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心中苦涩一笑,书霖,竟将我告上了公堂。我虽不在意,却怎能不心寒。
只听包大人追问道:“此事详情究竟如何?”
程书霖应道:“禀大人,此事为下官未婚妻子魏珊如亲身经历,还请大人允许珊如当堂陈述!”
大人应允:“既如此,魏小姐,你且将当日情形详细道来!”
我转头望向魏珊如,但见她苍白憔悴,惊魂未定,想是那日在蓝玄姬处吓得不轻。只见她颤颤开口,方说了句:“禀大人……”便有一把女声怒斥道:“魏珊如!当日你曾指天发誓说,不会将所发生的事情说半个字,我们教主才答应放你走!你这样言而无信,就不怕遭到报应吗?”我循声看去,说话的正是彤衣。
魏珊如一见彤衣已是胆战心惊,当下更是被她的一席话吓得瑟瑟而抖,不敢再言,程书霖忙上前抚慰,又向彤衣怒道:“当日情非得已,在你等的威逼之下,为求保命,珊如方发此誓言,上天有眼,自然看得清楚,如何会有报应于她?倒是你们,屡戕害无辜,若有报应,也是先降于你等身上!如今大人面前,你竟还敢出言恐吓于她,简直嚣张至极!”
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公堂之上,不得私相争执!”此言一出,堂下诸人终于安静缄默下来。
大人复又向魏珊如道:“魏小姐,休要惊慌,纵使有人曾威胁恐吓于你,有本府在此,定会为你做主。你无需害怕,只管说出实情。”
魏珊如应了声“是”,便重新战战兢兢地开了口:“那天夜里,我在自家的后院被天蚕教之人劫持,他们将我带入一间密室关押,期间所受的折磨实不足对人道也。我只记得第二日的傍晚,简心与天蚕教教主一同出现在密室里。她二人当着我的面提及献祭天神之事,只道届时那教主将会作法为简心破除心病,让她恢复如初。言语之间,她们亦提到,为了此次献祭作法之事,她们之前已连杀两个与简心过往之事相关的人,尤为甚者,她们原本竟还欲谋害书霖,只因简心对书霖旧情未了无法下手,方以我取而代之。
“那日,蓝教主命简心杀我以取血喂食作法所用的蛊虫,我惊慌之下,苦求简心看在书霖的份上放过我,简心心有所动,答应留我性命,那蓝教主似乎颇以简心为念,见状便逼我立下毒誓,不许我将那日所发生的事情说出去,我迫于无奈唯有照办。之后简心便以利刃割开我的手腕取血留用。我又惊又怕,就此昏迷过去。
“待我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早上,我发现自己身在一个不知名的破庙里。我大声呼救,终于有路人发觉赶来相救,将我送回家中……大人,珊如之所以不顾天蚕教的威胁,前来开封府击鼓鸣冤,不仅是为了自身安危,更是为了之前那两名枉死之人!珊如自身受害事小,城中命案事大!求大人一秉大公,不要放过行凶之人,以告慰那无辜而死的冤魂!珊如在此拜谢大人!”
魏珊如言毕,庞太师便已怒道:“简心,你好大胆!居然为了自己的妄念,勾结江湖匪类行刺杀人!包大人,此案你若还以简心是开封府衙之人为念,做不到秉公执法,严惩凶手,老夫到时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只见大人离座,凛然应道:“太师!任何人违反国法,包拯决不容情!若简心果然有违法行凶之实,包拯定当依法论处!只是如今此案尚未审结,仅凭原告之言,太师便作出如此定论,是否有偏颇之嫌?”
庞太师闻言一滞,八王爷忙起身打圆场,庞太师方勉强噤声作罢。
大人重新落座,威严的目光直落在我的身上:“简心,方才魏珊如所言,是否属实?”
我一再忍耐,还是忍不住转头直视魏珊如,问道:“魏小姐,你扪心自问,你方才所说的,句句可都是实情?”
一语未了,便听大人重重一拍惊堂木,喝道:“简心!本府问话,直接回答!不许相问于他人!”
我暗叹一声,抬头看向大人,答道:“不是!”
大人追问道:“劫持魏珊如,你可有参与?”
我决然道:“没有!”
话刚落音,便听庞太师质疑的声音又起:“包大人,老夫听闻,天蚕教夜闯魏府之时,程校尉及展护卫皆在场,简心虽矢口否认,但她有无参与此事,一问便知!”
程书霖答道:“回禀太师,前夜我等见天蚕教之人中有一个名叫云衣的女子,虽以面纱遮掩,但身形却与简心极为相像。当时,混战之际,展大人曾以宝剑划伤此女的左手手臂。”
丁尚书闻言,不由看向展昭,问道:“展护卫,可有此事?”
展昭转头看我,眉峰已沉,迟疑片刻,答道:“回大人,确有此事!”
