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红拂抢前却已追之不上。这时,虬髯和花夫人亦到了教场。花夫人察看咬金,虬髯走到李靖、红拂身边,问:“那人呢?”
花夫人呼唤三人:“先别理是什么人,程堂主伤势不妙,得先给他治理。”
咬金一瞪目:“不妙?嫂子,你别吓我啊!”
花夫人吓唬他:“你再说三道四,以后你端碗也要别人代劳。”
“啊?”咬金被吓得不轻。
“那先回去帮咬金疗伤。”虬髯转头望向黑衣人跑掉的方向,“挑七夕这一晚来探虚实,是巧合吗?”
花夫人在为咬金疗伤,旁边站着虬髯、李靖、红拂。
咬金手臂横伸,张口大叫:“?……嫂子!你用力轻一点……哇!轻一点!轻一点!轻一点!”
花夫人说道:“你应该叫伤你的人轻手一点。”
虬髯问李靖、红拂:“李靖,你跟那人交过手,有没有头绪?”
李靖摇头:“我只知道那人武功很高,但他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虬髯说道:“北方三十六路烟尘,大半已经归降,余下的亦只是条件没谈好,他们不似会对我们毛手毛脚……”
李靖接道:“如果只从派探子,觑虚实这一点上猜测,许多人都有这个嫌疑。”
虬髯摇手:“但够胆这样做的人不多,若不是不知瓦岗寨利害的人,就是不怕得罪瓦岗寨的人。”
李靖又道:“不知我们利害的人有江南的萧铣、杜伏威;不怕得罪我们的人有太原李渊、长安杨素、洛阳王世充。说可能,他们全都有可能。”
“嗤”的一声,一条血箭在咬金伤口射出,咬金满面血污。
咬金吓呆:“咦?嫂子,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会出血的?”
花夫人用布吸干咬金伤口上的血,边解释:“伤你的人指爪带毒,本已阴损,加上他的爪劲灼热,抓破你的皮肤,将毒物带入你的体内后,灼热爪劲更将你的伤口灼封,因此毒性无法挥发,时间一久,深入腑脏,必死无疑。现下放血出毒,可保无忧。”花夫人一边解说,虬髯的面色一直往下沉。到花夫人说完,虬髯和他对望。
花夫人对虬髯说:“你最好过来看一下。”
虬髯走到咬金旁,一把抓起咬金的手臂,咬金杀猪般地大叫。虬髯细看咬金的伤口,眼睛如冒出火焰,咬牙:“是李密的火阴爪!”虬髯怒气冲冲,仍握着咬金的手臂,“这混蛋挑七夕来探虚实,是趁着大家做节庆祝,加上我定守在翟大哥坟前,是瓦岗寨守备最弱的日子,妈的!”
咬金痛得不行:“三哥,放手!三哥。”
虬髯“唏”的一声甩脱咬金的手臂。
红拂问道:“自从三哥夺回瓦岗寨后,李密已变了小庙不要,大庙不收的无主孤魂,他来探我们虚实又有何用?”
李靖说道:“无主孤魂是真的,但不见得小庙不要,大庙不收。”
虬髯插话问道:“李靖,你是说有人收留了他?”
“站在李密立场去想,归隐山林是不可能的,他不甘心,更不原意每天活在惶恐中,怕三哥有一天找他报仇。唯一办法是东山再起,消灭了瓦岗寨,杀了三哥,这才算根除了心中的惶恐。”
“说得对,但目下天下各大势力已大致划定,他想要翻身恐怕没那么容易。”
“自立门户不是李密会做的事,太花工夫了,他一定挑个最便宜的方法行事。”
“对得很,收留他的人,会是王世充吗?”
“很难说,以李密的狡猾,什么人都有可能。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东征西讨,对群雄构成莫大威胁,一个熟知瓦岗寨内情,能帮助抵抗瓦岗寨的人,谁能拒于门外?”
虬髯恨恨地说:“我们倒是帮了这奸贼一把!”
李靖转念一想:“糟糕!”
虬髯已然会意:“来人,”侍从进,“立即派人加紧巡哨,也许已有敌军来袭!”
李靖向虬髯客一点头。
侍从领命而去。
李靖和红拂抢上一步:“三哥,我们也去吧!”
红拂女拾玖(4)
虬髯说道:“好!”
咬金挣扎着说:“我也去!”
花夫人拦阻:“只有你一个不能去,要休息十二个时辰。”
咬金耍起孩子气:“嫂子……”
虬髯说道:“咬金留下,李靖、一妹跟我来。”
风尘三侠离去,剩下咬金、花夫人面现忧色。
6
风尘三侠巡察后山。
云飞月现,黑压压的山林忽然发出闪光,如黑夜空中闪耀的星光。
李靖皱眉:“闪光!”
