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主,您高坐云端,俯瞰众生,世人如我,在您面前去了又来,您可看见了他们面前那一道道走不出闯不过的困境?世间这样多的痴儿女,笑了又哭,您有没有看到眼泪里曾经最炙热的心情和后来最辛酸的委屈?而那些不再流下殷红鲜血,以最从容的微笑所覆盖的伤痕,佛祖,您又可看见它其实一直都存在?
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他知道我,懂得我?如果不可以,那我又该怎样做,才能不再怪他的不知道,不懂得?
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说,放下执念即菩提。
可是,佛祖,我如何能做得到。。。。。。我怎能放下?怎能离开?
再抬首,佛依旧眉目低垂,不言不语,一片寂静空茫之中,我终于俯身于佛前,失声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
☆、归府
那一场雨,直下了一夜,至天明才停歇。
清晨漫天湿凉的空气里,我悄然离开大相国寺,沿着屋檐残雨滴答的长街慢慢走回开封府。然而,愈近府衙,我的心却愈是忐忑。从来都不曾想过,这一直给我以归家一般感觉的开封府衙,也终有让我如此迟疑踌躇的时刻。
远远地,便见王朝在府衙门口徘徊张望,他一眼瞥见我,三步并两步奔至我面前,急道:“简心,你可回来了!昨夜我们跑遍全城都找不着你,你到底去哪儿去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我着看他焦急的模样,不由心头一热。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相问:“王朝大哥,展大人他怎么样了?他,后来可有服食那颗解药?”
王朝摇摇头,叹道:“无论我们怎么劝,他就是不肯吃。。。。。。不过他到底还是敖过来了,如今已经没事了。。。。。。。〃
我心中又是一阵刺痛,眼泪不由簌簌落下来。
王朝忙相劝道:“简心,你也不要怪他,毕竟这事情来得突然,他小心谨慎也是人之常情。。。。。。”见我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却似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半日方道:“简心,先进去吧!包大人还在等着你回话呢。”
提起大人,我心中更多了几分不安,王朝看在眼里,安慰道:“简心,你不要怕,大人不曾发怒,只是担心,待你见了他,将事情始末解释清楚也就好了。。。。。〃顿了顿,又迟疑问道:“简心,可要我陪你进去?”
我心内感激,不再犹豫,随王朝步入府衙。
大人的书房,已少了展昭熟悉的身影。未等我开口,大人见了我,已先行问道:“你这一夜去了哪里?”
我低声答道:“大相国寺。”
大人无奈叹息:“一身都湿透!还不快去换身衣裳?”
我依言回房沐浴更衣。待重回书房,却见案几上放了一碗姜汤。我微微一怔,只听先生温言道:“秋雨湿寒,且把姜汤喝了,以防寒邪侵体。”
我眼中一热,忙忍了眼泪,端起姜汤一气喝完。
极力平复的心绪,再望向大人神色凝重的面容及先生的满面忧色之时,瞬间又是一片纷乱。
寂静的书房,只听大人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简心,因着近日诸案皆非同小可,本府一早已嘱咐你,无论有何事发生皆不得隐瞒,却不料,你果然还是不曾做到!”
我无可分辨,唯有垂头不语。
顿了顿,大人又道:“此处是开封府的书房,简心,如今本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须将实情一一道与本府,不得再刻意隐瞒。若果真做错,如今迷途知返,亦为时未晚。简心,本府的苦心,你可明白?”
我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低声问道:“大人想知道什么?”
大人神情严肃地看向我,沉声问道:“简心,你与那云衣是否为同一人?”
纵然料到大人会有此一问,然而此时心中依旧难过不已。我定定神,答道:“不是!”
大人紧盯着我,又问道:“你是否亦是天蚕教的人?”
我依旧答道:“不是!”
大人又紧接着追问:“之前周蒙义与傅文荃被害之案,你究竟有无牵涉其中?”顿了顿,大人似再三斟酌,复又问道:“你,究竟是不是作案之人?”
我心中一凛,不由抬头看向大人,问道:“大人觉得简心可有作案的动机?”
大人叹息道:“周蒙义与傅文荃,过去曾伤害于你,若非他二人,你的生活亦不会有这诸多的波折,以致酿成心病,背井离乡……本府虽答应过你,若有机会,定会为你讨还公道。可是本府担心你心中恨意难解,不知你是否会冲动之下依附那天蚕教,不顾一切做出寻仇之举 ……”
我直视大人,苦笑道:“原来大人竟这样看我?敢问大人,若之前简心不曾将往事如数相告,今日大人的疑心是否可以略减几分?大人,您觉得今日这样相问,对简心是否公平?”
