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爷,难道真是先太子余党想要谋朝篡位?”林捕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事实果真如此,羽公子千万留不得,就算把蓟州翻过来,也得把他找出来。”
谢三答非所问:“我不会想复杂的事,也不懂得所谓的运筹帷幄,我只会上阵杀敌。这一刻,我只知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让其他城池成为第二个陵城。”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林捕头沉默了,他不懂政事,但他知道,以谢三一人之力,绝不可能扳倒所有包庇先太子余党的贪官。既然对方已经对谢三起了杀心,如今的他等于与虎谋皮,分分钟都可能丧命。
林捕头亲眼目睹这十年间有多少百姓丧命,而他的手上也沾满鲜血。他在妻儿周年祭的坟前曾对他们说过,朝廷不管百姓的死活,就由他替他们报仇。他要杀尽所有倭贼,所有贪官,直至他去地下与他们团圆。他早就在妻儿丧命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杀人机器。
“谢三爷。”林捕头突然跪下了,“在下是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在下只知道,这十年来,已经有上千名无辜百姓丧命,还有更多的人失了粮食,失了屋田,在绝望中饿死,病死。如今只有您能让皇上知道这里的一切,在下愿意拼死送您回京。”
“既然他们已经起了杀机,这个时候,我恐怕不可能活着回京。”谢三摇头。
“三爷,不瞒您说,我手下有一般兄弟,全都是孤苦无依的可怜人,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除非我们全死了,否则定然不会让别人伤你分毫。”
“你觉得我的武功如何?”谢三突然发问。
林捕头愣了一下。单论武功,他不一定是谢三的对手。若他们尽全力比试一场,谢三必定胜不了他,只因他实战经验不足。
谢三继续说道:“死掉的那五个兄弟,自小与我一起练武。平日习武,他们若不是故意让着我,我绝对胜不了他们。”他叹一口气,“我明白你的焦急,但我还没有娶妻生子,不想冒险孤注一掷。”他虽是玩笑的口吻,说的却是心里话。自遇到何欢,他终于发现,不是他对男女之情绝缘,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生平第一次,他想要娶妻生子。
林捕头只当谢三说的是玩笑话,借以告诉他,他有更好的计划,早已部署好了一切。他低着头,一字一句说:“谢三爷,从这一刻开始,除非我死了,否则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你错了。”谢三摇头,“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自会保护自己,而你,你要做的是尽全力保护辖下的百姓,这才是捕快的职责。”说话间,他已然听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ps:
大家终于知道林捕头是好是坏了吧?后面会解释他杀谢正辉的原因。设定的时候,林捕头的定位就是悲剧英雄,表面是正直无私的捕快,背地里一直偏执地杀人,且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他的心中只有对倭贼的恨,对他来说,正直的林捕头早就死了,只剩下无情的他
正文 第184章 耍无赖
谢三站在城楼,朝不远处的移动火龙看去,只见火把炽热的光线下,长安正策马疾驰。他的身旁是一个武将打扮的男人,身后是一众士兵。
“你认得那武将是谁吗?”谢三询问林捕头。
林捕头凝神看了看,回道:“看他的打扮,应该是守御所都尉,只不知道是哪个都尉。”
“谢三爷。”陆安匆匆赶来,气喘吁吁。他听到林捕头的话,朝城楼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压着声音说:“三爷,来人是韩都尉,是守御所沈将军的心腹。罗把总并不在他的麾下。”
“你的家眷都安置妥当了吗?”
