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粤然冷着一张脸走上前。
“我们一起来的，我的牛排都快要吃完了，他的还没有上来，你这服务员怎么当的？”训话的显然是这一桌的主人。
“你们一桌七个人，点了七种不同口味的牛排，厨师要一份一份的做，当然有先后。”耿粤然解释道。
“你们就不能让七个厨师同时做吗？”客人说道。
“我们的厨师还要服务其他客人，你们要想同时吃，下次最好点同样的口味。”耿粤然彬彬有礼地说。
客人一把将叉子摔在桌上，“你这服务员是什么态度？你再说一遍？”
“或者下次您的餐上来后，可以先不吃，等大家的都上齐了再一起吃。”耿粤然皱眉，耐着性子。
“领班！我投诉！”客人大声叫道。
大堂另一边的小舟看到耿粤然这边出了状况，连忙赶过来。问清了事由之后，连声保证再替他们催催菜，同时再送那位已经吃的差不多的客人一盘蔬菜沙拉，可以让他边吃沙拉边陪后吃的朋友们。这才顺利解决了纠纷。
好在领班去了后厨，没有看到刚才这一幕。不过，价值28元的蔬菜沙拉，却要由小舟自掏腰包。
“你也是，对客人要客气一点，就像你对客户那样。”小舟好心提醒耿粤然。
“我对客户从来不客气。”耿粤然没好气地说。
“那就像对爷爷一样！”小舟说。
“你是说，我要给顾客当孙子？”耿粤然的脸苦成一团，好像吃了只苍蝇。
“Bingo！聪明。”小舟竖起大拇指。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4 章
这晚接下来的时间，耿粤然都闷闷不乐。下班的时候，从领班手里接过50元日薪时，脸更黑得像锅底一样。
和小舟并肩从绿雨走出来，耿粤然抬手欲叫出租车，小舟又拦住了他，“忘了？坐公交啦，每人只需要4毛钱。”
耿粤然仰天叹息，他怎么混成这样了？不过，他现在连交房租的钱都是从小舟手里借的，4毛钱的公交对他还真是有一定的诱惑力。
一路上，耿粤然的情绪都很低落。下了公车，街边是一条只在晚上才出摊的小吃街，一台台小吃车边围着晚归的打工者和学生一族，吃得不亦乐乎。
“哎呀，肚子有点饿了，走，我请你吃麻辣烫。”小舟不容分说拉着耿粤然来到一个麻辣烫摊子面前。
七八个食客围着摊子坐成一圈，中间深深的大铁盘冒着一团团的热气，铁盘被分成了数个格子，煮着不同类型的食材。
小舟找到两个空位，拉着耿粤然坐下。耿粤然看着油腻腻的摊子，“我不认识这些人，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吃东西？”
小舟连忙捂住小舟的嘴，看看周围的人，小声说：“不是让你和他们一起吃东西！你看这中间的串串，喜欢吃什么就拿出来，放到自己的盘子里。”
“这明显不卫生啊！万一唾沫飞到锅里怎么办？”耿粤然的声音一点都不小。
“你哪来那么多事，很多人每天都吃，都还好好的。告诉你，这家摊子很靠谱，老板是我们重庆的，他女儿每天都吃自家的麻辣烫呢！”小舟边说，边拿了两个盘子，倒上麻酱，“你吃辣椒吗？”
“不吃。”耿粤然说。
“吃麻辣烫不吃辣椒，真没劲。”小舟说，给耿粤然的小料里倒了一点点醋。
小舟拿了几串蔬菜、鱼丸，吃得不亦乐乎，耿粤然愣怔了一会，见小舟吃得香甜，他也试着随手拿了一串。
“呸！”耿粤然吃了一口，就吐在地上，连连咳嗽。。
“怎么了？”小舟连忙问道。又招呼老板，“拿一瓶汽水儿！”
耿粤然用汽水漱口，喘息着说，“好臭的味道。”
食客纷纷侧目，小舟只能赔笑。“这是牛肺，谁让你上来就吃这么重口味的！”
耿粤然听了又想吐。他从来不吃内脏类的东西。
“先吃几串蔬菜，再尝尝豆腐、甜不辣，对了，特别推荐金针菇。”小舟三下五除二，替耿粤然拿了一堆吃的。真没想到，这个平时呼风唤雨的人，在麻辣烫摊子前面竟然有些生活不能自理。
耿粤然按照小舟的推荐，逐一试吃。他的眉头竟然渐渐松开，很快从小心翼翼的尝变成大口大口的吃。
“嘿嘿，没想到，你适应能力挺快的嘛！”从千元一位的日本料理，到一元一串的麻辣烫小吃，耿粤然只用了两天的时间。
“其实我在法国的时候也经常吃街边小吃，最爱Jombon…beurre。”耿粤然说。
“那是什么？”小舟听不懂。
“法式三明治，用法棍、黄油和火腿做的，我喜欢再加两个蛋，非常好吃。那时候我又要上学，又要打工，经常没时间吃饭，买一个长长的Jombon…beurre，打工前吃一半，下班吃另一半。”
“你在法国还打工？”小舟惊奇地问。她以为富家子弟出国留学，都是开着跑车去学校，泡泡妞、开开Party就混毕业了。
“我16岁就开始半工半读。”耿粤然又自己拿了一串鹌鹑蛋。
“哇，干什么？送牛奶还是刷盘子？”小舟对留学生打工的认识局限于此。
