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京,昔日的花家总堡所在,因为上趟白起的大破坏,几乎给闹成了废墟,但是
石家大军进驻后,大兴土木,很快就重建了一座具有起码威仪的城堡。
虽然说是“起码的威仪”,但那只是和中都石家堡豪奢阔绰的场面相比,主人的
自我评价而已。短短一月之间,动员数万民夫,日夜不停赶工,倒毙的直接埋在建筑
之下,这才完成这座富丽堂皇,耗资无数的雄伟城堡。
之所以建立这么豪阔排场的东西,主要还是因为石字世家的主人已经亲临此地,
坐镇监看最前线的战局,而这天晚上,他在堡内摆下筵席,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多尔衮大人凯旋而归,大大挫了雷因斯的锐气,又为我方取得了巨大利益,石
某衷心敬佩,来来来,今晚好好喝一杯,不醉不归。”
一身华服锦袍的石崇,笑容可掬,一揖到地,极是热切地招待著宾客,口中说著
贺词,很识趣地对多尔衮在日本受到的挫折只字不提。
多尔衮仍是一身红袍,大袖飘飘,脸色虽然略显苍白,但每一步跨出,仍是具有
渊停岳峙的气派,令人看不出他在激战八歧大蛇时受到的伤势,究竟痊愈了几分。
花天邪仍旧跟在他身后,一语不发,虽然感受得到这年轻人的傲气,但沉默的感
觉却与从前有著天壤之别。望著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多出了一座不再属于自己的豪华
府第,花天邪的眼中,映出了正承受著皮鞭、刀剑威胁,蹒跚干活的民夫,却没有流
露出任何情绪,跟著多尔衮入席。
“盖这么大个劳什子作什么?被人随便闹闹场就毁光了,徒增累赘而已。”
身为当代霸者,多尔衮却不失草莽气息,对石崇花偌大功夫起这所城堡,有著他
自己的意见。
“哈哈,毁光了就毁光了,那有什么打紧,重新再盖就成了,这些贱民就像蚂蚁
一样,死不完的,杀光又是一批,随时都有重建人手,至于见钱眼开、趋炎附势、为
虎作伥的败类,难道还怕找不到吗?”
石崇大笑道:“像多尔衮大人这样的强人,自然不屑这些鄙俗阿堵之物,不过人
生于世,既然有权有势,生杀在我,又何必虐待自己?有得享受,就尽量享受,这是
我辈俗人的生存之道啊!”
由于三人谈话的高度机密性,石家平日筵席所少不了的美姬俏婢、奢华排场,都
没有摆出来,单单只是满席珍馐的豪宴,似乎配不太上三人的身分,不过,对他们来
说,自然有更好的调剂品,那就是牵动整个风之大陆局势发展的权力阴谋。
“我再敬两位一杯,如果没有两位的一场辛苦,要让那些龙蛋提早孵化,可真是
不易。”
石崇笑道:“引动元气地窟的爆发,令得天地元气能量改变,受到影响的不只是
高手群,就连我们麾下的雄兵也是大受助益,如果往后数月都能持续这种状态,我们
将拥有一支无敌的雄兵了。”
元气地窟的爆发,以日本为中心,先冲击雷因斯,继而把影响效果遍及整个风之
大陆,若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发生,抢先做好准备,确实是可以捞到不少好处。
在多尔衮远赴日本的那段时间,已经知道元气地窟将要爆发的石崇,命令金刚堂
把改造的兽化战士做出调整,当天地元气骤变,这些能够从中吸收到能量的兽化战士,
力量就会大幅度提升。
此外,如果抢先一步,俘虏领地内具有优秀资质的习武者,强迫洗脑改造,在他
们受到天地元气变化,功力骤增时,石家等若多了一群可靠的战士,只是,这些战士
冲锋陷阵则可,如若是正面与天位高手中的绝强者对战,那便远远不足。
“所以才特别预备了第二著,这些黄金龙将是我们称霸天下的最大资本,雷因斯
那边定然料想不到,元气地窟的爆炸,会有这等后果。”
口口声声说著“我们”,双方到底有多少诚信,只有彼此才知道。除了自身武力
