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父送进宫来的点心,李大人不嫌弃,且尝尝。”赵柳姿卷起宽袖,递给李尧一块绿豆糕。那李尧也不推辞,含着笑,接了过来。
“多谢娘娘厚爱。那臣就不客气了。”
“唉~日后本宫的熏香还要多亏李大人了。私下里若是这样称呼着,岂不是太生疏了。本宫姓赵,名柳姿,大人不嫌弃,唤我柳姿便可,至于那些宫廷礼节,免了罢。”
“那···在下李郎。”
“哎~李郎。那便是了。”赵柳姿的笑意愈发浓了起来。
“本宫独自一人在宫中,日后还望李郎多多照顾呢。”
“臣···岂敢!”李尧一听,连手中的绿豆糕也顾不上了,只差甩了那白玉茶碗,忙不迭的跪在了地上。听赵太妃这话的意思,颇有托付终身的意思啊。那次是那次,那是一时情动,并未想着能攀上什么。而如今,这皇太妃却如此贸然的就··听着意思,倒颇有托付终身之意。李尧实在没想到这太妃娘娘会出这一招。和妃子私通,这罪名··况且还在宫中三年丧期之内,若是被人查了出来,先皇归天还未瞑目,太妃便已和人珠胎暗结,这可是私通的重罪啊···那太妃不怕,他李尧还指望着头上这顶乌纱帽撑这一辈子呢。
赵柳姿这辈子还没被人拒绝过,何况是一个宫廷内朝的小官?一时有些尴尬,有些怒气,却仍旧摆在脸上不说出来,只是有些铁青、又继续道:
“李郎可是嫌弃妾身容颜已去,年华不在了?妾身今年未及三十,却得在这宫中独守宫殿了,怎能不叫人心凉。只怕是李郎只喜欢那些子莺歌燕舞的二八芳华的美人,那一日后早早的就把柳姿抛在脑后了吧。自那一日来,柳姿可是日日夜夜思慕李郎风采,久久不能入寐。”
一番情真意切,假的倒也成真的好几分了。这话本就是赵柳姿假真各半的说出来的话。
“臣不是这个意思!”李尧瞧着太妃的脸一阴,也有些后怕,赶紧接了一句话,撇清自己的关系。
“那是如何?李郎是把我柳姿的一番心意,当作什么?”
“娘娘··我··”李尧面对着赵柳姿,竟什么也说不出来。赵柳姿一番话语下来,竟也是让他无言以对。本想着那日就是个意外罢了,哪成想这次是真真犯上了事情。
“李郎··”
“太妃娘娘。”水心慌慌张张的从殿外跑了进来。
“怎么了?”赵柳姿微微皱了下眉头,松开了手。
“赵尚书···赵尚书他,听说被皇上查出贪污,现在皇上已经派人去赵家了··”水心也是硬着头皮,好不容易才说完了一席话。那赵尚书,是何许人也?还不就是赵柳姿那五十多许的老父亲。如今家里面落难了,难保这件事不会牵扯到后宫之中来。
【钩弋殿】
“听说,今日的早朝甚是热闹?”唐绾清淡淡瞥了一眼,似问非问的道了一句,就像是在说着和自己全然不相干的事情一般的口气。
“回娘娘话,正是。赵尚书被陛下查出来私自买官卖官,贪污贿赂,已经派人去赵府了。”昭儿立在一旁,幽幽的说道。
“人呢?”
“娘娘是问哪个?”
“都问。”
“赵尚书先被囚禁在赵府了,听候发落,看这架势,不出几日恐怕就得压入天牢了。至于陛下,现下正在御书房前殿坐着。”
“情况如何?”
“朝堂上的大臣也是三三两两的分立,有人请奏将那赵尚书压入天牢,择日行刑,也有人上奏申冤,不过这是占了少数。因这事,陛下正气头上呢。”
“赵太妃那边,可有什么动作么?”
“听说,赵太妃知道后,差些没晕过去,赶忙差人去了金龙殿探探口风,又托人去了仪元殿送了经文才回来。”
赵柳姿,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
“罢了罢了,昭儿,让人给本宫备下步辇。摆驾太和殿。”
昭儿微微一愣,随后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诺!”