谢三这一问,把林捕头吓了一跳。他深深看了陆安一眼。
陆安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看了看他,对着谢三点点头,一字一句说:“若没有谢三爷,在下回去守御所也是一个死字。如今,既能保我家人平安,又能让我苟延残喘多活几日,我定当全力效忠三爷。”
林捕头听他说得郑重又诚恳,心知他与自己一样,已经向谢三投诚。他不知其中内情,却亲眼看到,包括李县丞在内,陵城的大部分人都对谢三心悦诚服。仔细想想,这些日子谢三并没有做特别的事,除了布哨、操练,就是研究附近的地形,再不然就去查看火箭的制作。
林捕头悄然看一眼谢三。与他身在蓟州时相比,这几日的谢三的确是军中将领的做派,只除了何大小姐出现的那一刻钟,他才变回了二十岁的毛头小伙。
眼见人高马大的谢三凝视渐渐靠近城墙的韩都尉一众人等,林捕头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柔情。如果他的儿子还活着,与谢三差不多年纪,或许他也只能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走吧。”谢三突然发声。
林捕头这才注意到,陆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城楼上只剩他和谢三。他跟上他的脚步,暗下决心,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至少得保护谢三安然回京。给江南的百姓留一个希望。
城楼外,长安双手紧握缰绳,使劲夹紧马肚子,心中火急火燎的。长时间骑马,他全身的骨头似散了架一般,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只想尽快看到主子平平安安站在他面前。
眼见黑漆漆的城门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向他走来,长安急忙勒住缰绳,眼泪瞬时涌上了眼眶。
“三爷!”长安跌跌撞撞爬下马背。踉跄着跑向谢三。顾不得主仆尊卑,他一把抱住谢三,竟“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我好端端的,你哭什么!”谢三不悦地低斥,却没有推开他。
长安心知正事要紧。可他怎么都止不住泪水。他清楚地记得,上一次他如此害怕,是在半年前的西北战场,王将军入了敌人的圈套,被几千人围追堵截。主子只带着五十人前去营救,趁夜潜入敌军营地,斩杀其将领。乱其军心,这才给了王将军突围的机会。
长安知道,事后皇上斥责主子不该涉险,再不许他上前线,他忍不住腹诽,若不是为了让王将军率众彻底效忠皇上。他的主子用得着冒那么大风险吗?事实上,没有他家主子呆在西北的五年,皇上压根不可能这么快收回北方的兵权。
一旁,林捕头和韩都尉尴尬地看着似孩子般哭泣的长安。
韩都尉手持火把,悄然打量谢三。谢淳安的名号几乎所有的武将都听过。传言他仗着皇帝的宠信得了不少军功,为人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就动武,耍起横来,能在大敌当前与主帅打架。据说,他曾在战前,把一老将气得当场吐血。可是若说他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吧,谣传他在西北军中颇有声望。
察觉到谢三瞥了自己一眼,韩都尉急忙把火把交给手下,上前拱了拱手,低头道:“谢爵爷,下官来迟了,请您恕罪。”
“哭够了没!”谢三呵斥一声,这才推开长安,上下打量韩都尉,摇头道:“我好好的,又没要你来救我,恕什么罪!”
韩都尉一时语塞。早前是长安连滚带爬跑到守御所,要求他们出兵营救谢三。原本沈将军只让他拖着长安,他在昨天才突然得到命令,让他带五十名亲信赶来陵城,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这是一个深奥的词。韩都尉眼神微闪,看了看一旁的林捕头,又抬头望了望城楼上稀稀落落的岗哨。
谢三拍了拍被长安弄皱的衣裳,对着韩都尉明知故事:“你是?”
“谢爵爷,在下守御所都尉,姓韩,隶属沈将军麾下。”
谢三点头道:“既然你是守御所的,来得正好,罗把总是你的属下吧?”
韩都尉尚不及回答,就听陆安大叫一声:“都尉大人!”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陆安赤|裸上身,背负荆条,三步并作两步跑来,“噗通”一声跪在韩都尉脚边,哭着说:“在下罗把总麾下师爷陆安……罗把总被倭贼的细作杀了……在下擅自留在陵城,愿受军法处置,只求大人给在下一个机会,为罗把总报仇雪恨。”
韩都尉奉了沈将军的命令,见到陆安的时候,假装惊讶,随即当场治罪于他。这会儿他被陆安抢了台词,只能喝问他:“你不是和罗把总去镇江城外练兵了吗?”
“是。”陆安点头,“当日我们在练兵的时候,罗把总得到消息,倭贼将洗劫陵城,他顾不得回守御所汇报,直接赶来陵城……”
“行了行了,这般啰啰嗦嗦的。”谢三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对着韩都尉说:“我没事,是长安被倭贼吓到了,慌不择路才惊动了守御所。不过几个小毛贼罢了,我不想劳师动众,你回去吧,把陆安和他的手下借给我用几天就够了。等我杀了倭贼,替兄弟们报了仇,再把他们还给守御所。”
韩都尉没料到谢三开口就向他要人。谢三虽有爵位,但他没有兵符,他应该很清楚,他调动不了守御所的一兵一卒。
韩都尉为难地说:“谢爵爷,不瞒您说,沈将军得知您遇险,甚为着急,急命在下带着他的卫兵前来营救,他们都是守御所编制外的。这是沈将军生怕往返南京府讨军令,耽误了时辰,不得已才做出的权宜之计。”他的言下之意,没有漕运衙门的命令,谢三不能留下陆安及他的一干手下。
谢三冷哼一声,不容置于地说:“既然韩都尉这么说,很简单,陆安等人没有上峰的命令,擅自行动,理应军法处置,我看就把他们赶出守御所吧,这样不就在编制外了?”
韩都尉一阵错愕。世上哪有这样的军法,谢三这不是耍无赖吗?
谢三见他不说话,脸上写满不悦,倨傲地说:“怎么,倭贼杀了我的护卫,我现在向漕运衙门借几个小兵,你们都不愿意吗?若是我伤了一根头发,别说是你,就是漕运总督,他担待得起吗?”
