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殿外那一袭凤袍如毁灭的火焰一般慢慢疯狂的燃烧。
转身,妤宁清颜不再看对自己紧闭的殿门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去……
喧闹过后的乾清宫,独留下一片静然。
“娘娘,这是新取过来的锦被。”小庄子取走了陌苍身上沾了药汁的被子,取回新的锦被后,对着陌苍恭敬的说道。
“刚才,你都站在外面?”她如果没有看错,妤宁清颜当时打开门的时候,他是站在门外的,那么,他们所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小庄子心中一凛,偷听主子说话,可是死罪,当下跪下,说道,“娘娘,小庄子什么也没有听到,也是刚刚走到门前,就见皇后出来了。”
陌苍掀了掀手中的茶杯,悠然的神情,在小庄子以为陌苍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头顶传来平淡却不失凌厉的话语,“你不是被派来照顾我的么,怎么,今天晚上,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见过你。”
“娘娘恕罪,小庄子是担心娘娘,所以在皇后一来之时,就去禀告皇上了。”
掀着茶杯的手一顿,杯盖与杯沿处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更凸显了忽然再次安寂下来的殿内不同寻常的静谧,“皇上来过了?”
“这……”
“说。”
只一字,却让小庄子感觉无形中的压力迎面而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皇上来过,不过又突然转身离开了。”小庄子一五一十的禀告道,虽然在心里疑惑尹少卿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明明来的时候显得那么急,但面上早已看惯了主子脸色行事的他,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突然离开?那他有没有听到当时她和妤宁清颜所说的话?
应该是没有吧?
否则,她那样的谎言欺骗、愚弄妤宁清颜,让她陷入绝望的境地,他怎么会没有进来揭穿她,并且保护妤宁清颜呢?
看着不说话的陌苍,小庄子一时间也不敢起身,微微思忖过后,道,“皇上离宫数月,有许多公文需要处理,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看来,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说得通了。
陌苍也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便认同了小庄子的说法,同时将这件事就此放下,开始想着怎么联系上夜宫的事,连最后小庄子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有注意到。
而另一边,尹少卿带着一个红衣女子回宫这一消息,在他们普一进洛都时,就已经传开,楚煌天震怒之余,也带着明显的欣喜。
他知道自己爱上了那个女子,但是在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眼前坠落万丈悬崖的时候,他才知,那份爱,已经到了何种难以割舍的地步。
不管她怎么样,他都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与此同时,另一个同样得到消息的人,已经连夜带着竺银,快马加鞭的赶在了前往洛都的路上。
继楚都、风都过后,洛都,将会是又一个集聚的地方。
可是,所有的恩怨,都从洛都开始,是否会结束在洛都呢?又或者,会演变为另一场谁也无法想象的、更加大的恩怨……
将来的事,谁也没有办法预料。
仿佛自那一场宴会解不开的交缠后,便已命中注定的为他们今后的人生划上了一条轨迹,现在,只是按照那轨迹一路走下去而已。
阳光渐渐普照上大地,但显然照透不进森冷一片的宫殿。
“既然你们都没有办法,我还留你们何用?”没有震怒的神情,可平淡的语气,却充满了让人胆寒的凉意。
二十多个御医顿时齐齐跪下,一致的声音与惊恐,让陌苍忍不住有些发笑。
今天一大早,在她还没有清醒之时,尹少卿就带了皇宫内所有的御医前来为自己把脉,而他掩藏在无波面容下的丝丝担忧,更是让她万分的觉得莫名。
“来人……”
“等一下,皇上,臣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医治好娘娘的腿寒。”最后一刻,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御医赶忙出声道,若是再晚一步,恐怕今生都无法再发出声音了。
“什么方法?”尹少卿心一动,问道。
“这……”越说,只见那个御医愈发的垂下头去,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启齿。
陌苍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看着,仿佛自己倒成了局外人般。对于皇宫内所有的人都称呼她为娘娘,在没有办法更改之余,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听小庄子说,这是尹少卿命令下去的,没有人敢违抗。
“说。”吞吞吐吐的御医,让尹少卿面色不经寒下一分。
“皇上,臣曾经在医书上看到过一种方法,就是将蛊虫引入人体内,让蛊虫吞噬完寒毒后,再将蛊虫取出来。”先不说这种从未有人实行过的方法存在的危险性,就那蛊虫,早已失传,世间上哪去寻?这也是他会犹豫不决、不知道怎么说的原因。
“只要这样就可以么?”若是只要这样,那就简单了。
“这……”看皇帝的神情,难道是他有蛊虫不曾?御医不敢耽误,亦没有时间多想,连忙继续说道,“这种方法,蛊虫不能直接割开人的筋脉放入,而是需要内力强大的人将蛊虫一点点的慢慢引入人体内,然后用真气控制住蛊虫的动向,直至蛊虫完全吞噬完寒毒后,再立刻取出来。”
第59章
“现在就进行。”没有半分犹豫的,尹少卿说道。
“皇上,这蛊虫和内力深厚的人?”
