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古代的公主殿下,会认识她?她怎么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个宋朝皇族有过交集?这一切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然而一旁的贾汀之却没做出她这样的反应,反而却沉凝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请问。。。。。。呃,那个,公主,我认识你吗?”白雅小心翼翼地问。
对方沉吟了片刻,声音有点伤感。“是啊,我认识你,但是你应该不认识这个我吧。如果。。。。。。我当年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概也不会有今天这个结局了。。。。。。”
“你到底是谁啊!”白雅叫道。这个女人的声音,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听上去,差不多二十来岁,快三十了吧。可是到底在哪里听到过呢?为什么死活就是想不起来!
一旁的贾汀之突然动容道:“我知道了。”
“您果然聪明异常,不愧是——”
“好了。”贾汀之猛地打断了公主的话头,于是他到底“不愧”是个什么白雅也没有搞清楚。“公主殿下,您召见我们来,应该不是叙旧喝茶的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具体的细节,恕我不能一一相告。只是,我看你们被困在这里,所以才想出手帮你们。”
公主话音刚落,忽然之间传来暗器破空之声,只见两枚银色的梅花镖穿破窗户飞进来,目标却是对准了珠帘里面的人。
“小心!”白雅不禁失声尖叫。“救命啊!救命救命,有人在搞你们的公主啊!”
有点迟了。
珠帘里的女人嘤咛一声,似乎是已经中镖了。白雅急得当下便跳起身来,要冲进去看她伤势;贾汀之却手一伸,拉住了她胳膊。
“你干嘛,快放开我!”
“别去。”贾汀之垂头望着她,眼神如同两汪幽静的潭水,深邃而平静,有种不容质疑的力量。
“为什么别去?她受伤了!”
“你不该去管的。她受伤是她的事情,自然会有人料理,你冲上去是千不该万不该。”
白雅真恨不能甩他两个耳光。这种迫在眉睫的时刻,救人如救火,他居然还能站在这里面不改色地道出这么一篇荒谬的演讲?
这时候,几个侍卫和婢女惊呼着奔了进来。两个贴身的丫鬟冲到内厅去看公主伤势,然后大呼道:“快,快叫太医!快!”
于是,公主府上下顿时一片混乱。白雅手足无措,想帮忙,也帮不上;反倒是贾汀之,一直面无表情地旁观着这一切。
更令人奇怪的是,公主受了伤,晕过去之前只交代了一句话,就是让下人们不可怠慢那两位“异族人”。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啊,把他们带回来的是她,又将他们以上宾之礼对待的也是她。这个公主到底是谁,身上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一直混乱到了晚上,刺客到底是什么人还没有查清楚。贾汀之想去找他的时光机,到市集上转了一圈没找到,才知道这里的官差把那个所谓的“壳子”拖回了衙门。
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只好先安顿下来想办法。
白雅和贾汀之被安顿在了公主府的迎客苑,一个住西厢房,一个住东厢房。
白雅纠结得实在是坐不住。最后,她忍无可忍地去东厢房去敲贾汀之的门,结果举起手刚要扣门时,那门却自己开了。门后,穿着一袭北宋风格青色长衫的贾汀之伫立在那里,有些诧异地看着白雅。
“干嘛?”他垂首望着她,挑了挑眉。“没我在,吓到了?”
“才不是,我才不会像你那么胆小。”白雅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你穿成这样做什么?丑死了。”
贾汀之不理会她的挑衅,冷笑一声。“我吃的是公家饭,并不像某些人那么闲。”
他说着便径直向外走去,白雅急忙拉住他。“喂,去哪里啊?”
“上街!”贾汀之厌恶地扯开她的手。“你洗手了吗?别把细菌蹭到别人身上。”
白雅气得真想揍他,但为了正事,她还是勉强忍了下来。“你上街做什么?时光机不是被衙门的人抬走了吗?”
贾汀之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说道:“果然头脑简单的人什么都不用考虑的。这个公主不简单,要杀她的人,必须更不简单。趁现在,我就出去把这件事弄得清清楚楚,再晚恐怕就等不及了。”
“哦!”白雅顿时来了兴趣,眼睛睁得圆滚滚的。“我也要去!这种事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做!”
