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行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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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行深宫-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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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嫔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房中回荡,令人精神陡振。正要说话,她突然又问道:妹妹有剑没?姐姐心中烦闷,只想舞一回剑。妹妹倒也该去院中活动一下筋骨,得了这病成日里坐着躺着反而不得好。 

我笑道:剑倒没有。不过有其他,保证姐姐使着也好。 

命可人搬“燕语”至院中白色阳光里。又命杨长安折下一枝花朵缀的红梅,笑道:虽然轻些,意境却好。不如姐姐舞梅,妹妹一旁为姐姐抚琴伴奏罢。 

莲蓬等忙服侍着除去同嫔外面珠灰长披风,她一面自己动手解颈口那蝴蝶结,一面朗声笑道:梅花剑么?偏你们这些文人倒想得出这个主意! 

说完再不停顿,一路舞起。 

我急拨琴弦,奏响《十面埋伏》。 

同嫔一身粉色衣裙,手持花枝娇立于繁花重叠的两三株红梅树下。琴声才响,她身形便立时拔地而起,腾至半空转身回刺。冲如白鹤飞天,俯似矫龙探水;裙角飞扬,回风舞雪;剑光朵朵,寒梅绽雪……时而行云流水,时而气贯长虹。我琴声愈急,她身影愈快。及至后来,出没花间,若飞若扬……眼前只见一团红光,分不清何处是人,何处是花。 

突闻可人一旁脆声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心里暗称,手下不停,我扭头朝着可人微微一笑。可人见状回笑,口中更不停歇,一路说道: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同嫔闻言一怔,剑势缓下。 

身后漫天红梅迎风飞起,落英缤纷。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想必她闻辞知意,想起自己父兄。见状我琴声一转,改奏清新流畅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女子清音再起——又是可人于一旁配诗。 

琴声中,月光照春潮。万里春江奔腾流淌,江水所到之处,尽收明月眼底。春江九曲十八弯,绕及花草遍生春之原野。银白月光泻落花树,撒上一层洁白皓雪。也有离恨,也有愁苦,但毕竟哀而不伤。 

此曲一经奏起,同嫔果然渐趋平静。手中梅枝与身肢一起划出优美弧线。我亦心若平湖……及至曲停“剑”收,梅枝上花朵,竟然仍是满满一枝。 

四周寒梅迎风,暗香阵阵。 

第七十三章 异闻(下)

妹妹,同嫔过来笑道:你身子弱,不如跟姐姐学两招剑术?既可强身健体,也可防身。 

闻言突然想及腹中幼小小生命,我心陡跳,脸微红,娇羞无限。孩子,呵,这是我的孩子。这世上终有那么一个人,会一生一世对着我不离不弃罢?该会在我遭心爱之人厌弃时陪在我身边,直至我温暖罢? 

他会生得什么模样?小小眉眼可会留有文泽的痕迹?念及此处,心头陡地一痛,似为细而尖冷的钢针轻扎般。强抑住不去抚那胸口,正要答同嫔的话,突闻院门外传来一女子温柔的声音:我跟姐姐学剑如何? 

众人朝门口望去。只见来人着一身青绿缎底绣五色百蝶图案长棉裙,伫立朱红门前。其婀娜婉转,言笑晏晏——正是昭仪荣萼儿。一面向里走,她一面轻笑道:同姐姐好兴致。妹妹已在门口站了半响。你们一剑一琴一诗配合天衣无缝,可不羡煞旁人么?妹妹倒想跟同嫔姐姐学剑,改编成剑舞。不知姐姐可愿教我? 

同嫔并不接她话,微笑反问道:昭仪妹妹怎么想着过来了? 

萼儿笑道:妹妹想着给慧淑仪送些木炭来。 

说完轻击双掌,门外立时有两名红衣小太监抬进一黄色柳藤筐进来,藤筐里满满叠放着几麻袋木炭。可人忙领着一路过去后屋库房。心头复又一暖,我握住萼儿双手道:姐姐,多谢。只是……姐姐也少来听雨轩罢,否则那主子知道…… 

荣萼儿脸色微变,递上个眼色,大家进屋。屏退左右,她皱眉柔声问:慧妹妹也是让她的人推下水么? 

望一眼同嫔,我迟疑不答。萼儿叹道:妹妹不说我也知道。可不跟当初对待我一般手法? 

怎么?同嫔诧道:昭仪妹妹也被她害过? 

荣萼儿幽幽叹道:这事慧妹妹知道。不过瞧着我屡不得皇上欢心,帮不了人家。现今人家既放弃我,正好解脱。 

怎么?我听她话中有话,忙问。萼儿压低声音道:正要与你们说这事。你们听说没?皇上昨晚在锦绣宫喝醉,今早醒来……发现身边侍寝的人竟不是良妃。而是误幸一名杜姓宫女——你们可猜得出这宫女是谁么? 

不语。我心一紧,不规则乱跳。同嫔正吃茶,闻言手停于半空诧笑道:竟有这等事情?皇上也是喝得太醉些。那宫女……又是谁? 

