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睁开了眼,原来是南柯一梦。
自己忙了半天,想必是累得狠了,一旦坐下稍事休息,瞌睡虫就忙不迭地找上门来。然而,见着之临了呢――
月光依旧皎洁,洒下一地清辉。她回头看一眼空荡荡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却慢慢有了主张。
不管世事如何变幻,之临总会陪在她的身边,一刻也不离开。所以,她永远不会孤独。
她站起身来。
为了母亲的名誉,为了盛梅玉荟她们,也为了东越的安宁,她应该去查明真相,然后竭尽全力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她绝不惧怕死亡;死亡,绝不能阻挡她的脚步。
她走到床前给自己铺床,然后钻进了被窝。
这一夜,她睡得又稳又沉。
第二天清早,她睁开眼睛,发现屋里光线暗淡;扭头看一眼窗户,窗格纸上则是灰蒙蒙的。她披衣下床,打开窗户。天空乌云浓重,零星的雨丝飘飘洒洒,已将下面的街道濡湿了。
郁竹匆匆整束衣装,又下得楼去草草用了早膳。经过一夜的休整,体力已完全恢复了。
她出了客栈,也不牵马匹,只独自一人,慢慢向赵府走去。数以百计的军士,即便将赵府每块石板都翻查一遍,花个大半夜的时间总是够了,因此她决定再回家一趟。
薄薄的烟雾里,赵府静静伫立,门口的重重士兵果然已经撤去。她定下心来,准备找机会进去。忽然,三个人从门里急步走出。郁竹只瞧了一眼,便不着痕迹地转过去,蹲下身假装整理靴带。那三人急匆匆从她身后走过,压根没有回头看一眼。
郁竹却悄悄扭过头去。那是允王的贴身侍卫张帷。允王不是遇刺受了重伤生死未卜么?他的侍卫怎会一大早出现在这里?她心里疑云丛生。
这个允王,一向诡计多端。
三个人拐过街角不见了踪影。
郁竹决定改变自己的计划。
张帷带着两个手下沿着棋盘大街径直前行,浑然不知身后已多了条尾巴。
竹枝词 第三篇:战歌 第四章(含080405新章节)
章节字数:8703 更新时间:08…04…30 12:17
允王府离赵家并不远,就在棋盘大街的末端。郁竹偶尔经过这里时,会透过马车窗帘打量这座气派非凡的王府。在自己府邸的营造上,允王那奢华、特立独行的风格被发挥的淋漓尽致。从外面看,王府修造得风格独具,高得不同凡响的围墙上面,隐隐露出里面建筑的峥嵘一角。允王在永州时,大门口永远都是侍卫林立,往来马车不断。
郁竹远远地瞧着那三人进了王府后,便立在街角,开始盘算下一步计划。允王是朝政中心人物,赵家被抄大概也是因他而起,若能见着他的面,定可觅得许多线索。这样的话,倒比去找孙叔叔、玉荟姨强得多呢。
但是,不知那允王的伤,重到何种地步,她轻轻叹了口气,转念又想,若真伤重不治,他的侍卫怎有工夫鬼鬼祟祟出现在赵府?脑中如此迷雾重重,唉,允王府就算是龙潭虎穴,自己也得闯一闯了。
她探头朝王府瞄了一眼。大约防备刺客的缘故,侍卫比往常又多了不少,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端的是守卫森严。
悄立半晌,她眉头一皱,打定了主意,转过身子疾步离开。
书房里。
允王靠在太师椅里,托着腮帮半歪头听张帷的汇报。窗外,雨正下得淅淅沥沥,几乎将张帷细小轻微的声音盖住。
“他们找到那些东西没?”允王问。
张帷道:“还没有。”
允王“嗤”地发一声冷笑,随后,盯了窗外绿莹莹的芭蕉叶半晌,又道:
“她人呢?”
张帷道:
“昨晚按名册点查人头时,发现她不在赵府。后来他们去了拈花寺,据说扑了空。她,随行的侍女、家丁都不见了。”
允王的目光未离开细雨中轻颤的芭蕉。
“那丫头武功不错,性子警醒,可不会那么容易被逮住的。你和林蓝符说,派人在城里好好察访,白矾楼里多搜两遍,便能找着她;逮着人后不准动一根毫毛,立刻送到这里来。”
张帷应了一声。
主仆俩说了一会话,允王眉间的疲意浓重起来,说话有些懒洋洋了。张帷见此,准备告辞离去;毕竟,这阵子主子劳心费神,十分辛苦。
正在这时,房门处传来脚步声,有贴身近侍恭恭敬敬道:
“王爷,府外有人求见!”
允王扬声道:“谁呀?”
近侍道:“回王爷的话,是个年轻人,这里有他的名帖。”
张帷诧异道:
“三皇子的人这么快就来了么?”