“蛊虫朕有,人,就朕亲自来。”
“皇上……”御医诧异出声,猛然抬起头来,“这十分危险,有可能会散失了你全部的功力。”虽然内力越深厚的人来,成功的几率越大,但是危险依旧存在。
尹少卿垂着脸,薄薄的唇抿着紧紧地,就那样一眨不眨的望着陌苍,深邃的黑眸中一片无言的深邃。
察觉到尹少卿的视线,陌苍微微抬头望去,却见他已经转过身,向着殿外而去,“你们在此准备,朕取了蛊虫来,就马上开始。”
脚步声消失不见,陌苍才回过神来,手腕,被一只手探上,她没有移开,因为没有人比她更希望自己能站起来。只是她不懂,尹少卿为何要冒着危险救自己?
“娘娘,你之前是不是中过无音之毒?”把了数遍的脉,依旧是同一个结果,御医不得不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殿外快速回来的脚步声让陌苍停下了即将出口的话,她无法判断尹少卿是否听到了御医刚才的话,因为他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应该是没有听到吧,陌苍想。
但经过这一打断,说出的话,便和打断之前完全反了一个意思,红唇轻轻扬起,淡淡启声,“御医,你一定是看错了吧。”
御医也不是很肯定,因为无音之毒根本没有解药,但是面前之人却可以如此自然的说话,现在,更是听到陌苍这样否认,也就只当是自己把错脉了。
“开始。”
两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多无法探究的感情。
尹少卿依照着御医的方法,用内力将蛊虫引入陌苍体内,在不敢有丝毫间断的情况下,用内力控制着蛊虫一点点的吞噬着陌苍体内的寒毒。
整整两个时辰,几乎耗尽了尹少卿全部的内力,并且,他意外的发现,陌苍竟是会武功的,并且还可以确定她实习过三百年前就已经失传的冥域心法。
因为在他运功之时,她竟可以本能般的不断吸食他的内力,占为己有。
站在一旁,尹少卿挥退了所有的人,一时间,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床上沉睡过去的陌苍,和床边站着的、脸色苍白的如鬼一般无二的尹少卿。
尹少卿慢慢的在床沿坐下,默默的注视着沉睡中的人儿,半响,情不自禁的伸手,一点点的抚摸上面前的容颜。
温柔而又细致。
只是越看,越觉得心,腐蚀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时间,就在这不知不觉中过去。
阳光,渐渐的西沉,月亮,挂上帷幕。
安静的殿内,静寂一片。
也许陌苍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个男人,他坐在她的床边,不舍得闭上眼,整整看了她一夜,眸中,是一抹让天地为之苍凉的空茫。
朝阳,再一次以崭新的姿态,从东方缓缓的升起。
脸上冰凉的触觉,让难得睡得安稳的陌苍睁开了眼睛,而就在她睁开眼睛的同一时刻,冰冷的触觉没有了,入眼了,是一张仿佛一夜间苍老了不下十岁的脸,和一双深邃的掩盖了眸中全部波澜的黑眸。
昨天的一切,一点点的回到陌苍的脑海,让她兴奋的来不及多看尹少卿一眼,便急急的掀开了被子,站起身来。
虽然腿上还带着一丝疼痛的酸软,但是,双脚触地站立的感觉,是那般的真实。唇角,自然而然的扬起一抹大大的弧度,欣喜,从心底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万千风华,尽容在那灿烂的一笑当中了。
尹少卿从来没有见过陌苍如现在这般笑过,不由自主的,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唇角也跟着慢慢杨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似乎为了这一笑,什么都值得了。
“我已经吩咐下去,十天后,成亲。”不咸不淡、一如从前一般无二的话,若认真凝听,可以察觉到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显的虚弱。
陌苍唇角的笑,片刻僵硬住,随即,却是扬起一抹更大的、嘲讽的弧度,“尹皇这是何意?陌苍有答应么?”他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嫁给他?
