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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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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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rì回到破庙,云帆一路无聊,想着江湖的种种,不过先天认知不足,有想象力下的困惑。小小宁城难容下一碗江湖人,他遇不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快事,不是运气使然,而是环境如此。不过云帆不忘求助于钟老头,于是问道:“老头,今rì是二十几啊,快到月初了没?”

    钟老头答道:“廿四。你小子急什么急,六月很快就到,到时候少不了给你上上课,增加点你的阅历。诶”他叹了一口气,装出羡慕的表情,接着道:“年轻就是好啊,想当年老子像你这种年纪时,起码要比你强一点。”说完盯着云帆,这是长者的凝视,年龄间的代沟似乎就可以被一种正经的眼神填满,老少二人能和谐交流。

    云帆望着那双慢慢熟悉了的老头的眼,对方的眼神露出一片清澈,只是带着些不知名的浑浊而已,云帆也难以叫出其名字。他想跟这正经的目不斜视交流一番,但故意的总归是不自然,难以从中读出什么哲理来。不过是忍着笑意,熬过几个刹那以后,“噗嗤”一声吐了出来,摇头笑言:“我受不了了,不会装啊不会装。”

    钟老头伸出右手,手指并拢弯曲,食中两指突出,做出要敲打敲打云帆额头的样子,道:“小子,皮痒了吧,要老夫我给你一菱角尝尝!”云帆连忙跳开,保持三四尺的距离,摆摆手道:“老头,您老人家要爱幼,爱幼,别动不动就使用这一套。虽然我也很想跟您切磋切磋。”说话同时已是手握着木棍,挥舞几下后就放了下来。

    此rì回来得早,连太阳都还没有落下去,所以一路归程,在仲夏里人是汗水夹背,而不得不往水里冲一冲,洗掉灰尘洗掉疲惫。前几天的地动,今rì城里有了些零散的传言,离宁城不远的某地因这一场灾祸遭受了不大不小的损失,彼地譬如城墙需要修补,受损的建筑需要修复,皆在那边分摊一部分到平民身上,或出工或出钱。宁城本无事,一两个老人因之倒在地上和云帆的破庙被掀落几片残瓦这种小事是不会放在普通人的心上的,不过有好事者出于邻居受了损失,就出了点金钱,呼吁城内外壮丁往之施以援手。在云帆钟老头两人的同行里,牛三王五之流不为所动,混在宁城是半饱,拿些铜钱凑凑热闹虽同样可以得个半饱,前提却是劳动;于他们而言,流动的生活自是习惯,也是无可奈何的,往彼走走,他们过往的岁月里,在由上而下的压力中,不缺乏经验。午饭后的一通闲扯,结果是云帆这个新手有些意动,毕竟他尚未被同化,不希望仅仅是好吃懒做。

    云帆是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人。

    仈jiǔ天来,他已从小李的遗产里凑齐第二套衣服,与钟老头吹些不关江湖的闲话后,抱着衣服便冲向那条小溪。洗澡吃饭睡觉一般而言都是无趣的,但却是人生之中,每每不能省略的一部分,时间久了,有人将无趣变成有趣。马桶出现以前,茅坑已伴随了人类许多许多许多个net秋,以此为例子,大概从无趣到有趣,需要时间是其一;第二则是把痛苦的事办成快乐的事,方便享受的物质条件跟上来了,才容易达到。

    云帆也是个颇知廉耻的人,跳下水之前以netg惕扫视了一番,大概确认无人在附近,才痛快而迅地开始其忐忑之旅。这一次并没有听到上游童稚的闹戏,童子尿等物是廉价,也是珍贵的,云帆不爱之。穿好衣服洗冲好第一套制服以后,他对着静静的一角水镜子,借着天未黑时的光照照那副已不大陌生的脸,似乎长肉了,但也可能是个错觉。

    光着脚丫踏在仍有余热的泥路上,云帆返回破庙。将到门口时,他听到里面有交谈声,迈出几步,yù看来者何人,结果进门时与此人几乎撞在一起,两人各自让开一定距离,云帆看到一个粗壮的结实汉子,其对着云帆笑了笑,露出一嘴牙齿,且点了点头,云帆同样回以一句问候。陌生男子让在一边,他跳进庙内,轻易地找到钟老头,未开口时,钟老头对着门口那汉子挥挥手,来人便道了句:“钟叔叔,我先回家了。”尔后离开,听脚步声应是往宋庄而去。

    云帆看到钟老头手里提着一包东西,好奇问道:“老头,刚才那人又是你熟人吗?好像给你送了点东西,来,给我看看好不好吃。”

    钟老头递过那包物事,回道:“也不是什么熟人,不过嘛,老子帮过他一次小忙而已。今天他说要感激感激我老人家,还带了点特产来,我是却之不恭啊。所以今晚你小子也跟着沾光,幸福吧?”

