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不定,如果有高手以天心意识反攻,把力量由破绽处攻入,顺着百余道气脉逆传,
在一瞬间就可以把施术者连带黄金龙阵一起镇住。
技术上是这样子,但却只是纸上谈兵的技术,因为要实现这个战术,所需的天心
意识之精,当前的天位高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倘使是织田香,以她那特异的生
命形式一搏,或许有小小的可能,但却绝不是素来天心意识拙劣的天草四郎所能为。
特别是,这种瞬间把敌人的气脉运行,乃至于肢体活动全部锁死的技巧,在他们
脑中依稀有点印象,那是一种叫做“万物元气锁”的神技。
这个技巧,传闻在拥有强天位顶峰修为后,就可以开始修练,过去陆游曾以此把
白家家主白金星打落天位,只是手法粗糙不具备应有效果。绝世白起凭着极度扭曲的
天心意识,也曾经施展过这个技巧,以一敌众,十招内挫败一众强敌,但时间却不能
长久。
但天草四郎的手法,举重若轻,没有勉强施为的粗糙,也不如白起那样只能维持
短暂时间,是万物元气锁的完美展现。
处身于五极天式的法阵当中,却能无惧黑暗冥气的干扰,施展万物元气锁,再加
上肉体迅速自我愈合的现象,只能给众人一个最不好的联想,自从九州大战后,突破
强天位力量之壁的武者,终于再现于风之大陆的土地上。
(没这种可能,陆老儿和我都没法突破的极限之壁,天草四郎怎么有可能……)
被强烈的震撼感所惊慑,多尔衮甚至觉得眼前有些晕眩。相较于他的震慑,旭烈
兀则是冷静得多,甚至回想到之前天草四郎驱除黑暗冥气时,所迸射而出的青莲光华,
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是青莲剑歌的独有剑气,自从李煜远扬海外,不曾一现于风之大
陆。
(五师兄又还没死,不可能会借尸还魂的,那么,现在的情形,最有可能的情形
是……)
脑内各自有着不同的想法,但无论是身躯被锁住的石崇、黄金龙骑士群,还是被
脑中震撼感所惊慑的旭烈兀、多尔衮,都没有作出多余动作,去试图干涉眼前的情势,
因为感觉起来相当明显,天草四郎在控制住局势后,并无意作进一步的攻击,只是把
目光移向黑暗冥气的中心。
由于逆行时舟的咒力,已经被天草四郎强行镇住,对法阵中人的影响,就整个被
压制下来。
整个躯体有多处干瘪灰化,破损不全,在即将分崩离析的前一刻,陆游幸运地保
住了肉体的完整,勉力睁开朦胧的眼睛,望向前方,想要看清楚前头的景象。
所映入眼中的东西,像是作梦一样,把时光倒回了两千年前。恍恍惚惚,陆游看
见故人正站在前方不远处,一扫这些年来的颓气,神情平静地朝这边看来。
“时贞……”
九州大战结束后,陆游与天草四郎正式决裂,每次见面,都是相互拔剑交战,像
这样子平和的表情,已经有两千年不曾在友人面上见过了。
“陆放翁,我受人之托,要带一句话问你。”
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天草四郎扬声发问,听在众人耳里,满是困惑与不解,
就只有旭烈兀隐约料到一二。
“那人要我问问你,目前的白鹿洞中,还有谁能接他一剑?”
似曾相识的问题,由天草四郎口中问出,而在这一问之后,他便跟着出手了。
绚丽夺目的光华,蓦地自天草四郎掌心暴亮,尽管手中无剑,但散发出来的剑气,
却比他生命中过去的每一刻都更为凛冽,像是一道最灿烂的流星,猛然往陆游挥击过
去。
“这是……”
强大的剑气当头击来,陆游本能地要出手挡驾,但手臂一动,剑气已自生变化,
倍数增强,在他还没能够做出动作前,就以更强劲、更直接的压迫,粉碎他所有可能
的防御。
(为什么?天草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不一早就用出来?)
疑惑溢满整个心头,陆游完全不能理解,眼前所见是幻觉亦或是真实,如果这一
切是真,为何天草四郎会忽然拥有更强于己的力量了?
像是一道越来越狂的凶兽飓风,又像是一条吞噬着一切事物前进的巨龙浪潮,碎
开浑沌百万剑阵的防壁,破开所有可以阻挡它的东西,撕空破灭而来。
距离越近,越是能够感受到那股沛然之威,犹如天怒,莫说此刻身负重伤,就算
是最佳状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应。
类似的记忆,急涌上心头,那是在多年以前的白鹿洞后山,徒儿李煜仗剑朝己冲
来,所散发的气势依稀就与这一剑有些相似,但那时在自己眼中,徒儿的三天剑斩充
满破绽,力量在发出的同时,就产生了大量虚耗,实质杀伤力锐减,结果自己施展抵
天剑阵,连续三剑,先将他的剑气包容、拆卸,再趁着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
将之前积蓄的力量整个反弹出去,轻易将之挫败,轰出白鹿洞数十里外。
剑气的感觉相似,但威力更强,而关键处的天心意识,更是精准得找不出差误,
自然浑成,流转无间,在自己眼中,再也看不出一丝破绽,只见到一股压倒性的巨力,
如巨涛裂空,轰然拍击过来。
这样子的一剑,试问自己怎样抵挡?怎么有办法去抵挡了?
