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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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技词-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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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后,他也在桌面写了个字。郁竹看得真切,那是个“临”字。

    “我的名字却无甚内容,只是告诉别人有个人来到了这世上。”少年轻叹,唇边的笑容尚未隐去,眉间已挂了几许落寞。

    观其表情听其言语,他明明心事重重。郁竹意欲出言劝解,然而口唇一动,说的却是“时辰不早,我要回去了。”

    两人萍水相逢,你的心事,他尚不知;他的心事,你又怎知?不知而乱解,无异于隔靴搔痒,故而不如不解。况且,时辰真的不早了,日头已经西斜。不知不觉间,她在这里呆了大半个下午。

    名“临”的少年点点头,也不挽留,只说了声“走好”。

    郁竹站起,进前摸了摸小鹿的脑袋,又转向他道:“再见!”说完,她转身离去。走到月亮洞门前,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回首微笑道:“谢谢你的招待。”

    那少年仍坐在椅中,脸容隐在树荫的最深处,虽有满天的云霞,却也看不到表情,只能约略见到他的头点了点。

    郁竹回身,踏上石阶,一径去了。
 


竹枝词 第二篇:天命 第七章
章节字数:9646 更新时间:07…10…04 14:02
    郁竹回到紫极宫时,娘娘已起,正传召她。宫女们正没奈何间,见郁竹归来,个个喜出望外。

    郁竹陪着娘娘喝了会茶,对刚才的事只字不提。过了一个时辰,姑侄俩又在洒满落日余晖的内殿用了晚膳。等到掌灯时分,娘娘吩咐外头套辆马车,命内侍将郁竹送回了赵家。

    连太医也查不出病因,这头痛症自然越发显得奇怪。赵府二夫人玉荟,一向亲自照料郁竹的饮食起居,从此之后就更加上心了。每日大小炖品不说,连那些应酬聚会之类,也只叫盛梅独自前往,郁竹则留在家中休养。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芒种也过去了。天气渐渐热起来。

    这日清早,习完功课,郁竹回到自己居所,只见妹妹盛梅已候在小厅。

    “咦!今日竟然一大早就能见到你,难道永州的饯花会、游园会统统没了?还是你想偷懒?”郁竹一边笑,一边招呼妹妹进自己的书房。

    “哼!你还好意思说!”盛梅扁扁嘴,随姐姐进了书房,老实不客气地在屋中唯一一张太师椅里坐下,喝了几口侍女端上的茶,道:“三分的病说成十分,整日里装成个病歪歪的美人儿,唬得我娘只差把你当成菩萨供起来,累我整日东跑西颠替你应酬。你说,倒底谁偷懒?”盛梅今日穿了件短短的白色小襦,上面浮凸绿莹莹的小花,下面则系了条淡绿的绫子裙,整个人仿佛一朵冉冉盛开的绿梅。

    郁竹含笑道:“应酬那些姑娘太太,你本比我在行。”自己的椅子给妹妹坐了,她便在案几另一边坐下,又伸手拿起案上的长剑,“唰”地一声,抽出了鞘中之剑。

    “听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大小姑娘谈论时兴绣花样、衣裳,还不如找个人来劈我一剑――”郁竹皓腕一翻,那剑凌空斜刺而去,“来得痛快!”

    剑锋锃亮,白光如雷电般在屋中闪过。

    这姐妹俩,性子一寡言深沉,一活泼单纯,且是异母所出,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关系竟十分之好。盛梅对其姐十分依赖,郁竹也会表现出人前很少见的另一面。

    盛梅摇摇头,摆手道:“我也懒得跟你说这个。”她从袖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喏!孙叔叔给你的信!方才我去娘那边,正遇见总管拿着几封信进去,我瞧有一封是给你的,就接下给你送来。”

    郁竹放下剑,接过信。信封上的字嶙峋挺拔,正是师傅孙岭海的笔墨。她拆开信,里面是薄薄的两张纸。没一会,她就读完了信。

    “孙叔叔说什么?”盛梅问。

    郁竹皱皱眉,没有回答。

    盛梅见郁竹的神色一分分郑重起来,联想到发生的边疆之事,就有些害怕了。

    “是不是――是不是咱们顶不住,西疆蛮子要打过来啦?”盛梅颤声道。

    从去年开始,东越与西疆的关系就日益紧张起来,到了今年,边境上两军更是摩擦不断。正月一过,金吾将军赵养性就派孙岭海去了灵州。那灵州,位于两国交界处,是正对西疆的第一座东越重镇。这信就是孙岭海自灵州寄回的。

    郁竹抬头,见盛梅满脸惊色,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若真有这事,那便是朝廷之机密,孙叔叔怎会轻易在信中写出?“她抿唇笑道:”傻丫头,西疆距离永州千山万水,西疆人就算插了翅膀,一时半会也飞不到这里;何况,朝中百万将士,又怎会坐视异族铁蹄践踏我东越国土而置之不理?”