“在一家金融机构做助理。”耿粤然说。
“我还怕你在绿雨吃不了苦呢，原来你也做过底层。”小舟放心地说。
“那怎么一样，我从没跟人端过盘子催过菜。”耿粤然想起今晚的打工遭遇，感到有些挫败。
“你已经不错啦，我第一次打工，是在我们老家的一家小吃铺，主营包子馄饨的那种。蒸包子端盘子都是我一个人来。饭点儿的时候，包子的供应就有点跟不上。”小舟绘声绘色地说：“有一次一个客人催得特别急，屉上的包子又没熟，你知道我是怎么办的吗？”
“不知道。”耿粤然说。
“我心里一急，从另一位客人的桌上抓了三个包子就给端了上去，还跟人家说，借几个包子用用！”最后一句话，小舟是用地道的重庆口音演绎的，耿粤然正在吃冬瓜，听到这话，差点没噎住。
“后来，那两桌客人一起向老板投诉，我被开除了。”这是小舟第一次打工的“惨痛”经历。
“那时你多大？”耿粤然问道。
“十二岁，我爸刚去世，我到爷爷和姑姑家里住。那时我朦朦胧胧地知道，要想不寄人篱下，必须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所以我谎称十六岁，跑去打工。”小舟说着，眼里又浮现出耿粤然熟悉的坚定。
“你做到了？”耿粤然轻声问。
“从那时起，我就自己赚零用钱，别的小朋友有的零食、文具我也不缺，十四岁开始，我的生活费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学费太贵，就得靠跟姑姑借钱，还有助学贷款。”
耿粤然停下了筷子，愣愣地看着小舟。
“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啦！”小舟催耿粤然。
耿粤然缓缓地叹了口气，“小舟，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生活有这么艰难。当初，我其实不是真的想让你赔电脑，只是咽不下那口气。”
“没事，我弄坏了你的电脑，理应赔钱。不过，虽然我演砸了Judy，但你不能再让我赔电脑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
耿粤然苦笑，“其实那台电脑，我让杰瑞送去专卖店清理，早就修好了。本来打算送给你的，现在也拿不出来了。”耿粤然说。
“什么？你修好了还让我扮Judy赔给你？”小舟瞪大了眼睛。
“我是怕捏不住你的短处，你就不干了。”耿粤然说。
“黑心老板！”小舟没有发飙，只是皱着鼻子说。
“你不怪我？”耿粤然问道。
“事情都过去了，怪你有什么用。咱们现在是难兄难弟，又是同事。不过，风水轮流转，你现在落到我手里啦！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小舟转动着眼珠，想了想，“我就罚你吃牛肺！”
耿粤然举手求饶，“那我这辈子都不敢再欺负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5 章
往后的一个星期，耿粤然和小舟晚上一起在绿雨做服务生，白天分头找工作。小舟几乎每天都有一两个面试，大都让她回去等消息，还有一家印务公司当场拍板录用她。不过深谈下去，小舟了解到那家公司主营机械产品手册的印制，对设计水平要求不高，薪酬也不甚理想，小舟想了想，拒绝了。她常以美院高材生自诩，来北京又是为了多赚钱，对公司还是有最起码的要求的。辛苦她不怕，但一定要工资高、能学到东西。
小舟毕竟在HL工作过几个月，她对自己有信心，那些让她等消息的公司中，一定会有赏识她的伯乐。
耿粤然似乎交上了好运，一家猎头公司听说他离开了HL，主动打电话跟他接洽。耿粤然兴冲冲地去了，傍晚，一肚子火地回来。
小舟见他面色不善，问道：“对方给你的职位不满意？”
“不是，他们给我的职位是总经理。”耿粤然说。
“那是公司规模不行？”
“行业前三。”
“薪水不满意？”
“年薪一百万。”
“哇，有背景就是不一样，连猎头都帮你翻身。”小舟艳羡道，没想到耿粤然这么快就翻身了。
“我没答应他们。”耿粤然面无表情地说。
“为什么？”小舟简直觉得耿粤然是在和她开玩笑。
“委托单位是HL的竞争对手公司，他们旗下也有一家时尚杂志，发行量一直紧随《欧巴时尚》之后。”耿粤然说。
“你是说，东尼幻影？”小舟毕竟在HL工作过几个月，从耿粤然提供的信息中，很快搜索出了相应的公司。
“你很聪明。他们听说我被HL扫地出门之后，立刻联系了猎头公司，想要挖我过去，说白了，是想通过我获得HL的内幕资料，从而给HL致命打击。”虽然耿粤然能跌至谷底全凭耿骏天所赐，但他并不想与HL为敌。