    云帆将湿衣服往边上一放,甩掉手上的水滴,接过特产,用手捏了捏,这荷叶包着的他们的晚餐,凑近鼻子闻一下,嗅不出肉味来,打开一看,见是油饼之类的东西,便回答道:“幸福,真的幸福。老头,这叫什么饼啊,里面有猪肉牛肉或者羊肉吗?”

    钟老头打个呵欠,笑道:“你小子怎么就尽想着美食。不过里面是什么馅我也不知道,要吃了才明白的。好了,老子也要洗把脸,等我回来,别偷吃。”

    云帆将衣服随意地搭在木架上,移到露天处,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天空,此时近了月尾,是见不到早起的月光的,不过星星却是不少,他视力足够,拉近了眼睛与星之间的距离,看得真切。少时夏夜躺在热的石板上数半个晚上的星星居然不会眼花缭乱,虽到了后面已记不清数字多少,彼时收获到的简单快乐同样也是数不清,显得有质量。眼下他肚子有些饿,暂提不起数数的兴趣,转回到屋内。钟老头的所谓洗把脸不过是淘一把水清清灰尘,至于他的头几天来未见洗过,按钟老头说法,因为“身体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可知此时此地,传统的习惯仍保持得不错。不过也可能是混吃者的懒惰而已,这是云帆从后人观点出,因各自生长环境不一样,有之看法是正常的,不可否认,有时候不可思议之事总往往是真实的,云帆没能深入想这么多。

    夜有风,庙有灯火,人吃油饼,云帆二人感到满足。看起来升斗小民过着平淡rì子,容易满足,在困苦中看作优点,很可得些快乐,这是一种普通的活法,就像而今,云帆摸摸肚皮,糯米做的食物总是叫肚子容易饱滞啊。慢悠悠地对付几口水,钟老头道:“小宋那家伙,真看得起我老人家的消化能力,端午过去没多久,粽子味仍在嘴边呢。这油饼……”

    云帆接道:“腻!”

    “哟,吃不了就给我,你看我吃得不够过瘾,老子拼了命也能对付它。”钟老头盯着云帆手里的半块,开玩笑道。

    云帆就像受惊的兔子,一下子将嘴巴塞满,终于咽下去了,断续言道:“老……老……子……自己……就能……搞……掂。”

    农村里亥时已算是深夜,不像城里,几乎没有什么娱乐节目,况且就是在城里面,也有宵禁的规定。这一次云帆终于可以做一个美梦了,将禾秆堆看作龙床,自己是黑夜里的王,他能感到一切的不真实,而爱沉迷其中,不想抽身出来。夜里似乎有行路人从南边而来,过不停歇,他根本不知道。说到做梦,是有着意yín这种成分,它是虚拟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伸伸舌头就可以办到,这当然是不自觉的,一个人也不可能可以控制住今晚得一个美梦,明rì换转成噩梦,却至少能从中抽取些快乐。人生苦短,是现实,睡眠中可以逃避,做不得数。
第十二章 留下或离开
    ()    翌rì天大亮以后,钟老头二人尚未起身,醒过来的云帆现钟老头没有动静,正合了他的意,打算躺到老头子叫他时才起来。他的腰骨因睡眠时间充足而感到有些酸痛,这正是那副瘦弱骨架带给他的较真实反应,自打脸蛋可以肿起一块,却不增加体重,长期的半饱不饥,在育之龄,长不了身体;骨架上皮肉不厚,骨节处锐利,体内藏不住年轻的气息,力量似离体而出,而不叫人感到强大。

    从静夜到了清晨,白rì的热闹未完全落地,人耳听物尚算灵敏时,云帆这未起而醒着之人,闻听到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似乎是往破庙而来。钟老头抬了抬手臂,眯着眼睛道:“诶呀,不知这么早谁人来访呢?”

    云帆更是惊讶,无亲无故之人,就是浮萍,没啥朋辈,来人应该是为钟老头而来的。因他有时可以分辨出路人与来访者的区别,在脚步声而言,前者的节奏和指向较后者散漫,细心觉察,能得到指引判定,此为一种感觉,准与不准需后来的敲门声来判定,所以时灵时不灵,有唯心之嫌疑。

    牛三王五和钟老头认识时间不长,知道他落脚宋庄外的破庙,城里常见,是没有来过钟老头的老窝的。今rì王五起得比牛三早了些,便摇醒牛三,yù往钟老头处走一趟,因昨rì那些传言,衙门中的差役似仍复要使出那惯常手段,援助邻城,将目标先放在混吃者身上,用作主力,牛三王五昨晚想及此处,等到天明就从宁城东门外的窝点转到此地,云帆二人觉察到有人上门时,王五拍拍牛三肩膀,指着破庙道:“钟伯住的地方不错啊,冬暖夏凉。”

    “哈哈,我们进去吧。”牛三喘了口气,喊了句“钟伯,钟伯在吗?”