“师父……你老了……你真的是太老了……别继续挡在历史的道路前,请你让开
吧!”
在这一剑里头,仿佛有着这样的声音。
刹那间,在那奔流过来的剑气巨浪里,陆游隐约见到一朵青莲,回转绽放,朵朵
莲瓣纷飞旋舞中,有着一袭孤绝身影,像是当年任职圣骑士的天草四郎,却又像是某
个长发飘扬,散发着银色光辉的谪仙剑士。
“喔喔喔~~~~”
胜负在瞬间分晓,陆游的残破之身,没有半分抵御能力,才与天草四郎的剑气稍
稍一触,便整个被剑气浪潮吞没,肢体破碎崩解,紧握的凝玉剑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穿破长空,远远地飞向天的另一端。
在所有人为这一剑之威惊慑恐惧的同时,天草四郎却淡然以对。这样的一剑,当
时在日本的小渔港自己就曾经遇到过,仿佛是毁灭一切的海啸洪涛,无法可挡,无法
可破,只能眼怔怔地被卷入吞噬。
现在这一剑,只不过是把当日的感觉完美重现而已。那时的自己全然不是对手,
重伤的陆游自然也无可抗衡,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而当成功地杀败陆游,所有人都在看,想看看天草四郎的下一步要做什么?会不
会趁着众人伤疲不堪的当口,出手扫荡敌人。毕竟,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天草四郎
与他们并没有多少交情,就连设计邀天草至此的石崇,也不能肯定这位剑爵此刻的心
意。
与陆游一样,一个共同的疑问,在人们的心里发酵。天草四郎是在刚才的惨败后,
得到领悟,进而有了突破?抑或者,这样的力量他一开始便已拥有?但如果是这样,
胜负根本在开战前就已经决定,天草四郎可以凭着斋天位的绝顶修为,力压全场,为
何要做那种惨痛的死斗了?
“……”
没有言语,天草四郎以行动来回答。也不见他出手作势,万物元气锁随着心念发
动,石崇、黄金龙阵的骑士们,仿佛被一圈无形的绳索给套住,从胸腹部位开始,受
到强大压力催压,呼吸维艰,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根本没有出手的可能,就已经被完全制住,即使是以石崇的老奸巨猾,一时间也
想不出该如何摆脱这窘境,只能任着无形锁缚逐步钳制经脉。
还保有着行动能力的人,处境并不见得就好过一些。在目睹天草四郎那一剑之威
后,连多尔衮这样狂霸无双的勇汉,也不会傻到在已经重伤的此刻,去找敌人作自杀
式战斗。
(情况太诡异了,最好趁现在开溜比较稳当……)
或许是对自身的轻功太有信心,旭烈兀再展腿绝神技,想要趁局面不明朗时,以
适才冲出逆行时舟法阵的神速,脱离此地。
以他一贯的才智,实在是不该犯这种错误的,尽管睥世腿绝是当代属一属二的快
捷身法,但天草四郎目光微微一瞥,意随念转,力量运用真个是快捷无伦,旭烈兀甚
至还感觉不到大气流动,听不见风声,就被一股狂涌而至的力量流,身不由主地带起,
在空中成了一个滚球,远远地摔向天边尽头。
漂亮的出手立威,但从旭烈兀能够无伤而退,在场的人都看出了一点东西,天草
四郎似乎没有什么杀意。
“嘿……天草,不要这样,大家都是为了屠杀陆老儿才联手,本来就是同路人,
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讲,你……”
石崇试图以言语窥知对方的心意,但这敷衍战术却在天草四郎的冷眼中,宣告失
败。
“同路人又怎么样?现在才套交情,难道你想要我给你飞吻吗?”