我倒要看看,你那赵柳姿,到底能做到何种的地步。
太和殿风光,着实谧静,是个养身体的好去处。
“宸妃。”圆润的声音响起。
唐绾清拖着略微沉重的裙摆,下了步辇。寻到了那说话之人。
舒云婧,竟是她。那个被先皇遗忘过了,伤过的女人。她已经有多少岁了?三十四岁了吧,不,三十五岁?记不清了。当时离开此处之时,她好像已经三十岁了。
柳叶般的眉细细的弯着,唇瓣之间略微噙着笑意,那弧度甚是好看。几年过去了,她仍旧保持着当年的那份神韵风姿,容貌也因其出色的保养有增无减,他便是当年和她的同胞姐姐,静淑皇后艳绝皇宫的淑欢皇妃。听说她的姐姐,静淑皇后,今年算来也有将近四十了,不知道二人在一起站着,还会不会有犹如天女下凡的那番意境。
记得以前,她总是对人淡淡的,如今竟也能够笑得如此开朗,想必这一年多来,大约已经恢复了起来,瞧着面色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舒皇太妃。”唐绾清俯下身子,行了礼。这宫里虽说这一辈的都是太妃,但这却还是尊卑有序的。舒云婧,是这太妃之中位份最高的,舒皇贵太妃。许是因为当年的那些变故,现在,唐绾清见了舒云婧,反而有种莫名奇妙的愧疚感。
“免了免了,都是这黄家人,还拘什么子礼。一直站在这风口上,免不了要受凉,进来坐吧。婉妹妹,你也来坐吧。”舒云婧倒是没说什么,噙着笑,依旧招呼着唐绾清。
经舒云婧这一提醒,唐绾清才注意到,站在舒云婧后面,还有一个人,不出所料,那人正是当年的婉夫人。
“婉贵太妃。”唐绾清也不拘礼,遂笑了笑。
“嗯。就如姐姐说的那般。宸妃,到前殿坐一会儿吧。”
【前殿】
“宸妃,这茶可还好?”
“多谢二位太妃娘娘款待,此茶果真是上品,入口清凉之感顿时横生,甚佳。”唐绾清噙着茶,笑了笑。大概,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同这两位故人坐在一处,闲话家常。
不仅是淑欢皇妃,就仿佛是岁月停止一般,连婉夫人似乎也不曾改变几分,依旧保持着属于他作为夫人的那份矜持端庄,谈笑间始终犹若闺秀一般端庄自若。这二人,可是先皇萧皇素皇宫之中,出了名的贤妃。也只能说是萧皇素好福气,得了这样二位贤妃,只是,却也生生负了这二位贤妃,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宸妃如若喜欢,带一些回钩弋殿罢。”
“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唐绾清也不推辞。
“连日来,时常听宫中的人谈起,说皇上新纳的宸妃娘娘,既有那贤妃之德,却又是个美姬之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瞧这容貌,竞和本宫的家姐,如出一辙。言行举止也颇为大雅。若是让这旁人看去了,只怕艳羡的绝了。”舒云婧先开口道。
说到此处,不免有些尴尬。本是此时,却又提到了舒云歆。也罢,这本就是宿孽。
“舒太妃娘娘说笑了。臣妾不过是一妇人,就算再光鲜亮丽,又怎能通先静淑皇后相比较,真真是折煞了臣妾了。底下的这些宫人,做事有的不利索,只是这样的消息到传的挺快。这一传十,十传百,也不知道,到最后都得传成个什么样子,仔细一看,都面目全非了才好。臣妾哪里有什么贤德之心,为着陛下的就是好的,臣妾也仅仅知道这一点而已。”唐绾清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一番话下来,说的甚是诚恳谦卑。
“是了。只是以前先皇还在的时候,不知宸妃可曾听说过,有一位丽姬贵妃?”舒云婧问道。
丽姬贵妃,他又怎可不知。当年,自己的一字封号便是“丽”,后来“命丧九天”,从此宫中人便将这女子称为丽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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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调词】李白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⑹。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68。未央歌【下部】…第六十七章
“自是听说过的。宫中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哪能就不知道的呢。”唐绾清颔首笑道,笑的甚是温婉端庄。
“宸妃今年芳龄何许了?”坐在一旁的婉太妃问道。
“回太妃娘娘,臣妾今年二十有一。”
“你许是不知,你这年岁,竟和那丽贵妃的年岁,是一样的。当年陛下也说是这丽贵妃和家姐有一般像呢。如此看来,与其说是你像家姐一般,倒不如说你更像那丽姬。”舒云婧笑着。
唐绾清一愣,竟是被比喻成和丽姬相似了。有何相似不相似,分明就是一人。想到着不禁有些哑然。