允王不答,稍坐直身体,道:
“把名帖拿进来。”
近侍应声进屋。
托盘里的帖子简单素净,不见任何出奇处。允王微微扬眉。张帷在旁亦觉奇怪,这不是三皇子府的名帖式样。
两根手指拈起名帖,拿在手里,打开来。允王瞪着眼前的帖子,却是作声不得。
张帷亦看得一清二楚。
内里亦无赘饰,洁白的纸上蕴着三个工整挺拔的墨字――赵郁竹。
允王手持名帖,垂眸凝坐。
张帷却是满面怀疑之色,道:
“莫不是平王的圈套?王爷,待属下去门房瞧清楚了,您再定夺见是不见,可好?”
允王合上名帖,道:“不用了,这就叫他进来吧!”
近侍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宣见。
椅中人坐直了身体,眉间乌云聚拢,目光却一分分亮起来。
旁边的张帷听见主子在轻轻咕哝,只是声音模模糊糊,也听不清什么。
做了男装打扮的郁竹,跟着王府内侍,一路前行。
方才,这位赵大小姐出现在王府门口,昂然递上名帖时,侍卫知晓王爷交友广阔,眼见这陌生年轻人衣饰华贵,气度非凡,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通报了进去。
郁竹原也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横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既然进了王府,那就不再思前想后顾虑重重,而是一心一意勇往直前了。越往里走,院中景物越发奢华精致,脚下流水淙淙,身边花木扶疏。
郁竹随着内侍,走过长廊,步上台阶,最终踏入一间屋子。屋子极大,陈设华丽,一格格的什物架贴墙而设,这边窗户下摆着一副桌椅;那边垂着厚厚的拖地锦帐,一半已用金钩吊起。窗外天色灰白,屋内光线暗淡,锦帐内黑沉沉的,也看不清甚么。
那内侍转身走出,只留郁竹一人在屋内。
四周静悄悄的,并无人招呼她。
她想了想,迈动步伐,走进锦帐里。里面却有一张帐幔深垂的大床。
郁竹对着那床,弯腰行了一礼。
两道目光,箭一般穿过纱幔,投在她身上。雪白的纱幔,以极其罕有的鲛纱所制,里面看出去通透异常,外面看进来却是朦胧模糊。
郁竹睁大眼睛望着帐幔,薄薄的幔子纹丝不动。她开始怀疑里面根本没人。谁知,一道轻哼自床里传出,打破了屋中沉寂。有人冷冷道:
“好你个赵郁竹,胆子真不小,躲进本王王府,倒真是好主意!可是本王不愿收留你,也许下一刻便叫人来,将你交与朝廷!”
声音淡淡,却混杂着冷漠与威胁。但是,郁竹定下心来,这声音很熟悉。在云州那场莫名其妙的求亲中,自己不识抬举的拒绝,一定惹得他极不满意。这时,赵家倒台失势,她偏又找上门来――在他眼里,自己定属厚颜无耻之人了。好在来之前,她已做了心理准备,
她微微摇头,挺直了腰,道:“王爷,我只想问点事,问完就走;另外,身份尊贵如您,又何必拿性命和我这朝廷钦犯对峙,对么?”
帐幔内,床里人轻轻仰起下巴。
“赵郁竹,你的胆子越发大了!”声音亦越发清冷淡漠,威严十足。
郁竹却不再接他的话,只道:“我家里到底出了甚么事?”顿了顿,她又道:“这关系到赵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王爷既是主事之人,还请不吝相告――”
床里人翻着眼珠望着帐顶。
“你家的事,你自己不晓得么?本王和赵府,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怎会知晓个中事体!真真笑话!再者,本王受伤如斯,没空管别人家的闲事!”
郁竹道:“我一直在拈花寺。”
“大皇兄既受了你的祈福,怎么不在半夜托梦,告知你即将发生之事?想是――他早投胎去了听不见?抑或――”他笑意冷冷,“这世上根本没有在天之灵一说,终究是你自作多情?”
郁竹盯了床幔半晌,最终,垂下眼帘转过脸去。
“我家的事,是因王爷而起。自然,事关朝廷机密,王爷不便透露内情,但郁竹以为此事颇有蹊跷,只有王爷提供充分确凿的证据,郁竹才心服口服,否则――”
“否则甚么?”床里人眉峰一动,“将刀剑架在本王脖子上?然后领着赵家造反?再搬来你外公南安郡王助阵?嗯?”
听到“造反”两字,郁竹脑中“轰”地一响,心“咚咚”跳个不停;早已存下的疑虑,这时骨碌碌地、一古脑儿冒上心尖。
若疑虑属真,自己如何面对?