“也就是说，一百万泡汤了。”小舟为他下了注解。
“说对了。”耿粤然苦笑。
“那有什么，继续找呗。要我说，你也别光把目光放到总经理、副总经理那么高的位置上，你的设计不是很好吗？可以和我一样试着投投设计师的职位啊！”小舟建议道。
“我？设计师？”耿粤然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做人嘛，就是要能屈能伸。你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生存问你，你的设计水平，找个月薪六千的工作很轻松，一下子房租吃饭全解决了。”小舟为耿粤然勾画美丽蓝图。
耿粤然翻了个白眼，月薪六千，她真有志气。可是再一细想，他现在每天只有五十块钱收入，房租都是借小舟的钱。月薪六千，好像真的很有诱惑力呢。
“你可真瞧得起我。我做设计师，月薪怎么也得两万。”耿粤然黑着脸说。
当天晚上，耿粤然就又做了一份应聘设计师的简历，当然，他隐去了自己在HL的经历，只说自己一直做自由职业者，并在简历的末尾附上了自己的设计作品。他没有投传媒相关的公司，而是投了几家房地产、珠宝、食品等行业的设计部。
耿粤然投了简历，踌躇满志地等着面试通知。谁知，三天过去了，除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打电话来询问了一下他的职业背景之外，没有任何音讯。
小舟却又接到了一家大型商场的录用通知，那家商场是新加坡独资，刚刚来中国发展，给小舟开出了月薪六千的待遇。小舟已经准备去上班了。
落差之下，耿粤然更加郁闷。他明明是城中新贵、青年才俊、时尚精英，怎么一朝虎落平阳，投身到茫茫人海中，反而不如小舟如鱼得水了呢？
小舟说：“要不，你也试试投这家商场？也许咱们又能做同事了呢。”
耿粤然才不要和小舟做同事，就在几天以前，他还是她的老板好吗？
傍晚，他们照例去绿雨打工，领班常美静让他们别着急换工作服，总经理有请。小舟和耿粤然面面相觑，绿雨是部门齐全的大型餐饮公司，总经理请小服务员谈话并不多见。
“管他呢，去看看，说不定给咱们涨工资呢。”小舟如是说。
绿雨的总经理吴起牛也算个80后创业家，现在还不到30岁，16岁从福建农村来北京创业。十年间，从一家早餐小铺，发展到今天在北京城拥有三家西餐厅，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业界传奇，餐饮钻石王老五。
年轻的吴起牛和父辈的创业者不同，他很重视专业和知识。这次找小舟和耿粤然谈话，是因为听说小舟毕业于美术学院，正职是个时尚杂志的设计师。而绿雨从本月开始成立企划部，负责三家饭店的形象宣传，吴起牛问小舟有没有兴趣到企划部做全职，月薪七千元。而他也知道耿粤然是小舟的同事，求贤若渴的吴起牛想连耿粤然一起挖。
吴起牛当然不知道，耿粤然春风得意时管理着资产过亿的大型公司，更不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双双失业。
小舟和耿粤然合计了一下，绿雨虽然不算是很大的企业，但吴起牛雄心勃勃，发誓三年内要在全国开100家分店。他开出的工资也高于市场平均水平，并且专门请管理公司设计了完善的薪酬晋升体系。
“他有请管理公司的意识，这已经比很多老板超前了。”见多识广的耿粤然分析道。HL早在10年前就引入了专门的管理顾问公司，自然知道只有求发展的老板才会舍得花这个钱。
他们欣然答应了吴起牛的邀请。耿粤然还使了一点谈判技巧，要求吴起牛为表诚意，破例在入职之前就提前预支了他们一个月的薪水。吴起牛欣然应允。
拿到钱，耿粤然和小舟笑得浑身乱颤，终于翻身了，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两人身上只剩下了一百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6 章
56
正式入职之前，耿粤然还向吴起牛争取到了三天的带薪假期。他们在绿雨周边找到了一个老国企的职工楼，以3500元每月的价格租下了一套小小的两室一厅。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决定一起合租，他们经历了地下室的有难同当，现在终于租到了有阳光的房子，自然要有福同享。
既然加入了绿雨的企划部，他们自然不能继续做服务员。小舟说，可以在附近找个其他西餐厅或者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