不同于对待旭烈兀的“温和”,天草四郎冷冷一句话抛出后,万物元气锁的压力
逾倍增强,却惨了石崇与一众黄金龙骑士,胸口如遭千斤重击,肋骨断裂,一口鲜血
激喷而出,几个功力较弱的,当场便直挺挺地在黄金龙背上失去意识。
龙族勇士性情剽悍,虽然处境恶劣,却未失去斗志,其中一名特别刚勇的骑士,
吞下涌至喉咙的鲜血,大声喝骂。
“天草魔头,士可杀不可辱,你……”
稍稍运气,万物元气锁就能够控制全场,而要摘下一颗人头,只要微一动念便已
足够。连瞥去一个眼神都不必,那名龙骑士的人头,在开口说话之后忽然自行折断,
笔直往下坠落。
“士可杀,不可辱?这么急着求死的人倒也少见……”
天草四郎的讥讽冷笑,像是不祥的钟声,徐徐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对于这个似
友似敌、立场难辨的剑爵,没有人猜得到他心中所思,只能忍受着身上伤势带来的剧
痛,试图凝运力量,当机会来临,或许可以发出合力一击,扭转情势。
这是一众龙骑士的打算,但应该与盟友有难同当的石崇,却不敢如此乐观,彼此
间的天位差距实在太大,在天位武者的战史纪录上,斋天位的天心意识精准神妙,远
非下位阶的天位武者所能揣测,就算众人恃数量强攻,他也能凭着更精准、更快速的
反击,轻易破尽,要说能缔造什么战果,那除非是天草四郎站着不动,像陆游那样挨
上一击吧!
有什么办法达成这种效果呢?石崇注意到被停滞定在周围的黑暗冥气,五极天式
的效果并未完全消失,如果能够凝聚魔力,重新推动,或许……
为着谋求生路,石崇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但任他怎么盘算,都有一个不变的答
案……胜算,不足两成。
“天草时贞,你不用太过得意。”
始终默不作声的多尔衮开口了,重伤的他正努力压下伤势,但一直看着敌人在面
前耀武扬威,不作表示,这却是他无法忍受的事。
“力量是人练出来的,既然连你都能突破这层障壁,不用多久,同样的力量我多
尔衮也将拥有,到那个时候,就是由我亲自摘下你的人头。”
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语,诚然豪气干云,然而天草四郎却只是淡淡道:“唔,听来
我似乎应该期待那一天,不过……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一句话中满溢着绝决之意,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天草四郎要下杀手,他却将目光投
向天空,陷入了一阵不寻常的思索。
过去,陆游在每场战役结束时所感觉到的东西,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无疑,自己终于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在此时此刻,在这个战场之上,自己就是神,
能够主宰着一切,轻易影响眼前这些人的生死。
无上的力量与威权,就尽握于自己掌心,只要有那个念头,随时可以将这些人诛
杀,或者,到雷因斯大杀一场也行。世界的天秤,就随着自己的意念而左右倾斜,这
是何等快事?
但为何自己就感觉不到半分快慰?
就算是在这生杀大权尽握掌中的辉煌时刻,胸中也不觉得半分荣耀与喜悦,只有
沉重的失败感,不住累积在早已疲惫的肩膀上。
人的成就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回想当年,自己仍任职于耶路撒冷的十字军,
只是一个弱小无能的东西,凭着手中一口利剑,整日斩杀魔族,虽然杀的都是一些小
角色,但满溢于心头的成就感,却远比此刻要强得多。
那时,自己曾经那么真诚地笃信,日后修成圣教绝学,将仗剑扫荡奸邪,把魔族
赶出人间界,成就每个人类男子汉都梦寐以求的大事业。
了不起的宏伟大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无视于全场的紧张气氛,天草四郎有些纳闷地轻敲敲脑袋,沉寂多年的往事,蓦
地一幕幕跑涌过心头。
少年轻狂,自己变成了香格里拉的异端,尽管吸引了一派青年骑士跟随,却也令
圣教的长老反感。当这反感逐日累积,就种下了日后设圈套陷害的因子。
在一个被设计好的陷阱中,并肩作战的同侪一个个倒下,鲜血喷洒在身上,形成
了绝望与悲伤的谷底。那时候,一部份的自己等若是已经死了,而在自己疲惫不堪的
视线中,出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效忠于胤禛陛下,在真命天子的麾下,干着所谓的大事,那是生命中最焕发着光
与热的日子,每一天都在自己与敌人的鲜血当中,累积着荣耀与战绩,在夜里因为前
所未有的充实感与成就感,期待着隔日的到来。
然而,就现在看来,那时的自己只是被另一层反向狂热给掳获,因为受到耶路撒
冷的背叛,所以反过来站在敌人立场,加倍的报复,享受这样的过程而已,与之前并
没有多大进步,同样都只是一头看着己方旗帜,就被心内狂热蒙蔽双眼的傻子。
叛离人类阵营后,成为了人类眼中的甲级战犯,人人得欲诛之,然而还是有几名
人类友人能够体谅自己的处境,维持着往来,陆放翁、卡达尔就是其中的两人。
在魔族的阵营里,自己认识了很多人。胤禛陛下待己很亲切,是值得奉献满腔忠
诚的英主,尽管不理智,但能够效忠于他麾下,自己到现在都不曾后悔过。
在那不算长也不算短的烽火岁月中,自己曾受命接下一个与第一线战务无关的工
作,之后,应旧日友人的委托,将他介绍给一名女子为友,自己素来敬仰他的人品与
文采武功,也知道那名女子的寂寞,