丁尚书道:“包大人,即如此,只需检视一下简心的左手手臂是否有剑伤,便可知简心与那云衣是否同为一人!”说着,便令一旁的衙役上前。
那两名衙役迟疑看向大人,见大人不曾反对,便举步向我走来。
我拦住衙役,说了一声:“我自己来!”不再迟疑,卷起衣袖,去尽白绢,将伤口呈现在众人面前。
丁尚书见状轻轻颔首,庞太师则面有得色,质问道:“简心!如今你还想否认吗?”
我不理会他,只看向大人,道:“大人,我手上的伤,并非展大人所伤!”
大人追问道:“是何人所伤?”
我答:“天蚕教之人!”
大人眼中疑虑更甚:“天蚕教之人?”
我说道:“是!魏小姐被劫的那天夜里,就在离开封府不远的长巷中,我被天蚕教的人以迷药迷倒,带至天蚕教的据地。待我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傍晚时分,手上便已多了这样的一道伤痕。”
大人问道:“据方才魏小姐所言,你便是在那时与她相见于密室,并意欲加害于她,此事又究竟如何?”
我答道:“回大人,当时,我醒来之后,蓝教主确实将我带至密室与魏珊如相见,但我并不曾加害于她!”
一语未了,便听程书霖怒道:“简心!若不是你所为,珊如手上的伤从何而来?”
我再度转头望向程书霖、魏珊如二人,冷冷道:“程校尉,魏小姐有没有告诉你,正是我在她手腕上留下的这一道伤痕,换回了她的一条性命?”
程书霖闻言一怔,魏珊如却目光躲闪,不敢再与我对视。
大人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道:“方才魏小姐称,她在密室之时,曾听见那天蚕教教主与你提及欲为你做法驱除心病,简心,本府问你,可有此事?”
我答道:“回大人,蓝教主确实提及过此事,但魏小姐若记性足够好,应当记得我当时已然回绝。”
大人又问道:“魏小姐还言及,为了此次做法,天蚕教已连杀两人。简心,本府再问你,你有无参与过这两桩命案?”
我断然道:“没有!”
丁尚书此时又开口道:“包大人,老夫听至此处,想插上两句,不知可否?”
大人离座应道:“丁大人请讲!”
只听丁大人说道:“包大人方才提及天蚕教连杀的二人,可是最近被害于开封城内的周蒙义与傅文荃二人?”
大人应道:“包拯认为正是此二人。”
丁大人点点头,道:“老夫今日来开封府听审之前,亦曾详细翻阅这两个案件的卷宗,老夫将二人的勘验格目与魏小姐的验伤记录对比之后,发觉周、傅二人手上的伤痕,与魏小姐手上的伤痕极为相似,几乎无不同。方才简心已然承认魏小姐手上的伤确是她所为,包大人,不知是否可以推断,周、傅二人手上的伤痕或与简心有关?”
我不待大人相问,忍不住回应道:“回禀大人,当日割伤魏珊如的短刀正是天蚕教之物,若之前的命案确是天蚕教之人所为,用同样的利刃所割的伤痕,纵然相似亦不足为奇!”
丁大人威严冰冷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道:“反应倒快!只是这样的理由未免牵强!”然而却不再追问,只向大人道:“包大人还请继续!”
大人落座,沉吟片刻,问道:“简心,你与那天蚕教及蓝教主,究竟有何关系?”
我毫不迟疑答道:“没有任何关系!”
大人紧接问道:“既没有任何关系,为何那天蚕教的蓝教主会主动提出为你做法驱除心病,又为何不惜以武犯禁,为你接连杀害二人?”
我想了想,这样答:“若我说天蚕教是为栽赃陷害,大人以为然否?”
大人闻言,若有所思,待再欲相问,忽然听有一把女声怒道:“简心!枉教主一向对你维护爱惜有加,你今日却说出这样的话,你怎么对得起教主?”
众人循声看向彤衣,大人问道:“你可是天蚕教的彤衣?”
彤衣答道:“回禀大人,民女正是!”
大人道:“关于此案,本案有若干问题要询问于你,你务必据实回答,不得隐瞒!”
彤衣应道:“是!民女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人点点头,道:“彤衣,本府问你,天蚕教可有一个名唤云衣的女子?”
彤衣干脆地答道:“回禀大人,确有此人!”顿了顿,又道:“云衣,便是开封府衙的简心!”
作者有话要说:
☆、证据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独我平静如常。自彤衣被捕,我已觉察不妥,以彤衣的武功,那一夜逃过开封府的围捕并非难事,何以会束手就擒?如今答案便在眼前,她对我的指证,不过也是蓝玄姬计划中的一环罢了。我暗自苦笑,若今日真的难逃一劫,我到底会怎样?