大人闻言一怔,一旁的先生已急忙出言劝阻道:“简心,不可对大人这样说话!”
大人凝视我,再次问道:“你当真没有参与此案?”
我决然道:“没有!”
大人颔首不语。沉吟片刻,复又问道:“简心,本府再问你,展护卫是如何中毒?何时中毒?你身上的解药又是从何而来?”
“我……”我回想起那一个雨夜里的种种情形,心中又是一阵钝痛。真相就在唇边,可是我与蓝玄姬有约在先,我又如何能说?我唯有再次沉默。
耳畔传来大人催促的声音:“简心!本府问话,不许不回答!”
我无奈,唯有回道:“简心不愿欺瞒大人,奈何简心确有无法言说的原由,求大人不要逼简心再以谎言相欺。如今只求大人相信简心的清白。若大人愿假以时日,此案真相定有一日能水落石出……”
未等我说完,大人已一声断喝:“荒唐!”
我惊异抬眼望向大人,见大人已满面怒色,斥道:“接连奇案,之前已有二人命丧其中,如今魏珊如被掳走遍寻不得其踪,展护卫亦身中奇毒凶吉未卜!今日你口口声声让本府相信你的清白,却一直蓄意隐瞒此案内情真相不说,你让本府如何判断是非曲直?此案一日未了,这开封城便多一分凶险,便将有更多的人命丧凶徒之手,你让本府又如何假以时日?”
我知道大人所言不差,在蓝玄姬未达到目的之前,我无法想像她还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度过这步步荆棘的百日之期?
大人见我不语,复又问道:“简心,本府再问你,此次案件,所有涉案被害之人皆与你有密切关系,你实话告诉本府,此案是否因你而起?”
如果我不曾出现,这一切到底会不会发生?
思绪纷乱中,我答道:“我不知道!”
大人紧接问道:“展护卫身中剧毒,是否也是与你有关?”
我再次答道:“简心不知道。。。。。。”
如果我不曾爱过他,今日的种种是否就不会有?是不是我原不该爱他,原不该与他相见……可是又有谁得以未卜先知,来阻止我所有的任性和坚持?
大人无奈,又问道:“前因后果,个中原由,简心,你还是不肯说吗?”
我低声道:“还请大人宽恕!”
大人强自克制着怒气,道:“简心,此案显然与你有着重大关联,本府很难相信你不曾涉案,如今虽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你曾参与之前的命案,但诸多疑点皆指向你。你既执意不肯解释,故为今之计,本府唯有将你暂时软禁于府衙之中,从今夜起,没有本府的允许,你不许离开你的厢房一步!本府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这已是比我所料更好的结局了,大人终究是不忍心将我投入开封府的大牢吧?我暗叹一声,应道:“简心谨遵大人之令。”
便听大人令道:“张龙赵虎!带她下去!”
二人应声而至。我望向大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恳求道:“大人!可否允许我让我先去看望一下展大人?”
大人一怔,似轻轻喟叹一声,道:“可!”
我谢过大人,转身欲走,却又被大人叫住。只听大人担忧地问道:“简心,你可知展护卫所中之毒,是否可解?他又可会有生命之虞?”
我心中一痛,沉默片刻,回身向大人道:“大人,简心一定会设法取得解药,助展大人平安度过此劫!”
大人再次深深凝视我,眼中疑虑重重,还欲开口相问,但似已料到我定然不会回答,最终还是没有再言。直至我走出书房,我依然听见身后大人沉重的叹息。
默然行至展昭的屋子,透过半掩的房门,我又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不知为何,我竟在瞬间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正在去留之间踌躇挣扎,忽然听他见淡然的声音:“进来!”
我依言缓步走入他的房中,望向他仔细端详,虽然他已起身不再卧床,身姿亦一如往日挺拔,却依然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昨夜的他,在碧蚕蛊毒发作之时,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折磨?我轻轻问道:“展大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他不答我的话,亦不看我,自顾问道:“简心,你去见过包大人了吗?”
我心虚地答道:“见过了。”
他紧接追问:“那你可有将所有事情对大人坦白相告?”
我低声道:“没有。”
他一怔,终于转身看向我,剑眉微挑,目光一如大人一般的峻严:“为什么?”
这样的目光,让我如此难过,我不由自主避开,转过头去,极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方答他:“因为我不想再欺骗你和大人了,与其以谎言相欺,我宁可选择不说。。。。。。展大哥,你不要怪我,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如今我只求你继续相信我。。。。。。。”
展昭深深看我,眼中却有着再难掩藏怒意与失望:“简心,你告诉我,你之前,到底欺骗了我多久?”
