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阵凄婉的哀求,彻心彻肺的震颤。每次听到声音念乡都会飞快地跑进阿美的房间,她已经从噩梦中惊醒了。
“别害怕,我就在你旁边。”
念乡搬来被褥睡在了阿美房间的地板上,阿美这才又不安地睡了。
念乡知道阿美迟早会再偷偷地溜出去的,或许,这个家对于她而言也像是一个牢笼,而她是一只百灵鸟,大森林需要她。而念乡却奇迹般地热爱起了这个家,因为有了阿美,因此,他不想让她走。
阿美的再次出走是一个必然,并且念乡有预感,它就在眼前。
念乡总是很用心地小心翼翼地迎合阿美,甚至有时候表现得极为谨小慎微,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渐渐地喜欢上他们的这个家,并且不怎么讨厌自己——这个刚认识不久的玩伴。
但那天早上,她又偷偷地离开了,手中仍旧拿着一个大大的红苹果。从她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念乡就一直跟着她,仿佛生怕丢失了自己的精灵,念乡闷声不响的追随着她,踏着她的脚印,不敢多问,一直跟着就对了。她却一个劲地回头看念乡,并大声呵斥让他不要再跟着她。她跑得很快,总想甩掉念乡,但念乡是不会回去的。
念乡冲她喊道:
“我陪你去,去找娘亲。”
阿美出神地看着念乡,那眼神中没有怀疑,他们还都只是孩子,天真的想法总是试图蒙蔽残忍的现实,他们的世界虽充满梦幻但却是摇摇晃晃的。
念乡蹲在她前面示意让她趴到自己的背上,他要背着她去找娘亲,她愣了愣最终妥协了。
阿美是一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她会因为念乡气喘吁吁而要自己下来走,会因为念乡满头大汗而拿出小手帕为他擦汗。真希望这条路永无止境。但幸福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他们最终一起来到了海边。
海上的风很大,海浪翻滚着涌向陆地,凶猛的样子仿佛要吞掉整个沙滩。看着魔鬼一般的大海,阿美一脸茫然,仿佛是梦被撕碎了一样。她冲着大海用尽浑身的力气喊道:
“娘亲,娘亲,我要回家,小美要回家。我乖了,我给叔叔最大的苹果。”
“小美”,原来她叫小美,好奇妙的巧合。
她喊了好长的时间,但似乎只是一出独角戏,无人响应。她坐在了沙滩上,任凭海水冲刷着洁白的小皮鞋,嘴里依旧绝望地说着:“娘亲,娘亲。”那是近乎无声的呢喃。她哭了。念乡坐下来告诉她自己也要帮着她喊,他们又一起喊了很久,像两个着了魔的疯子,在呼唤丢失的灵魂,生怕它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念乡坐到阿美身边拉着她的手说:“我们的娘亲都在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的孩子是不会哭的,所以大家都不要哭。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阿美说了很多话,她真的接纳念乡这个朋友了。但她说的很多话念乡几乎都不能理解,她口中的“族长、圣女、愿望卡、风筝田、祭祀”,念乡迷迷糊糊的丝毫不懂,但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阿美是一个能给人舒服感的女孩。他只是明白了,阿美的娘亲被火烧死了,就在她的面前,她无能为力,她还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
最后,两个小孩都累了,朦胧中他们达成协议:“要永远开心地给娘亲看,做两个坚强的孩子,永远在一起。”
太累了。
醒来时,阿美和念乡都已经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家里。白姨心疼地喂他们吃药。阿美冲念乡笑了笑。念乡顿时对那个美丽的符号作出了回应。他知道,他们的美好生活开始了。
“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拉着你的手,你就不会害怕了。”
手牵手,他们一同走上油轮。手牵手,红书包和绿书包去学校。手牵手,两个小孩儿去海边捡贝壳,盖房子。手牵手,好开心,我们一起成长。
第5章
童年的天空总是湛蓝湛蓝的,看不出有半点瑕疵。两个小孩——阿美和念乡在洋溢着幸福的空气里逐渐成长。他们彼此依靠彼此欣赏,没错,青梅竹马的两个孩子相爱了。这种爱是纯净的,如一根羽毛飘浮在空中,轻盈透彻,却又朴实简单而毫不张扬。浪漫的点滴氤氲出空前的绝响,那是一幅幅无需雕琢无需重墨的天然水彩画,恬淡的墨香给人以心灵的慰藉。
单车驶过了如水岁月,背靠背的温馨。旱冰场游乐场闹出花一般的青春,回音经久不退。