“你不许去。”贾汀之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太危险了,你去了只能是拖油瓶。”
但是白雅直接无视了他的抗议。为了不引人耳目,白雅也换上了北宋的服饰。虽然公主府找不到什么材质中下的衣物,但是她还是挑选了最低调的装束。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贾汀之一袭淡雅的青色长衫,腰间环着一条银丝编织的锦带,虽然头上戴着斗笠遮盖住了俊朗的面容,但那挺拔俊秀的身姿依然引来不少侧目。而白雅则穿一身雪白丝绸长袍,脖间围了个毛绒领子,纤秀可爱,也丝毫不见逊色。
汴梁城的冬夜是寒冷的,但是依然热闹。街上有吆喝着卖冰糖葫芦的,有相聚嬉戏跑闹的小儿,更有许多饭馆茶楼的门口宾客如潮。道路两旁挂着艳红的灯笼,在人们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
白雅站在贾汀之身旁,隔了一个斗笠,完全看不到他面上的神色,也分析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两人延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匆匆向前,直到听到一阵莺声燕语,贾汀之才猛地驻足,害白雅险些撞到他身上。
“哎呀,这位爷,进来坐坐嘛!”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说道,然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上来抱住了贾汀之的手臂。
白雅抬起头,见到眼前的建筑上挂了个匾牌,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绮红楼。她顿时嘴角抽搐,转脸看向任由那女人抱着自己手臂的贾汀之,真想一巴掌招呼过去。身边带着个女孩子,居然直挺挺地杵在花楼门口,也不嫌丢人的!想来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这辈子去的最声色的地方,也不过是个安静的酒吧而已。
“姑娘,”贾汀之垂首向那女人说道,声音温润好听。“既然如此,在下便借宝地一坐。”
“喂!”白雅气急败坏地叫道。
但是贾汀之已经撇下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第二十四章。 奇异的小孩
白雅又吃了个瘪,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后面冲了进去。
这里面暗香浮动,娇声软语不绝,听得白雅后背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一层。
这花楼里的姑娘们,忽然看见闯进来个身姿伟岸的男子,身后跟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都是颇为吃惊。尤其是凝聚在白雅身上的那些目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哟,这位官人,这是头一次来吧!您要什么样的姑娘跟老身说,老身去给您叫!”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迎了上来,满脸献媚的笑容。这估计得是老鸨了吧?
贾汀之推开他,仿佛知道路似的,自顾自地往里走。
“大爷请您留步,再过去便是后院了——”老鸨在他身后追着叫道。
贾汀之根本不理会她,也不理会迎上来卖笑的那些姑娘,径自来到了后院。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白雅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便低声道:“小心点,一会儿如果发生任何事情,只要我叫你跑,你立刻就跑,懂么?”
白雅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
老鸨也赶了上来,依然陪着笑脸,喘气道:“还请这位官人随老身到前面去,这里过于简陋,恐怕怠慢了您。”
贾汀之没理她,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角落里的什么东西。
白雅顺着他的目光忘了过去,然后吓得顿时躲到了贾汀之身后。
那里站着一个小男孩。最多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一头卷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和脸蛋都显得很脏,脏得连他站在那个角落里的时候都让人分辨不出。唯独那一双眼睛,干净澄澈,晶亮如同天上的星。
老鸨见状,冲那孩子恶声恶气地叫道:“看什么看,还不干你的活!”然后,她转向贾汀之和白雅,赔笑:“这孩子是我们这里的一个姑娘所生。他娘亲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我便抚养他长大,留他在这里做些杂活。”
贾汀之也不知有没有在听她讲话,只顾着把白雅从自己身后揪出来,说道:“你躲什么,人家孩子见到你还没吓哭呢,你倒先给我贼喊捉贼。”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不太对味呢?
贾汀之走到那孩子面前,蹲下身来,递给他个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哥哥好吗?”
小孩瞪着他没有说话,眼神里有着一份不应该属于那个年纪的警惕与冷漠。
他不放弃,拉起那孩子原本藏在袖子里的手,然后指了指手上的一枚银指环,问:“那,告诉哥哥这个是哪里来的好吗?”
白雅觉得奇怪,他怎么知道这孩子有一枚指环?
孩子顿时抽回了自己的手,狠狠地瞪着贾汀之,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愤怒。也难怪,就贾汀之这幅样子,不笑还好,笑起来活像一个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
白雅走过去,俯下身冲孩子笑了笑,柔声道:“小朋友,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对对,”贾汀之连忙在一旁应和,“你要是不愿意告诉哥哥,也可以告诉这个阿姨啊。这个戒指是谁给你的?”
这话怎么又让人觉得不舒服了呢?