我闻言,心口一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回答。只听展昭缓缓道:“简心,一直以来,我对你如此信任,只想着即便是这天下人皆欺骗于我,你亦定然不会如此。。。。。。却不曾想,最后竟是你,一再利用我的信任,欺骗我欺骗世人。。。。。。你当真这样愚蠢?你以为你缄口不说,大人就查不出事实真相?简心,你我相处多年,难道,你真的要让我面对如此不堪的结局,让我终有一日,亲手将你逮捕归案吗?”
埋藏于心的悲哀原本是这样深,我看着他,轻轻说道:“若大人终能查清事实真相,那便是我的幸运。可是我害怕那一天是这样遥远,我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去等待……展大哥,就在不久以前,我曾问过你,你对我的信任,最终可以有多少?如果有一天,所有的人都不再相信我,你是否还会继续相信我?这个问题,你今日还愿意再回答我一次吗?”
展昭深深看我,眼中疑虑依旧,目光中的寒意却渐渐褪去,良久,我听见他道:“给我一个理由!简心,给我一个理由让我重新相信你……”
我温柔望着他,那样熟悉的俊朗的脸庞和眉眼,那样焦灼的期待的神情,让我心中又一次泪意泛滥。我强忍泪水,微笑道:“展大哥,这么多年以来,你我朝夕相处的每一个日夜,你心中所熟知的我,这样的理由,你觉得,是否足够充分?”
展昭闻言一怔。我继续说道:“我不是云衣,也不是天蚕教的人,更不是作案的凶手。展大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说,求你们相信我。可是有没有人知道,一再去祈求别人的信任,是一件多么卑微多么绝望的事情?所以今天,我最后说一次这句话,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说了。信与不信,皆由你们决定。”
展昭神色复杂地凝视我,最终还是缄默不语。
已经等不到我想要的慰籍了。言尽于此,我再没有逗留下去的理由。我转身离开,走出他的厢房,不再去揣测身后他是怎样的心情。
回到自己的厢房,只觉得无比的倦累,那种累是如此熟悉,曾经如影随形,让人无能为力。我倒在卧榻之上,身体已疲惫至无以复加,头脑却异常的亢奋清晰,闭目便是挥之不去的往事。我无奈,终究是按捺不住,起身吞服了一颗醉心丸,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待药效尽过,我慢慢转醒过来,已是傍晚时分,深秋昼短夜长,天已将暮。我挣扎坐起,忽然觉得手臂似有异样,仔细检视,却见手臂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妥当。是谁呢?在我无知无觉沉睡之际,是谁来过了?
我急急起身推开房门,却对上府衙两名衙役惊疑戒备的目光,方忆起自己已被大人下令软禁。颓然掩门转身,心中不由苦笑,终于,还是有了这么一天,我竟成为开封府的阶下囚。
枯坐怔忪片刻,到底还是忍不住,不甘心,我复又起身,推开窗牖,不远处果然有一个红色的身影,未及欣喜,却猛然发现那是张龙,不是他。。。。。。他果真不来了吗?纵然不再是陪伴守护,纵然只是奉命看守而已,可是,他知道吗?即便只是那个一袭红衣的背影,亦足以唤起我曾经记忆中的点滴温暖。。。。。。
就这样怔怔地,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还是惊扰了张龙,只见他转身惊异看向我,我忙垂手欲收回窗牖,却听张龙唤了一声:“简心!”
我停手看向他。张龙脸上依旧是憨憨的笑容,道:“站的有些累了,简心,不如我进你屋子坐坐,喝杯茶?”
我知道他是怕我觉得尴尬难堪,一心欲以往常的相处之道待我。不忍拂他的好意,便微笑点头,开了门迎他进来,奉了一杯清茶与他。张龙坐下饮了一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方关切问道:“简心,你可有吃点东西?”
我微笑道:“之前王朝大哥陪我回屋之时,逼我喝了点羹汤。”
张龙点点头。我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张龙大哥,今日可有人来过我这里?”
张龙将杯里的茶饮尽,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告诉你。是公孙先生来看过你,顺便帮你包扎了伤口。你睡得这么沉,好像半点知觉都没有,让公孙先生很是担心,他说晚间还会再来……”
原来,依旧不是他……
张龙看着我,叹息了一回,复又道:“简心,你且放宽心怀,一切都会过去的。待大人查明真相,定会还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