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下了眼眸,“我很贪心的,陛下,那么我要一切可以证明你的爱的东西。”
他笑了起来,“好,这一切我都会给你。我给你的第一件礼物就是,从明天起,你会是后宫里的首席夫人,在我的心里,只有你有资格占据这个位置。这个后宫里,除了我的母亲,我不允许任何女人凌驾于你之上。”
“陛下……”我拥抱着他,熟悉的体温温暖着我的身体,仿佛有什么东西不断涌入心底,柔软的让我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我们彼此在身体紧紧相依的瞬间,了解,被了解。温柔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帐篷,彼此之间仿佛氤氲出无数朵茑尾,伸展着细长的花瓣魅惑人心。
这一刻,我清楚听到自己心底真正的声音。
我想要他在意我,如同我在意着他。
我想要他爱着我,如同我爱着他。
为了安全起见,我并没有多做停留,加尼沙趁着天还没完全亮又将我带了回宫。幸好苏莱曼对于加尼沙的大胆行为并未加以追究,不然我也会觉得过意不去。回到宫里后我悄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沐浴之后就上了床,由于心情太过激动翻来覆去了好久才勉强睡去。
两天之后,苏莱曼随着大军回到了王宫。而在到达后的第二天,他就宣布进封我为首席夫人。当晚,他特地令御膳房做了不少精致的菜肴,打算和我以及两个儿子好好庆祝一番。孩子们见到父亲自然欣喜若狂,用完晚餐又玩了一会才被侍女带去睡觉。房里就只剩下了我和他,少了孩子们的喧闹,这个世界似乎一下子变得清静了。
从窗外流泄进来的月光温柔地漫过他的全身,雕琢出他略带朦胧的神情,为他抹上了琥珀般生动而美丽的光泽。
“陛下,是否还在为征战奥地利一事烦恼?”我看得出他笑容下面所隐藏的失落。对于苏莱曼来说,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挫败。因为疾病和粮草匆匆撤了军,无功而返。
他倒也不否认,“两国相争强者胜,奥地利的实力和我奥斯曼相比还有差距,可这次却偏偏没有攻下他。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失败。”
“我记得听过一句话叫做不是强者胜,而是胜者强。强者不一定是最后的胜者,但胜者一定有它强的道理。不管如何发生的,既然发生了就有它发生的道理,也就成了必须面对和接受的事实。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者虽少但也有不少,强者未必可以一直胜利。但是获胜的一定是强者。奥地利绝对也是不能小瞧的。”
“不是强者胜,而是胜者强。”他默默重复了几遍这句话,“这次的确也是我太过轻敌了。许蕾姆,在后宫里除了母后也只有你才能和我谈这个话题。有时,我觉得你不仅仅是爱人,也是朋友,是知己。”说着,他将我搂在了怀里,笑道,“许蕾姆,给我讲个故事吧。你总是有很多有趣的故事。”
我摇了摇头,顺势躺在了他的腿上,“今天不讲故事,念首诗给你听吧。”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一口答应,“好啊,不过我只听情诗,不是情诗就算了。”
“那你可听好了。”我闭上了眼睛,慢慢吟来。
若我有天国的锦缎
以金银色的光线编织
还有湛蓝的夜色与洁白的昼光
我将用这锦缎铺展在你的脚下
可我,如此贫穷,仅仅拥有梦
就把我的梦铺展在你的脚下
轻一点啊,因为你脚踩着我的梦
可是我却很穷,只拥有我的梦,请你轻轻地踩,因为你踩着我的梦
“许蕾姆,你的梦,我连踩也不舍得踩,我会把你的梦放在心里,用我的心好好呵护它。”他说完笑着吻了一下我的唇,又忍不住道,“这首诗可真美。”
突然,一阵熟悉的玫瑰清香拂面而来,花影浮动处,几盏灯火被打灭,只留一点残烛,颤巍巍的摇曳。我的心里,仿佛有朵野蔷薇悄然绽放,宛如在仰慕着阳光似的,在雨露中热情又急切地绽放出层层叠叠的花瓣。
第二十章 首席夫人
我被封为首席夫人这个消息犹如长了翅膀般,在最短时间里传到宫里的每一个角落。一时之间,羡慕的,妒忌的,憎恨的,讶异的……各种各样复杂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无法相信,短短几年内,我竟然真的从一个卑微的女奴成为了苏丹的首席夫人。
首席夫人,这是后宫妃位里极高的品级,离王位继承人的母亲Haseki仅仅只有一步之遥。我心里也很清楚为什么他并没有晋升我为Haseki,因为我知道他有多么钟爱穆斯塔法。现在他根本还无法决定让谁成为继承人。父亲和儿子之间的牵绊和亲情是谁也无法阻止的,就算我是他最爱的女人也同样无能为力。况且,穆斯塔法的确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与年纪尚幼的日汗吉尔和谢里姆相比,自然是他更善于和苏莱曼进行交流。如果不是因为玫瑰夫人,我想我也会很喜欢这个孩子。