但是――
郁竹慢慢抬起眼睛,直直盯住帐幔,目光几乎将帐幔穿透。
盛传负伤的允王,言语却中气十足。
那么,他、平王、父亲,甚至皇上及朝廷各色官员,到底在唱出什么戏?
床里人瞧着外面的女孩儿,挑了挑眉,启唇道:
“你不妨站近些,可将本王的伤势看得更清楚。”
语中却带些讽刺之意。
郁竹怔得一怔,果真迈上几步,走近床沿。
寂静的屋中,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着微风,悄悄潜进窗来。雪白的帐幔如水波般荡漾。她睁大了眼睛,却仍瞧不见里面的状况。
郁竹的身后,窗户打开了半扇,镂刻精致的窗棂下,填满了浓绿的芭蕉叶,仿佛名家笔下的山水画。女孩儿身姿苗条,脸容秀美却瘦削,眉头笼愁,眼下有层淡淡阴影,虽穿了件男子袍服,倒比往常多了几分楚楚女儿态。
床里人凝视她的近影,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双交叠身前的手上,微露的手臂细嫩白皙,线条优美。
“本王遭人行刺,险些遇害,而你父亲赵养性身为金吾大将军,却玩忽职守,疏于防卫,致使西疆贼人混入内廷。你们赵家,这回可犯了惊天大罪!”
这人主动说起话来,郁竹先一愣,继而皱眉道:“宫中守卫森严,关卡重重,怎会因我爹一人疏忽而致如此大错?再者,官员失职渎职而累及全家上下,这不合本朝律例。”
床里人嗤道:“不说如今着实犯了渎职大罪,即便是外人存心找茬想栽赃陷害,也是三根手指捏田螺――稳稳当当?你爹为官多年,手头如何干净得了!哼!别说抄家,过些天砍头罪名都能找出两三桩来。”
郁竹心头一凛,道:“王爷甚么意思?”
他冷笑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你明白么?”
郁竹怔怔地。的3d
那人嘴角一翘,笑容饱含讥诮。
“你真该去问问你那温文尔雅、柔弱善良的太子殿下,问他――当年一面和你甜言蜜语,一面为了皇太子之位,联合了袁家,在朝中暗暗安插了多少党羽,排除了多少异己包括赵家的人!如今朝中赵家的人十去六七,谁还会为赵养性说好话!”
郁竹默然,片刻之后,问道:“那么,贵妃娘娘和平王殿下如今可好?”
“赵郁竹,你果然够聪明的!”那人扬眉,“他们都被软禁在宫里了,别再问为甚么,朝廷机密,本王无可奉告。”
郁竹呆呆望着远处的窗户,心下震动。朝中到底发生何事,竟致贵妃平王被幽禁,父亲被羁押,且事前一点风声也无。她忽然想起,此人行事殊不可靠,说话不尽不实,平生最擅颠倒黑白,胡说一气。这样看来,他方才说的话,倒也不能完全当真。她沉住了气,问道:
“王爷当真伤着了么?”
一只手自床里伸出来,将那半幅帐幔,慢慢往旁拽起。
四目相对。
允王斜倚床栏,侧过半边脸庞来。他卸去了平时的华冠锦服,只披了件白色薄袍,锦被盖到胸口。头发随意挽髻,下巴仍旧尖尖,眼睛漆黑明亮。
他反问:
“你说呢?”
郁竹望着他沉默半晌,屈膝道:
“王爷请保重身体,郁竹告辞!”
允王侧眼冷冷相望。
“你现在可是朝廷钦犯,想走到哪里去?何况,本王府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郁竹只当没听见,转过身去。
一声轻叹自她身后传来。
“即便出去,又能怎样?你想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廷么?其实,只要识时务,你就可令自己处于安全无虞的境地。至于赵府其他人,与你有何相干!”
郁竹拂开锦帐,头也不回。
“我竭尽所能去做该做的事,查明真相,有冤申冤;若父亲真做了对不起东越百姓和朝廷的事,那我自然陪着家人一起赴死,绝不苟活于世。”
允王望着她笔直的背影,道:
“赵家若坐实了罪名,你和你那几个妹妹,想死得痛快些,可也非易事。本朝对谋逆者和其家人的惩罚,同样严苛。”
郁竹身形忽地有点迟疑。不过,她脚步未停,并将手搭上了门沿。
允王看着她瘦削的背影。
“哎――等等――”他的声音忽地变高,透着点焦灼。
郁竹疑惑转脸。
帐幔后,那人半坐直了身体,脸色如常,只将目光定定地看她。
“后退五步,左转,打开书架下倒数第二格抽屉。”
郁竹不动。
他扬扬眉,“放心,不会‘嗖’地放支箭出来。总之,按本王说的做,你不会后悔。”
郁竹想了想,后退五步,左转,打开抽屉。
抽屉里,一把短剑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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