有多少可怕的明礁暗涌。

素玛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主子,时间差不多了,禄公公已经在外面侯着了。”

我突然意识到分离居然就在这一秒钟了,以后就是永远不见了。我忍着心痛对她说:“把泪水擦干吧。记住我的话,收好那两封信。以后自个珍重了。”

赛阳很努力的点了点头。

素玛进来将她带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过身来眼神炯炯地看着我,跪下给我磕了三个头,然后便哭着跑了出去,只留给了我满屋的伤心。

我走到床边能看到她为我做的绣枕,走到书桌边,有她教我写的蒙文,梳妆台上有她经常用来给我梳妆的盒子……满屋子都是她的回忆,但是她却再也迈不进这屋子一步了。我整个人都被悲伤的情绪控制了,我的泪水一直停不住。

后来皇太极来了,我顶着红红的眼睛为他请安,他站在那里表情复杂的看着我,我却不敢看他,我知道自己现在狼狈极了。他走过来揽我入怀,什么也没说,我的眼泪在接触到他宽阔胸膛的瞬间又无法控制的流了下来。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着:赛阳,谢谢你,也对不起你了!今后的路自己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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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依旧分秒不停的过,赛阳离开已经半个多月了。她留在我心底的伤痛,渐渐地被冰封了。眼看新年就要到了,皇太极却越来越繁忙,白天几乎见不到他,他夜里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留宿我的宫里,不过偶尔也会去别的妃嫔那里。

我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只要他不在,我大部分的时间就是看书,刚读完了王实甫的《西厢记》,目前在看郑光祖的《倩女离魂》。

昨夜皇太极好奇地问我怎么最近对元曲这么感兴趣,我很坦白地告诉他说:“因为这些书可以当作故事书看,而且还算读得懂;读书在我而言只是打发时间,并不为提高认知。”

他听完后居然嘲笑我说:“只有你这么笨的女人才会用读书打发时间。”

我就不懂了,读书证明我素养高,难不成要像后宫其他的女人那样天天无所事事,投身‘八卦事业’,才算聪明?于是我‘请教’他:“那依国汗之意,怎样才算聪明的方式呢?”

他看着我,有些揶揄地说:“以你现在的经历,应该是还没能体会到什么才是女人真正的乐趣。明天送你一份礼物,你自然就明白了。”说完他居然笑得十分诡异的盯着我。

他的笑令我感觉毛骨悚然,怎么总有种‘准没好事’的感觉。

一大早起来与素玛一起侍候皇太极上早朝之后,我便继续坐在窗前的暖塌上读我的书,素玛则忙东忙西的整理早上用过的东西。

《倩女离魂》的故事情节很简单,但是所用词句却艳丽动人。当我读到尾章时,居然情不自禁的念诵了起来:

“凤阙诏催征举子,阳关曲惨送行人。

调素琴王生写恨,迷青锁倩女离魂。”

素玛听我念诵完,笑着说道:“主子这是为谁感怀伤情呢?”

我想来是读得太入迷了,见她笑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哪里是什么感怀伤情啊!这可是大团圆结局,我只是喜欢这诗;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她看着我不解的问:“这又是‘曲惨’,又是‘离魂’的,会是大团圆结局?”

“人世间的感情,其实就是如此,‘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啊!”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却浮现出袁逢的身影,还有我们在加拿大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突然之间感觉他好遥远,似乎未曾真实出现过一样。今时今日,我们的生活已经变成了两条平行线,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交集了。

素玛见我出神起来,便不再多言,继续整理着房间。我神游了一会儿,太阳便升了起来,照的屋里有种暖暖的感觉。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素玛道:“可还有什么好书看?这本已经读完了。”

素玛边绑好床幔边回道:“主子可有什么想看的书名,奴婢这就去北书房找找看。”

我现在其实最想看《红楼梦》,不过曹雪芹出世还是一百多年后的事情,我又怎么看得到!至于我能叫得出名字来的文言书籍实在是少之又少;能看的我也几乎都看了,于是我决定与素玛一起去北书房找书。因为怕后宫出入书房不方便,我换了素玛的宫女服,将头发编了个大辫子就出门了。

我们一路行到北书房门口,就见有几个小太监迎过来给素玛请安。我并不认识他们,素玛小声地贴在我耳边说:“这是四觉罗与五觉罗的贴身太监。”

我有些讶异,没料到会在此地遇到皇太极的两个小儿子。素玛叫太监免礼后,我们便步入了北书房。

一进门槛,便听见一个稚幼的童音说:“哥,你那面找不找得到啊?这面高的地方我够不着,你找完那面就过来帮我啊!”

另一个同样稚气未消的声音回答道:“硕赛,你过来这边吧,这里好像有不少万历早年间的书籍,别在那面找了。”

我与素玛对视一笑。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还蛮好学的,这么一大清早便来这里查找书籍。

我故意放轻脚步地与素玛走了进去,却被突然自书架中间冲出来的硕赛撞了个满怀。

硕赛还没看清撞上之人,便发脾气的叫道:“哪里来的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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