“当年听说先皇称‘唯有垂杨绾离别’,若是臣妾像丽姬娘娘,也是不敢当的,怎好担当这一个‘柳’字呢?”以现在的自己,若拿来和那“柳”相比,定是要污浊了这柳树的了。
“二十一了啊。嗯···还是年轻。瞧着你,本宫倒有些羡慕起来了。想当年,本宫还是小女孩,只有十三岁的时候,就被送进宫来了。如今··二十多年都过去了。”婉夫人有些惨淡的笑了笑。
“当时,本宫的母亲苦苦哀求着父亲,不要送我入宫,但也无法,我是庶出,在家中本来就没什么地位,平时又受着家中姨娘的欺负,心想着倒还不如入宫里来,安安静静过一辈子也总好过就这么被家里人虐待死强,于是自己求了父亲。当时入选的秀女有二十位,其中,又要册封四嫔。我虽是最小的,却很幸运,成了其中一位。先皇还亲自赐了封号——婉。不过在那之后,直到我十六岁,都没有见过皇上一面。”
“十六岁那年,我的人生变了。皇上,也就是先皇,第一次临幸了我。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先皇就像如今的你一样那般的年轻,你大概不知道,年轻时的先皇,实实在在是个极其漂亮的人。从那之后,先皇每个月都要到我那宫殿几次。那时候,静淑皇后还在,我知道静淑皇后同其他的嫔妃不一样,十分的温婉大方,早前便有耳闻舒家二姐妹是如何贤良美艳那个时候,我才和皇妃娘娘交好。我深深知道,陛下的心思是在皇后娘娘身上,所以我也不强求,只求他能多照顾我些。再后来,我有了四公主元平。一直晋封,直到夫人。看到你,我就想起来我的当年。虽然,先皇并非真正爱我,不过我也知足了。”婉夫人欣慰的笑了笑。
女人的爱,真是卑微。
唐绾清凝视着婉夫人略带笑意的眸子,满满的幸福之意,不禁有些叹息。深宫之中,真爱又有几何?恐怕那些永巷之中等着见皇帝的女子多得是,长门怨的女子多得是,整日以泪洗面的深宫禁锢住的女子多得是。皇宫差什么?确实,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差,只差一个字——情。帝王总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仰望苍穹,看着群臣脚下匍匐,百官朝贺进贡,风飞九天,他们用那金银线交织制成的皮靴狠狠地将所有人的情爱踩在脚下,直至碾碎,没有一点点情的概念,这便是王呵···存在千年的王!和皇权,龙椅相比,女儿家的情爱又算什么?一文不值啊。即使···她们是那么卑微的,躲在深宫宫墙之后,祈求着一点一滴的爱,他们也依旧什么都得不到。生即是生,死即是死,再无其他,甚至还有着那些,因为帝王的无意间的怜悯,而丢失了性命的宫人,数不胜数,那条宫河,围绕着皇宫的运河,昼昼夜夜,顺着河道流出来的是什么?是,全都是人血。夜间尤为骇人的血!可他们之中,却偏偏还是有不怕死的女子,她们努力的想要冲破这宫墙,飞上枝头,做那令后宫粉黛无颜色的人儿,可惜,这种事恐怕也只有杨玉环能做得来吧。
而萧皇素,先皇,他是王,可他却多情,他却也只对一个人多情,这注定他无法成为中原的霸主。他心里念着的,想着的,无一不是那个人,即使是在快死了的时候,念着的也是那个人——那个早在十来年前就已经归天的女人。她多么想告诉婉夫人,他不爱你,一点都不爱你,可是她不能,她不是王,他无法学的像王一样,如此利落的就碾碎一个人的情情爱爱。
“本宫与婉太妃,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年岁又差不多,这么多年过去了,瞧瞧这宫里,走的走,散的散,也就剩下我们二人,那瑛太妃···也不中用,自是悬。如此,只得我们二人相依为命。”舒云婧忽然摇了摇头,叹气起来。
“咳咳··咳咳···咳··”
“太妃娘娘,怎么了?”唐绾清坐在一旁,关切的询问着正在猛烈咳嗽的婉太妃。
“没什么··咳咳··老毛病了··有劳宸妃倒杯茶来··咳咳··”边说,边又更强烈的咳嗽起来。
“诺。”
婉夫人接过来茶水杯一饮而尽,这才暂且止住了咳嗽。
“可还好?”
“没事。不碍事的。这是老毛病了。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就有了。想必是当年风寒,发高热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婉夫人笑了笑,摆摆手。
“唉~这可如何是好。明日,臣妾让御医开些方子了,怎么说也得帮太妃娘娘除了这病气,若是这病气留下了,过些年头,那可怎么办。臣妾命人送些滋补的东西,二位娘娘,可得细细用才好。”
“哎?怎可!瞧我们这儿,也齐全得很,宸妃就不必差人过来了。况且我这病,也是老毛病,一时半会医不好的。”
“娘娘莫须推辞。婉太妃您这病,还是让御医看看为秒,开几副方子,平日里用着些,多住意注意身子,也能缓和不少。”
“妹妹就依了宸妃吧,这孩子也是好心一片,况且你这病气,放的时日过久,到了年纪的时候,你的身子恐怕就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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