不久之后,安纳托利亚发生了叛乱,苏莱曼令全军总司令易卜拉欣领军前往平叛,易卜拉欣不负众望大获全胜而归,他的声名经此一役后更是扶摇直上,隐隐约约有和苏莱曼相提并论之势。尽管如此,或许是有了苏莱曼的承诺,在铺天盖地的赞美声中他似乎也不再那么小心谨慎,在自己府中大摆了几次宴席。这之后,也有嫉妒他的帕夏们上书苏莱曼斥责易卜拉欣行事嚣张,但苏莱曼根本不予理睬,并且令人惩罚了那些帕夏,甚至派了哑巴宦官在议会厅里当场勒死了一名最活跃的帕夏。从那以后,几乎就没人再敢在苏莱曼面前议论易卜拉欣的是非了。
苏莱曼一直对奥地利耿耿于怀,在经过了一年多的休养生息后,趁着开春之际再次发动了对奥地利的进攻。这次,他亲自率领三十万大军前往奥地利,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也带了相同数目的军团在奥地利应战。
临走前的那一晚,他和以往一样在我的房里度过。清晨他起身离开时,我凝视了他很久很久,想把这一刻牢牢记在心里。不知为什么,我好像越来越害怕和他分离。总觉得他不在的时候,或许会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
出于思念,同时也是向他示好,我很快就递出了今年的第一封信。原来一旦心里有了爱,写起情诗来也不是那么困难的。
我亲爱的苏丹,我向安拉祈求,不要让你离开我。用大海做墨水,用所有树木做笔,也无法描述这种分离的痛苦。我的苏丹,没有这样的夜晚,但愿不要让思念之火烧遍世界,也没有破晓的黎明,不要让我对太阳的思念,让天空断裂。
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了数日后,终于盼来了他的回信。打开一看,果然是他那华丽又流畅的笔迹……
我寂寞壁壁龛的宝座,我的爱,我的月光
我最真诚的朋友,我的知己,我存在的理由,我唯一的爱
美人中最美的人
我的春天,我面露欢快的爱,我的白昼,我的甜心,带笑的树叶
我的绿树,我的芳香,我的玫瑰,这世上唯一会让我悲伤的人
我的伊斯坦布尔,我的卡拉曼,我安纳托利亚的土地
我的巴达赫尚,我的巴格达和呼罗珊
秀发亮丽的我的妻,蛾眉弯弯的我的爱,眼中充满淘气的我的爱
我会永远歌唱你的赞歌
我,痛心的爱人,眼中充满泪水的穆希比,我很快乐
看到穆希比这个名字,我顿时大吃一惊。这是他向我坦白了自己的秘密吗?没想到米娜说得果然没错,那位诗人穆希比其实就是苏莱曼本人。不过比起这个秘密,更让我惊喜的是他的这首诗,那些肉麻的形容且不提,他第一次提到了把我当做妻子,也提到了把我当做朋友和知己。在这个将后宫女人都视为奴隶的时代,他竟然跳脱了这个框架,给予了我一份珍贵的尊重和认同。在他心里,我不再是个仅供玩乐和延续后代的女奴,而是个有着自己思想,能够和他平等对话的朋友和妻子。
这比隆宠和溺爱更让我感动,更让我感受到自己的价值。
苏莱曼……我轻按住悸动的心,从未像此刻那么盼望着他的归来。怪不得有人曾说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那个人的那一刻开始的。
爱情是多么奇妙,它就深藏于我们的内心,比最顽固的疾病还要深入骨髓,或许能假装它不存在,但是我们却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心,一旦有了爱情的羈絆,那么害怕失去就成为了霸占内心的兽,时是噬咬着我们不知所措的心。一旦踏出了这一步,那么就会成为爱情的俘虏。
苏莱曼离开时是初春;很快又到了郁金香盛放的时候,每年传统的郁金香节自然还是玫瑰夫人主持,只是今年她似乎没了往年的兴致,对此并不是太热衷。再加上苏莱曼也不在宫里,这届的郁金香节倒显得冷清了不少。
我也不想凑这个热闹,于是和达拉玛约好了到庭院里喝茶聊天,临去前还让贝希尔给我带了不少御膳房的甜点。一路上我和两个孩子说说笑笑唱着歌儿,贝希尔也在一旁笑眯眯地逗着孩子,其乐融融。这三个男人都是我在宫里完全不必设防的,所以我的心情也是格外的轻松。快到庭院的时候,迎面正好走过来玫瑰夫人和她的侍女们。她一见到我就重重冷哼一声,似乎转身就要走,谁知我身旁的贝希尔却冷冷出了声,“玫瑰夫人,按照规矩您应该向许蕾姆夫人行礼。”
如今我身为首席夫人,按照规矩她见到我确实应该行礼。玫瑰夫人面色瞬间涨红,显然万分恼怒,但如今贝希尔在宫里势力庞大,她也并不想与他起正面冲突,只得很不情愿地给我行了半礼。我也懒得与她计较,点点头就不再理她了。
就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用挑衅的眼神瞧着我的两个儿子,冷笑道:“许蕾姆,你也不用得意的这么早。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趁现在多陪陪你的两个儿子吧,以后或许就再也没机会了。”说完这几句话,她就一甩袖子离开了。