萼儿微微一笑。端起景泰蓝茶杯,慢慢吹口水面并不存在的浮沫,缓缓道:慧妹妹,那宫女可是你旧交杜素金。妹妹也没想到她会有今日罢? 

杜素金?果然是误幸。文泽素爱风月,喜才情女子。怎么会对素金这个言语粗俗,胸无点墨的女子动心? 

萼儿却有不同看法。她一面吃茶一面冷笑道:哪里会是误幸?分明是有意安排。否则那主子多么精明一个人,怎么会让素金睡上龙床——无非又是她一粒棋子。杜素金曾失踪一段时日,去过何处?那女子模样长得并不差,跟她时日长,且是她家中老人。这样好的条件,再找人略加调教,岂不是锦绣宫最得力的助手么? 

我正要说话,春菱进来奏道:各位主子,皇后娘娘有旨,皇上新添杜氏美人,赐居暖香居。请各位主子备好贺礼送去暖香居祝贺。 

杜美人?美人名号,后宫嫔妃三品十七级中,末品第二级,较贵人略低一级。 

我三人忙起身领旨。继而归座,各自沉默。 

炭火盆中偶有“哔啪”轻响。白玉花薰中沉水香正燃至旺处,弥弥漫漫,若雾若烟将我们轻轻缠绕。那烟雾淡了萼儿衣上的绿,远了同嫔肩头的红……淡了,远了…… 

分明的,我看见心中残花凋零一地。 

第七十四章 煮酒论狐(上)

又隔几日。天色阴沉,北风强劲。窗棂呜咽,树叶哗哗作响。眼见大雪将至,我忙命将炉火生得旺些。 

好冷。我说。 

我颤巍巍抱住个黄铜手炉坐于火边,说:多加些个木炭。 

春菱立时添进几块木炭。火盆暗了一暗,不多会功夫便烧得更旺。迎面那光忽明忽暗,给我身上的白棉绣花裙袄铺上一层淡淡的红。 

再加些炭,我皱眉道:还是冷。 

还得再加些个。我叹道:今年冬天,怎么这样寒冷? 

闻言春菱看了看门口。一面拿火拔子拔火,一面低声道:小姐,您心中本寒;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自然会觉得更冷些。只是我们……已快没有木炭。 

嗯?我有些惊疑。腹中突然微微一动,心中怜爱,忙拿右手扶上小腹,诧道:怎么会快没有了呢?同嫔与荣昭仪送来那么许多! 

看我一眼,春菱道:自皇上那日走后,您总叫冷。这几日无论晴雪,不分昼夜。屋子里一直燃着它,因此…… 

见我不语,春菱叹劝道:小姐,您且放宽些心罢。说句不该奴婢说的话,宫中这么多位主子娘娘,荣宠自是在圣上一念之间。皇上他多情固然是绝情,痴情——难道便不是绝情么? 

醍醐灌顶。 

却又呆住。我将春菱的言语在心里慢慢辗转,辗转再辗转。恨不能拿去炭火前烤了再放回胸口……终知究竟是不会暖的。长叹,不复言语。正此时,外间通传同嫔过来。放下手炉刚起身尚未迎至中门,便见那宝蓝色金花门帘瞬间高高掀起,樱桃红光一闪,同嫔携风一下便闯入里屋。 

好热!她皱眉笑道:生这样旺的火,妹妹也经受得住么? 

热么?到底是冷?还是热? 

茫然看向同嫔,我彻底糊涂。 

同嫔眉宇间竟是一派愤然,满脸不快。自己动手脱去红色披肩,她沉沉坐向桌边朗声道:我带了酒过来,喜儿在外间侯着。妹妹快命春菱拿去烫烫,今日陪姐姐我饮几杯! 

同嫔口中的喜儿是她从家中带进来的贴身宫女,很得她信任。只是同嫔侠女风范,既使身在宫中也是不肯改的——出门素不喜左呼右拥。今日带了下人与酒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心头便有些隐隐的不安。 

同嫔见我迟疑,挑眉笑道:莫不是妹妹舍不得那烫酒的热水?今儿用你一桶,姐姐明儿还你一缸。还不快去么?! 

我轻轻抿嘴。一面寻思,一面吩咐春菱搬烫酒专用的银炉银水罐进来。春菱将同嫔带来的琥珀花雕倒入小的青红瓷瓶,放进水中。待水沸白气腾空,她沉着脸,自己动手向我们杯中各满上一杯。也不吃茶点,一饮而尽。再斟,仍是一口吃尽。连吃三杯方才看了我强笑道:妹妹怎么不吃? 

我笑道:身子没好全,太医让禁酒。 

闻言同嫔也不勉强,又向口中猛抽三杯。我忙按住她手,诧笑道:姐姐,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同嫔猛地将空空的白瓷杯底扣上罩了绿色花布的桌面,冷笑道:多少将士保家卫国,不惜马革裹尸,浴血边关才换来片刻安宁?!原来这安宁竟是为让他们纵情欢乐而无后顾之忧! 