    云帆听出是牛三的声音,忙应了一句:“在的,牛大哥这么早啊。”他站了起来,yù走向门口,牛三二人已跨步进来,见到云帆,打了个招呼,且对坐起身来的钟老头拱拱手,道:“钟伯早。”

    钟老头打个呵欠,问道:“牛三啊,你跟王五这么早来到此处,不会是等待我们一起进城吧?别急,先坐着,太阳才刚刚起来。”

    两人席地而坐,王五粗声言道:“钟伯,我俩早来这里,是为了昨rì之事。宁城里要搞什么援助,老子想了一个晚上,估计会对我们这些流浪人员动手,逼着我们往两水去干些苦力。他nainai的,咱们zì ;you惯了,受不了那份束缚,想先到地豆镇混一段rì子,或许风声过了再来此地。您老人家意下如何呢?”牛三亦附和地点点头,将目光投在钟老头身上。云帆自是以钟老头的意见为主,他是年轻,并没有干过砌城墙,修补房屋这样的专业工作,不过卖苦力的总是辛苦,劳力者治于人,向来如此。

    钟老头捋捋胡子,笑道:“老头子也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不比年青人啊,可以搬砖抬石头。不过最近老头有些私事要办,不能跟你们去地豆了。地豆不错,比宁城好些,你俩今rì就走吗?”

    王五本是看在与钟老头相识一场,自家和牛三要嚼草,希望叫上云帆二人,多个伴。他的期待本来不高,听到此处,仍感到有些可惜。他与牛三对视一眼,接着回答道:“是打算今天就走,那种事被黏上了便难走罗。老子前年时被免费支使过半个月,真他妈的netbsp; ; ; ;云帆生出了不忿之意,逼迫人去做事,由上而下,是人不由己之处,想不到最底层的人,像混吃者看起来四处漂泊,算是zì ;you,当遇上一点外来的压力,就只能随风飘荡了。他问道:“王大哥,地豆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不近吧,就在那个方向”王五往西北指了指,“不过也有三四天脚程。”

    清晨气温慢慢爬升,云帆洗把脸后再回来与两人扯了几句话,牛三王五知道钟老头等因事不能同行,感觉时间不早,便起来向钟老头二人道:“钟伯,李兄弟,时辰不早,我俩要启程了,你们也别耽搁吧,既然此地不能留,也快转到别处去。”两人再次拱拱手,道了声“后会有期”,便转身大步出了破庙,投地豆镇而去。

    云帆喊出那句“后会有期”时,无来由的感到一丝惆怅。人与人的相遇,讲究个缘分,相互间由生疏到渐渐熟悉,有时候需要长窜的rì子,有时候三五天便完成这个过程,云帆不是自来熟,他与牛三王五认识不到十天,谈不上感情深浅,而今rì离别时有异样之情怀,应是作为一个人的感xìng触动罢。他跟出庙门,看到两个握着棍子手拿饭钵的身影在夏rì晨光中渐渐远去,太阳光铺在大地上的浅浅一层,并没有让那两个还没有来得及熟悉的人显得立体化,他们大抵只是他人生的一两过客。他往西北方向看了一眼,地豆是同样的早晨,三四天后游来两个异客,月亮仍照常出勤,是可肯定的。

    钟老头终于从半坐半躺中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望了一眼那离开的晚辈,淡然地道:“小子,听起来城里要动真格,对咱们不是个好消息,要不咱俩也迅远离?”钟老头眼里已嵌着笑意,嘴角叼着促狭,要给眼前的年青人施以鞭策;云帆收起自己的多愁善感,转过头来,读出了老头子的“鼓励”,也笑着道:“钟伯,小子是跟您混的,一切单凭您做主,嚼草或是搬砖,小子是绝无二话。”

    “哈哈哈!”钟老头大笑几声,声音传之不远,似乎被某样东西挡住,不够清澈,而红rì之光柔韧,覆盖了他的一张蓄着胡子的脸,皮肉粗糙,纯粹自然,不见面具之造作,更无自嘲的牵强,人事遭遇,自然便好。想到此处,虽似懂非懂,云帆亦跟着脸颊松开,心境有了转变,简单的事情要简单去看,想得太多纵有诗人情怀,要对酒当歌,亦难欢颜,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种及时享乐是豁达的媒介,因之人方可不至于忧愁临身,不可自拔。
第十三章 凑数
    ()    朝晨里宋庄起炊烟时,钟老头和云帆正走在进城路上。几rì来的早起,使云帆意识到早餐的重要xìng,人走路需要消耗能量,呼吸空气晒晒太阳是外在的,口张开要进食是生理需要,否则肚皮瘪瘪,jīng力不济走不了多远路程。口腹之yù是人生存下去不得不为之的自然追求,云帆钟老头不能例外。

    钟老头走在前头,他似乎没将城里的小丑看在眼里,年纪大也有好处,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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