只听彤衣娓娓道来:“一年多以前,我随教主由南疆而入中原,便是在这开封城内,教主偶遇简心,也是机缘巧合,教主发觉简心长的竟酷似她多年前早夭的幼妹,不由对简心大为关注怜惜,那时简心并不知教主身份,只将教主以萍水相逢的友人待之,与教主亦颇为投契。
“数度相处后,教主留意到简心言谈时似有不妥,详细问之,方知简心因被往事所困而心病难除。教主见简心为此耿耿于怀郁郁不乐,思量再三,便向简心表明身份,邀简心加入天蚕教,允诺为其择日做法祛除心病。简心一心只求心病早日痊愈,便欣然答应。只是当时,简心并不曾与我们说过她的姓名,更不曾说过她是开封府衙之人。我们便称她为云衣。
“教主对简心一直以妹视之,简心入教后,教主待她自与旁人不同,并不曾以本教的规矩约束。简心始终对身为天蚕教之心存忌惮,不愿众人知其身份,亦不愿与教中人同时出现于世人面前,往来教中之时皆以斗笠面纱遮掩,教主亦由她去,是故除教主及我之外,竟无人见过云衣的真实面目。如此相处,倒也相安无事,谁知后来却发生一事,令简心与教主发生争执,以致心存芥蒂。。。。。。”
彤衣一面说,公堂上诸人一面凝神静听。见彤衣停顿不说,大人问道:“发生了何事?”
彤衣答道:“事情要从吴家小姐被害一事说起。。。。。。”
众人闻言,皆相顾愕然,大人催促道:“说下去!”
彤衣应了声:“是!”便继续说道:“那夜,吴家小姐被害之时,教主与展昭都在附近。教主见凶手作案手法几乎与当年邹公子如出一辙,料想作案之人必与邹公子有关联,不愿让此人落入展昭手中,便在展昭赶往吴家勘验现场之时出手阻拦,也就在那一夜,我与教主看见简心与展昭随行,方知简心原是开封府衙之人。当时教主与展昭交手落于下风,我为解教主困境,不得已以简心相挟,方助教主转败为胜。展昭被擒后,教主为避免展昭对简心生疑,便将二人一并带至城南风神庙中。
“教主因邹公子之死一直深恨展昭,那夜在风神庙便趁展昭昏迷之际喂展昭服下碧蚕蛊毒。却不曾想原来简心早已对展昭芳心暗许,得知后便苦求教主交出解药,教主从来事事依从简心,唯独此事不允,只答应简心暂时给她缓解蛊毒发作之痛的药丸。简心是以对教主心生怨恨,从此将教主距之以千里之外。教主虽然难过,却终究不忍心怪罪简心,甚至在得知简心被囚禁之时仍匆匆赶来冒险相救。。。。。。”
丁尚书打断彤衣,问道:“前番周蒙义与傅文荃被害的案子,可也是简心所为?”
彤衣答道:“民女不敢欺瞒大人!连接两个案子,确是民女奉教主之命助她完成,将简心带至此二人住所、下迷药、助简心逃离案发之所皆是民女所为,然割伤此二人手腕及取血后杀害二人,则是简心亲自所为。”
丁尚书追问道:“那你可知简心是如何杀害二人的?”
彤衣答道:“皆是趁二人昏迷之际,以银针刺其头顶百会穴,取其性命!”
庞太师听至此处,不由冷笑道:“简心,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强压下心中的愤怒,我看向庞太师及丁尚书,道:“蓝玄姬费尽心机,编造如此曲折故事,若诸位大人相信,简心确实无话可说!”
话刚落音,便听丁尚书皱眉道:“蓝玄姬?”
彤衣道:“回大人,这是教主的名讳!”
庞太师趁势讥讽道:“很好!简心,连你家教主的名讳都叫得出来,还敢说与她毫无关系!如今事情来龙去脉已然清楚,你还不快快俯首认罪?”
我方欲回应,忽然听沉默已久的八王爷道:“太师且慢!包大人,本王听完这彤衣姑娘的陈述,却有一事未明,想问个清楚!”
大人道:“王爷请问!”
八王爷望向彤衣,问道:“你方才所言,乍听似天衣无缝,只是本王不明白,如你所言,简心若真是你们天蚕教之人,你应对她回护有加才对,怎么如今公堂上你却对她指证历历,唯恐不能将她置她于死地?再者,你既说你们教主对简心另眼相看,你就不怕她知道今日之事后怪罪于你?如此种种,分明于情理不合,让本王如何能信?”
我感激地看向八王爷,心头忽然一阵酸楚,身边这样多的人,此时此刻,为我出言辩护的,却唯有平日相交不甚多的八王爷。
却听彤衣不慌不忙道:“实不瞒王爷及诸位大人,简心虽为我教中人,我却由始自终对她全无好感,风神庙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