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类称之为怒气的东西。
“轰”的一声巨响,织田香的左手挥出,强天位力量蕴含在这一击当中,整个沙
滩的沙子暴扬起来,组成一道沙之帘幕,阻挡在她与来人之间。
仅仅是强天位力量而已,如果要硬闯,天草四郎绝对作得到,但是面对这层沙之
帘幕的他,却显得不知所措,不明白帘幕之后的那人,为何对师父采用了这样的态度?
“师父,我们两个不要再见面了。”
平静却坚决的女孩嗓音,从帘幕之后传来,隐约可以看见她的背影正跨步离去。
“我们两个再也不要见面了……”
万难想到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天草四郎登时如遭雷殛,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帘
幕因为失去力量而消失,徒弟的身影在眼前缓缓消失。
阿香与自己决裂了?!
从来只是努力讨著师父欢心,不曾展露过内心真正感受的她,第一次在师父面前
露出真我,把自身情绪表露出来。然而,却是一个这样的场面,与将她视为儿女的师
父宣告决裂……
但是自己又怎么能够怪她?身为她的师父,更是她在这世上极少数的亲友之一,
当面临紧要关头,自己没有能够守护她,让她独自一个人孤军奋战,还第一个把她出
卖,令她家破国亡,这样子的自己,有什么颜面再值得她尊敬?再值得她视己为师了?
“阿香……师父不会怪你,因为你没有作错,师父只是一个自私自利、从没顾虑
过你感受的浑蛋,只是一个有强天位力量的糊涂虫……像我这样的浑蛋,又怎配再做
你的师父?我……不配了。”
天草四郎踩著与来时兴奋心情截然相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走在沙滩上,朝著大
海走去。
“哈哈哈哈~~”
凄楚的笑声,带著悲怆与自嘲,长长地回荡在沙滩上,当巨浪朝他拍击过来,可
以轻易踏波而行的天草四郎,却被浪头席卷而去,一如他此刻丧闷欲死的心情,深深
地朝海底沉去。
“外面是什么声音?好像很吵?有人在放鞭炮吗?”
“神经病,你这死要钱的又还没死,怎么会有人放鞭炮?”
“浑帐,等你死了,会放鞭炮的人肯定多我十倍,你这个人见人嫌的大煞星,哪
里有嫌我的资格?如果不是放炮,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声音?”
“这个嘛……”
本来想说是“落败狗夹著尾巴的哭声”,李煜却忽然一笑,把想要这么说的念头
取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跟著就喝光了杯中的酒。
把他这个动作看在眼里,源五郎在李煜背上重重拍了一记,笑道:“二哥最近修
养好了很多啊,换做是以前,你绝对不会这么厚道的。”
“哼,我本来就是个好人,哪像你们两个害人的东西……”李煜笑了笑,道:“
保有赤子之心确实是件好事,可是……人不学著成长是不行的,一辈子天真幼稚,只
会做尽伤己伤人的事。”
意有所指的话语,李煜将目光投向酣睡在吧台上的妮儿,源五郎正小心地为她披
上一袭薄被。
“……所以,这么说来,你几个月以后还有一场决斗要打?”听完李煜大致述说
了一遍在海外数年的经过,韩特最在意的就是这一点。
“啊?是啊,非打不可的有一场,剩下来可打可不打的有十几场,至于那些人家
追著我要打,我没兴趣打的……一百多场跑不掉吧,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
这么率性的回答,不难想像他在海外过的是何种生活。
以这人的个性,本来就很容易引起摩擦,进而发生冲突,虽然说实战正是有心磨
练武技的他,最好的提升方法,但照这情形看来,他在海外该不会三天一小打,五天
一大斗吧?如果到海外就能过著这种以战斗当饭吃的日子,那么只要把多尔衮、奇雷
斯这种生物送到异大陆去,风之大陆应该会平静许多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这一场决斗我不死的话……废话,我当然不会死,和我决斗的人一向没好
下场。”自信地笑著,李煜沉吟道:“今生恩怨今生了,当我把海外的恩怨了结得差
不多,就可以心无挂碍地回来了。”
“海外的恩怨了结?那本土的恩怨你什么时候清算?”
胆敢用这口气提起禁忌话题的人,李煜身边并不多见,但韩特无疑就是个很好的
人选。被这一问,李煜道:“有时候……恩怨必须了结,但不一定要亲手来了结……
”
乍听之下,似乎是某种已经释怀的宣告,但无论源五郎或韩特,都知道他绝没可
能这般轻易就放开过往,那么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可是,无论他们两个人怎么再套话,李煜都不肯对这话题再吐露些什么,源五郎
遂改变了方向。
“我们两个说完了,到你了,韩特兄……”
“你这死人妖神经病,那家伙是海外游学,才有这么多话可以说,我有什么好说
的?快递心得吗?”