那孩子看着白雅,一瞬间眼神似乎有些茫然,但是已经缓和了许多。
白雅忽然有些于心不忍。虽然说,一千多年前的人和事都与她没有半分关系,但现在自己眼前的,无论如何也是一条幼小而鲜嫩的生命。这样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有那么警惕的眼神?出生在烟花巷陌,在这样被声色玷污的环境中成长,得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身子小小的,瘦瘦的,孤苦伶仃地站在那里,影子被月光拉了很长。他的身边还有着一堆没有劈完的柴,也不知道还要劈多久,今晚何时能得到允许去睡觉。西风正冷,他身上的衣服肮脏褴褛,如同披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抹布。当同龄人都在父母的关怀中读书写字,笑语嬉戏的时候,他却在这里承受着如此的痛苦。
白雅解下自己身上白色的绒毛披风,裹住他瘦小的身子,然后摸了摸他脏脏的小脸,微微一笑。“小朋友,还冷吗?你饿不饿?”
孩子点了点头,眼眸中有某种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白雅牵起他的手。“那好,姐姐现在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一旁的老鸨却急了,冲过来阻止道:“姑娘,这可不行啊。这孩子生下来就是我们花楼的人,您可不能够随意带走!”
白雅直起身子,极其鄙视地瞪了这个女人一眼,说:“我可不管,他是个孩子,既然让我碰见了,就不可能不管。雇佣童工,而且还是黑工,这是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你不知道吗?”
“喂!”贾汀之在她旁边拉了拉她。“你傻的么?跟她讲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你觉得她听得懂吗?”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你连这个时空的人都不是,这种闲事你不能管,也管不起。”
“我管得起,而且我管定了。”白雅斩钉截铁地说,望着贾汀之的目光无比坚决,没有丝毫的退缩。
贾汀之一时间竟是有些怔忡。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女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目光;也是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觉到,她眼底的那片空间,是如此的不染尘埃,干净透明,纯美得令人心悸。
就趁着这个空档,白雅把贾汀之往那老鸨面前一推,说:“我想,如果我要带这个孩子走,必须拿钱赎吧,对不对?”
老鸨一听有赎金,高兴地连连点头。“对,对!”
“那好,我现在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家伙先放你这儿当成抵押吧!孩子我先带走了,至于银子嘛。。。。。。我想起来了就带来给你赎人,想不起来,你就留着他在你这儿做苦工。你看这样可以吗?”
第二十五章。 小鱼儿
“这。。。。。。”老鸨有些迟疑,但转眼扫到丰神俊朗的贾汀之,顿时爽快地答应下来。“好,就这么定了!”
“喂!”贾汀之连忙抱住自己胸口,大惊失色。“你这属于贩卖人口,我我我——我要逮捕你!”
白雅见到他这幅摸样,心底快要笑翻过去一百次。她凑到贾汀之耳边,低声说:“你跟我说逮捕,你认为我听得懂吗?贾大警官,这是一千年前啊。怎么,你身为一个男人,连这点小忙都帮不了?”
“谁说我帮不了?”
“哦!我可没逼你哦!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要帮忙!”白雅指着他鼻尖。
贾汀之瞪着她,目光如剑,恨不能将她直直地刺穿。真想不通,前一刻还觉得她纯美无暇,这一刻为何却有种想要一拳头招呼过去的冲动?
白雅看着他笑了。“你不是吹牛说,时空刑警神马的,都很牛很有本事吗?所以我相信,您不会被困在这么一个地方的,贾大警官。”
两人大眼瞪小眼,周围的气氛寂静得可怕。
最后白雅转向老鸨,说道:“那我走先,拜拜。”
说罢,她牵起那小男孩的手,回眸冲贾汀之嫣然一笑,然后轻飘飘地走了。走出后院的时候,她还听到身后传来贾汀之的声音:“喂喂,你这个臭老鸨,死老鸨,丑得要死的老女人,不许给我靠过来!再过来,我就要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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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白雅牵着小男孩,往公主府的方向走去。
小男孩手里捧着个热腾腾的包子,一边吃,一边掉眼泪。白雅有些心疼,蹲下身来抹了抹他的小脸,温声说:“不要哭了,以后这样的包子,你想吃多少都好。”
孩子一头栽进白雅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白雅清晰地感觉到,他那奔腾的口水鼻涕和眼泪,全蹭在了自己身上。
安慰地拍拍他脊背,她试图去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你有名字吗?他们都是怎么叫你的?”
“有。”孩子点点头,勉强收住哭声,抽噎着说。“我娘亲姓乔,他们都说,她临死的时候,还来得及给我取个名,叫小鱼。”
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