虬髯说道:“从军这么多年,在黑夜中只有两种东西可以闪出这种冷峻的光芒,一是天上的星星,二就是……”
李靖接话:“兵甲的反光……”
唐军正如红拂所说的那样在活动。
虬髯肯定地说:“毫无疑问,李密和他的新主人都在对面山上。”
红拂问道:“今晚大好时机,他们居然按兵不动?”
虬髯不解:“我也有点奇怪,李密去后,他们怎么不发动突击?”
李靖镇定自若:“因为他们要打持久战,在那里安营扎寨,正是要养精蓄锐,并等待粮草和后军会合,他们这次要一举攻陷瓦岗寨。”
虬髯反问道:“你已想到是谁收留了李密?”
李靖指着对山:“收留李密,让他做向导,并能集结如此兵力,打出持久战的阵势,对所向披靡的瓦岗寨挑战。如今,天下间只有一帮人做得到!”
虬髯、红拂等着李靖开口。
“太原李家!”
虬髯很吃惊:“李家?”
7
唐军营帐内,李建成显然在等人。李密挑帘进门:“参见太子。”
建成忙问:“回来啦,如何?”
“一切顺利。”
“很好,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还有一处好戏要演。”
“遵命!”李密告退。
建成脸上露出得意笑容:“二弟,别怪哥哥我对你无情了。”
红拂女贰拾(1)
1
唐军营地军旗飘扬。唐军主营中,建成居中,元吉坐于其侧。世民只坐于下首,后有文静站着。
建成一派主将架势:“世民,各营兵马情况如何?”
世民回道:“昨晚下寨,休息至今晨,个个神元气足,随时候命出发。皇兄,我看这趟我军需要的粮草充足,但我们还没有查探敌军虚实便贸然下寨,不是有点草率?”
建成举掌止住世民发言:“皇弟,你得知道这一仗我已经不是监军,而是统帅,三弟才是主将。”元吉得意一笑,“而你则是三弟的副手偏将,所有的军机大事,有我做主,草不草率由我来决定,你只要听命行事就可以了。”
世民凝望建成席后的尚方宝剑半晌,无奈地说:“臣弟知道,臣弟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让皇兄有所参考。”
建成又道:“如果我用得着你出谋献策时,我会来问你的。”
世民哑口无言。
营帐里一片安静,显得特别尴尬。
李密进入大营:“参见殿下、秦王、四王子。”
建成如释重负:“免礼!李卿家,你有何事禀报?”
李密向建成禀报:“微臣昨晚亲自去瓦岗寨刺探虚实,不出我所料,山寨各处警备松懈,微臣如入无人之境,因此幸不辱命。”
建成大喜:“太好了,继续说。”
“自从杀了窦建德、挫败王世充以来,瓦岗寨自恃势大,已经麻痹大意,各处关卡形同虚设,哨兵倚枪而睡,已经不堪一击,如今进击,正是时机。”
建成故作沉吟,望向元吉:“三弟,你是主将,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臣弟近来读了许多兵书,知道一句‘兵闻拙速,未睹为久也’。既然李密已探知敌人并无防备,当然愈快出击愈好。”
建成望向世民。
世民急忙劝道:“皇兄,我……”
建成不让世民说完:“速战速决,的确是减少兵力、粮草损耗的上策。但我军谁来做这个先锋?”李建成看向李世民,李世民不语。
元吉决然:“臣弟愿往!”
建成摇头:“若是在平时三弟是上上人选,不过现在你是上将,许多大事要你定夺,岂可随便出征。”
元吉扮作惭愧:“皇兄高见。”
建成说罢与李密交换一个奸险眼神。
李密上前说:“微臣斗胆发言。”
建成说道:“李卿家但说无妨。”
李密向世民摊手:“秦王骁勇善战,至今出战全胜从无败绩,‘天策上将’威名,让敌人闻风丧胆,微臣以为秦王出阵,必能大破瓦岗寨。”
建成好像很为难,望向世民:“好是好,却不知秦王意下如何?秦王一向都有主张,未必能听得我这个当哥哥的调遣。”
文静向世民微微摇头,世民深深地吸一口气:“臣弟愿往!”
建成大笑:“好!好得很!这次就由秦王打头阵,我军胜算又高一筹了。”
文静忍不住问道:“微臣斗胆,请问这次先锋前部,将派出多少兵马?”
建成举起五只手指:“五百近卫兵。”
文静面色大变:“五百?”
建成又说:“这当然只是前部,主将会另行率军接应,不必胆心。而且,秦王是我王弟,我也不会真的让秦王涉险,本太子决定派爱将尉迟恭到阵前相助,这就如虎添翼了吧!”