“怎会没话说呢?今晚是男人们敞开胸怀,畅谈过往的好时机啊,身为当今最炙
手可热的奖金猎人,一生见惯无数惊涛骇浪,韩特兄又怎么会没话可说?”
在韩特肩上亲匿地一拍,源五郎的微笑,用李煜的感想来形容,就是奸诈到快要
流出汁来。
“特别是……一个流落在人间界讨生活的魔族,辛苦程度比起海外游学只会有过
之而无不及,我很想听听看这位魔族弟兄的甘苦谈呢。”
用著各种方法与掩饰,韩特一直以正常人类的外型,在人间界生活,但多年来也
曾有伪装被识破或是在重伤之下现出原形的情形。
在阿朗巴特山的那一次,多了华扁鹊、爱菱知道自己身分;雷因斯内战时,白起
又一眼看破自己的变形,再加上早就知道此事的李煜、香格里拉魔屋中那位女士,韩
特当然知道这秘密已经不太保险,现在被源五郎一口道破,李煜又别过头去,肩头耸
动,显然是在偷偷窃笑,心里只有大骂交友不慎的份。
“就算你知道,又怎么样?我现在可是帮你们雷因斯打工打得要死要活,你难道
想听我说魔界的动植物大观吗?”
“动植物没什么好看,我对别的事情比较感兴趣。”源五郎道:“比如说……雪
姬的故事。”
这话一说,不但韩特脸上的笑意尽失,眼中神采几乎是森寒一片,就连旁边的李
煜都放下杯子,神情凝重地看著义弟。
“别误会,我没有讽刺的意思,事实上,我自己知道的也不完全,只是从青楼那
位女士口中稍知一二。”
源五郎道:“我希望结交你这个朋友,希望能与你同一阵线,最好的方法,就是
拿出诚意,让你的问题变成我方的问题,所以才想要帮你解决难题。你会求助于青楼,
就代表这件事并非个人力量所能完成,才需要托于组织,以青楼的实力,再加上雷因
斯,多少应该会有帮助吧?”
“……”
“恩怨如果不了结,就会变成憾恨,可是刚刚二哥也说了,恩怨不必非得亲手了
结。那位女士之所以会告诉我,也就是希望我能帮你解决问题,所以……你意下如
何?”
韩特实在是很想拔剑斩人,但无论是眼前笑嘻嘻的源五郎,还是香格里拉那头手
里摇著厚厚一叠帐单的母狐狸,自己似乎都难以落手。尽管不愿意去想,内心却又隐
隐知道,源五郎说的是事实,经过这么多年的无果追逐,自己也实在是很累了……
当李煜的手也拍上肩头,无声地传来友谊的支援,韩特长叹一声,喝光了杯里的
酒,开始说话。
“说出来你们可能很想笑,我们一族……并不是平民,而是魔界的武家名门,历
史相当地悠久,如果要往上追溯,可以查到四千七百年前,我家第十七世祖先任职于
……喂!你们笑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忙著赚快递费的奖金猎人,忽然一本正经地追溯起祖上的荣光,两名损
友立刻忍俊不住,拍桌大笑,只是看见韩特一脸铁青,拔出了长剑,这才努力回复严
肃表情,认真听话。
“我们这一族从第十代以后,就被委任魔界军职,随立功而跻升,到第十七世祖
先时,获得大魔神王的信任,世世代代担任大魔神王驾前的近身护卫……”
韩特诉说著祖上的光彩事迹,对于源五郎和李煜来说,这些事情是那么的遥远与
不真实,只听他说道,在第二十世的时候,爆发九州大战,祖先因为护卫大魔神王陛
下,奋不顾身,勇猛效死,所以蒙赐一把能吸聚天上电流的魔法兵器,将剑名与一族
之名赐为“鸣雷”。
后来,鸣雷一族因为忠心耿耿,获得大魔神王的重用,从玄烨到铁木真,担任近
卫职务的鸣雷一族,始终在荣光中恩宠不断,成为魔族中一等一的武家名门。
但是在九州大战末期,魔族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大内乱。随著大魔神王铁木真猝然
驾崩,连继承人都没来得及指定,魔族也分成了两派,激烈的内斗。凄惨的战争,让
双方都是死伤无数。
宣示效忠正统皇族,鸣雷一族在内斗中成了失败者,韩特的祖先满腔悲愤地被逐
离权力核心,率领族人迁移到偏远山谷,就此隐居下来。在往后的两千年中,过著几
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
“一直到我们这一代为止,整体上还算是和和乐乐的……”
身为族长独子的韩特,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从刚懂事开始,就在鸣雷族人的期
盼下,以傲人的进度修习武功,比其余同辈更早扎基完成,成为一族的明星。
僻处山谷,就算练成一身好武功,也没有什么发挥余地,但幼年的韩特并没有想
到这许多,只是辛勤的练功,让平和的日子飞快过去,直到十二岁那一年,本就体弱
多病的母亲,在难产中过世。