外,绝不把任何身外物当成强横资本的多尔衮,对于石崇这般看重黄金龙,有些许不
屑,但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石崇委实下了一记妙著。
一直以来,石崇就想把龙族势力收为己用,倍增实力,目前虽然是以结盟的形式,
维持双边关系,但最终目标却是让龙族臣服于己,变成石家麾下的一支强大武力。
只要是人……或者说只要是有智能的生物,就有弱点可趁。正是因为会思考,所
以会有思虑上的漏洞,再加上贪欲,要找出可利用的诱惑点,对石崇来说不是难事。
龙族数千年来隐居的孤寂与不耐,以及对自我使命的存疑、期待恢复应有荣光的
渴望,都成了可供石崇挑拨的破绽,龙族本身也希望与真正有实力的人界当权者合作,
双方就此一拍即合。
为了让合作计划顺利进行,必须排除阻碍人物。具有白鹿洞背景的紫钰,对石家
不抱好感,是合作的重大阻碍,加上族长的存在,正是长老们掌握龙族大权的绊脚石,
因此就要设计将她解决。
石崇看出紫钰的价值所在,这个小女人与她的族人不同,能够从失败中得到教训,
至少……如果她一直存在,龙族就会走向与西王母族不同的道路,对于自己来说,这
自然是不利的,所以从上次北门天关之役开始,就设计将她抹杀,甚至还委托多尔衮
到日本去持续追杀。
北门天关一战,紫钰失踪后,龙族和石字世家开始紧密合作,几次磋商后,石崇
知道龙族还有一样强力兵器,黄金龙的存在。
与普通的赤龙、青龙……等龙兽不同,得到龙神之血的黄金龙,战力是寻常龙兽
的百倍以上,从远古时代以来,就是伴随历代龙骑士挑战邪恶的最佳伙伴。
然而,在九州大战前,黄金龙就在频繁战斗中消失绝迹,剩下的,只是百多颗数
千年未曾孵化,已经呈现化石状态的龙蛋。对于如何才能把这些化石龙蛋孵化,龙族
已经完全没有主意。
如果求助于升龙山顶的的龙神,应该能够得到指引,但是除了一族之长,任何人
侵入山顶禁地,都是灰飞湮灭的下场。所以当石崇提出要带走这些化石龙蛋,试图孵
化,再归还龙族时,龙族没有拒绝,反而慷慨地将之当作结盟礼物。
经过研究,石崇得到的解答是,如果有足够的庞大能量,是可以让化石龙蛋活性
化,进而孵化。但是,这样的能量却不易取得,若是由天位高手不断输功,不但见效
甚微,而且费时旷日,在这种节骨眼上,很是不利,所以石崇把计划对准了即将爆发
的元气地窟。
计划无疑是进行得很完美,龙族对石崇极为感激,因为他将黄金龙孵化之后,并
未私藏,而是一如承诺地将黄金龙归还龙族。这证明了石崇的合作诚意,也令龙族更
进一步承诺了双边的合作。
“就让龙族庆喜于短暂的利益,而我们掌握永恒吧。”
石崇道:“北门天关的演出,只是序曲而已,白鹿洞应该会很在意这次演出的效
果,但这也正符合我们的打算,杀神计划的一切准备已经完成,就静待戏曲上演吧。
”
多尔衮道:“如果让那些蜥蜴当了主要演员,这场戏就没有观看的价值了。”
“何必在意?一场经典大戏,除了有主要演员,陪衬的配角也是越多越好。”石
崇道:“就像我们之前曾经说过的,如果要放一场烟花,烟火的量也是越多越好。”
聆听著两人的对话,花天邪为之沉默,这并不是他应该说话的时候,而且,对于
石崇所交付给他的新任务,邀请这场大戏的另一个重要演员到场,这也是煞费心思的
问题。
以最快的速度,兰斯洛一行人回奔雷因斯,赶到稷下。
“我二舅子的灵柩放在哪里?他生前一天到晚都说自己死了会下地狱,你们该不
会这么早就把他火化,让他提前被火烤吧?”
回到稷下的兰斯洛,与华扁鹊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不过,对应起他
的急切,华扁鹊的回答冷漠得多。
“想上坟还嫌早呢!跟著我来吧。”
把其他人屏除在外,兰斯洛一个人跟著华扁鹊,穿越层层的结界封锁,来到一间
深埋地下的密室。
“停灵停在这么深的地方,这和下葬有什么不同?”