他们去写生,去寻找如美人一般的风景。念乡的画笔总能勾勒出人间的极品。他酷爱山水,线条总是细而轻盈,它们总带着低吟的安详,充实了画面的洁净与飘渺。他画水彩或素描,极端的印象,但他从来不画人物肖像,他要的是自然,因此,他只画了阿美,仅此并将永远仅此一人。他对阿美说:
“我这一生只画我的阿美。这是我画过的最美的画,美得好像是直接从某人天花乱坠的幻想里走出来的。”
刚刚成年的阿美的确很美,无法形容。她年轻而有活力,简直就像是迎着春天的晨光蹦跳到世界上来的一只小鹿,带着与生俱来的别人所无法学会的素养。
所有人都认为念乡和阿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男财女貌,怎会如此般配。
白姨这位老朋友更是对他们爱不释手,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两个小孩这样优秀,她满心的欢喜。
年轻人之间的爱情调侃总是颇富情调的。
念乡和阿美会时刻不忘给他们各自的命运带来转折的地方,就是那座岛,那个天堂。
他们会经常乘快艇去那里游玩,带着膜拜感恩的心情。虽然,如今岛上已经别墅林立,但再小的空间也无法阻拦飞跳的两颗火热的心。念乡的父亲特意为儿子设置了一座鹤立鸡群的大房子。靠海的位置,可以从楼上大大的落地窗子看见茫茫大海,犹如宇宙的边缘。这里成了两个年轻人玩乐的好地方。他们给岛起了名字,叫做“夕阳”,美得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在海边用斑斓的贝壳搭起了一座小房子。两人依偎在一起看日出日落,活生生的一幅童话故事的插页。
念乡从骨子里爱着美术,爱得排山倒海,像爱着阿美一样真挚,说不上原因,只当成是生命中的一部分,犹如鱼和水的相依相恋,呼吸一样自然。每天放学,念乡便和阿美相伴去美术学院学习,回来后就用自制的纸制电话谈天说笑。
生活很美好。
“您为什么要逼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
阿美在楼上看见念乡和父亲吵了起来。
父亲面色凝重,看得阿美不禁一颤。
他说:“喜欢,当成爱好可以,但以后这不应该是你的职业。”
“爸,我不会放弃画画的。”念乡说。
“你必须放弃,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有比画画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爸,画画是我喜欢的,它让我觉得很快乐,快乐是买不来的,您能理解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整天操劳换来的生活让你觉得不快乐。唉!”父亲的声音有些颤抖。
念乡也紧张了起来:“爸,我不是——”
父亲抬了抬手,打断了念乡的话:“别说了,就这么定了,按我给你安排的去做。”
“爸,爸——”
类似的争论在近些日子时有发生,父亲督促念乡能放弃美术而出国学习管理,并能在将来继承自己的事业。但念乡却割舍不掉那早已寄托于灵魂上的色泽,他自己也丝毫不想割舍,他总是在据理力争,试图说服父亲,他对父亲是尊敬的。其实最让他难舍难分的是阿美。出国就意味着四年不能和阿美在一起,这比什么都让他受折磨。为了不让阿美难过,念乡一直瞒着她,念乡相信也有决心他一定能说服父亲。但阿美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看出了事情的原委。他们年轻,但有些事情单纯的想是不顶用的。
父亲也明确的知道身边的这两个孩子真挚的感情,但他认为自己必须这样做,很多事情,早晚都要面对。
细看阿美的房间,简直是个童话王国。偌大的一张床紧挨着窗户,粉红色的帷帐从房顶一泻而下,包裹了整张床铺滑落在了地上。墙壁上全被覆盖了蓝色带有卡通图案的墙纸,显得格外温馨。晶莹的风铃在轻风的抚摸下明快的晃动着。房子正中央是一个用绿色藤蔓装点的秋千,来回摆动着,惬意无比。硕大的一只威尼熊斜倚在电脑的一侧,阳光照下,它也安详的睡了。青绿色的盆栽却格外精神,熠熠夺目。真是一个城堡,公主还在熟睡。我们的公主,阿美,睡得很香,像她旁边的蓝色海豚一样。
清晨,闹钟响。阿美是从来不贪睡的,她封住闹钟的嘴后便起床了。拉开窗帘,阿美定住了,目瞪口呆地愣了好长时间。“啊,好美!”一夜之间,万物都银装素裹,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滋润了这个少雪的城市,神奇至极,这是阿美的第一感觉,她异常喜欢这种格调。
阿美趴在床上使劲儿摇起纸制电话的铃铛,隔壁房间念乡的铃铛也响了起来,却始终无人响应。
“念乡哥,念乡哥——”阿美对着话筒喊,“快起床,我要去滑雪。”
奇怪,这么早人去哪儿了?
