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墨的毒并没有解,没有血灵芝镇毒是不会好过的。这几日他恐怕疼的厉害了,何况他不止一次的运功。
柳翼之满不在乎的说:“有你在,我想死都不行。”
都说一个人的前尘往事都可以在眼睛里看见,柳翼之的眼睛却是一片透彻,像清明见底的溪水。
凤依问:“以你的武功,有谁可以伤到你?”
自从救了柳翼之以后,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凤离的玉佩会在他身上,为什么他会受伤。但有一点凤依十分明白,就凤离那点武功和他那二百五的精神,是绝对伤不了柳翼之的。
柳翼之这次很大度的说:“你说我妹妹要与你哥哥私奔,第一个攻击的会是谁?”
虽然凤离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但是他也不会让人伤害别人那么深。柳翼之看出她的想法,道:“伤我的不是他们。只是我妹妹知道我的武功,给我下了七日散功。”
七天,做够他们远走高飞。只是柳云之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柳翼之明明知道那是毒药还义无反顾的喝了。她不知道,她若要走,柳翼之不会为难她。她更加不知道,柳翼之那时有多么的希望她夺走他饮下的那杯茶。
不过之后,柳翼之也庆幸,一切都还好。
柳翼之说:“他们不想害我。”
凤离知道,无论在哪里,或多或少,那块玉佩都有可能帮到忙。柳翼之被凤依救,也不是完全因为巧合。
凤依说:“只是你好说话,不计较而已。”
“是么?”柳翼之在心里默默的咀嚼着这句话。
她狠狠的说:“谁若是背叛了我或是伤害了我,我绝对不会放过。即使是我的孪生哥哥。”
凤依又说:“这世上的人不是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好。只有自己强大起来,狠起来别人才会畏惧,只有畏惧了,他们就不会打你的主意。”
其实她是想说,如果得不到自己渴望的爱,那么她就会不择手段的让那个人记住她。就如她口口声声说她要报复风煜秋,凤离。
她偏过头看他。漂亮的眉毛轻皱着,苍白的脸越发憔悴美丽,他的话就像羽毛一般轻:“你若是活的开心一点,就好。”
有想起了“云之”这个名字,凤依问他:“云之是谁?”
柳翼之别开视线:“不知道。”
“什么?”凤依可以接受别人拒绝她,却不能忍受别人骗她。
柳翼之冷冷的说:“我想我不必再重复一遍。”
“放肆。”凤依站起来,眸子里充满肃杀之气。
他说:“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
眼里的杀气在瞬间消散,她淡淡的笑道:“原来你忍无可忍。那么抱歉,希望我们早点互不相欠。”
他们不算朋友,就连他们之间那点凉薄的恩惠都分得那么清楚。凤依转身进屋,无论他们是什么关系,她都要先洒洒脱脱的抛弃他。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凤依才从药房里走出来。除了吃东西与喝水,她这几天几乎没有休息。她要把蕴墨的解药配出来,然后仰着头回到桃花泉。出了门就直接到山上去了,她还差几味药材。
天空灰茫茫的,乌云压得很低,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风刮得凶,狠狠的吹起凤依帽子上的绒毛。药材的叶子大多落了,不大好辨认。天黑的时候才把需要的药找齐。
经过走道的时候遇到柳翼之,他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凤依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厨房。
炉子上的药煮的咆咆作响,沸腾的水翻滚出一层一层的白泡泡。凤依忙着往罐子里添药,觉得不对的时候,她又把罐子倒空,重新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坐在小凳子上睡着了。
一个年轻的女人走过来,笑盈盈的问她:“你的娘呢?”
小女孩往后一缩,没有搭话。那女人进一步的靠近她,说:“那你知道林菲是谁么?”
这人虽然在笑,但总是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小女孩仍然不说话,一双大眼睛看向别处。女人阴笑一下,触在孩子的耳边说:“我知道你一点武功都没有,知道为什么吗?”
发现那孩子不搭理她,她扳起孩子的下巴吼道:“风煜秋怕你报仇,怕你怪罪他在林菲生下你们的时候他杀了她。”
孩子不想听,但是那女人强硬的说:“就是风煜秋,他亲手杀死了你们的母亲。”
柳翼之走进来的时候凤依还没有醒。她的眼帘下面有一抹淡青色的痕迹。知道她这几天劳累的很,柳翼之并不想打扰她。
她的眼睛赫然睁得老大,恐慌的往四处张望,最后把视线落在柳翼之的脸上。“啪”的一声,柳翼之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凤依收回手,吼道:“现在,我不怕你了。”
自己被打的七荤八素,心里还是糊里糊涂的。凤依看清了他的脸,但是她分明记得自己没有看错的,明明打的是那个女人。
柳翼之把头偏回来,白皙的脸上肿着几个手指印。他的声音就好像是叹息:“难道你每次都梦到惊天动地的事么?”