韩都尉低头微微皱眉,拱了拱手说道:“谢爵爷,正是下官们担当不起,所以请您让下官护送您回京吧!”
谢三心道:你真想护送我回京,还是想在半道杀了我?他不敢肯定答案,只是沉着脸说:“我的那五个护卫,随我出生入死十数年,他们就这样死了,我怎么都要让凶手血债血偿。你不希望我找倭贼报仇,是怕了他们,还是早就与他们狼狈为奸?”
“谢爵爷,下官……”
“行了,我就把话摆在这。你不把陆安他们借我,不是堂堂漕运衙门怕了几个小毛贼,就是你们姑息贼人,蛇鼠一窝。我七岁便与皇上出生入死,你说皇上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们的漕运总督?”
韩都尉不知如何应答。一般正常人断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说出这样的话,可谢三不止说了,还说得理直气壮。转念再想想,若谢三真的回京告状,以他和皇帝的交情,恐怕皇帝就算心里不相信,表面上一定是信他的。所以他说出这般不讲理的话,其实底气十足。
韩都尉不着痕迹地看看四周。陆安低头跪在地上,长安在一旁抹眼泪,而林捕头抬头挺胸站在谢三身后。城楼上,士兵持刀而站,神情肃穆。最重要的,陆安手下有一百多号人,听说林捕头在蓟州颇有声望,手下衙差一定不少,而他只带来五十人。
“行了,就这样吧!”谢三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回去汇报吧,顺带对漕运总督说,若是他想让陆安等人回守御所,让他自己过来找我说。”
“这……”韩都尉不敢答应,转而说道:“谢三爷,在下回去汇报,总要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今天色已晚,不知下官能不能与您一起去衙门,下官也好见一见李县丞……”
“有什么好见的。”谢三一口回绝,摆明不让韩都尉进城。
在赶来陵城的路上,韩都尉设想过各种可能性,就是没想到堂堂爵爷,居然当众耍无赖,还是油盐不进那种。他如何才能完成上峰的命令?他的目光落在了陆安的头顶。
正文 第185章 忙碌
韩都尉眼见谢三油盐不进,只能转向陆安,隐晦地暗示他,他的家人都在镇江。他没想到陆安居然豪情万丈地说,没有国,何来家?他亲眼看到倭贼在陵城屠杀百姓,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家人,就忘了军人的本分,躲在龟壳中当缩头乌龟。
韩都尉看到陆安态度坚决,又提出面见李县丞。他还没有说完,李县丞穿着官服走向他,一边感谢他来到陵城支援,一边又说城内才刚刚出了大事,琐事太多,他就不留他们了。至于在陵城闹事的小毛贼,他一定尽快将他们捉拿归案,就不劳烦守御所云云。
眼见进城无望,韩都尉自然知道一切都是谢三一早安排好的,他不敢明着违逆谢三,又不能强行入城,只能一口咬定将陆安押回守御所是沈将军的命令,军令难违。
这话一出口,谢三马上抓住了他的把柄,反问他为何先前看到陆安表现得那么惊讶,仿佛不知道他在陵城,这会儿又变成沈将军下令扣押陆安回守御所?
韩都尉一时语塞,正想找借口掩饰过去,谢三已经愤而转身,堂而皇之关上了城门,临走前他蛮横地说,多谢守御所将陆安及其手下借给他充当护卫。
回到城内,谢三迫不及待带着长安前往住处,关上门急道:“你把抵达镇江府之后发现的每一件事,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长安心知主子派他去镇江府,是想刺探守御所众人的反应。他不敢耽误正事,巨细靡遗地把韩都尉等人如何推诿他,如何软禁他的经过说了,临了又补充:“三爷,小的刚到守御所那会儿,才说了您失踪的事儿,他们第一反应便说沈将军去了南京府,因为事关重大。他们得派快马去南京府请示他。可是我在傍晚的时候,看到沈将军骑着马出门,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这个沈将军,你打听过他的来历吗?”谢三询问。
长安略带得意地点点头。说道:“小的打听到这位沈将军本来与沈大爷份属同枝,在沈大爷身在京城那会儿,他被沈家逐出宗祠,听说是沈老太太的意思。后来他失踪了几年,突然间就成了漕运衙门的把总。五年前,在国丧期间,他押运粮草立了大功,成了守御所都尉,去年又升任守御所将军 。听说,他和几任漕运总督关系都很好。对了。他升任都尉之后,一心想要认祖归宗,被沈大爷拒绝,当时他曾扬言对付沈大爷。”
虽然谢三已经从陆安处把沈将军的经历听了个大概,但他还是默默听着长安的汇报。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