造成难产的婴儿,幸运地来到世间,韩特惊讶地看著被抱在父亲手上的小妹,小
脸上满是红扑扑的一片,但肤色却是纯白色,就连初生的毛发,都是如雪一般的白。
那脸上的一片红,不过是皮肤底下血管所透出来的颜色。
这种被称为“银狼之女”的白子,在魔界被视为凶邪的象徵,曾由某任大魔神王
亲口颁布禁令,但是已经叛出魔界政权的人,自然无须理会这道禁令,韩特父亲以族
长身分,亲口宣告了女儿的身分与合理地位。
只是,与生俱来的白雪肤色,加上吞噬母亲性命而生的凶兆,鸣雷族人并未遵照
族长的吩咐,将这名为“纯”的女孩视为亲友,反而如同所有不幸故事的开端那样,
毫不掩饰地给予憎厌与嫌恶。
察觉到了这一点,族长却没有刻意停止,反而像是有心放纵一样,视而不见,族
人也从他对待女儿的冷淡,察觉到族长的心意,把排斥行为做得越来越明显。
“说来我父亲也有错,如果他能够守住一个身为父亲该有的本分,而不是只沉浸
在一个失去妻子的悲痛丈夫角色,事情就不会朝那方向发展……”
韩特的语气充满著阴森之气,无疑他是否定了父亲的做法,但连他自己也不能肯
定,当初自己那样做,到底对不对……
(或许……如果我也和爹一样的做法,事情就彻底解决了……)
在众多责怪的目光中,韩特尽到身为兄长的职责,对妹妹呵护有加,努力想补足
她所欠缺的亲情,甚至为了让她有自保能力,违背父训,秘密传授她武功。
或许是兄妹血缘的证明,纯的武学天资不弱于兄长,迅速吸收了所学的每一项武
技。当时的韩特,为了妹妹的进度而欣喜,甚至还期望练成一身高明武技的纯,能够
因此受到族人认同。
然而,事实的发展,只是证明了两兄妹的太过天真。
无意间在族人面前展露武功的纯,受到了严厉的惩戒,但是传授这些武技的韩特,
却被族人刻意忽视了责任。
连续的失望与打击,纤细的亲情之线,终于牵系不住兄妹两人太过嫌单薄的缘分。
本就个性偏激的纯,在当晚的雷雨夜中,背负著满身的鞭痕跑了出去,失踪在倾盆大
雨中。
注意到银狼之女逃跑的族人们,以冷漠的眼神注视著,却默不作声。因为侦查鸣
雷族世仇“远古幽魂”一族的动向,率领族人外出的韩特,在次日归来后,立刻出去
寻找妹妹的踪迹,但是却一无所获。
此后的一年,韩特急于寻找失踪的妹妹。被视为不祥徵兆的银狼之女,在魔界各
地都是受到排挤的存在,一旦没有了鸣雷一族的庇护,孤身流浪在外的纯会遇到什么
凶险,那简直无法想像。
一年时间的寻找,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就在韩特感到身心俱疲的当口,兄妹两
人的会面,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出现。
远古幽魂一族,是鸣雷一族的世仇,双方的恩怨从当初魔界内战就开始,虽然后
来都一起沦为失势的弱小族群,但两千年来,两边仍是不时相互械斗,累积仇怨。
某夜幽魂一族的奇袭,造成了鸣雷一族的重大死伤。和过去不同的是,幽魂一族
似乎对鸣雷族的武学瞭若指掌,招招针对破绽,令得千年来势均力敌的鸣雷族兵败如
山倒,毫无招架之力。
满身血污,伤疲交煎的韩特,不理解为何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奋勇连杀数人后,
在烽火烟尘中,看见了穿著一身皮革甲胄的纯。
和一年前相比,妹妹的气质整个不同了。眼角眉梢满是阴邪之气,就连嘴边浅浅
的微笑,都森寒得让人不安,而她手中那把淌血的剑,笔直贯穿了自己亲生父亲的胸
膛。
为何妹妹有这样的改变?为何她会与幽魂一族一起行动?这些韩特全都忘记去想
了,目睹父亲重伤,疯狂如虎的他,在硬受了数剑后,抢著带走了父亲。
纯在后头穷追不舍,对于旧日的父兄,她似乎一点情分都没有保留下来,被迫与
她交手的韩特,赫然惊觉妹妹的武功大进,除了兼得鸣雷、幽魂两族之长,更习得了
某种不知名的上乘武功,轻易击败了自己,几个回合之后,将扛著父亲的兄长打落了
深谷。
“就像所有的故事一样,掉到深谷的男主角总是死不去……不过,也没有幸运到
有奇遇就是了……”韩特苦笑著说道。
侥幸不死的他,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够听完父亲的遗言,而当他拖著重伤的身体,
好不容易重返山上,见到烽火之后的遗迹,还有积遍满地的族人尸体,浓浓的焦味、
尸臭窜入鼻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