刚刚睡醒,她的心情还没有缓和过来。凤依有些不耐烦的说:“是你长着一张讨打的脸。”
她打人了,不仅没有道歉,还说风凉话。柳翼之拉开一个僵硬的笑容:“是我讨打。”
罐子的的水溢出来,掉到炉火里发出呲呲的声音。凤依连忙坐起来拿着筷子搅拌药渣。
如墨的长发柔顺的搭在纤瘦的背上,黑发与素白的衣服呈现出极大的反差,却又相互衬托。柳翼之摆摆头,自己果然是讨打的。她是那样的一个危险的人物,竟然让他还是觉得美。
凤依把罐子盖好,回头的时候柳翼之已经不在了。风从门的地方吹进来,撩起罐子里层层的蒸汽。
第二天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凤依已经走到蓝山的脚下。蕴墨的解药已经配出来了,柳翼之服与不服,已经没有与她无关。
远处的山头,一匹白马上有一个少年正挥着鞭子狂奔。缥色的轻衣,飞扬的青丝。白马停在凤依的马前,再调头。
凤依也勒住缰绳,放慢了速度。两匹马一起迈着小步子行走。凤依说:“飏儿,我只说这几天会回来,何必大老远跑来接我。”
雒飏笑着说:“这次你去了一个多月,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
凤依拿出几片橙黄的枫叶递给雒飏,说:“这是我带回来给你的。别的也没有什么好稀罕。”
雒飏捏着枫叶的柄转动,清澈的眼睛明明亮亮的:“这还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的。”
她不由一笑,有些宠溺的看他。这人分明就还是一个孩子,总是认为自己长大了。
雒飏把枫叶扬起来,对着太阳看叶脉说:“以后我们也在桃花泉种上很多很多的枫树。”
凤依微笑的点头,说:“对了,蕴墨的药方配出来了。回去以后你把药方存档。”
雒飏的笑容渐渐散掉了,他低下头说:“我没有保护好桃花泉,大师兄这次对桃花泉的打击恐怕……”
凤依摇头:“没事,回去了再处理。大师兄自小就在桃花泉长大,你对他肯定是防不胜防。”
雒飏容易犯错,也很会认错,但他对错误总是不拘小节。此时,他又开心的说:“刚好,你在春节前回来了。他们还说你不会回来呢。”
“春节?”凤依仿若自言自语,这么快又过了一年了。
“是啊,五天后就是除夕呢。”
小孩子都盼望过年。这四年以来,都是雒飏陪着陪着凤依过年的。他总是要穿着红色的新衣服,蹦蹦跳跳的在院子里放鞭炮。
如果柳翼之走了,她的父亲就要一个人过年。如果柳翼之不走,他们也只有两个人过年。凤依忽然问雒飏:“我带你到别处过年,好不好?”
雒飏有点惊讶,但还是点头说:“好啊好啊。”
“那么你出去了不许乱来。”
“一定不乱来,保证。”雒飏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善良。
“那你把你过年煮的那些东西都带上。”
“元宵和饺子也要带?”
凤依点头:“我觉得你做的饭也还可以,这次出去后一定给你发挥的机会。”
水蓝色的花朵在冰凉的夜里静静的绽放,清冷的香味四溢。蓝静月单膝跪在花丛中:“教主,桃花泉谢隆与青芸宫勾结,栽赃嫁祸给蓝焱。”
风扬起那人的衣摆,朱红的衣摆轻飘飘的搭在薄薄的花瓣上。他淡淡的说:“静护法,我知道这几年青芸宫的气焰在上升。在叶城,他们与朝廷勾结。但是这次他们并没有嫁祸给我们。”
蓝静月抬起头,直视风曜然的眸子:“难道教主就这样任他们嚣张么?”
风曜然静静的瞥她一眼:“静月,你认为江湖上的两大魔教相互攻击是对的么?”
蓝静月垂下头,不作声。风曜然笑的轻狂:“拿下青芸宫,是迟早的事。现在的青芸宫正在鼎盛的时期,也只是现在。”
桃花泉的药库被谢隆捣成了稀巴烂。以前规则有序的药瓶还是有序,只是里面的药丸要么空了,要么是被调换了。因此,才误把散香丸当成蕴墨的解药给柳翼之服用。
凤依倒是不急,她准备年后再处理。虽然求医的人多,但她说不救就不救。
在外表看来雒飏是一个翩翩少年,第一次见到他,一定认为这人不食人间烟火。事实上,他是一个话多且啰嗦的人。一路上见到什么就说什么,弄的凤依半会儿都不得清净。
光秃秃的树干上落了一只鸟,一动也不懂。雒飏欢喜的指着鸟说:“你看,那是不是喜鹊?”