闻言一怔。我使个眼色,左右宫人悄无声息地退出。 

姐姐说什么?我笑道:妹妹竟不明白。 

同嫔冷笑道:你当然不明白。妹妹这几日不出听雨轩,自然不知。良妃与那个什么杜美人,已将皇上迷得七晕八素。宫中早已沸反盈天。杜美人将她的暖香居改成集市,让宫女太监们扮成商贾小贩。她与良妃两个请皇上游玩其中,讨价还价,乐不思蜀。皇上图新鲜,沉溺其中不能自拔,至今已有两日不曾批阅奏章……妹妹你说这是什么事情?不如北方目布尔宁,南方南诏,西方回纥铁骑大军一起打来…… 

姐姐!我忙打断她道:你已醉酒。 

第七十五章 煮酒论狐(中)

同嫔也知失言,夺过壶去自顾吃闷酒。寻思了好一会儿,我疑问道:太后娘娘不是有旨,令皇上只在养心殿召幸嫔妃么?怎么…… 

同嫔道:太后娘娘不在宫中…… 

说至此处,却又知犯忌住嘴不语。 

我心更疑。文泽再如何多疑善变,内宠嫔妃,却一向勤于国事,律己甚严。怎么突然一夜之间心性大改,变得放浪形骸起来?还有,前几日他眼中对着我的疏离,难道……竟是冲着德仁太后?莫非因我长得象太后而触他心事?但他母子一向感情不错,又怎么会…… 

心里虽酸疑,却知不能与同嫔直说。口中劝道:姐姐也不必太过生气。皇上年青贪图新鲜,此劲过后自会丢开手去。再则据野史记载,她们玩的把戏以前宫中也不是没有。更有甚者,改皇宫作青楼。让宫女们扮流莺,太监们扮嫖客……她们只是开集;市,还不算做得太过。 

她们敢?!同嫔冷笑道:上面还有太后娘娘呢!一个青楼来的女子,已让前朝后宫翻天覆地。她们敢装青楼女?等太后回宫,哼! 

又说:可惜皇后娘娘太于贤淑,竟说皇上近日心情不好,由着他玩去。 

不由他玩怎么办?太后不在宫中,文泽堂堂天子,谁管得住?皇后不管,其他嫔妃更要明哲保身。大家讨天子欢喜还嫌少长张嘴,怎么去触他霉头? 

我知道同嫔是真想劝文泽,只不知如何开口。加之其父兄处境微妙,因此既无把握说服天子,不如瘾而不发,静观其变——却又郁闷。 

我命莲蓬请荣萼儿过来,陪着同嫔吃酒。大家起先强颜欢笑,天南海北闲聊。避而又避,但我们仍象三只轴线被杜素金牵住的风筝,绕来绕去,最终话题仍回到她身。 

萼儿眼波流转,一双保养得法的手托着杯底幽幽道:那素金倒换了个人般。以前咱们姐妹并不是没见过,虽有些姿色,不过尔尔。不想现在行事说话,竟风骚入骨。兼之媚眼生波,蛇腰乱舞……毕竟做得也太过些。宫里早传开了,暖香居夜里动静大得很。都说皇上还没沾上她身呢,那叫声大得倒能掀了自家房顶。 

我与同嫔顿时躁得满面通红。萼儿见状冷笑道:最近人家倒玩出了新花样,听说昨儿倒想着送了皇上一条马鞭。 

同嫔夺口道:寒冬腊月的,皇上又不骑马狩猎,要马鞭何用? 

我也是诧望萼儿。不想这次她倒羞了个满面飞红。心思转动间,我已明白。一时羞窘交加,更是恨不能挖了个地洞藏身进去。 

陡然间,同嫔睁大双眼失声道:原来杜美人是想皇上骑她这匹胭脂马! 

与萼儿对望。我两人的脸均在那一刹那惨白,又立时绯红。 

听者有心。胭脂二字,让我心中苍凉之意顿生。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胭脂醉还是昨日那酒,人已非昔日之人。不过短短半年光景,文浩、琴贵妃便先后离我们而去。而我与文泽……初遇时;美好心情盛开有如春风桃李;今时,心中戚戚一如夜雨江湖。现他又得了新宠杜素金,往日柔情春风,只怕永不会再度我心里那道幽寒的城关了罢? 

第七十六章 煮酒论狐(下)

见我们沉默羞惭,同嫔也将脸红得四月桃花一般。自知失言,仍忍不住诧问道:莫非……皇上还真抽打她不成? 

萼儿脸上的红退了一退,冷冷道:皇上一向温柔体贴,同姐姐进宫比妹妹们早,又几时听说他动手打过嫔妃?总不过是人家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闺房俏皮游戏。也不为个什么,便是她说了句笑话皇上没有立时开怀,自己就举了鞭子跪去皇上脚下,楚楚可怜地请求责罚。据说日常连“臣妾”也是不自称的,只说是皇上的“奴才”。皇上每有赏赐,她必做出感激涕零状,一定要流着眼泪叩头谢恩。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平日眼里只见到咱们这些个守礼规矩的女子。怎么经得住她这般时妖时淑,变着方儿狐惑? 

微诧。早知萼儿痴情素不下于我,只不想一向柔弱的她,吃起醋来竟半点不肯含糊。又想,年青天子不能抵挡诱惑?那么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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