    盛梅闻言,稍稍放松,道:“也是!听说那西疆人凶狠残忍,生吃血食,我可不想遇见他们!菩萨保佑,让他们次次吃败仗!”说完,双手合什虚拜。

    永州的姑娘小姐平时深居内府,但对西疆之事也十分关心,对他们的行事作风亦有所耳闻。一班千金小姐,无所事事之余,便将听来之事也不管真假,叽叽咯咯,传来传去。大家口耳相传,越传越怕,越怕越传,已将西疆人渲染得有如地狱鬼魅一般。

    郁竹安慰盛梅,“西疆人也无甚可怕。西疆与我国通商二十余年,咱们永州,也曾居住不少西疆商人。咱们的宫中,不也曾有一位西疆来的娘娘么?”

    “啊――“盛梅想了想,道:“是了!那位嘉妃娘娘很得皇上喜欢,必是极美貌极温柔的!还有――”她一拍手,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当今的四皇子殿下,可不就是那位娘娘生的么!他的相貌行事,跟凶狠残忍也沾不上边哪!”说着,她歪头笑了。

    郁竹倒是一怔,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张皎白如雪、似笑非笑的脸庞。那位在春狩中遇见的四皇子晏之原,年纪未及弱冠,手段却甚是歹毒,给她留下的印象极是深刻。

    四皇子晏之原,跟“凶狠残忍“还是很沾得上边的。

    不过,这样的话也不便说与盛梅听。

    郁竹将信折好放在案上,又道:“明日我要外出,可以给你捎些东西回来。你要甚么,说罢。”

    盛梅一听,跳了起来,“你又要出门么?我也要去!”

    郁竹摇头道:“外面人杂,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呆在家里。”

    “我是小姑娘,难道你就不是?”

    郁竹道:“好啦,别闹!我是出去办事,带你不方便。再者,你娘也不会答应。”

    盛梅嘟嘴抱怨道:“我娘恁偏心!”

    郁竹笑笑,不语。父亲公务缠身,很少在府中。府中内务,向来由二夫人玉荟掌管。玉荟只照顾郁竹的日常生活,对她的其他事,则很少过问,可对自己女儿,就严格多了。

    盛梅知道再说也是于事无补,于是只好歪着头,皱着眉,挖空心思将想要的玩意、吃食一一罗列而出。

    姐妹俩又聊了好一会,盛梅方告辞而去。

    现在,书房里只剩郁竹一人了,她坐回自己常坐的太师椅。侍女进来给她的茶杯续了水,又悄悄离去了。

    郁竹托着腮帮,望着窗外浓绿的阔叶芭蕉出起神来。那封师傅寄来的信,正放在案几之上。

    师傅在信中确实未提及边境的情势。除了询问她的近况,他只在信尾写了这么一句:

    “又及,汝着人捎至京中丰乐楼之蓬莱春,味醇,余之所喜;今烦汝复往,若幸而得,或可假人捎之。”

    蓬莱春,从字面意思来看,应该是种酒名。师傅自律甚严,若非应酬,绝少饮酒,何来“味醇,余之所喜”一说?况且她从未托人捎什么“蓬莱春”给师傅,就连“丰乐楼”一词也是头次见到。

    那么,师傅在信中写这么一句倒底有何用意?

    父亲赵养性既司金吾一职,本是负责京畿防务;孙岭海身为赵养性之部将,理应协助主帅镇守永州。然而,他却被派往了地处东越、西疆交界的的灵州。

    郁竹皱了皱眉,脑海深处一个隐隐的想法正逐渐浮出。她拿起信又瞧了一遍。

    “丰乐楼――丰乐楼――”

    不管怎样,去丰乐楼实地走一遭总是没错的。

    隔日,上午,永州街头。

    当朝阳将城中的万重屋宇染成一片金黄,檐下的店铺早已开门纳客多时。珠宝玉器行新擦过的大字招牌锃亮耀眼,隔壁布庄刚摆上柜台的花布色彩纷呈,越过车水马龙的大街,这边果子行里蜜汁渍过的果脯光泽晶莹,诱人食欲。

    郁竹在摆着各色果脯的柜台前来回走了一圈,道:

    “小二,这桃脯、杏干、蜜渍乌梅,嗯,还有白梅,给我各称半斤。”

    “好嘞!”一个二十来岁、面上堆着不少肥肉的青年伙计笑嘻嘻地跑过来,利利索索地将郁竹要的东西包扎捆妥,递给她。

    “公子请拿好。”

    “谢谢。”

    郁竹付了银子,拎着一盒果脯步出果子行。

    她今日足踏软靴,身着青袍,头发束起,在头顶梳髻,用缀着青玉的发带固定。一眼望去,还真像一位官宦世家的公子爷。只是这位挺秀气温雅的公子,双手各拎三、四个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盒子子,腋下还夹着个彩绢糊的大纸鸢,怎么瞧都有些奇怪,是以经过之人屡屡回头。郁竹却是神色如常,目视前方,只管走自己的路。她脚力极好,走得极快,不到午时,一条长长的熙春大街已走了大半。

    盛梅要她采买的物事,已然齐备。下面,就该办今天的正事了。

    丰乐楼,位于永州最繁华的熙春大街的西面,是去年才开张的新酒楼,因其装饰富丽、酒馔精美,服务周到,不过半年,已成永州各大酒楼之翘楚。

    这是昨晚郁竹找赵府总管问来的原话。

    走了这半日,也该到了罢?