即使天塌下来,也绝不可能。
况且,他现在身为洛国的皇帝,再怎么样,也该是说纳妃,而不是成亲吧?
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虽然那个小女孩不在这里,但是,若是我催动笛子的话,即使她远在千里之外,她体内的蛊虫也会感受到,并且活动起来。”尹少卿平静的神情,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
赤果果的威胁,让陌苍渐渐眯下眼来,手心,一点点的握紧,在尹少卿面前站定,“尹皇就如此的喜欢陌苍?”声音中说不出的冷意与讽刺。
尹少卿没有回答。
空气,似乎一瞬间陷入了僵局。
“十日后,成亲。”
依旧是那一句话,尹少卿突然间再受不了即使是闭着眼,也能清晰的感觉到的陌苍眼中对他的冷漠,扶着床沿站起身,虚弱的脚步踉踉跄跄的向外而去。
十日后的婚礼,似乎一时间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在无法更改的事实。
陌苍侧头,余光看着尹少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用着让人猜不透的平静,冷冷的、慢慢的勾起了唇角。
刺眼的阳光,刺得尹少卿睁不开眼睛,那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在明媚的阳光下,忽然凸显出一丝异样的脆弱。
熙熙攘攘的街道,更突显了那一座府门紧闭的府邸的冷清。
“娘娘,到了。”
豪华的马车,缓缓的停下,车外传来小庄子小心翼翼的声音。
闭目养憩的陌苍莞尔一笑,睁开眼睛,在宫女掀开车帘后,站起身来,下了马车。
静静的站在‘妤宁府’门前,陌苍仰头望着那一块尘土厚厚堆积的匾额,从来没料到自己六年后竟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站在这里。
不觉的失笑,摇了摇头,抬步向前。
“天昱,你看那条鱼。”
第60章
“哪一条?”
“就是……就是有的最前面的那一条。”
“那一条么?”
“对,就是那一条。”
“好,我这就抓来,我们晚上就烤这条鱼吃。”
陌苍微微一怔,没想到看似已经荒凉、连一个下人都没有的妤宁府内,越往里走,竟可以听到让人诧异万分的欢声笑语,难道是自己走错地方了么?
可是,那一个男声,那一个自己听了十多年的男声,即使阔别了六年,自己也断不会听错。
不过,那个女人是谁?
声音听上去有点熟悉,可陌苍却能确定,绝非是洛芫雅。
好奇心,让陌苍一步步的向着发出笑声的湖边走去。熟悉的环境,除了突显萧条外,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即使陌苍闭着眼,也可以准确无误的走到自己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妤宁府里?”疑惑的声音,是那个女声。
陌苍普一眼望去,还以为是看到了妤宁清颜的亲身母亲李淑芸,可是,陌苍也知道李淑芸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并且面前的人虽然和李淑芸看上去一模一样,但是气质却不同。
李淑芸是属于那种柳若如丝的连一阵风都可以吹走的柔弱,所以不论洛芫雅和妤宁天昱十多年来怎么对她,连一点反抗也从来不会有,只会逆来顺受。
但是,现在面前这个人,她却不一样。
李淑琳?
陌苍一刹那想到了妤宁清颜说过的那个李淑芸的孪生妹妹李淑芸,那个被逼着在闵音俺出了家的静心师太。也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对于她,陌苍说不上来什么感情,即使在知道她是自己的亲身母亲后,六年来,她甚至也从来没有想起过她。此时此刻,在恍惚间让自己回想起的印象中,也只是经常去闵音俺时,见上一见的、那一个隔了一层面纱的静心师太而已。
妤宁天昱在听到声响后,也转身往这边看了过来,眼中同样带着疑惑。
陌苍从未曾见过现在这个样子的妤宁天昱,为了一个女人,竟可以不顾形象的亲自下水捉鱼,讨她欢心。看来,他是真的很爱李淑琳呢。和她脑海中存在的那个已经有点模糊了的印象,几乎完全是两个人。
只是,陌苍有点不明白的是,李淑琳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还俗了?从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洛芫雅呢?还有就是她所关心的——竹依。
那一个唯一没有弃了她的人,她,都好么?
当日,自己在她手心写的那些字,她都看懂了么?
她,还活着么?
不过,陌苍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想着竹依、担心着竹依的时候,她,就那样不期然的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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