文静想抗议,世民却抢先道:“臣弟领命。”
建成、元吉、李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李世民坐在自己的营帐中,神色凝重;文静站着,忧形于色:“秦王,这根本是太子的借刀杀人之计,他们是想让你去送死啊。”
世民沉吟道:“这个我当然知道……”
“还有那个尉迟恭,明摆着就是派来监视你……”
世民摇头:“是来伺机杀我的刺客才对!”
文静很气愤:“欺人太甚!秦王,这个陷阱,万万不能跳下去!”
世民轻敲额角,苦苦思索,忽地灵光一闪,站起,吩咐文静:“文静,点五百近卫兵,通知太子,本王现在就出阵,带上我的‘巨阙天弓’。”
文静不解:“秦王——”
“照我的话去做。”刘文静这才退下
2
瓦岗寨山道旁,咬金率众在架起鹿角栏栅,严密防备。
咬金催促士兵:“敌军快打来啦!手脚快一点!”防御工事已完成得八九不离十。
“波”的一声,沙石四飞,咬金等争相走避。沙尘飘散,咬金看见世民射出的巨箭插在地上。
咬金抬着巨箭,拿着布条,冲进聚义堂,虬髯、李靖在内。咬金气急败坏地说:“果然是唐军!李世民下战书啦!”
咬金将布条交给虬髯,虬髯打开一看:“起东八南九。”
此时传来红拂的声音:“这是一手棋。”
李靖回头看到红拂:“初尘——”
红拂道:“大家都在备战,你却不早些叫我起来。”李靖笑了。
红拂接着说道:“这虽是一手棋,但却没头没脑好没道理……”
虬髯一笑,兴味盎然:“这步棋大有道理!换回一妹之前,我跟李世民对弈,将那局棋叫做‘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他通过棋局告诉我杨素将会偷袭,但这局棋还未下完。这次他送来这一步,看似是没头没脑,其实是‘天外有天’之局的下一手,他要继续这局未下完的棋。”
红拂女贰拾(2)
红拂已经从内室搬来了一个棋盘,片刻布上了棋局。李靖拿着白石,放在棋秤上:“李世民送来的,是这步棋。三哥,你说这局棋是以瓦岗寨四周的地形为经纬布成的,是不是?”
“对。”
李靖问道:“那么他是说要从东南方向进军了?”
虬髯点头:“依棋局而言,确是如此。”
唐军主营,侍从跪在李建成面前。已经将李世民的情况汇报完毕。
元吉很奇怪:“下棋?统帅要他去做先锋,他却在那里跟瓦岗寨的人下棋?”
侍从回道:“正是。”
“皇兄,这李世民显然没把皇兄的命令放在眼里。正好治他一个违抗军命的死罪。”
“不必着急,倒可以看看他们在玩些什么样的把戏。”
此时帐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不一会儿平阳身着盔甲走了进来:“大哥,三哥。”
李建成挥手让侍从退下。
元吉问:“平阳,你穿成这样是要干什么?”
平阳强忍心中不快:“我听说大哥让二哥只带了五百兵马就去攻打瓦岗寨,平阳再次请大哥准我带精兵五千前去接应。”
元吉呵斥道:“平阳,刚把你从瓦岗寨贼人手里救出来你就忘了轻重,如今还要带兵打仗,简直就是胡闹。”
平阳不理会李元吉:“大哥,瓦岗寨实力非同一般,二哥此去凶多吉少,大哥千万不要听信了贼子的谗言,坏了我们手足之间的情谊。”
建成沉下脸:“这些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来教训。打仗之事,全在我和你三哥掌控,你二哥不会有任何危险,你快退下吧。”
“大哥!”
李建成和李元吉拂袖而去。
平阳无可奈何转身来到兵营。指着一队士兵:“你们随我出发。”
军官很为难:“公主,没有统帅的调令,我们不能跟殿下走。”
“调令?我堂堂公主的话难道抵不上一个调令?”
“公主,别再为难属下了。”
“公主一句话抵一百个调令;你们敢不领命。”这时,传来李密的声音。
军官唯唯诺诺:“是,你大人。”
平阳看着李密,奇怪他会为自己说话。
李密看出平阳的迟疑:“公主,臣下不过做个顺水人情。”
“你别这么做,我会感激你。”
“臣下不求公主感激。臣下祝公主一路平安。”此时军官备兵完毕,李密吩咐军官,“好好保护公主安全,”同时压低声音,“去些边缘地带转转即可。”
军官心领神会:“是。”
平阳看着李密充满怀疑。
瓦缸寨聚义堂,虬髯、李靖、红拂围着地上棋秤。程咬金匆匆而入:“出兵了,李世民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