少许时间,阿美再向窗外望去,念乡已经全副武装站在院子里向阿美招手。看着臃肿的念乡,黑色的帽子,厚厚的羽绒服,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中拿着滑雪的工具,阿美笑了,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笑眼前这只可爱的企鹅还是开心两人心有灵犀的默契。
阿美喜欢甚至痴迷于雪,白色使她感觉到舒心。白色是单纯的代表,它也意味着没有任何浮夸虚荣的字眼,是善良的象征。人常说,从一个人所钟爱的事物就能看出这个人的品性。因此,阿美就是雪,单纯善良,但也不乏会背对着太阳溶化成澄清的水,调皮可爱。阿美所在的城市很少下雪,但她和念乡每年还是会去滑雪,只是要前往别的城市而已。今年很奇特,竟在人们不经意间落下了前所未有的一场大雪。阿美疑惑着:“是不是天使的羽毛开始脱落了,那可太糟糕了。”
滑雪场是一块人工山地,起伏不大。一大清早,人已经很多了,似乎大家都是期盼已久的样子。阿美的滑雪技术是念乡所不能及的。他惊叹一个文弱的女孩子竟毫不畏惧类似于飞行时的颠簸,反而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他是了解阿美的,了解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的含义。他曾在生日时许愿,希望每天都是冬季,每天都大雪纷飞,只为阿美能永远开心。念乡滑的速度很慢,阿美轻而易举便超过了他,并回头对他笑了笑。念乡看着他的女神,陶醉于她温柔的笑容,这是她惯有的符号。
休息时,阿美调皮地对念乡说:“念乡哥,我要你抱我。”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两人心中都滋味百态。阿美明白,这或许是临行前最后的拥抱,重温它可能会在很久以后。
很久很久。
阿美在念乡耳边轻声说道:“我很幸福,我会等你——”
有时候,很多事情注定是自己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左右的。阿美也曾试图说服她的叔叔——念乡的父亲,但最终无济于事。
其实父亲是很宠溺阿美的,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为什么会对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这么呵护备至,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她就是你的女儿,你必须给她关怀。
其实,这就是宿命。命中注定念乡必须出国,这样才有故事。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都是懵懂少年,都是处在痴狂的年代。念乡希望阿美能让他留下,希望阿美亲口对他说不要走,那他就不会走。的确,阿美希望念乡不要走,但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如果她开口,念乡就一定会留下,他们有可能会一起去流浪,那样念乡一定会和父亲闹翻。这不是阿美所想看到的,毕竟她对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感激,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因为她而不开心。她一直支持着念乡,鼓励她要坚持自己的爱好,不要放弃画画,可以成为终生的的寄托。经营公司,这是父亲的意图,阿美不懂,她也不想懂,她认为那些和念乡不搭调。
阿美终于没有去机场送念乡,她借故身体不舒服没有去。念乡在机场大厅四处搜寻,没有阿美的身影,这是一个必然结果。其实两人都明白,彼此是害怕分离的,残忍得有些狼狈。阿美躲在一旁看着飞机一点点地消逝,她深呼一口气,安慰自己,说:“时间过得很快的。”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
是啊,天空还是一片洁净,有谁知道,三万英尺的高空阻隔了多少思绪呢?
第6章
我撒了一个很大的慌,并感谢许多人帮我圆着这个慌。
国外期间,我和爷爷一起生活得很惬意,舒服自在得有些放肆。也正是到了国外我才明白自己名字的真正含义,念乡——正是想念的意思。是爷爷帮我取的这个名字,爷爷说是想念家乡的意思,心底的真正的家乡,但是,大家都不明白,就连爷爷自己也说不清楚,心底的家乡到底在哪里?
而之前,是从不会有人向我提及的,关于爷爷的一切。爷爷是一个可爱的老人,我很开心我的爷爷能无条件的理解我支持我。爷爷不像父亲那样顽固,那样坚持让我走长辈设计好的路子。爷爷一直宠溺着我,生怕我受到一丁点的委屈。他会马不停蹄地帮我忙碌。各种影展、画展,他都会为我打听得清清楚楚,有时甚至陪我一块儿去看。我爱我的爷爷。
看得出,爷爷也打心眼儿里喜欢阿美。爷爷说:“这女孩看着甜美,看着舒服。”爷爷认定,阿美就是自己的孙媳妇了。我偷偷地乐。爷爷有时也会独自和阿美视频。阿美真的很有能耐,她能经常逗得爷爷开怀大笑,甚至高兴上好几天。这是我和善利都所不能及的。
阿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我一直认为她是一个神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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