我紧握住双拳,强抑住内心的动荡和剧颤,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她的话正巧击中了我的软肋,那也是我最为恐慌的地方。她的话并不仅仅是威胁,一旦穆斯塔法真的成为继承人,那么等待我孩子的命运,只有……死亡。
“许蕾姆,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正如她说的,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如今,陛下最宠爱的人就是你。你的儿子比穆斯塔法成为继承人的机会更大。”贝希尔察觉到了我的不妥,低声安慰道。
“你也说了,我的儿子成为继承人的机会大,但并不是一定。一旦是穆斯塔法继位……”我咬了咬嘴唇,“贝希尔,我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这两个孩子,是我拼了命也要保护的最珍贵的东西。”
贝希尔理解地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想在陛下心中是更属意你的孩子的。但是目前那些大臣和帕夏们却是对穆斯塔法更加看好。这次年纪轻轻的他又随着陛下出征,若是立下些军功就越发难办了。在立储君问题上,穆斯塔法的确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一则他有陛下的宠爱,二则他有大臣的支持,三他有一位身份尊贵的母亲。宫里只有两位夫人,玫瑰夫人就是其中之一,也算是占据了优势。”
我此时也渐渐恢复了冷静,略一思索道,“前面两点一时难以改变,但第三点似乎可以考虑吧?”
贝希尔直视着我,“你的意思是对付玫瑰夫人?”
我点点头,也坦然地望着她,“失去了身份尊贵的母亲,恐怕大臣中也会有人动摇。贝希尔,为了我的孩子,我不介意化身为恶魔。”
他微微一笑,“你若是化身为恶魔,那么我愿意将灵魂出卖给恶魔。”
“谢谢,贝希尔。”我心里一阵感动,脸上又重新绽开了笑颜,“那么我们快点走吧,达拉玛都快等急了呢。”
在等待苏莱曼归来的日子,我除了带孩子向太后请安外,多数是和达拉玛一起度过的。自从我被封为首席夫人后,太后的态度似乎变得有些微妙。她以前并不讨厌我,和我相处的也不错,但是眼下她所控制的平衡被打破了,我的晋封速度过快,而品级又渐渐朝金字塔顶端接近,或许是给了她一种无形的威胁吧。她待我也不像之前那么亲密,反倒是对穆斯塔法亲近了几分。
达玛拉还是几乎闭门不出,除了和我联系外,在宫里几乎不和任何人来往。她脸上的伤还是那么触目惊心,平时只能以面纱遮掩。尽管苏莱曼也封她为了夫人,但依然无法减轻我心里的愧疚。身为受害者的她倒并不是太在意,反而还安慰我说正好过得清闲一些。
这天晚上我心血来潮让御膳房做了点东西,趁着点心还热就给达拉玛送了去。到她那里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巧离开。我心里觉得有些讶异,因为那个离开的人竟然是贝希尔。我知道他的习惯,天一黑通常都是待在自己房里,几乎从来不去其他妃子处,只有到我这里才是个特例。
怀着疑惑,我将点心拿进了达拉玛的房里,却惊讶地发现她双眼微红,显然是哭过了。我心里更是不解,奇怪,难道这和贝希尔有关吗?为什么她会哭?她和贝希尔的关系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好了?她和他之间……难道有什么秘密不成?
明明她是我很好的朋友,可此刻我的心情却也是复杂难辨。我并没有直接去询问贝希尔,只是将这个疑惑暂时深藏在了心底。
由于这次作战双方实力相当,大战持续了数月之后,寒冷的冬天又来临了。由于恶劣的天气原因,苏莱曼只得再次从奥地利撤军,不过比起上次,这次也算是小有收获。匈牙利一分为三,由奥地利,匈牙利国王和奥斯曼帝国各占三分之一。苏莱曼和查理五世签订了和平条约,并在匈牙利双方约定的边境修建了城墙。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还每年必须要向奥斯曼帝国纳贡。就在这个时候,位于另一端的波斯帝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波斯年轻的国王沙赫擅自处死了巴格达总督,据说这位国王继位时年仅11岁,也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在他的统治下,波斯帝国的国力也日渐强盛,这位沙赫国王也是之前煽动安纳托利亚叛乱的始作俑者。苏莱曼进军欧洲受阻后,就打算开始向东方扩张,因为巴格达曾被许诺划归奥斯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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