    郁竹正想着,眼角余光处,身边某家店铺内陈的物品一闪而过。她心中忽地一动,脚步缓了下来。

    那店中柜台后的老掌柜正巧抬起头来,见一位极年轻俊俏的公子眨巴着眼睛望这里瞧,于是笑呵呵地招了招手,示意这位公子进来。

    郁竹不再犹豫,身子右转,拐进了这家店铺。

    老掌柜笑道:“这位公子爷,我们益美合记的点心在永州可是出了名的,您攒上一盒,出门送朋友那是又方便又体面,要不您拿回去孝敬令堂或干脆自己吃,都是极好的。”

    郁竹微微一笑,没有应话,目光却在各色细点上逡巡。忽然,她指着某种细点道:“老板,这个叫什么?”

    老板探头瞧一眼,笑道:“公子爷,这叫榛仁松糕,一向是本店卖得最好的货色。这一批是昨晚新做的,今早才上柜,您要是下午来,还买不到了呢。”

    “老板,这个榛仁松糕,给我装一盒罢。”

    “好!”老掌柜手一阵忙活,将点心扎得妥贴,递给郁竹。

    郁竹付了银子,又道:“老板,请问丰乐楼离这里还有多远?”

    “丰乐楼?”老掌柜收好银子,将上身探出柜台,指着店外道:

    “公子,那边――看见没?檐角高高挑出来的,就是丰乐楼了!”

    不过走了百十步,郁竹就站在了丰乐楼前。

    从外面看,丰乐楼建得果然华丽宏伟。因为坐落在稠密的店铺居民区,这楼就向空中发展:最下面是二层石台基,上层台基上立永定柱作平坐,平坐之上再建楼。所以立在街边往上看,这丰乐楼足足高出周围建筑一大截,端的是鹤立鸡群。

    一条长而宽阔的石阶沿着台基通上去,一直到酒楼的正门口。那里,两个戴着方巾、穿着整齐利索的年轻伙计正拱手躬腰地招呼客人。那一副殷勤模样,简直可以让原本无意进去的行人也欣然而入。

    郁竹拾阶而上,那两人笑嘻嘻地将她迎进去。刚进门,一个年轻伙计迎面招呼道:

    “公子,您来几位?”

    “一个。”郁竹边答边游目四顾。酒楼内的装饰自是富丽堂皇,屋顶处装饰藻井,下面是一式的新花梨木桌椅。这时已到正午时分,堂内坐了很多客人,或谈兴风生,或大快朵颐,十来个肩搭白巾的伙计在热气袅袅的席面间穿梭,上菜的上菜,倒酒的倒酒,一片人声鼎沸。

    郁竹一皱眉,“还有位么?”

    “有!有!”年轻伙计口气颇有些得意,我们这里一层的桌椅有百十来副,二层的小阁有四五十个。您要喜欢热闹,就坐一层;若图清静,就随我上二楼。”伙计说话很利索。

    “上二楼罢。”郁竹甚是讨厌嘈杂的环境。

    “好!好!”伙计“噔噔”地领着郁竹上到二楼。二楼空间极广,中间的过道铺着红底彩绘花鸟纹织锦地毯,两边是一间间用镂空云板隔成的小阁,里面亦有谈笑生传出。

    伙计领着郁竹进了其中一间,招呼她坐下,然后立在一旁躬身笑道:

    “公子,您想来点什么?”

    郁竹唇角轻弯,道:“听说你们这里的‘蓬莱春’很出名?”

    伙计笑道:“这话不错!我们丰乐楼自酿的‘蓬莱春’,客人尝了可没说不好的,如今它可算是永州各大酒楼最出名的酒了!”这伙计至多十七八岁,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倒很透着股机灵劲。

    郁竹点点头,“那么来一壶罢。”

    “一壶?”伙计愣了愣,上下打量着郁竹,道:“公子您是初来本店罢?本店的酒尝着虽好,后劲可足,您这样的公子,我看来个二两就足够了。”

    郁竹也不坚持。她又依着伙计的介绍,点了几样小菜。

    不一会,桌上酒菜齐备。郁竹挥了挥手,伙计便躬身退出小阁。

    郁竹端起酒盅小抿一口,这酒果然轻醇无比。

    她站起来,沿着小阁四下走了一圈。镂空的云板糊着彩绢,隔壁客人的影子映在上面,声音则是嗡嗡地,也听不太清楚。

    这么大一间酒楼,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若是偶尔有身份比较特殊的人出入其间,也不会受到什么怀疑罢?

    几杯酒下肚,郁竹便觉得浑身燥热,额际、背心似乎微微冒出汗来。她走到窗旁,推开两扇半掩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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