“这条隧道是太研院挖凿出来的,地点是以前巫宫的地下,整个稷下阴气最重的
穴位。”
“什么意思?你拿我二舅子的尸体来炼僵尸?鬼婆,做事要有点分寸,如果你真
的这么干了,我一定拿你去给他陪葬。”
无视于兰斯洛的恐吓,华扁鹊将他带到一张床前面,周围有许多太古魔道仪器,
正自运作。
“这是……”
“要说死倒也还没死,但要说活也说不上,反正就这么半死不活的先吊著,现在
的魔法与医学技术是无法让他醒来了,就祈祷技术突破,或者奇迹发生吧。”
兰斯洛万分惊讶地看著平躺在病床上的人,而华扁鹊则平淡地交代。白无忌被发
现的时候,伤势之重已是无可挽救,对方下手之重,断去了一切可挽救的生机,她忙
了一整夜,从返魂术到肉体重塑,这才把已经破碎不堪的生命稍作挽救。
“患者强烈的求生意志,是存活下来的主因,但是这仍然不够让他苏醒过来。”
华扁鹊道:“敌人有很强的决杀意志,如果得知目标不死,再来下手的可能很高,
反正这样子也和死了没差别,直接对外宣告死亡,可以减少对方再次刺杀的可能,也
可以减少安全护卫的人力,还有……我很忙。”
不能再对这个女人指望些什么了,事实上,光是得知白无忌未死,这就已经是远
远超出预期的喜事,尽管这状态与死没有多大分别,但兰斯洛仍是觉得很安慰。
“就算是等待奇迹也好,只要还活著,就有希望。”
看著全身包裹在魔力咒带中,伤痕累累的白无忌,兰斯洛有著很强烈的感慨。
虽然平常相处的机会不多,但这名二舅子确实帮了自己很多忙,亦是因为有他的
存在,自己才能如此没有后顾之忧。
说话毒辣,做事也放荡不羁,这个终日干著人神共愤的罪行,总是自嘲死后一定
下地狱的白家公子,在兰斯洛而言,却是一名相当珍贵的亲人。这段时间自己与小草
的感情颇有波折,他也在当中帮了不少忙,没有让事情恶化下去,本来希望此次回来
再找他饮酒道谢,怎知道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
“人生就是这样变化无定,昨天还是活著的,今天可能就死了,我们就是处于这
样的一个时代,所以说……人生如梦似幻啊。”
彷彿听见白无忌以他一派潇洒的声音这么说著,兰斯洛隐隐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
潮湿。
正当他想要转头,伸手抹抹眼睛,旁边的大气忽然有了波动,一道苗条身影在蓝
光中缓缓出现,渐渐清晰。
“小草……”
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见到面的爱妻,在身边出现,她站在床边,凝视著床上的伤者。
“哥,我回来了……”
小小声的哭音,小草流下眼泪,迎接著这件自母亲逝世后就未曾有过的重大打击,
就连她都想不到,只是短暂的分别,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发生。
不需要多说什么,兰斯洛站在妻子身后,搂住她纤弱的肩头,感受著手中传来的
颤抖,为她提供一个结实的胸膛。
这时候的妻子,是最需要人的安慰与亲情吧?这也是自己唯一所能做的事情了。
凝望天上明月,皎洁如同白玉,已经身在稷下的夫君,是不是也看到了同样的月
亮呢?
现在的他,大概没有赏月的心情吧?亲人亡故了,仓促间赶回去处理的他,此刻
心中一定很难过,看到象徵团圆的明月,也只是徒添伤感而已。
最是需要亲情安慰的时候,自己本应该与他一起赶回去的,然而,身为他妻子的
自己,这时却不能做到,必须待在这孤岛上,思索一下往后的人生走向。
其实,在自己犹豫著不与他同回风之大陆时,就已经有了模糊的决定,而经过今
天几个时辰的思考,决定也约略出来了。
不能说是个清楚的决定,但是,在正式做出决定前,一定程度的确认手续是有必
要的,因此,得要把事情弄个清楚。
有了决断之后,泉樱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发带,把已经长长的头发绑束起来,
放入后领,稍稍整理本来就很整齐的衣衫后,踱步出门,朝海边走去。
从这边起飞,是这个岛上最好的位置,不过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已经有人等在
这里了。
“今晚夜色不错,好像很多人都睡不著啊,不过,如果让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飞
了,我不就一点立场都没有了吗?”
岸边的岩石上,一个拎著酒壶的醉客,迎著海风独自盘坐,银白色的长发,在皎
洁月色下,分外显出潇洒不群的气质。
“原来是李家二伯,深夜打扰,真是抱歉了。”
以他与丈夫的结义关系,跟著称呼他是二哥就可以了,但是选用这么一个特别老
气的称呼,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反击。
果然,只是短短一句话,银发剑仙的高傲气势就有了缺口,本来在饮酒的他,动
作一顿,有些尴尬地挥挥手,道:“聪明的女人真是麻烦……你应该要赶著上路吧?
不要把你的聪明误用了,节省你我的时间,换个顺耳一点的叫法吧。”
对方已经这么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也无须多做掩饰,浪费时间,泉樱很果断
地欠身一礼,道:“那么……五师兄,这段时间以来,承蒙你的照顾了。”
以白鹿洞陆游门徒的排行,李煜排名第五,泉樱则是排名第七,既然使用这样的
称呼,也就表示了当事人充分忆起自己过去身份的事实。然而,这个称呼虽然点出了
事实,但却似乎是最刺激对方反感的一个称呼。
“不要随便攀亲带故!”
一道发剑从颈畔擦过,细柔的银色发丝,灌注了真气,在擦过时候,颈部有些微
的痛楚,但从身体的颤栗感,泉樱知道这一剑如果瞄准了,自己便会身首异处。
“这是我所不明白的事,以五师兄的武功要吓唬我,一道指风就够了,何必还动
用发剑?不……光只是剑仙的一句话,我这小女子就会吓得全身发抖了吧?然而,以
目前我们的关系,五师兄不可能伤害于我,那么,这样的威吓有何意义呢?”
言词虽然谦卑,但泉樱却再次把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