凤依抬头,看见一只带着斑点的褐色的大鸟。略微思索了一下,她说:“我觉得它长得更像乌鸦。”
“乌鸦么?那它怎么不叫唤?”雒飏抓着头发,忽然说,“我有办法了。”
他从地下拾起一枚小石子向鸟丢去。大鸟还是杵在那里。
雒飏其实也不想砸到它,只是想吓吓它。
“怎么不动呢?”雒飏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摘菜的妇女放下篮子,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那是一只猫头鹰。”
见雒飏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凤依一把拉住他:“猫头鹰白天的视力不好。”
如果放下他与那个妇人说话,估计十天半月也到不了蓝山了。凤依决定,还是走人烟稀少的地方。
柳翼之扶着风煜秋停在枫树下面说着什么,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
雒飏长长的舒一口气:“终于到了。”
“好漂亮的人额。”雒飏盯着柳翼之,“真好看。”
凤依从他的身后走出来敲他的脑袋:“说好了在这里不可以胡说。”
雒飏狡辩:“我没有胡说。”
凤依懒得与他纠结,对着柳翼之客套的一笑。柳翼之也淡笑一下。
风煜秋侧过脸,点头一笑。
雒飏歪着头看着风煜秋,眼睛瞪得老大。二话不说,凤依捂住他的嘴。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会感叹风煜秋与凤依长得如何相似。他眨眨眼睛,示意自己不会乱说。
凤依才松开手,雒飏就变了一个神色,十一分正经的说:“你就是柳翼之。”
变脸速度还真快,柳翼之有点接受不了这人。
倒是风煜秋有一丝颤抖的问道:“你是,柳翼之?”
“是。”柳翼之说,“柳悕,字翼之。”
风煜秋靠着枫树,问道:“你的父亲还好吧。”
“家父一切安好。”柳翼之又问,“你是?”
风煜秋迟疑了一下,道:“我与你父亲曾经是很要好的人。”
“你与家父认识很久么?”
风煜秋说:“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了。”
柳翼之又追问道:“那他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较大的变故?”
风煜秋笑一笑,眼眸一片清明:“这个我不知道。”
他不想再说下去,转身摸索着要走。凤依忙扶住他。他说:“凤姑娘,你可以扶我回房么?”
凤依默默扶着他离开。雒飏左右的打量柳翼之:“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凤依?”
这个人年纪轻轻,说话的跨度却大的吓人,脑子里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柳翼之说:“若不跟上他们,在这里小心找不到路。”
第7章 第七章
凤依把风煜秋送到屋里,问道:“要不要睡一下?”
风煜秋摇头,摸索着坐到桌前。
凤依说:“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忧愁。”
他如孩子一般抱住自己的手臂,说:“我并不忧愁。”
凤依出去带上门,对门外的人勾勾手。
“你以后要少接近我父亲。”凤依再次交待,“不然你迟早闯祸。”
“嗯。”,雒飏乖乖的答应。
“还有,你要少刁难柳翼之。不然我可敢不保证吃亏的不是你。”雒飏对陌生人总是有抵触情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他有一脑子的坏水。
“嗯。”他再一次乖乖的应着。
凤依轻笑着说:“那么听话?那你现在去煮饭好了。”
“嗯。”雒飏乖乖的应着,忽然转过头说,“至少要告诉我厨房在哪里啊。”
此时凤依已经走得很远了。在转角的地方,柳翼之靠在柱子上忍不住笑,双肩随着笑轻轻地抖动。
凤依褪去了脸上的笑容问:“你笑什么。”
柳翼之看着追过来的雒飏,笑的更盛:“难道这就是一物降一物么?”
雒飏停在一边,优雅从容的说:“柳公子,很高心认识你。我的名字是雒飏。”
刚刚还对着自己炸毛的人此时就如一缕春风一般站在自己面前,柳翼之极力的忍耐着笑,摇着头走了。
见别人理都不理自己,雒飏并不觉得尴尬,他在心里说,我们这次把过带大了。
在外面走了很久,凤依才推开门。
她对坐着的人说:“你现在后悔么?”
他摇头。
“那么,你曾经后悔过么?”
他淡淡的说:“有过,但不知你说的是什么事。”
“我只问你一句,有没有杀过一个叫林菲的人。”
他微叹一口气,说:“然儿,有些事即使是我也,无能为力。”
听他叫那个很久都没有叫的名字,凤依捏住拳说:“你能杀妻,我却不能弑父。”
风煜秋强调道:“我没有妻子。”
他又说:“我若说一句话,你信么?”
凤依道:“你说。”
“你的母亲死的不值,这不是谁的错误。她虽然不是我杀的,却和我有极大的关系。”风煜秋说,“你知道我待你不好。但是,我不想你活在仇恨与纠结当中。”
有些话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情感,分明知道自己待她的不好,还是要说。或多或少,凤依的心里有些安慰。
风煜秋说:“林菲生了你们,理应是我的妻子。但是有很多的原因,她不行。如果你要一个说法,那就算是我不爱她吧。”
多年之后,凤依终于明白,林菲死与不死,受到伤害最大的都是风煜秋。
从风煜秋的房间出来以后,凤依一直站在窗前,久久的凝望着铅灰色的天空。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